再见,我的爱 by:木原音濑 




1、芦屋诚一将自己的豪华轿车开进老家的空地之中。那是一辆虽然中古,开出去却绝对能吸引众人目光的西洋敞篷车。不过在冬天即要敞篷耍帅,车内的暖气又不够强,实在很不舒服。幸好春天即将来临,总算能耀武扬威一番。由于车子太过醒目的关系,常被恶作剧的诚一关上车盖之后,还不忘锁好门。 

虽然现在已经四月,但是一到了日落,风就会一反中午那种温暖的感觉干冷的打在脸上。后悔着该穿厚一点的诚一一边咋舌一边快步行走。他推开红漆班驳的大门,触目所及是一片白色的花影。上次回来还是花蕾的木莲已经开始绽放。浮现在白色夜灯下的白色花瓣,令人有女人白皙肌肤的错觉。 

诚一记得自己小时侯非常害怕这种白色的大花,因为每次一凋谢就会像折颈似地掉落在地面,就像白鸟的尸体一般。他在门口脱鞋的时候听到门内传来快步行走的声音,穿着小碎花围裙的发胖体态以及有着过于发达大腿的母亲一看到自己的儿子就皱起眉用已经看不到关节的手指抚着脸颊。 

“要回来怎么不先说?没准备你的晚饭啊!” 

“我什么都可以吃啦!” 

诚一耸耸肩跨上走廊。 

“每次到了月底就这样。” 

边走边抱怨的母亲准备穿上绿色拖鞋的时候,不小心踩到诚一的皮鞋前端。 

“啊,不能踩啦!这可是亚曼尼的新鞋,很贵的……” 

他赶紧拿起鞋子心疼的整理。 

“哎哟,对不起哦!” 

母亲插着腰,语气中丝毫听不出抱歉的含意。 

“一双鞋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有你的头发就不能弄整齐一点吗?像门帘似的,顶着这种头你好意思去上班?” 

母亲的一句门帘让诚一不悦。他这头模仿目前当红男星所剪的新发型,连公司的女同事都夸好看,他也觉得自己比较适合这种随兴的发型,每想到竟然被母亲批评成门帘。 

“要弄什么发型是我的自由吧?” 

母亲瞄了儿子一眼。 

“要弄什么发型当然是你的自由,我的意思是你也得顾顾体面。都已经二十七岁的大人了,还一天到晚在意什么发型啊服装的,你妈可是会被别人笑说儿子都那么大了还吊儿郎当啊!” 

什么吊儿郎当?比较注意穿着有什么不对?况且又没花到别人的钱。不过,诚一知道一遇到一向牙尖嘴利的母亲,反驳一句可能会被吐糟十句,也只好不甘的忍了下来。 

“男人要注重的不是外表,而是内涵。省点买昂贵衣服的钱存起来不是更好?” 

诚一叹了一口气。母亲开口闭口就是内涵,但人的第一印象还是外表啊!不会有人第一眼就能看透对方的性格吧?而且,如果是同样性格,一个是外表工整,而另一个则是蓬头垢面的话,毋庸置疑的大家都会选择前者。重视外表有什么不对?况且外貌是与生俱来的,除了整形之外不会有太大的改变,但是如果在打扮上下点工夫的话,不管多么“讨人厌的家伙”都有可能会变成“迷死人的帅哥”。再说,一天到晚叫着男人要注重内涵的家伙多半长得其貌不扬。反正个性再怎么不佳,也不会像流氓或罪犯被冠上“极恶”二字,就算多么讨人厌也都还有余地。 

母亲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啊”的一声叫出来。 

“对了,看到你我才想起来。昨天牧子打电话过来说,启介下个月要到东京去。” 

‘启介’这两个字让诚一惊讶的瞪大眼睛,母亲责难般皱起眉头。 

“你该不会忘了自己有个叫启介的表兄弟吧?” 

“怎么可能?我当然还记得。他到东京来做什么?是参加朋友的婚礼吗?” 

诚一下意识伸手探取上衣的口袋,拿出香烟吸了一口试图平息动摇的情绪。冰见启介,是自己同龄的表兄弟。诚一运用自己所有的记忆细胞,想起那张明明已经十年没见却仍然印象深刻的脸。 

“牧子那里不是在开旅馆吗?听说好象要给独生子启介继承,到东京是为了去认识的饭店学习经营实务。大概要去一年,所以非得找房子住不可。你也知道启介是个没出过远门的孩子,所以牧子才拜托你要多照顾他。” 

照顾他?开什么玩笑。诚一把烟灰弹在门口又引来母亲颦眉。 

“启介都那么大了,不需要我照顾吧?找房子也可以自己去啊!” 

母亲吊起眼尾。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无情?你们以前不是感情很好吗?我都已经答应牧子你会负责照顾启介了,你再推托让我怎么跟人家交代?反正你周六日又不用上班。” 

“我也有自己的私事要办啊!事情是你答应的,我可不负责。” 

看到儿子坚拒,母亲抱起手臂从鼻子冷笑两声。 

“那你立刻把向我借的三十万连本带利还给我。” 

被戳到痛处的诚一无话可说。母亲垂下眼睑叹了口气。 

“只会借钱乱花……!怎么不学学启介?他从小就是个孝顺的孩子,自从父亲病倒之后他也辛苦了……” 

谁愿意被比较?不听母亲说完的诚一逃进客厅。他坐在沙发上猛抽烟。启介要到东京来,要来是无所谓,但是诚一一点都不想跟他扯上关系。他不讨厌启介。就是因为感情太好才惟恐避之不及……。想到昔日的约定,诚一不知不觉哼出“轻狂年少”时这首老歌。 


过了五月的连续假期,气候变得相当清爽,对于自己这辆不善应付雨季的车子来说更是如鱼得水。中午过后路上没什么行人,诚一开着敞篷车奔驰在海岸道路上。对向车子里坐在助手席的女人回头看自己。对于这类目光诚一早已习以为常,他相信对方一定心想不但车好,连开车的男人也很帅吧!他在发型和服装上绝不会有任何懈怠,而且有充分的自信可以成功吊上任何一个女人。要不是现在要去接“表兄弟”的话,不知道是多么愉快的兜风之旅呢! 

现在还在路上悠闲开车的诚一,已经比预定时间迟到了4个小时。塞车、遇到施工必须绕路等等……在如此繁忙扰攘的东京,要找迟到的理由简直易如反掌。就算启介在怎么有耐心也不可能在机场等4个小时吧?他要是等不及一定会打电话回老家,从机场到老家只要转个车而已,相当容易。自己那个热心肠的母亲一定会叫启介“你别等那个孩子了,先到家里来吧。”多么完美的剧本。故意迟到的诚一本想没必要再到机场走一趟,但是为了避免母亲知道自己刻意没去,只好在形式上跑一趟。只要在机场打电话让母亲听到广播声之后,连谎言都毫无破绽。 

他虽然好奇于十年不见的启介有多少变化,但还是不想见面。明天在母亲的命令之下一定要陪启介去找房子,不过他已经计算好了,到时候请朋友打电话过来谎称有工作必须离开。找房子不需要有人陪吧?交通工具的话有的是电车或公车可以随意运用,跟乡下比起来搭车的方法多的很。 

但是……诚一陷入沉思。让启介独自搭电车或公车多少有点不安。高中时代他们常常一起从乡下搭半小时的车程,到邻市去看烟火大会,已经不知道去过多少次的地方,启介还是会迷路。后来好不容易辗转到了乡下的车站,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通往启介家附近的公车也早已开出最后一班。两人只好在路边的小店买包爆米花,一边吃一边走在那搭车要十五分钟的路上。 

当时的启介穿着他父亲的浴衣,两人胡乱聊到浴衣下不能穿内裤的怪异话题,诚一开玩笑地握住启介的腿间。在两人玩闹时诚一的情欲渐渐高涨起来,他明知对方是同性却无法控制股间的膨胀。无法忍耐的诚一把启介压倒在稍远路边的草丛里做爱。诚一跟女人有过经验,跟男人却是第一次,而启介则是彻头彻尾的在室男。然而,在诚一的记忆里,启介从头到尾都没有抵抗过。那一天,诚一夺走了启介的一切。室外以及同性这两点已经足以刺激诚一的情欲。……启介在自己怀中的身体……纤细而有弹性的肌肤,以及进入后那种异常灼热的感觉,都让诚一无法自拔。 

那时诚一的朋友都是一些自我主张强烈、充满个性,以女朋友数目多寡来互相较劲的家伙,没有一个像启介这么沉静而质朴。诚一喜欢那个文静、乖顺、好奇心旺盛,性格却相当温和的表兄弟。不谈现在,当时他的确是曾经喜欢过。或许是青春期的性冲动,让自己会去对同性而且还是表兄弟出手吧……。 

自启介之后,到目前为止诚一只跟两个男人发生过关系,因为他觉得双性恋很酷。但是,当他发觉跟男人比起来,还是女人的肌肤触感柔软也比较适合自己之后,他就只跟女人做爱。现在偶尔会开玩笑地跟同性接吻,不过可完全没有进一步的欲望。 

看到机场慢慢接近,诚一也踩快了油门。跟启介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他高中二年级的夏天,之后他没有再回到乡下,启介也没有离开过那里。 

“应该已经过了时效吧……” 

诚一自言自语。他觉得相见尴尬的理由除了性关系之外还另有原因。当时心里只有启介的诚一在暑假结束,将要离开老家之际,这么对他说过。 

“现在是不行,不过等高中毕业之后我就会去接你,到时候我们两个一起走吧!” 

现在想起来虽然觉得十分儿戏好笑,但当时的自己可是真心的。对于诚一的承诺,启介也认真的点头回答。 

“我等你!” 

在忆起往事的同时车子也到了机场。诚一把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往机场大厅走去。他大略扫了一下,只见到处都是刚出关的旅行团,非常混乱,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安心的诚一拿出关掉电源的手机打算打回家里。没想到才一开机电话就响了,看到旁人讶异的视线,诚一赶紧接起电话。 

“终于打通了。诚一,你到底在干什么!” 

母亲的高分贝从话筒另一端穿刺了诚一的耳膜。 

“我现在才刚到,因为路上遇到车祸塞车……,启介应该已经到那里了吧?” 

“你在说什么?启介完全没有联络啊,要不然我打给你干什么?牧子说他是照原定时间出发的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诚一立刻切掉电话,他有不祥的预感。感觉到背后视线的他转过头去刚好目光相接。坐在一旁椅子上的男人直视着自己。诚一刚来的时候是有看到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但是那背影看来年纪稍大,他完全没想到是自己要接的那个人。 

剪得整齐的头发,几年前所流行的厚黑框眼镜,他记得高中时代启介并没有戴眼镜。现在明明是已经可以穿半短袖的凉爽季节了,他还穿着令人怀疑是不是要去登山的长袖格子呢衬衫。下半身更是诚一最讨厌的,不知已洗过几次的褪色牛在裤。一个一看就知道是仿名牌的粗制旅行袋放在脚边。男人拿起袋子走到诚一面前。 

“你是……诚一吧?” 

询问的句型却近乎确认的语气。 

“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冰见启介那张温暖的笑脸还是跟十年前一样没有改变。看到诚一的西洋敞篷车,启介直率的称赞“好漂亮,第一次看到这种车”。不过,即使被称赞,诚一也无法觉得高兴。坐在助手席上的启介状似舒服的眨着眼,他的皮肤在阳光照射下更显白皙。他从以前就是个肤色白皙的男人,到现在仍然没变。 

“这里天气真好,不像乡下还很冷,就算是大白天气温也不会太高。” 

诚一没有回答。他除了对于自己没有遵守过去的约定而觉得尴尬之外,启介太过糟糕的外表也让他不悦。光是想到让这么不重视外表的男人坐在自己的敞篷车里,诚一就觉得羞耻,而且绝对不能被认识的人看到。等他想到应该合起车盖的时候已经在路上了。 

车顺畅地奔驰在海岸线上。长时间的沉默让诚一忍不住斜眼偷看启介,他正歪着头凝视着东京海。他一句话也没有问自己为什么迟到,一般不是都会问吗?不过就算他不问,诚一也没有蠢到去逼他追问一个自己说不出来的答案。为了缓和沉默的尴尬,诚一扭开收音机。DJ轻快的声调化解了些难耐的沉重空气。突然收音机中传来熟悉的旋律,启介“啊”了一声看向诚一。 

“是披头四的歌。” 

记忆在瞬间变地鲜明起来。那是一种令人会联想到犯罪的刹那。 

……在高中二年级的暑假,回到乡下去参加祖父葬礼的诚一再度与阿姨的孩子,也就是自己的表兄弟——冰见启介见面。之前见面是在小学的时候,两人之间几乎已有十年没见了。 

虽然同样是十七岁,但是跟十年没见的表兄弟即使有血缘关系,也不见得立刻就能合得来。当诚一看到这个沉静而不爱说话的表兄弟时,第一个感觉就是一定合不来,然而两人为何又会那么要好呢?现在想想,可能是启介的微笑有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吧! 

葬礼之后是小型聚会,美其名是以吃喝来安慰死者之灵,不过在当时的诚一眼里看来,只不过是亲戚之间的交流餐会而已。就在他快要受不了大人们喝酒笑闹的时候,阿姨及时偷偷跟他耳语‘你可以到二楼启介的房间去’。觉得到哪里去都比留在这里要好的诚一,当然依言上了二楼表兄的房间。 

“下面太吵了,我可以留在这里吗?” 

坐在书桌前的启介应了声好。一开始两人没有说话,启介拿过放在窗边的手提音响开始转电台,调不准的频道一直发不出清楚的声音,等到他弄了半天终于对准天线后,一个流畅的声音随之流泻而出。瞬间,启介绽放出一个愉快的笑容。 

“是披头四的歌吗?” 

转过头来的启介点点头。 

“你喜欢听西洋歌曲啊?” 

“也不是啦!是因为我们学校的社团现在正在练披头四的音乐,像IMAGINE。” 

“IMAGINE是约翰蓝侬的歌吧?算了、无所谓,你是学乐器的吗?” 

“是啊!” 

“那你在练什么乐器?是不是萨克斯风?” 

诚一脑海里浮现出一脸酷样的爵士歌手。 

“是锣。” 

“哦……” 

启介的回答只能让诚一想到,穿着小丑装的玩具猴僵硬的敲锣的模样,他连敷衍的称攒都说不出口。看到一脸木然的诚一,启介不禁噗的一声笑出来。 

“骗你的啦!我只是偶尔敲锣而已,其实练的是小喇叭。” 

被调侃的诚一没有生气是因为,当时启介真的笑得很开心。原来这个表兄弟也不是完全不会开玩笑嘛,诚一对启介的印象有了些许改观。 

等披头四的音乐一结束,记忆也回到现实之中。从窗外传来阵阵海风的味道。 

“你家离这里很远吗?” 

启介低声问。 

“到老家大概要二十分钟吧。不过我现在房子住在新桥,所以要多花一点时间。” 

“你没有住在老家?” 

“住市区上班比较方便,况且家里也有点小。” 

“……哦。” 

轻抚着尖削下巴的手指,隐藏在黑框镜缘下的是一张五官端正的脸。不过,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可爱,而的确是成熟的成人面貌。 

跟启介再度相遇的十年前,诚一刚跟交往半年的女朋友分手。那是一个有着出众美貌的女孩,能够让她变成自己的女朋友,诚一掩不住满面得意,成天就是带到人前炫耀。没想到后来她单方面向诚一提出分手,而且偏偏和自己的好友交往。两人不但共同的朋友多,连玩乐的地方也差不多。要是在哪里碰个正着的话,不知道会招来什么闲言闲语。 

‘被抛弃的男人’这个烙印对诚一来说是莫大的屈辱。在这种情况下还想求胜的话,除了交一个比她更好的女朋友之外别无他法,但是要找到胜过她美貌的女孩子并非易事,虽然也有些女孩子主动向诚一示好,但没一个比得上她。 

所以祖父的葬礼对诚一来说是个好时机,他以参加葬礼为由而避得远远的。在葬礼过后,诚一的弟弟刚又因为玩水时失足骨折住院,在母亲照顾弟弟的时候,诚一也趁机待在乡下家里度过暑假。 

对于在城市住惯的诚一来说,没有游乐场也没有电影可看的乡下,应该是无聊到极点才对,没想到意外有趣。 

在启介家里旅馆帮忙还可以赚得微薄薪资,他就拿着那些钱跟启介到一站远的海水浴场去玩顺便搭讪。有时候搭到年长的女性玩家还可以占到一夜情的便宜,就当作是旅途中冒险的诚一,就跟三个女人发生过关系,而启介则是有一次虽然气氛还不错,不过到最后还是没有成功的经验。 

在诚一开始厌倦这种单调的搭讪日子之后就是烟火大会,就像受他白皙颈项诱惑似的,诚一染指了启介。他没有因为是同性而心生厌恶,反正只要舒服好玩就什么都好。什么道德伦理跟射在卫生纸里的精液没太大差别。 

从那个时候开始诚一就不再搭讪了,他每天都沉醉在与启介的性爱之中。只要是没有人的地方都可以,也曾经在浴室里做过。也有跑到川边夜游,在游累了之后在昏暗草丛里做的经验。同性和表兄弟关系这种倒错的状况,非但无法成为诚一的刹车,反而成为助长情欲的香辛料。 

他是真的喜欢过启介,暑假结束时要回到城市也令他伤心,所以他才会说出‘等高中毕业之后我就来接你’这样的承诺。然而,他的认真维持不过三天。回到城市中的诚一在旧女友一句‘我还是喜欢你’之下又重修旧好。 

离开了海岸线的车子开进住宅区中。诚一在窄巷道里穿梭前进,把车停在老家门口却没有熄掉引擎。 

“我家就在前面,我有事得先回去。” 

他才不要送到门口然后挨母亲一顿排头。 

“不好意思还要你假日来接我,你一定有其他事要办吧?” 

“没关系啦!” 

说的大咧咧的诚一完全忘了启介等了四小时的事。 

“谢谢你。” 

启介向诚一道过谢后下车。本来想在母亲出来之前闪人的诚一,视线被盛开的木莲和启介跟花瓣一样白皙的颈项所吸引而无法移开目光。走到门口的启介在按门铃之前回过头来,与诚一的视线相遇之后展颜一笑。 

回到住处的诚一把车子停好之后立刻出门。在心情欠佳的时候最好找人来闹一下排解情绪。位于涉谷车站附近的俱乐部“Piffe”,不必刻意去找随时都有一堆人可以玩乐。 

虽然诚一已经到了该从俱乐部退休的年龄,不过老板是熟头熟面,再加上又会挑客,少了很多芭乐来破坏气氛,所以待起来很舒服。 

不过偏偏今天一个认识的也没有来。诚一只好独自坐在吧台上喝酒。打电话也找不到半个人。正当诚一百无聊赖的咋着舌时,吧台里的酒保突然附耳过来。 

“芦屋先生,你中意的那个人来了。” 

诚一慌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的确是自己现在最在意的女人——佐仓麻理就坐在里面的位子。但是,麻理的身边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男人。 

那个男人虽不起眼,不过身上的穿着一眼就可看出全是名牌服饰,就像暴发户的少爷一样。麻理一定只把他当作‘流动银行’使用吧!要不然像她那么漂亮的女人,怎么会看上那种其貌不扬的男人呢! 

把啤酒放在吧台上的诚一穿过人群慢慢走近麻理。中途就看到诚一的麻理一脸不悦地撇过头去。在几乎都是茶色的发系里,麻理富有光泽的黑发显得特别醒目。 

总是衣着暴露的她看起来丝毫不淫猥是因为美得惊人,而且略带孩子气的脸庞。她明明有天真的一面,却又时时散发出恶女般的气质,就是那种感觉上的落差让诚一心醉神迷。 

“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微微朝上的高鼻,纤薄而充满光泽的红唇。明知道那个男人不快地瞪着自己,诚一却无视地只是笑着跟麻理点头。谁的外貌比较突出根本一目了然。 

“上个礼拜才在这里见过啊!” 

“是吗?见不到麻理的一个星期就像一个月一样长。” 

诚一丝毫不为自己肉麻的赞词而腼腆,这种话对他来说,只不过像早安这种日常的招呼语。麻理耸耸肩,意味深长的轻笑。 

“我今天有看到你。” 

“是吗,在哪里?” 

诚一有不祥的预感。 

“我在机场附近跟一辆豪华敞篷车擦车而过,仔细一看还真的是你。坐在助手席的是你女朋友?” 

没想到那个像乡巴佬一样的启介居然会被麻理看到,觉得羞耻的诚一不禁冷汗直流。邻座的男人问麻理‘这家伙有女朋友吗?’她也只是耸肩。 

“坐在他车上的是个男人,还时髦到跟他一起走在街上会令人想死的地步。” 

听出麻理话中带刺,男人抖着肩膀笑起来。诚一不自觉地咬住下唇低俯着头。麻理还故意仰望着诚一说: 

“没想到你会有那种朋友。” 

“他是我表兄弟,刚来东京所以我去接他,我已经有十年没见到他了,没想到他会变成那样。而且我去接也不能不让他上车……” 

本来以奚落启介来挽回自己的颓势,但麻理轻蔑的态度依然没变。 

“不愿意就不要载他啊!笨蛋。” 

看到认识的人从门口进来的诚一,像逃命似地离开了麻理面前。尽管跟朋友聊天,但是只要一想到,麻理不知跟那个阔少爷如何批评自己时,诚一就觉得坐立不安。本想来放松心情没想到反而弄得更恶劣的诚一,早早离开了俱乐部,在住所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了一堆酒回去。 

回到黑暗的房间里只见电话的留言键闪着炫目的灯光。按下播音键流泻出里面有五个留言的讯息,每个都是母亲高亢的噪音。 

“你这孩子真是的,居然让启介等了四个小时,到是怎么回事?你说是遇到车祸,我看是睡过了头吧?你真是个没信用又散漫的孩子!” 

诚一越听头越痛。最后一个留言里居然还有恶魔般的指令。 

“明天决不能给我迟到。要是在早上十点没给我准时来的话,我就到你公司要求用你的薪水,把欠我的三十万分期偿还!” 

……他相信母亲绝对做的出来。 

周六总是玩到通宵,周日则睡到中午才起来的诚一,却在今天早上八点就被闹钟叫醒。他喝了咖啡当早餐,梳洗完之后开始挑选要穿的外出服。他决定做轻松一点的打扮,选了轻便的外套和不打领带后,开始整理发型。 

因为诚一有自来鬈,所以必须用大量的摩斯才能固定住发型。等头发弄到满意已经九点十五分。虽然时间还早,但是诚一干脆先出门。除了母亲昨天的索命连环扣之外,如果帮启介找到房子的话也可以早点解脱。 

在十点前就到了老家的诚一,看到在客厅跟父亲一起看钓鱼节目的启介身上的打扮不禁愕然。他穿着跟昨天一样的牛在裤,和只有速食店店员会穿的那种没有品位至极的红白相间条纹衬衫。而且还是那种小领口长下摆的老款式。不过,要是在这里批评启介的装扮不佳而要求他去换衣的话,一定又会跟母亲起争执,所以诚一没有多说什么。直到把他接出家门后诚一就驱车回到自己家里。启介一脸好奇地进了房门,诚一单刀直入地说。 

“虽然有点难以启齿……” 

诚一打完官腔后毫不客气地说: 

“你这身打扮也太离谱了吧?” 

启介张大了嘴慢慢低下头,抓着自己的衣摆。 

“……我洗过还烫过了啊……” 

启介不明白诚一话中的含义。 

“这不是有没有洗烫过的问题,我是说你的衣服未免旧的太离谱了。这种衣服在家里穿还无所谓,但你今天是要去找房子啊,穿的太寒碜的话谁会介绍好房子给你?” 

“说……的也是,那我换一套好了。” 

启介打开假名牌提包开始找衣服。诚一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里面全都是些几乎被自己拿来当抹布的衣服。接着再看到启介拿出一件那种在量贩店,大概一万块一套、剪裁粗糙的深蓝色西装后,诚一霍地站起冲到自己的衣柜前拿出上班穿的灰色西装,再搭配一件浅桃色的衬衫。在启介拿着蓝色西装准备说‘这件怎么样……’的时候,迅速地抢过他的话尾。 

“这两件借你。” 

启介惊讶地看着诚一手上的衣服。 

“不好意思跟你借啦!” 

“求求你穿上好不好。我受不了你那件蓝色西装。” 

启介满脸困惑地轻道一声谢后接过衣服。诚一背对着正在换衣服的启介,问他要去上班饭店的位置和属意的房租金额。如果能在那附近找到房子不用搭车当然是最好的。 

“恩,最好在车站附近,光线良好……还要有卫浴设备,房租的话最好在四万上下。” 

诚一不禁转过头来。 

“这里可不是乡下,四万块哪里租得到条件那么好的房间?起码也要七万左右吧!” 

正在扣衬衫扣子的启介闻言吃惊地抬起头来,看了诚一几眼后就移开视线地点点头。 

“好吧,那就七万。” 

他的口气十分干脆。那似乎不经大脑的回答让诚一不悦……不过他也懒得发飚。 

穿上名牌西服后的启介看起来十分清爽。他原来就长得不差,只要在发型和眼镜上下点工夫的话还可以更好,不过诚一不想在这方面花上太多时间,而且,他也没必要为他做这么多。 

让启介坐上车后,诚一开到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了本不动产杂志,在车里选了几个适合的房间后,就直接去找负责的不动产公司。本来还找了三个不错的房间,没想到启介才看了第一个就决定下来。房租合理,采光也不错,他不像诚一那么犹豫。 

看到启介用现金支付押金和两个月份租金的诚一不禁叹息。启介是为了学习旅馆经营才来东京的,老家当然会在物资上加以援助。而且,就算是乡下,旅馆就是旅馆,启介又是继承家业的独生子,光是金钱融通方面看在一年到头缺钱的诚一眼里,自然欣羡不已。 

既然已经找好房子,启介决定今天立刻搬进来。下午三点,终于完成任务的诚一把启介送到新家门口正准备离去的时候,启介突然难以启齿似地提出要求。 

“如果你还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再陪我到一个地方?啊、要是你有事的话就不用了……。日用品可以改天再说,但是我想先去买寝具。” 

的确,睡觉没有棉被多痛苦。何况这里对启介来说是个陌生的地方,他又是天生路痴……。诚一虽然百般不愿,还是再度载着启介去买寝具。 

家具公司答应可以配送,但是无法当日送到,诚一只好把寝具放在后座里。幸好有车盖挡住从外面看不到,不过诚一一想到自己的名车载着棉被就觉得不舒服。 

老实说,在房前跟启介道再见时,诚一是打从心底爽出来。虽然启介说要请他吃晚饭当作谢礼,但是诚一才刚领薪水,而且根本就不想再跟他在一起就礼貌地拒绝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跟他扯上任何关系了吧! 

……回家之后,诚一才发现启介忘了东西。就是那个假名牌提包。一定是换完衣服之后忘记顺手带走。反正是启介自己忘了带走,所以没有必要帮他送过去。诚一虽然想假装没看到,不过还是打开提包看了一下里面的东西,有睡衣、内裤、袜子及一些日用品。他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应该看。 

启介住的地方离车站很近,而且自己住所附近的车站也在同一条线上,他完全不想专程帮他送过去。干脆叫他搭电车过来拿好了,诚一拿起手机正想拨电话给启介时,才发现根本就不知道他的电话,而且启介还不知道有没有手机呢! 

要是他真有需要的话应该会自己打电话来吧?但是,诚一无法确定启介知不知道自己家里的电话。启介想知道的话一定会打电话回老家问,到时候毋庸置疑母亲一定会叫自己送过去。 

“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是我要帮他送去就对了!” 

诚一气得一脚踢翻假名牌提包泄愤。 

挂着那个令人憎恶的假名牌提包,诚一粗暴地按着启介家的门铃。靠路面方向的窗户明明透着灯光,里面也传出声音,就是没人出来开门。诚一不耐地再按了一次门铃,才听到脚步声走近。 

2、看到诚一的脸,启介不解地歪着头。直至看到他无言递出的提包之后才恍然大悟。 

“果然忘在你那里了。我在附近便利商店买了内裤,还想说没睡衣的话今晚可能要穿内裤睡觉了。谢谢你专程帮我送来。” 

完事之后转身准备离去的诚一,又听到启介在背后叫了一声。 

“跟你借的衣服我会送洗之后还给你。” 

他完全忘了借衣服给启介的事。洗好之后的衣服不是自己要过来拿就是启介送过来。想到这里,诚一又转回启介门前。 

“你把衣服换下来吧,我顺便带回去。” 

还没换衣服的启介还穿着诚一的西装。 

“我洗完再还给你啦,你也不喜欢穿别人穿过的衣服吧?” 

“送过来送过去的太麻烦。我赶时间,你快一点。” 

在诚一的催促下启介慌忙进房,不过他又立刻回来打开门。 

“要不要进来等?” 

在外面等的确难看,诚一不客气地进房。两坪半大小的小厨房和六坪的和室。在空无一物的榻榻米上,只有刚买来的棉被夸示着莫名的存在感。在连窗帘也没有的房间里,启介不在意诚一目光地开始脱衣服。 

看到他暴露在日光灯下的苍白肤色只有瞬间,启介已经迅速换上浅绿色的睡衣。他细心的折叠着脱下的衣物,这时诚一才发现,白天来看时还有点灰尘的榻榻米已经一尘不染。 

“你打扫过了吗?” 

“是啊,看起来虽然干净,擦过之后才知道挺脏的。” 

在没有衣服可换的状况下打扫,也就是说,启介是穿着自己借给他上班用的西装擦地的吗?心头火起的诚一粗暴地夺过启介装在袋中的衣服。不知诚一态度为何豹变的启介,看到他在看衣服的模样才察觉而慌忙加了一句。 

“衣服没有弄脏。” 

“没关系,反正是便宜货。” 

诚一嘴上说没关系,动作可一点都不像。他打心底后悔把这件亚曼尼春天的新作借给启介。 

“真的没弄脏啦,因为我没有穿着它擦地啊!” 

这显而易见的谎言又让诚一火大,他不禁怒骂: 

“那你是赤裸裸打扫的吗?” 

“……我有穿内裤。” 

诚一不解地看着启介。 

“发现提包不见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定放在你那里。但是,我不知道你的电话号码,时间又太晚了想说明天再联络。不过,榻榻米不擦不能睡觉,我又怕弄脏你的衣服就脱掉打扫了。” 

想象启介穿着内裤擦地模样的诚一不禁噗地笑出来。 

“这里又没有窗帘,可是会被外面看到的。” 

“看到又不会少块肉……” 

他说得轻松。启介从以前就是个不太在意他人眼光的人。就像今天,他虽然在意衣服上的绉褶,却对服装颜色及搭配毫不在乎。 

“你还是没变啊!” 

“是吗?” 

启介微偏着头。这动作也跟从前一样。 

“在没有用具的情况下,你还能打扫得这么干净?” 

“只要有抹布就够了。” 

启介干脆地说。 

“而且我已经习惯了,以前在旅馆的时候天天要打扫啊!” 

这是诚一跟启介相逢以来第一次闲话家常。 

“你走了之后我还到外面逛了一下,走不到五分钟地方就有一间超市,我还买了啤酒回来呢!要不要喝?因为没有冰箱所以可能没那么冰了。” 

说完,启介才想到似地‘啊’了一声。 

“对了,你有事哦。对不起,开车也不能喝酒啊!” 

诚一瞄了手表一眼。有事只是他随便瞎掰而已,他找了个理由搪塞。 

“哦,那没什么关系。给我一罐啤酒吧,喝一点还无所谓。” 

诚一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启介犹豫片刻后递给他一罐350cc的啤酒。启介也在诚一对面,背靠着墙抱膝坐着,边说着‘没有下酒菜真不好意思’边美味地喝着啤酒。 

十年前他们一起喝过百事可乐。因为口渴而迅速喝完一罐的诚一,扬着空罐子问还有没有。酒力不佳已经红了脸的启介低语着‘可以喝这么多吗?’又拿出一罐。 

“这里的警察取缔不是很严格吗?” 

“是你叫我喝的还说?” 

“我可是有挡你哦!” 

启介苦笑着也打开第二罐。他仰头喝酒的时候,眼镜就在眉心及鼻梁之间摇晃。 

“你以前没戴眼镜啊!” 

启介把半罐啤酒放在榻榻米上点头。 

“上了高中之后近视就加深了。” 

启介拿下眼镜用睡衣的袖口擦拭着,再把镜片拿到灯光下确定没有污渍之后重新戴上。 

“你还是戴隐形眼镜好了。” 

“我戴隐形眼镜会痛,反正有框眼镜也没什么不方便。” 

诚一咋了一下舌。 

“你要戴眼镜是可以,但是黑框不好看啊!不是有什么银框或金边等其他种类,选也要选适合自己脸型的啊!” 

启介噗嗤一笑。 

“我又没有长得多好看,黑框就不错了。” 

诚一挺出上半身,在没征得启介同意之下就拿走他的眼镜。他惊讶地瞪大眼睛不停眨动。拿掉了多余的配件之后,启介的五官更显清秀,要是在发型上多下点工夫,凭他那张脸不怕钓不到马子。 

“我近视很严重啦,真的完全看不见。把眼镜还给我。” 

就像强调自己的话没错似地,启介的手在空气中探索,脸也慢慢接近诚一。 

“看得到我的脸吗?” 

“不行啦,只看得见轮廓。” 

他的脸越来越接近。等到启介终于看诚一的脸时,两人相距已经不到五十公分。 

“终于看到了。” 

他的眼眶湿润,半开的唇也泛着潮红的艳色,就像在等待亲吻一样。诚一情不自禁的啄了启介的嘴唇一下。他惊讶地瞪大眼睛然后微笑。 

“怎么?喝那一点酒就醉了?” 

诚一又吻了一次。启介这次没有再笑,和诚一视线相遇后就缓缓闭上眼帘。看到他并不抗拒,诚一拥住他的背脊入怀。启介那白皙又柔软的身体完全没有拒绝,就像十年前那个夏天一样。 

温暖的身体有夏草的味道。那能收容自己的器官虽然狭窄,却比身体任何一个部分都要来的滚热。与启介的做爱又鲜明地唤起了诚一曾经遗忘过的一段段回忆。 

启介本来就不是个饶舌的人,经常都是诚一说个不停,他只在一旁静静倾听。所以当时的启介应该熟知诚一的许多事。他连女朋友被好友抢走的事也告诉了启介,他还抱住诚一的头尽可能地安慰他。 

没有人不喜欢温柔对待,诚一也贪婪的尽情依赖启介。他城市里的朋友只会嘲笑被甩的是傻子,哪可能安慰他呢? 

跟诚一相反地,启介很少抱怨。惟独的一次是在某年春天他父亲病倒无法再度行走之后,得扛起家计重担的启介不能再升学。当时的他非常寂寞悲伤,诚一记得自己好象说了些安慰的话却想不起内容。 

回到城市之后的第三天,跟女友重修旧好的诚一原本破碎的自尊心,也得到完整的修复。在与女友做爱及朋友玩乐同时,他对在乡下与启介胡天胡地的自己感到羞耻。 

被女人甩掉就转向男人发泄,这么丢脸的事他根本说不出口。与启介的那一段荒唐日子,成了诚一记忆中最想彻底抹去的一页。 

然而,启介却定时每个月寄两封信来。诚一只在第一封信回了张明信片,之后就完全没有回音。后来干脆连信都没拆就直接丢掉……在他高中毕业的同时信也不再来了。今年年初收到启介父亲的讣闻,但是因为葬礼是在上班的平日,所以诚一也没有出席。 

‘启介也越来越大了,他虽然跟你同年,不过还是单身。’ 

听到母亲参加葬礼回来后说的话,诚一也只是心想,启介还没找到对象而已,并没有太多剩余的感情。就像自己想忘的心情一样,诚一真的把启介给忘了……。 

吸吮着启介乳首的诚一突然一阵莫名心虚,翻身离开了启介的身体。把自己脱掉的衣服拿过来,从口袋里拿出香烟,把空啤酒罐当作烟灰缸。灯从没有窗帘的窗子投射进来,即使室内不开灯也能看的清楚。感觉到棉被好象动了一下,诚一转过头来看到启介白皙背脊轻轻蠢动。他从喉间‘恩’了一声,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撩开前发回头看着诚一。他那似乎想说什么的唇形让诚一心跳了一下。 

“我可以要支烟吗?” 

“……哦,好。” 

启介从诚一面前的烟盒里拿出一根后熟练的点上火。吸了一口之后,他全身赤裸地从棉被里出来靠着墙壁坐下。棉被里似乎太热,他伸手扇扇自己的脸,也不在乎毫无遮盖的腿间继续抽着烟。 

诚一也无言地抽着烟,两道青烟融合在一起模糊了天花板。虽然表面上装做不在意,但诚一的心跳急剧加速,就好像在等着判决的罪人一样。 

如果启介问自己为什么要抱他的话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因为你不抵抗这种狗屁理由吧?说喝醉也没真的喝到糊涂的地步,即使诚一脸皮再厚也没无耻到说爱你这么显而易见的谎言。更不能说因为想做所以就冒犯了这种话。 

启介把烟蒂塞进空罐里,待要移动身体时却突然皱眉叫了一声痛。 

“太久没做了,果然还是会痛。” 

启介给了诚一一抹苦笑。但是,诚一笑不出来,因为让他痛的人就是自己。 

“是我太勉强你了……” 

诚一觉得自己背上冷汗直流。 

“恩,不过跟胆囊炎的痛比起来还算好的。” 

“你得过胆囊炎?” 

“大概在半年前吧?我突然腹痛如绞,还叫了救护车送院。起先还以为是胃溃疡,检查过后才知道是胆囊炎。住了两个礼拜医院之后就好了。” 

“哦……” 

这似乎不是一个适合亲热之后谈起的话题。 

“我妈还说,像你这么悠哉的孩子怎么会得胃溃疡。” 

即使不适合,也总比被责备的好。 

“是啊,胆囊炎的确比胃溃疡好。” 

“什么嘛,胆囊炎也很痛啊!” 

诚一挑着眉。 

“胆囊炎比较适合你。” 

“病还有什么适不适合的?” 

“气氛吧!” 

“听不懂你说什么。” 

启介边说边笑,纤细的肩膀不住摇晃,细白的肌肤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特别柔和。明明是自己刚刚才蹂躏过的身体,明明是同性的身体,却有一种难以侵犯的美丽。 

他好想抚摸启介。刚才还害怕被责备连说话都不禁犹豫的诚一,在看见启介似乎不在意往事的时候就从棉被里溜出来。他慎重地观察启介的表情然后慢慢靠近,对方没有厌恶的态度,把脸靠过去也没有逃避的迹象。 

“你成熟了不少。” 

“你也是啊!不过倒是越来越帅了。” 

被称赞长得帅,诚一当然高兴。 

“是个大帅哥吧?” 

他在启介耳边低语。启介怕痒似地缩起肩膀,把抽了一半的香烟塞进空罐里。 

“是啊,帅得不得了。” 

诚一吻上启介坦率且可爱的嘴唇,手还不安分的再度握住他的腿间。在亲吻之际,他知道启介有了感觉。 

“你能来真好。” 

启介只是微笑。诚一像被诱惑似地卷起他泛着烟味的舌头。 

启介已经成熟了。他已经变成一个不会贸然挖掘过去,也不要任何陈腐承诺只是单纯接受且享受快乐的成熟男人。 

刚开始还打算不再扯上关系的诚一,在知道启介不罗嗦烦人之后,开始积极地造访他的住所。好久没接触的男人肉体不但相当新鲜,而且最重要的是唾手可得。 

虽然没有恋爱的感觉,但是‘性伴侣’这三个字,正好为两人目前的状况下了最好的注解。 

启介开始到住所附近小商务饭店上班。有时开车从饭店门口经过,看到那老旧大门诚一都会心想,启介在这里究竟能学到什么。 

诚一还看到启介带回家准备送洗的饭店制服。绿色的双排扣外套及同色的领带。酷一点的颜色也就算了,那种像变色龙般的绿色实在让诚一不敢苟同。 

“我说……那个绝对有问题。” 

一次在和启介做爱时,诚一突然停下来问。 

“什么有问题?” 

“就是你们饭店的制服啊!” 

启介歪头表示不解。诚一的手指沿着启介的腹部往上移。 

“是吗?像叶子的绿色不是很漂亮?” 

启介对色彩的感觉还是怪异。诚一轻捏他红色尖挺的乳首,立刻从两人结合的部分传来收缩的感觉。 

“那哪叫漂亮?是没品味。” 

“诚一,不行啊!” 

启介颤抖的抗议。 

“我的腰会使不上力。” 

“ 才怪,你明明扣得这么紧。” 

“但是……真的不行啊!” 

诚一无视地继续捏揉他两边的红萸。启介嘴上虽然抗议,但却没有阻止诚一的动作。他纤细的喘息刺激着诚一的耳膜。在结合的状况下他缓缓挺起上半身。微妙角度变化让结合变浅,诚一托住启介的细腰拉向自己。 

“啊……” 

发出一声短暂惊叫的启介弓起后颈。诚一吻住他胸前两颗红色的诱人果实,不断舔噬啃咬。 

“刚开始还满硬,现在柔软多了。” 

诚一伸手轻戳两人结合的部分。 

“因为……我想起来要怎么放松了。” 

启介坦诚的回答。 

“难怪会撑得这么开。” 

沉默几秒之后,启介问道: 

“那里……真的会撑开吗?” 

“当然啊,多少会有。” 

启介的表情是认真的。 

“多少……是多少?” 

“差不多就那么多了。” 

“差不多……” 

“你要是那么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帮你量。” 

“要怎么量?” 

“跟我勃起的尺寸一样啊……” 

“还是算了。” 

“怎么?我都说要帮你量了啊!” 

两人有点低级的辩论到最后以微笑收场,在一阵相拥嬉戏后不觉睡去。 

跟启介的做爱让诚一觉得新鲜且舒服。反正他上俱乐部正好上到厌烦,意中人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就在此时,诚一找到了一个待起来舒服,可以吃到美食,更可以轻松做爱的地方,于是他减少了出外游乐,几乎天天泡在启介的房间里。 

刚开始他还以为启介是个凡事大而化之的人,现在却觉得有点改观。 

他可以确定启介是喜欢自己的,要不然怎么会为了一个天天来报道的男人准备食物,更不会打备用钥匙。不过,启介就像不提及往事般地,从不把喜欢或爱字挂在嘴上。诚一虽然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也乐得不必听到一些令人心烦的话。 

他尽管喜欢启介,却无法提升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除了启介的品味不佳让诚一无法忍受之外,不懂得恋爱情趣这一点也鲜少激起自己的热情。光是这些缺点再加上想做就能做的便利,有时也难免不让诚一觉得扫兴。 

如果自己遇到更可爱、更有魅力的对象的话,一定会立刻转移注意力吧!在诚一的心中,冰见启介只不过是到下一个恋爱前的中转站,以及性欲的发泄管道而已。 

进了“Piffle”之后跟所有认识的人打招呼,诚一听到的都是同样一句话。 

“好久不见了。” 

真有那么久没来了吗?不禁开始怀疑起来的诚一坐定在老位置的吧台前,立刻就有女人坐到身边来。满怀期待转头一看来人不禁令他失望。对方是他认识的,一个叫惠子的造型师。她说话虽然风趣,打扮也够跟得上流行,但是缺乏令诚一心动的娇艳。 

“就是身上滴水也够帅。” 

惠子轻拍了诚一的肩膀一下。 

“外面在下雨吗?” 

“是啊,还不小。” 

“那我晚点儿再走吧!到六月雨就下个不停,真是烦死人了。” 

惠子身上是一袭让人联想到雨的蓝色夏衫。从她纤细的身体所散发出的甜蜜香水味,刺激着诚一敏感的嗅觉。 

“你有将近一个月没来了吧?大家都在说你是不是结婚了呢!” 

“怎么可能?” 

“那你为什么不来?该不是正沉醉在爱河里吧?” 

什么沉醉爱河,自己是跟一个没品味的男人天天像猴子发情般做爱。这么丢脸的事,就算撕裂诚一的嘴也说不出来。他今天本来也没打算要来的,是启介过了十点还没回到住所,才顶着无聊的雨到这里来。 

“你自己还不是有一阵子没露面了?” 

惠子交握起自己像猫一样细长,修剪得赏心悦目的指甲说: 

“我找到了一个不错的男人,可惜被他占尽便宜之后跑了。” 

“是你抛弃人家的吧?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咦,你怎么知道?” 

惠子耸耸肩。 

“太年轻的男人还是不行。就算长得再帅,技术不好,时间又太短,更糟的是没礼貌。” 

“是你要求太多了。” 

“谁叫他要直接射出来?就算他说好射前拔出,不过那种老是早泻的人谁能相信?不过他被我抛弃的理由不只这个啦!” 

流泻在昏暗空气中的轻音乐,无意义的低级对话。这好久不曾接触过的舒服感觉,让诚一觉得如鱼得水。 

从远处他看到麻理进来了。今天的麻理一身灰色的洋装,简单的颜色很适合她。诚一知道她在看自己,但是视线一接触她立刻转开了去。 

“那个女人又来了。” 

顺着诚一的视线看过去,惠子不满的嘀咕。 

“不管怎么看她都很可爱。” 

惠子摇头兼耸肩。 

“就算再怎么可爱,那个女人的性格真是糟糕到极点。我上一个男人跟她交往过听说难搞的不得了。不但可以毫不在乎的脚踏两、三条船,而且超级会花钱。虽然我也了解一个服务台小姐的薪水不高,要是逮到男人不敲点东西太可惜的心态。” 

“哦……” 

“那个女人早晚有罪受。” 

“但是为了她的话我愿意受罪。” 

惠子叹了一口气。 

“不用我担心,她大概也看不上你吧!” 

她肯定的语气让诚一不满。 

“你又知道了?” 

“谁叫你的薪水太少。” 

惠子轻松的一句话对诚一来说近乎晴天霹雳。 

“像你这么帅的人麻理不可能不放在眼里,但她没来找你肯定是卡在这一点,听说她的交往标准一定要月入五十万以上的商场阔少。” 

没有钱就得不到心爱麻理的青睐。这个事实令诚一愕然。 

“别管那女人了。你最近没来还是因为女人吗?” 

诚一的脑袋里只回绕着月入五十万以上这几个字。 

“不讲话就怪了,难不成你是动了真心?” 

被惠子推了肩膀一下后,诚一才回过神来。 

“要是有女人的话,这么大的雨怎么还会出来?是我表亲到东京来,好歹也得关照一下。” 

“表亲?多大啦?” 

“跟我同年。” 

惠子哦了一声,仰望着诚一的眼睛。 

“你该不会染指人家了吧?” 

被惠子猜中的诚一笑着敷衍过去。 

“是女的就好了。” 

听到这里,惠子的眼神变了。 

“是男的?该不会是单身吧?” 

“是啊。” 

惠子抓住诚一的手臂。 

“我想看,你带他来让我看一下吧!你的表兄弟一定也很帅。” 

启介的面孔瞬间掠过诚一的脑海。那个被麻理嘲笑过的启介,诚一没有把他带来的勇气。 

“长相是还过得去啦!不过打扮……有点土气,反正跟你的兴趣不合。” 

但惠子还是不死心。 

“那才好玩啊!对了,下礼拜一我下班后会到这里来,你带他来见我吧!” 

“但是……” 

惠子瞪了还想推辞的诚一一眼。 

“吊人家胃口半天,现在才拒绝的话太说不过去了吧?” 

无法推辞的诚一只好沉默。他把那么不会打扮的表兄弟带到这里介绍给大家,不是砸自己的招牌吗? 

“还是不……” 

诚一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惠子跟吧台里的酒保说: 

“我告诉你,下礼拜一诚一要带他的表亲过来哦!” 

没想到连酒保都兴致勃勃地凑过脸来。 

“芦屋先生的表亲?那一定是大美人吧?” 

“是男的啦、男的。” 

诚一虽然一再强调,还是挡不了惠子的兴致。 

“听说虽然有点纯朴不过很帅,看诚一一副藏宝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是上等货。你跟店里的女性场客说,周六过来或许可以看到大帅哥哦!” 

“喂、开什么玩笑……” 

想抗议的诚一被惠子一把握住了手臂,脸上充满无法反驳般的恶魔微笑。先放出风声,让诚一不得不把人带来否则就会触犯众怒的手法果然高明。要不了多久,经由酒保和惠子传话,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档事了。 

“下周一等你来哦!” 

惠子对诚一饶富深意地眨眨眼。搞到最后变成诚一真的不得不把启介带到这里来,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周六晚上,不是从公司出来的诚一直奔启介的住所。这一天也下着雨,从车站过来而被淋湿的诚一,一进房门就开始脱衣服。正在泡咖啡的启介见状虽然吃惊,但看到诚一招手还是乖乖走过去。 

“脱掉。” 

诚一一句话就让启介的衬衫滑落到地上。他拥住跟自己一样全裸的启介,感觉从他温暖的裸背上传来一抹颤抖。 

“你的手好冷。” 

走在雨中当然会冷。诚一故意用冰冷的手指抚遍启介的全身。 

“你礼拜五不在家吧?” 

诚一在启介耳边恨恨的低语。 

“你有来吗?对不起,我同事要离职,所以大家一起去喝酒,我应该先告诉你的。” 

“你竟然丢下我去喝酒?” 

“嗄?” 

启介回问了一声后笑着抱住诚一的头。他知道启介喜欢自己,所以想在提出要求之前,先给他点甜头尝尝应该比较容易答应,就像现在故意表现出寂寞的样子对他撒娇。在结束的更甚以往的欢爱之后,诚一看看手表刚好午夜零点。 

“我记得你明天放假吧?” 

“恩……” 

“那我们去买东西吧?” 

“好啊!” 

把脸埋在枕头里的启介睡意朦胧。在没说出重点之前怎么可以让他睡着?诚一伸手过去抚弄他的黑发,启介才又惺忪地睁开眼睛。 

“你要不要去换个发型?” 

“换发型?” 

启介歪着头。 

“我以前就想说了。饭店是个必须面对客人的地方,你应该在外表多下点工夫比较好吧!” 

这当然是诚一的借口,他最大的目的就是要把启介改成周一能够见人的模样。 

“是吗?” 

启介像猫似的用拳头揉揉眼睛。 

“换个发型就可以改变形象,我认识一个工夫还不错的发型设计师,去找他做做看吧!” 

启介湿润的眼睛凝视着诚一。 

“改变发型之后,我能变得跟你一样帅吗?” 

启介可爱的态度让诚一忍不住拥紧他,轻吻他的唇。 

“你本来长得就不差,只要在发型和服装上下点工夫的话绝对会焕然一新。我会让你变成一个女人都会回头望的帅哥。” 

启介愉快的笑了,他衷心期待着自己的改变。不,或许能受诚一照顾比改变更令他高兴。只要成功改造启介的话,好歹周一的面子可以保得住。这个改造计划对彼此都有好处啊!诚一在心中自圆其说。 

周一,启介在‘Piffle’的店门口踌躇不前。 

“进来啊!” 

启介用力抓住诚一的手。 

“我……会不会很奇怪?” 

“你在说什么?这身造型都是我替你打点的,怎么会奇怪?店员不也说很好看吗?” 

启介还是不安地低着头。 

“我不习惯这么穿……” 

“你就是这样,衣服是人去穿出来的,你该有自信一点。” 

诚一鼓励地拍拍他的背,启介才终于下定决心地继续往前走。打开门,里面的气氛还是一如往常。昏暗的照明、满室烟酒味及慵懒的音乐。 

“啊、来了。” 

一身黑色裤装的惠子从里面的座位里起身向诚一走来。 

“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惠子用右手轻捶了诚一的胸口一下。 

“我不是答应你了?” 

“但是你之前很推托啊!” 

惠子边说,视线不停往诚一背后瞟去。诚一把启介拉过自己身边。 

“他就是我上次提到的表兄弟。” 

一直低着头的启介抬起脸对惠子微笑了一下。 

“你好,我叫冰见启介。” 

惠子瞪大眼睛用手掩住嘴角,也忘了回握启介伸出来的手,只是呆望着他。不知该如何应付的启介向诚一附耳问道: 

“我是不是哪里失礼了?” 

惠子喃喃自语了一句‘好美’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而红了脸。 

“对不起,我怎么在发呆……” 

“没关系。” 

启介的笑让惠子的脸更红。诚一本来还在内心嘲笑她装什么清纯,仔细看看不像在演戏。 

“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坐过来一起聊天呢?” 

惠子虽然羞涩,也没忘了邀约。看到启介询问的视线,诚一在他的耳边低语“你先过去,我先到吧台喝一杯之后再去找你。” 

在惠子的引导之下,启介走向里面的位子,没有人不回头看着他而发出叹息。带他过来的诚一也觉得沾沾自喜。没想到一番改造之后居然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3、因为启介的线条纤细,所以诚一想把他塑造成贵族少爷的风貌。没想到只换了个发型,启介整个人有如脱胎换骨,活生生是从杂志里走出来的俊美男模。 

浅咖啡系的发色非常适合肤色白皙的启介。拿掉碍事的眼镜之后,他的轮廓更显突出,再修一下眉,整个眼睛就显得光彩动人。他那天生的温性格更是为他夺人心魄的美貌,添加了几分柔和。 

从姓名、职业、年龄到兴趣,许多问题如潮水般向启介涌来。酒保在远远看着启介的诚一面前,放了一杯啤酒。 

“真是让人想要不叹息也难。” 

看着被女人包围的启介,连酒保也不禁感叹的摇头。 

“没想到这世界上真有这么完美的容貌,有点像混血儿的感觉……啊,他是不是模特儿?” 

“不是,是饭店的服务人员。” 

“太可惜了,我要是有那么美的脸,早就当明星捞钱去了。” 

自己一手装扮出来的男人受人注目当然愉快。沉浸在优越感里的诚一眺望着女人堆中的启介。脱俗的启介非常适合诚一帮他挑选的名牌服饰。由于不管穿哪件都很好看,挑到最后的帐单虽然数目惊人,但是全由启介刷卡付帐。从服装到鞋子配件,启介买下了所有诚一为他挑选的东西。 

与诚一视线相交的启介扬起一丝微笑。虽然知道启介不是那种会把男男关系在人前吹嘘的愚蠢男人,不过诚一在出发前还是特别叮嘱过。 

“你真的没有女朋友吗?” 

惠子轻摇启介的肩膀。 

“真的没有。” 

“你敢敷衍的话我就去告诉别人哦!” 

惠子轻拉启介的衣襟。 

“那我问你,你脖子上的吻痕是谁留下的?” 

诚一在心里惊跳了一下,是昨天玩的太过火了。周围开始耳语起来,启介把手伸进衣领里抚摸。 

“这个啊……” 

他的动作只显示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周围发出失望的低语“他果然有女朋友”。无法解读现场空气的启介一脸困惑的表情。 

“我不能不说吗?” 

明明有做爱后的证据却一脸正经的说没女朋友,这跟公然向女人挑衅没什么差别。 

“你好。” 

在对话中断的瞬间有人向启介打招呼。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诚一几乎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被女人讨厌,更从未主动跟男人搭讪过的麻理,居然站在启介面前。 

“你好。” 

看到麻理的笑容,启介也报以微笑。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过来聊天?” 

麻理的大胆已经不能令人惊愕,而是惊叹。她想从女人群中带走启介。如果不是对自己太有信心的话,是做不出来的。 

“我还有朋友在……” 

启介婉转拒绝。 

“那就请一起过来啊!” 

启介像征求意见似的转过头去。诚一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启介招了招手,走到站在通道上的麻理面前。刚才还聊的开心的女人,全体向诚一投以背叛的责难眼光。两人的行动怎么看都像接受麻理的邀约。诚一把手搭在启介的肩上向麻理微笑说: 

“不好意思,我们还有事。” 

诚一满面得意的拉着启介的手,走过因屈辱而面孔扭曲的麻理身边。等到一走出店外,诚一立刻粗暴的甩开启介的手,在充满湿气的暖风中一人前进。 

跟惠子话没说完,到店里也不过停留三十分钟,完全不了解状况的启介只沉默的跟在诚一身后。没有人能否认启介的美貌,连诚一自己都觉得启介美的逼人,但是有一件事他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怀。 

就是麻理。对诚一来说,麻理就像高岭之花,不但美丽而且可爱,就算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也无所谓。但是,那个眼高于顶的麻理,居然第一次主动向男人搭讪,而且对象还是启介。她明知诚一对自己有意思,还故意在他面前向别的男人示好。她要是只邀请启介也就算了,诚一无法原谅的是,她像‘顺便’似的也邀请自己。被当成顺便这件事,已经完全摧毁了诚一的自尊心。 

“刚才那家店满好玩的。” 

背后传来悠哉的声音。 

“每个女人都好漂亮……像最后跟我说话的那个,更是长的像娃娃一样。” 

诚一没有回答,加快脚步走下地下铁的阶梯。 

“不过空气有点糟。可能是地下室的关系吧,整间都是烟味……” 

诚一无言的买着车票。 

“你在生气吗?” 

诚一站住。 

“我是不是对你或其他人做了什么失礼的事?” 

启介不知道他对麻理的单恋,更不知道自己对他的嫉妒。想到这里的诚一又开始火大起来,他拉住启介的手腕走进站内的公厕里。即使与中年男人擦身而过他也没有迟疑。充满阿摩尼亚味道的暗处。走进个人室上好门锁之后,诚一立刻把启介的身体压在墙壁上,然后把他的内裤褪至大腿上,连湿润也没有就从背后长驱直入。 

“啊……好痛!” 

启介虽然挣扎,诚一还是用力挺进。他伸手向前,知道启介在这种粗暴的状况下仍然勃起。他多想让麻理看到这一幕。你看上的是一个被男人插入还爽到勃起的男人。 

要不了多久就达到高潮的诚一在启介体内射出之后,立刻抽出自己的身体,只留下趴在墙上,还处于勃起状态的启介。知道诚一无意抚摸自己,启介缓缓伸手向前机械性的给予刺激。等射出之后,他用手帕拭掉掌心的液体,颤抖着手指整理衣服。 

等愤怒冷却之后,一股无名的心虚侵袭着诚一。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粗暴的抱了启介。两人在狭窄的个人室里无言相对。像道歉似的,诚一缓缓拥住了启介。他的身体虽然颤抖,但还是像刚才一样毫无抵抗。吻他的嘴唇,是一片冰冷。伸手抚摸他眼角的湿润,启介却抖着唇说“不习惯隐形眼睛”而轻轻微笑了。 

在半强奸似的做爱之后,诚一还以为会跟启介之间变的尴尬。但是看启介的态度仍然没有改变,他也就还像以前一样到他的住所去吃饭做爱。 

这一天,他本想直接回启介的住所去,不过接到惠子的电话。叫他到‘Piffle’一趟有事要谈。一个礼拜前才惹麻理生气的诚一虽然不太想去,但是经惠子一再坚持也只好前往。进了店,看惠子还没来的诚一先坐在吧台喝酒。 

“对了,上次你带来的那个表兄弟真的很漂亮,大家都在议论纷纷呢!” 

诚一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酒保的话。 

“昨天麻理还问我你有没有来。” 

“麻理?” 

看诚一不解的表情,酒保耸耸肩。 

“根据我上次观察的结果,她好象对你有意思吧?加把劲的话,说不定可以追到手哦!” 

诚一有点半信半疑。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酒保缓缓摇头。 

“我知道她以前就对你有意思。所以上次你带那个表兄弟来的时候,她才会想要引起你的注意,反而向他搭讪。” 

那个麻理居然对自己有意?……诚一简直不敢相信。 

“久等了。” 

有人拍了自己的肩膀一下。诚一回头一看,是迟到的惠子微笑的看着他。 

“上次太过分了吧?怎么突然就把启介给带回去了?大家都在抗议呢!” 

“不好意思。” 

惠子今天擦的是近紫色的口红。 

“不过,看你甩了麻理的邀约可让我们出了一口气。还是先谈正事要紧,启介他真的是饭店的服务人员吗?” 

“是啊!” 

“有没有跟其他事务所签约?” 

“怎么可能?” 

“太好了。下次我负责做造型的一本女性杂志要搞一个‘帅哥’特辑。虽然主要是以访问男艺人为主,但是也有街头帅哥的单元,所以我们在找能上镜的圈外帅哥。你能不能把启介借我一下?” 

“你怎么不找我?” 

惠子耸耸肩。 

“你是熟面孔了啊!上上个月圈外人谈酒的单元你不是也上过?拜托啦,把启介借我用一下。” 

“我是可以帮你问,但不保证他会答应。‘ 

惠子欢呼了一声继续说: 

“连我们编辑部的人都想见见启介呢,他真的太美了啊!不但肤色白皙,五官更是端正……” 

听到惠子连连称攒启介,诚一不禁有点嫉妒起来。 

“有点软弱就是了。” 

“那一点柔弱刚好可以增加美青年的气质,启介不但有中性的感觉脸也不大,说不定适合扮女装呢!” 

女装……诚一灵机一动。 

“我保证他一定会答应,不过有个条件。” 

“你该不会要我陪你一晚吧?” 

看惠子皱眉的模样,诚一不禁笑了。 

“神经,怎么可能……” 

他在惠子耳边低语了几句,她立刻瞪大了眼睛,不过随即咯咯笑了出来。 

“挺有趣的嘛!” 

惠子微笑的做了一个OK的手势。 

跟惠子联络过之后,诚一到编辑部去接启介已经是晚上九点过后了。跟大楼的警卫报过姓名之后诚一顺利进入,搭进往五楼的电梯,走到挂着编辑部牌子的门前敲了几下。 

“请进。” 

室内比想象中狭窄,办公桌的排列也很密集。惠子坐在桌子上吸着烟。 

“不好意思拖到这么晚,拍摄工作拉长了时间,不过幸好化妆师还在,请她帮了点忙。” 

诚一迅速回目四望一下没看到‘成品’。 

“启介呢?” 

惠子指着一旁挂着‘招待室’门牌的房间。 

“他不好意思躲起来了。” 

诚一大步走向门口。知道启介在里面的他没有敲门就直接进去,看到里面那张吃惊转过的脸,还抓着门把的诚一整个人呆住了。 

柔软的大波浪鬈发,像内衣一样的火洋装衬得启介的肤色胜雪。明亮的双眼皮让人联想到年幼少女的神态。唇更是与洋装一样的鲜艳,那如娼妇般的色调,微妙的打乱了整体平衡美感。 

用一句话来形容女装的启介只有‘美丽’二字。要多加形容词的话,应该说绝美或艳光逼人之类,总之是所有男人都想得之而后快的那种典型。 

“你没有告诉我要这样啊!” 

低沉的男嗓从娇艳欲滴的唇里泄露出来。 

“好漂亮。” 

“是啊!” 

不知何时,惠子已经站到诚一身边看着他扬唇一笑。 

“女人都没有这么美呢!果然还是素材好。” 

“诚一都看过了,我可以脱掉了吧?” 

启介伸手想去解洋装的细肩带,但是被戴上的假指甲却老是卡到。 

“不行啦!指甲上的颜色会掉。” 

惠子慌忙上前轻打了启介的手一下。 

“穿成这样很不舒服啊,而且胸前好紧,我快不能呼吸了。” 

惠子叹了口气。 

“因为你有穿胸罩啊,而且你有胸肌,难免会觉得不适。” 

“……他有穿女用内裤吗?” 

惠子转过头,啼笑皆非的看了诚一一眼,然后说‘神经,只有胸罩而已啦!’,诚一走近启介,抓起他细瘦的左腕。像要吞噬男人的唇仰望的看着他。 

“我们走吧!” 

“我不要这样出去。” 

“为什么?” 

启介想收回自己的手。 

“哪有男人穿女装在街上走的?人家一定会觉得奇怪。” 

“没有人会认为你是男人啊!” 

“是啊,你真的很漂亮。对自己有信心一点。” 

诚一抓住启介想要退缩的手强拉他步行。启介虽然满脸困惑,到最后还是没有抵抗诚一。在出编辑部前被惠子叫住,给了启介一条绢质而有光的披肩。 

“你想去哪里啊?该不会是约会吧?” 

诚一给了惠子一个意味深长的眨眼。 

“你也真是个怪人,我算守约罗!” 

惠子无奈的耸耸肩。穿着高跟鞋举步维艰的启介,几次在平坦的走廊上差点跌倒。诚一配合着他的脚步慢慢前进。到了停在门口的敞篷车前,他还像引导女性似的先帮启介开车门。一路上不管是等绿灯的车或对向的车,无不对启介行注目礼。诚一觉得爽快至极。 

“你要去哪里啊?” 

启介按住被风吹乱的头发低语。 

诚一和启介一进入‘Piffle’,四周就响起一阵耳语喧哗,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突然出现的美女身上。平常总是会选吧台附近座位的诚一,今天特地选了一个中间的桌子。 

无法安心下来的启介就算坐下来也不停的东张西望。 

“别这么紧张。” 

启介倾诉似的凝视着诚一。 

“大家如果认出是我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不说话就没问题。” 

过来点饮料的是那个诚一熟识的酒保。他明明不礼貌的打量着启介,跟他目光相遇之后却又红了脸。诚一的朋友不断走过来要他介绍身边的美女。 

诚一只说是朋友,连年龄和名字都不肯透露,也不让启介开口说话。让周围的人都知道启介是诚一特别的人,并不用花上太多时间,他那明显的独占欲让旁人皆避而远之,也不再投以好奇的视线。自己独占了美女的优越感……让诚一觉得心花怒放。 

而且,正如他估算的一样,麻理今天也来了。诚一就是知道麻理在周三晚上出现的频率最高,所以才故意让启介扮女装。从一进门,麻理的视线就盯住两人不放。 

诚一边装作在照顾启介边用眼角余光仔细观察麻理。麻理的视线始终停在女装的启介身上,那愤怒的眼神看得出几分‘嫉妒’。 

麻理虽然是个美女,但是今天晚上的启介比她美上数倍而且娇艳。诚一故意几度玩弄启介的披肩来吸引麻理的目光。 

“你真的很漂亮,就跟真的女人一样。” 

“是因为有化装啊!” 

启介像枯萎的花朵似的低下头。 

“头抬起来。难得化得这么漂亮,不让大家看太可惜了。” 

启介仍然俯首摇头。 

“来接吻吧!” 

启介吃惊的望着诚一,微张的红唇紧闭成一条线。 

“在哪里?” 

“这里,就是现在。” 

启介低声说“我不想在这里”。他越是这么诚一就越想吻他,不过启介一定不会允许唇吻,所以诚一将他擦着蔻丹的手拉向自己,就好象对女王表达最高敬意似的吻了他的手指。启介的手轻轻颤抖着。 

他看到麻理站了起来,气呼呼的走出了店里,后面一个平凡的男人忙不迭的追了出去。那一瞬间,诚一知道自己赢了。 

在麻理离开十分钟后,两人也跟着走出‘Piffle’。经过了这次试验之后,诚一确信麻理的确对自己有意,如果现在展开攻势的话绝对没问题。 

“我想换衣服。” 

诚一回头,刚才把麻理气个半死的启介站在路中间低语。他强力抓过启介的手,把身形不稳的男人强行拥入怀中。 

“时间还早,我们去兜风吧!反正我有开车出来,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 

启介明明表示想换衣服,诚一却仍无视地把车开上海岸道路。以约会圣地饶富盛名的这个海岸公园,到了晚上十一点后到处都是俪影双双。 

启介沉默地任由诚一牵手漫步。过了六月半之后,空气中潮湿的感觉透露着夏天即将来临的讯息。湿暖的海风充满了海潮及些许的油埃味。 

越走近岸边,海浪冲刷的声音也就越大,越过有一公尺高的二段式堤防下就是海。启介放开诚一的手,倚着堤防凝视海面。在路灯的照明下,启介的表情显得相当清楚。那种悲伤的感觉让诚一不由得轻触他的头发。启介转过头来,叠上诚一的手凝望着他。诚一轻轻与那飘散着香味的脸颊碰触之后,让启介坐在堤防上。他想要扳开他的双腿,不料害羞的启介硬是不肯张开洋装下的双腿。 

“张开腿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要在这里做。” 

诚一强行分开启介的双腿,然后插进自己的身体。那卷到膝盖上的洋装皱褶有说不出的淫猥。 

“这样一来就看不到里面了啊!” 

启介还是一脸不愿意的表情。 

“坐姿太难看了啊!” 

“我倒挺喜欢这种感觉,好象向周围宣称这个女人是我的。” 

“我又不是女人。” 

诚一把放在启介腰间的双手往上移至腋下,然后用大拇指挤压胸前的隆起,那是一种类似女人胸部的质感。 

“不要啦……” 

启介抗拒的扭动身体。 

“为什么?反正里面塞了东西又不会有感觉。” 

“话是没错……” 

诚一加强了手上的劲道,感觉启介的喘息。接着他又得寸进尺的把手伸进启介的裙中。启介虽然慌忙想躲,却因困在诚一与墙壁之中无法动弹。 

诚一把启介的丝袜及内裤强行褪至大腿上后握住他男性的中心。一切都是在裙中进行的启介红着脸,欲泣地颤抖着肩膀。 

“不行啦,我不要……” 

诚一加重了力道。启介弓起后颈紧拥住诚一。 

“你不是满喜欢被看的感觉吗?” 

“不……” 

诚一时强时弱的玩弄一会儿后,启介的腿间立刻膨胀起来,像要撑出布料似的挺立。 

“就这样出来吧!要是弄脏了衣服可回不去。” 

“但是……但是……” 

启介的膝盖在颤抖着。诚一明知启介已忍到极限,却仍不肯放松手指的力量。在强力地刺激了前端之后,启介反射性的弹了一下腿。 

“你想解放吗?” 

启介含泪点头。 

“要解放可以,你得主动吻我。” 

启介咬住下唇,搭在诚一肩上的手也在颤抖。 

“你会沾到我的口红。” 

诚一笑着用大拇指轻压他膨胀的前端。 

“我可没看过担心口红沾到而不喜欢接吻的女人。” 

启介喘息了一下后,终于放弃地贴上诚一的唇。湿滑的红唇,还有灼热而赤裸的舌间触感。为了让启介变成一个最完美的女人,惠子还帮他擦上香水,只要一接近就可以闻到他身上强烈的花香味。 

依照约定,诚一用掌心包裹住启介的分身后放松手指的力量,随即一股温热的感觉就弥漫在他整个掌心。那夸耀着存在感的中心也渐渐脱力。 

“都出来了吗?” 

启介红着脸点头。诚一把弄脏的手从洋装里抽出来。 

“我好象忘了带手帕。” 

他把手伸到启介面前。 

“帮我弄干净。” 

“嗄……” 

“从你身体出来的东西最好物归原处,我要你舔。” 

“我……” 

“快点。” 

沾附着粘稠液体的手指。启介凝视半响后终于闭上眼睛把脸凑近,伸出红色舌间掬取着精液。那麻痒的感觉让诚一兴奋起来,他粗暴的拉起启介的脸狂吻他的唇,手还在虚假的胸上揉搓。 

强风刮起启介的长发,他脚上的高跟鞋也掉落在诚一的脚边。诚一抓住启介试图抵抗的身体,吸吮着他充满花香的颈项。 

启介扮女装后的第三天,诚一来到‘Piffle’向麻理告白,然后就直接到饭店。那么骄傲的女人还不是得在自己身下敞开身体?这样的事实让诚一觉得满足。 

相当在意启介的麻理不断追问上次那个女人是谁。诚一怕说出启介是男人会伤了麻理的自尊,所以只告诉她是朋友。 

自从跟麻理交往之后,诚一还是到启介的住所去吃饭做爱。虽然已经有了麻理,但是诚一不想放弃这么一个舒适又便利的休息站。 

不过,跟麻理交往之后,诚一的作息明显有了改变,到启介住所的次数从天天减为只有一周几天。启介对诚一的变化并没有任何质问。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不管做什么都是被动,从来不会主动向诚一要求什么。 

就算外表改变,他仍是每天照常工作,除了诚一邀约或买日用品之外足不出户。 

麻理跟传闻中一样,是个非常会花钱的女人。只要一出去购物,一定会要求诚一买鞋子、皮包或服饰。刚开始诚一还大方的凡事应允,然而随着次数越来越多他也越见囊中羞涩。虽然晚上可以到启介家吃饭,但是只要一到发薪水前几天,他必定没钱吃早午餐,整天都因为饥饿而焦躁不已。 

而且,麻理又是个人来疯,不管白天、半夜或工作中,想打电话就打电话。有一次还在诚一跟启介做到一半的时候打来。在差一点就要解放出来的时候,麻理来电了,不接的话又怕她不高兴,于是诚一只好把勃起的分身从启介体内抽出,用愚蠢的姿势从公事包里拿出手机。 

“你马上来。” 

听麻理这么一说,诚一回头看看做到一半的启介,他并没有望向这边。知道自己会以哪一边为优先的诚一无奈地切断电话,轻轻抚摸启介披散在枕上的柔发。 

“是公司打来的,说有事要我过去处理一下。” 

时间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即使是这么显而易见的谎言,启介仍旧没有多问,反而还怜惜地抚摸诚一的脸。 

“好辛苦哦。出门小心一点。” 

“对不起,做到一半……” 

“没关系啦!” 

启介微笑了。看到他真的不在意的笑容,诚一打心底松了一口气。 

他用最快的速度冲到麻理家,结果只是为了杀一只蟑螂。太离谱的小事让诚一连话都讲不出来。刚开始他还觉得麻理的任性很可爱,但是时间久了,这种飞机让诚一渐渐失去耐心。 

七月半,诚一在一个炎热周日跟麻理约会。在看过现在话题沸腾中的电影之后,两人在百货公司闲逛。每次到这种地方,诚一就担心麻理会不会要自己买这个买那个,不过今天她虽然有拿起几样东西观看,却没有提出要诚一买的要求。 

然而,走到珠宝饰品楼层的时候麻理却停下脚步,她盯上了一条银项链。项链的价钱虽然不贵,但是除掉饭钱和饭店费用之后,诚一可说身无分文,要是买了项链的话就不能去吃饭或上饭店,哪一边诚一都不想放弃。 

“我想要这个。” 

麻理回过头艳然地微笑要求。诚一差一点点头,但想到之后的窘况他还是决定狠下心来。 

“对不起,我今天钱没带够。” 

他拉着噘着嘴的麻理走出百货公司。难得今天诚一预约好最近在杂志上相当有名的餐厅想要让麻理试试看,但她却没有一点高兴的表情。 

虽然一看就知道她还在为项链的时怄气,但是诚一只能装作不知地故做开朗。 

结束了晚餐之后,终于到了重头戏的饭店。握麻理的手也不见她抵抗,诚一愉快的办好住房手续。麻理一进房间,第一句话就叫诚一脱衣服。 

“我想看你的身体。” 

看到麻理的笑容,诚一虽然心想我比较想看你的,还是顺从的脱下身上衣物。反正都要脱了,先脱和后脱也没什么差别,等诚一索性把内裤也一并脱掉之后,麻理突然笑说: 

“我今天没有那个心情,我要回去了。” 

诚一以为她在开玩笑,没想到麻理还真的拿起皮包开门就走,诚一慌忙抓住衣服遮住自己的下半身。麻理在门前回过头来充满恶意的笑说; 

“有钱开房间,却连一条项链也买不起?男人就是这样。” 

啪的一声把门关上。如此的羞辱和难看让诚一跌坐在地上。得不到想要东西的麻理,故意让诚一订了这家高价饭店的房间后再弃他而去。对一个男人来说……没有比这个更严重的羞辱了。 

诚一抓起枕头往墙壁丢去,不丢东西的话他的情绪难以发泄。吃饭、看电影、无聊至极的逛街,他忍到现在为的是什么?很简单,就是为了做爱。就这样一个人住饭店真是悲哀到极点,但是为了脱衣穿衣就花一晚的钱觉得浪费。 

诚一忿然的坐在床上扶住额头,看到一旁的手机,他拿起来按下最近才买了同一款机型的表兄弟的电话号码。 

洗好澡,穿着浴袍的诚一一开门就看到气喘吁吁的启介。通过电话之后不到半小时启介就到了,他穿着诚一喜欢的名牌衬衫及牛在裤……自从诚一半强迫的劝说后,启介也开始会买名牌衣服来穿。 

“你突然叫我来吓我一跳。而且这里我又不太熟,所以来的时候因为找路耽搁了一下……” 

听不到启介说完的诚一将他拉进房间,把不稳的身躯推倒在床上。他压在双眼圆睁的启介身上狂吻他。 

“你……你怎么了?” 

湿润的嘴唇这么问着。诚一虽然低声说了一句“吵死了”,但还是足以传到启介的耳里。 

“但是……” 

“你给我闭嘴。” 

他打了启介一巴掌。启介也只不过问了一句怎么了,却让诚一感到无比烦躁且焦虑起来。明明打了一次启介就不说话了,他还两次、三次的连续掴打他的脸颊,然后把启介的衣服撕开,捧起他露出的下半身直接贯穿。启介白色的背脊像鱼一样抖跳了一下。 

“好痛……好痛!” 

那尚未柔软、过分紧窄的地方让诚一痛得咬牙。为了缓和那种感觉,诚一伸手粗鲁的玩弄启介的腿间,等到他终于勃起的时候痛意才渐渐减弱下来。诚一开始努力摆动腰杆,只一味追求自己的快感。 

从正面射精之后,他再度把启介翻过身来从背后侵犯,猛抓他细小的乳首到几近出血,还粗暴如玩物般的对待启介的性器,只为了单纯享受那种疼痛后收缩的快感。 

那完全不叫爱抚。仍处于愤怒中的诚一不断啃咬启介的肩口,不管他怎么粗暴对待,启介仍是勃起射精。明知另一个自己正冷眼看着这场无聊的性爱,但诚一无论如何就是停不下来。 

不知道历经第几次的快感过后,诚一终于放开了启介。紊乱的床单、四散的精液和鲜血,启介无力的背脊趴在床上动也不动。他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红色的抓痕,肩口上还留着令人不忍卒睹的紫色咬迹。 

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罪恶感的诚一丢下启介逃进浴室。边用热水冲洗着情事后的痕迹边想借口。他到现在才想起启介也是个有思想的生物,这么折磨他实在不太好……。 

但是,他既然射精就表示也得到了满足……即使诚一如此安慰自己,也无法肯定那种行为所带来的意义。 

他怎么能说是因为被女人抛弃才找你来当出气筒呢?就算启介再怎么喜欢自己也无法原谅吧! 

找不到好借口就走出浴室的诚一听到室内传来喧哗的声音,电视在昏暗的室内发光,在一定的间隔里响起笑声。而启介则坐在床上,没察觉诚一已经来到身边,只呆然的盯着电视。 

“这节目好玩吗?” 

启介的背影抖了一下,转过头来是一张如蜡般苍白的脸。 

“我马上关掉。” 

启介的手在床单上寻找着遥控器的影子。 

“没关系,你不是在看吗?” 

“也没有……” 

“那你干嘛开?” 

启介低下头。从整个气氛,诚一可以感觉到启介似乎惧怕着自己。不知道启介会有这种反应的诚一穷于应付。如果刚才对他太粗暴的话,现在就温柔的对待他吧。诚一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轻抚启介的脸颊。刚开始启介还颤抖了一下,知道诚一只是触摸之后随即安心似的叹了一口气。他握住了诚一从脸颊滑到颈项上的手。 

“你还是别碰我的好。” 

“为什么?” 

“你不是洗好澡了?我还很脏啊……” 

到这种时候还会顾虑自己的启介让诚一于心不忍,他伸手将他拥入怀中。启介没有挣扎,柔顺的靠在诚一的臂弯里。在想到拙劣的理由之前,谢罪话自然而然从诚一口中流出。 

“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粗暴对你。” 

“没关系。” 

启介动了一下身体,双手回拥着诚一。 

“一定很痛吧?” 

“我没事。” 

泪水从启介的眼眶中落下。他没有哭的表情,眼泪却停不下来。掉泪的本人比诚一还要疑惑。 

“是这里的灰尘太多了吧?好象跑到眼睛……” 

看到他下意识伸手去揉眼睛的诚一赶紧阻止。 

“你不是戴隐形眼睛吗?这样揉的话小心眼睛受伤。” 

“好奇怪,怎么会这样?” 

启介掉泪笑说; 

“眼前都变朦胧了。” 

诚一吻了启介的左胸一下,那是他受伤的地方。 

“停不下来……” 

他呜咽着说不下去。听着电视里的嬉笑声,诚一有种得救的感觉。 

“我有点不顺心的事……” 

就像借口一样,诚一低语着。 

“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啊!” 

启介毫无怨怼的柔和声调抚平了诚一被麻理刺伤的心。诚一边吻着启介,边像撒娇似的贴在他的胸口。启介跟那个女人不一样,不管自己做了什么,他总是能笑着原谅。 

“你都不会生气吗?” 

启介笑了。他的胸口微微起伏。 

“像现在你也没有生气啊!” 

启介歪着头。 

“你希望我生气吗?” 

“当然不是……” 

启介的手指不停轻抚诚一的头发。 

“……上次在饭店里我遇到一个讨厌的客人。” 

“客人。” 

“他喝得醉醺醺昏倒在柜台前,我叫救护车把他送到医院之后才知道是急性酒精中毒。没想到那个人醒了之后还怒骂我们太夸张。我一时气不过就反骂回去。” 

“反骂回去?你吗?” 

“是啊,我说那你下次再来的时候,就算变冷我们也不会管你。” 

“好恐怖……” 

“那个客人气呼呼的回去。不过,之后我就后悔不该那么说。” 

“你太温柔了。” 

诚一轻咬他胸前的红点。只是这样一个小动作,启介就敏感的颤动了一下。 

“有点痛……” 

诚一想到伤他的人就是自己。看到他那比以前要红上一倍的乳首,诚一打心底觉得歉疚。 

“我可以去洗澡吗?” 

启介低声向还俯在自己胸前的诚一提出要求。诚一离开之后突然把他整个人抱起来。启介吃惊的搂住他的后颈。 

“我来帮你洗。” 

“不用了啦!” 

启介在诚一怀中挣扎。 

“让我来吧!” 

知道诚一是想为刚才粗暴行为赔罪的启介也就不再坚持。诚一完全不让启介动手的把他的身体清洗干净。边洗还边不断吻他,从指间到腿间都洗得干干净净。由于诚一洗腿间洗得太细心了导致启介的勃起,当然他也负起善后的责任。 

带着清洁的身体,两人钻进另一张没有使用的床。还冒着热气的肌肤在凉爽的床单上感觉特别舒服。明明没有必要,两个人却靠得好紧。比起粗暴的性爱,这样的感觉来得令人陶醉。 

诚一在启介柔软的臂弯中,就像平常一样被睡意引诱似的闭上眼睛。 

4、七月尾声,麻理提出想去旅行的要求。想说有年终红利,诚一带她出去玩应该不成问题,但是这些奖金一领到,就全拿去付买东西送麻理的信用卡费而一毛不剩,弄得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没钱。 

“下下礼拜是我的生日,我想跟诚一在我最喜欢的温泉过生日。” 

麻理都这么说了。叫诚一怎么拒绝?在说好的三天后,麻理就把旅行计划表交给诚一。计划表上是一人一晚三万块的高级温泉旅馆,看的诚一背上冷汗直流。要是取消这趟生日之旅的话,麻理一定会勃然大怒,说不定还会气的投入他人怀抱。 

好不容易才得到手的女人,诚一可不甘心就这样转让给别的男人。 

但是,下个月的薪水除了留下最低限额的生活费之外,其余都必须支付卡费。诚一本来想要打工,但是又怕被认识的人遇到,知道自己是为了女人出来打工那多没面子。 

而且,万一被麻理知道的话可能再也不会理会自己,他比谁都知道,麻理是个多爱面子的女人。想到后来,‘地下钱庄’这四个字虽然曾短暂浮现在诚一的脑海,不过随即打消念头。 

总而言之,还是先省点花费吧!诚一找了工作繁忙的理由推搪与麻理的约会,天天都在启介家当食客。在做爱的时候虽然有片刻遗忘,但是等一完事,与麻理旅行的事还是不自觉浮上脑海。 

他把头贴在启介温暖的胸膛前思索,然而光是思索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察觉出诚一似乎有心事的启介,抚慰似的拍拍他的背脊。诚一知道启介有多么重视自己,不象麻理把自己当作会走路的提款机,只会单方面的索取而不给予。反正他一开始也没对麻理抱着什么期待就是了……。 

这家伙……应该有钱吧?恶毒的低语突然在诚一脑中响起。手头似乎颇为宽裕的启介。如果他还够用的话,借一点来花花应该无所谓吧?只要编一个让启介肯借钱的理由就行了。诚一装作不经意的慎重挑话说。 

“我朋友下下个礼拜找我出去旅行……” 

诚一撒娇似的对启介说。 

“是吗?” 

“但是我不太想去。” 

启介似乎没什么兴趣。不过,只要这么说的话任谁都会问‘为什么’吧!果然不出诚一所料,启介问出那句话。 

“我没钱啊!我同事说有个温泉旅馆不错,反正工作也刚好忙到一个阶段,想说要不要大家组个小团去放松一下,不过那个旅馆实在太贵了。我是很想去啦……” 

启介轻抚诚一头发的手停了下来。诚一抬起脸来,两人视线相遇。 

“你真的那么想去?” 

有反应了。 

“但是不太可能啦!” 

几秒钟的沉默。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出旅费。” 

这虽然是诚一求之不得的回答,但是立刻太兴奋回应的话未免没品。 

“不用了啦!” 

“是不是我太多事让你不高兴?” 

要是假得太过火搞到他不借就麻烦了。诚一在心里焦急。 

“我没有不高兴,只是对你不好意思……” 

启介笑着说。 

“下个月不是你的生日吗 ?就算是我提早送你的生日礼物吧!玩的开心点。” 

“但是……” 

诚一故做犹豫状。 

“你不用跟我客气啦!” 

结果,诚一向启介借了全额的旅费。为了男性的尊严,这笔钱名义上虽然是‘借的’,但是却没有定下归还日期。对这笔明明是单人旅行高得离谱的费用,启介也没有特别追问什么。 

跟麻理旅行那天是八月初,一大早太阳就强的离谱,一看就知道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诚一从启介的住所出发。 

“你不必买礼物回来送我啦!” 

启介笑着送诚一出门。诚一仅存的一点罪恶感,也消失在即将来临与麻理愉快旅行的期待之中。 

……这趟旅行不愉快到极点。麻理不但任性而且阴晴不定,整天跟她在一起简直苦不堪言。诚一心想这个女人只适合当女朋友,要娶来做老婆就免了。 

最后一天,麻理吵着要吃意大利面。但是,住宿的高级旅店里只有日式料理,根本不可能吃到意大利食物。诚一安抚的表示要带她去吃其他好东西,麻理却开始使性子。到了晚上连床都不让他上。 

“我不想做。” 

明明跟女人在一起还得在厕所自行解决的悲惨彻底打垮诚一。隔天两人不发一语的离开饭店搭上归途的飞机,下机之后诚一还把她送到家门口。 

对于全程都帮自己付费的诚一,麻理连一句谢也没说。 

让麻理下车之后,诚一虽然对这个女人的厚颜无耻感到生气,不过也为终于能解脱而松了一口气。早知道会这么不愉快的话还不如不去。 

黄昏的道路非常壅塞,诚一也不想就这样回家。虽然启介说不要礼物,但诚一还是买了产地酒送他。反正启介喜欢喝酒,而且不管自己买什么他都会高兴吧! 

从麻理家花了一个小时才到达启介的住所,他把车子停在启介的停车场里。诚一刚开始来往启介家的时候,曾经因为违规停车而被开罚单,之后启介就立刻帮他在附近租了一个停车位。 

嘴上说是为了自己以后买车用,其实根本就是为了诚一而租的。 

拿着礼物去找启介的话,他一定会问旅行怎么样,不过只要诚一说跟朋友吵架了,启介一定不会再追问,他就是那种男人。只要诚一稍微装出沮丧的模样,那个男人就会无条件的抚慰他。当然也可以平息一点无法跟麻理做的怨气。 

诚一步履轻快的上了楼梯,从外面看总觉得跟平常不太一样。启介的工作在白天,通常在晚上七点多的时候,他应该不是在洗澡就是吃饭,但现在面向外侧的厨房窗户却是暗的。 

或许是出去买烟或酒了吧?准备进去等他的诚一拿出钥匙开门……房间里一片黑暗。诚一伸手开灯却怎么都不亮。等眼睛渐渐适应黑暗之后,透过窗外投射进来的光线,诚一才发现房间里空无一物。 

什么都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棉被、电视、桌子……连杯子都没有。诚一慌忙跑出室外,还以为自己走错房间,但那门牌无庸质疑是启介的地址啊! 

他不在的这三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完全没有头绪的诚一只能呆站在空旷的房间之中。 

他拨了启介的手机也没有人接。无计可施的诚一回到自己家里,发现答录机正闪着灯号,于是赶紧冲过去。留言只有一个,传出的是母亲的声音。诚一失望的脱力。不怎么仔细听的他却在听到‘启介’二字后转过头来。 

“……还有,启介把你的东西放在我这里,你有空就赶快回来拿吧!没事了。” 

诚一立刻拿起车钥匙冲了出去。在老家等着诚一的是个小箱子。 

“是前天吧,启介过来打招呼要回乡下去。” 

母亲站在直盯着箱子看的诚一身边说。 

“该不是阿姨身体突然不适吧?” 

母亲皱起眉头。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他是因为这里的饭店研修正好告一段落才回去的,还说受你照顾了。” 

箱子里是自己放在启介住所的衣服。最上面是一张启介上班饭店用的便条纸,翻过来只简短写着: 

‘受你照顾了。’ 

只有这几个字。启介回老家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他早晚要回去。但是,他一句话也没提,而且走的这么匆忙,还是在自己去旅行的时候像逃命似的离去。无法释怀的诚一撕了那张便条纸丢到垃圾桶。反正只是少了一个便利的性伴侣,对自己的生活并没什么影响,了不起就是回到启介没有来之前的生活而已啊!况且听话、做爱都是出于他自愿,自己可从来没强迫过他。 

“你照顾启介过什么?没给人家添麻烦就不错了。” 

母亲的话让诚一气得一脚踢翻箱子。 

在八月尾声,诚一与麻理分手了。他难以相信自己居然可以跟那种女人维持这么久的时间。自诩为绅士,从不伸手打女人的诚一,终于被麻理过分恶意的态度给激怒了。 

那一天,麻理足足迟到了一个小时。不道歉也就算了,诚一带她到意大利餐厅的时候,她又开始吵着要买皮包。 

“那个把手是圆的,好可爱哦。待会儿我们一起去看吧!” 

麻理虽然说的起劲,诚一却觉得自己的热情正在消失。迟到连一句道歉也没有,明知她本来就是这种厚颜无耻的女人,诚一真的越来越不愉快。 

“下次再说吧?” 

感觉诚一的敷衍,麻理也开始不说话。她满脸不悦的用汤匙搅动着餐后冰咖啡。 

“没钱男人真无趣。” 

她耸耸纤细的肩膀,从下仰望着诚一说: 

“没技术的男人也最差劲。” 

没有哪个男人会承认自己没技术,诚一无视于麻理的挑衅。但麻理得寸进尺的继续说: 

“粗鲁也就算了,还早泻,你该多去研究如何让女人快乐的方法。” 

这句话足以打碎任何对做爱多少有点自信男人的自尊。诚一那一巴掌只用了六成力道。清脆的声音在室内回响,麻理哭叫着冲出餐厅,再也受不了麻理任性的诚一,对于分手没有任何遗憾和后悔。 

跟麻理分手之后,诚一每天都到‘Piffle’报到。反正回到家也空无一人,没有人可以说话感觉寂寞得让人受不了。或许是不想跟诚一碰面吧,麻理也不再出现在‘Piffle’。 

一个短发女子在百无聊赖地坐在吧台一角的诚一身边坐定。看到诚一明显失望的表情,女人不悦地噘起嘴。 

“干嘛?什么态度。” 

“是你啊?” 

“看你一脸寂寞的要死才过来陪你啊!” 

惠子穿着一件透明的衬衫配上内衣质料的薄裙。她凝视着诚一的脸。 

“最近大家都在说你被麻理吸的精光。” 

“啊?” 

“啊什么?你不是被麻理甩了才这么沮丧吗?” 

“算了吧!那种女人。” 

看到诚一不屑的表情,惠子从鼻腔里哼了两声。 

“别装了啦!你脸上可清楚写着被女人抛弃了这几个字。” 

诚一耸耸肩。 

“我还庆幸跟那种女人分手呢!反正一开始我也是存着炫耀的心态,动机不良啦!” 

惠子一脸不可思议状。 

“说的这么轻松。那你干嘛一脸郁卒样?” 

被惠子捏了一下脸的诚一痛得皱起眉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寂寞。 

“回到家无聊,一个人也很无趣……以前都不会这样啊!” 

“哦。” 

惠子了解的点点头。 

“我看过一个跟你有同样感觉的男人,他不到半年就相亲结婚了,我看你也是得了单身症候群吧!” 

“或许是吧!” 

“恋爱游戏也玩腻了吧?反正你也不小了,应该认真考虑结婚的事。连我最近也开始在想要安定下来了。” 

话题越说越沉重,惠子叹了口气。 

“或许是秋天的关系吧,怎么都有点伤感。你如果考虑结婚的话最好找个温柔点的对象,你还挺喜欢撒娇的。” 

温柔的对象这几个字让诚一喘不过气来,一个他不想想起的影子轻轻掠过。 

“我说……” 

诚一玩弄着杯缘。 

“在跟麻理交往的时候我还有另一个对象,不过他在我跟麻理分手之前就自然淡掉……但是,我明明喜欢的是麻理,却经常想到他的脸……” 

惠子皱起眉头。 

“你脚踏两只船啊?” 

“没办法啊!是他喜欢上我,而且他又很温柔,跟他在一起觉得很舒服。不过,他离开之后我就有点寂寞起来,为了派遣那种感觉而跟麻理见面……” 

“比起麻理,你应该更喜欢她吧?” 

惠子干脆的说。 

“……可是我没有那种狂爱的感觉啊!” 

“不是会心跳才算谈恋爱吧?也有那种在一起感觉舒服幸福的爱情啊!” 

话虽如此,但是对象是男的啊!跟男人谈恋爱会有什么好下场?他曾经喜欢启介,他的确喜欢过启介……。惠子喝了一口鸡尾酒。 

“你要小心一点,要是太后知后觉才想去挽回的话,可能会来不及。” 

她意味深长的说。 

“什么意思?” 

“好的对象别人是不会轻易放过的,说不定她已经有了新情人。” 

“怎么可能?” 

“哦,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惠子挑衅般的说。 

“谁能保证她不会喜欢上别的男人?要是她属于别人的话,只要想到她曾经喜欢自己,曾经属于自己,不是会更加不甘心?我自己有过这种经验才这么告戒你。” 

惠子点上一根烟。 

“反正你不后悔就好。” 

诚一饮尽杯底的啤酒,那苦涩的滋味残留在喉间里。 

从高中二年级的夏天算起,他已经十年没有回来的乡下车站,比起记忆中的景色要来得褪色许多。虽然不能说被惠子煽动,但是诚一也惊讶于自己会真的回到这个地方。 

走过无人剪票口想要拦计程车却一辆也没看到,这里好象连计程车招呼站也没有。 

由于没有事先联络,也不可能有人来接,诚一只好转看公车的时刻表。这一看更是吓了一跳,下一班公车居然是一小时之后。诚一只得坐在贴有药房广告的铁椅上等待。 

在沮丧的时候想见的人,有重要的事想倾吐的人都是启介,舍不得启介是诚一为自己的感觉下的定论。他是为了求启介回去,求他留在自己身边才来的。 

诚一怎么都想不明白的是,启介不告而别的理由。虽然有饭店研修结束的正当理由,但是连跟自己都不说一声就走实在太不自然。是不是他知道自己跟麻理去旅行的事而生气?诚一虽然没有跟启介提过麻理的事,但是曾经几次当着他的面而跟麻理通过电话,启介不可能不起疑心。 

对麻理的嫉妒是诚一对启介突然离去,所能找到最令自己信服的理由。如果是这样就简单了,到时跟启介道歉不就得了?反正他都已经跟麻理分手,只要告诉启介希望他回到自己身边就好。 

启介是那么温柔的人,只要自己真心道歉他一定能接受。 

如果事情进行顺利的话,或许在回去之前偷个时间还可以再抱一次启介。一想到可以触摸到启介那白皙的肌肤,和被他那温柔的臂膀拥抱,诚一就觉得心中瘙痒难熬。 

一辆空计程车经过诚一面前,他慌忙伸手拦住跳上去。过了车站之后景色就慢慢改变,田园中的一条路长的看不到尽头。还没收割前的金黄稻穗,在九月的柔软阳光中如绒毯般摇曳着。 

十五分钟后诚一到了启介母亲所经营的旅馆门口。坐新干线花了三小时,转站来这又花了一个小时……到这里几乎要用掉半天的时间。 

走上通往旅馆的道路,在庭院看到一个正在扫地的女人。对方看到诚一也殷勤地点了点头。诚一想说这个人看起来好眼熟,原来是阿姨。刚好对方也认出了诚一,惊讶地快步走了过来。 

“你不是诚一吗?……怎么有空来?” 

明明是姊妹,阿姨看起来就比母亲苍老多了。诚一虽然吃惊却没有说出来。 

“好久不见了。” 

“启介在东京受你照顾了……” 

“不会。” 

诚一环顾了一下这间老旧的旅馆和贫瘠的庭院。 

“这附近跟我念高中的时候没什么改变啊!有时我会因为工作到这附近来,还会顺便到这里来怀念一下。” 

阿姨苦笑着说: 

“这里越来越老旧了,因为没有工作机会,所以很多年轻人都到城市去了。许久不见,诚一真是越来越帅了。” 

“没有啦……” 

明知是客套话,被称赞没有人会觉得不高兴。 

“一定很受女孩子欢迎吧?还没有结婚吗?” 

“工作太忙了……” 

诚一边说边偷眼望向旅馆内。 

“启介在吗?” 

“他出去买东西,应该快回来了……” 

阿姨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个破烂的引擎声接近。一辆印有旅馆名字的旧小巴开过两人身边,停在门口附近的停车场里。 

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白色T恤的启介从车上下来。 

“启介!” 

听到阿姨的喊声,正在开后车箱的启介才转过头来。 

“诚一来了。你不是在东京受他照顾了吗?过来谢谢人家。” 

启介吃惊地望向这里。真的是听母亲叫了一声后,他才发现诚一的存在。 

“哦、好。等一下,我先把东西拿进去。” 

消失在旅馆里的启介不到几分钟就穿着拖鞋出来了。他站在母亲身边微笑地看着诚一。 

“好久不……也没那么久啦。在东京的时候受你照顾了。怎么会来?” 

“听说是有事顺便绕到这里来的。” 

听母亲一说,启介才了解地点点头。 

“你有没有赶着回去?没有的话就住下来吧。反正今天也没有客人。” 

看到启介始终满脸笑容,诚一不明白为什么只有自己紧张到说不出话来。 

听到诚一表示要搭晚上六点的新干线回去,阿姨特地提早准备晚餐要他留下来一起吃。 

被带到房间的诚一在还没坐定的时候启介就过来了。 

“离吃饭还有一点时间,要不要到外面去散步?” 

诚一也是为了和启介谈谈而来,自然没有异议。 

“走点山路好不好?” 

“我无所谓。” 

启介一定是借散步为由有事想对自己说。两人从旅馆后面走向通往山中昏暗的小径。刚开始还以为启介有意诱惑自己的诚一,走出小径后就发现视野豁然开朗。 

“这里是个钓鱼的好地方,从春天到夏天不少来预约房间的客人,都是为了到这里来钓鱼。从这里可以看得到溪流吧?” 

的确有一条狭窄的河川。 

“这里还有温泉哦!两年前从这里挖掘出温泉后也引到我们旅馆来,到了冬天就会以温泉为卖点。待会儿要是有时间的话你也可以去泡一下,还满舒服的。” 

影子在倾斜的太阳照射下显得格外细长。启介又举步向前走去,诚一伸手抓住他随风飞扬的短发后,启介站走回过头来。 

“你为什么突然回来?” 

凝视着诚一的视线没有回答。 

“如果我说工作只是借口,其实是要来接你回去的话,你会怎么样?” 

风飒飒地吹了起来,就像自己胸口的声音似地杂乱无法平静。从枝叶中射下来的光线,反照在启介白皙的颊上。 

“再上去一点吧!” 

启介率先走了出去,不知道他为何不回答的诚一只好跟上去。看他一路不停的模样,受不了的诚一抓住他的肩膀。 

“你说话啊!” 

“到了,很漂亮吧!” 

顺着启介指的方向看去,在夕照下闪闪发亮的海面。连铁路都可以尽收眼底的美丽海景。 

“很漂亮吧?因为今天天气不错,所以还可以瞭望到对面。我一直想着哪天你来,一定要带你来看看。” 

在诚一开口之前启介抓住了他的手。虽然只是瞬间动作却让诚一无言。 

“我一回到这里就在认识的伯母介绍之下相亲。她是在一家小公司上班的女孩子,个性开朗而且温柔。我们十二月订婚,明年二月结婚。” 

诚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说会帮忙经营旅馆,我妈也很高兴。” 

“你在胡说什么?” 

诚一抓住启介的肩膀摇晃。 

“那个女人不是太可怜了吗?” 

启介讶异地看着诚一。 

“为什么可怜?我喜欢她,也想跟她结婚,更想要孩子。” 

“你喜欢的人不是我吗?” 

这是无可动摇的真实。诚一就是知道启介绝对喜欢自己才会来迎接。 

“你喜欢我才对我好不是吗?要不然怎么会跟我做爱?” 

启介困惑地低下头。 

“你是因为我骗你借钱才生气回来相亲的吗?” 

“你是骗我的?” 

这时诚一才发现,启介完全不知道自己跟别的女人去旅行的事。 

“哦……不过那钱是我给你的,你要怎么用都可以……” 

再也忍不下去的诚一加重了抓住启介肩头的力量,他吃痛地皱起眉心。 

“你知道我有女朋友吗?” 

启介垂下眼睑。 

“我不是很清楚,只是猜想大概有。” 

“我老实告诉你好了,我是有一个女朋友,但是在八月底的时候分手了。我对她没有任何余情未了。我不能忍受的是你不在我身边。” 

“诚一。” 

启介的声音清楚地响在诚一因亢奋而支离破碎的脑海中。 

“你可不可以松手?我肩膀很痛……” 

诚一慌忙放手。启介像松了口气似地缓缓扭动肩膀,右手撩起掉落在额前的头发。 

“我不在乎你有女朋友或是要结婚,我只要能在你身边就好了。” 

诚一难以相信启介的话。 

“只要能住在有你的城市里,说不定哪天能遇到你就好了。我从没想过介入你的生活。” 

启介低声说: 

“十年前你答应过我,等高中毕业后就要来接我,但是看到你应付似的回信,还有等信都不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大概不行了。然而,我还抱着‘或许’的一线希望,不过等了十年之后,我就知道连‘或许’也没有了。” 

诚一找不到任何借口。他的确不守信,也没有道歉。 

“我妈一直在照顾我久病的父亲,这家旅馆实际上都是由我和一个雇员在经营。但是,今年我爸死了之后,我妈又重新回到工作上,变成我没事可做了。我们旅馆本来就没什么客人,后来我妈就说‘有什么想做的事就去做吧。不管旅行或念书都可以’。” 

启介满脸寂寥。 

“对我妈来说或许是一种赎罪的心情吧,因为她知道我想继续升学。” 

启介玩弄着眼前一株快要折断的枯枝,啪地折成两段。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我原本就兴趣不多……。后来就想到从前的事,突然生出想见你的念头。想见到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地步。” 

启介微笑了。 

“其实到东京去学旅馆经营只是借口而已。” 

他微俯着头。 

“我只是想见你。” 

“启……” 

启介避开了诚一想触碰自己的手指。 

“我只想和你说说话而已,如果能笑着谈谈往事也很好啊,根本就没想到你会理我。跟你在一起非常有趣,一点都不会觉得无聊……” 

“既然跟我在一起很好,那你为什么突然不告而别?” 

启介认真的低语: 

“我付不出房租。” 

……诚一只觉得这是一个滑稽的借口。 

“你开什么玩笑……” 

“我是说真的。” 

启介摇摇头。 

“东京的物价太高了。加上我自己的存款还有旅馆的薪水,我还以为大概可以住上一年。但是,我太天真了,要不了多久存款就用完……或许是钱花得太凶了吧!” 

诚一喜欢的名牌和毫无计划性的购物,从没跟他要过的餐费,跟女人旅行的费用……这些细目掠过诚一的脑海。其实启介的手头绝对不宽裕。 

“你回东京来吧!” 

“不行,我已经没有钱了。” 

“没钱也没关系啊,你可以住到我那里去,这样就不用房租了。” 

启介笑了,他真的笑了。诚一当然知道他不是嘲笑自己,却不知他笑从何来。 

“你跟我的个性不同,价值观也有差距,一定无法长久维持下去。老实说我家的旅馆在经营上也有困难,所以下个月唯一的老雇员也要请她离职。在不能放我妈一个人经营的情况下,我得留下来帮忙,不能再自由地到处跑了。不过,你能要我回去,我真的很高兴,谢谢你。” 

不管什么……十年前或一个月前都跟现在不一样。 

家里的状况,启介所选择的婚姻。眼前的现实让诚一绝望。他没有办法把自己这么喜欢的男人带回去。即使启介多么喜欢自己也无法丢下母亲不管。 

就是知道启介这种性格,自己才会尽情地依赖着他啊! 

明明想叫他丢下一切跟自己走,想要他想得发狂,诚一还是掩师自己情绪地拿出香烟。但是,他颤抖的手指连烟都点不好。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能勉强。对了,你要不干脆把那么老旧的旅馆结束让你妈养老,然后跟我回去怎么样?” 

怎么可能?启介笑着摇头。 

“那是我爸遗留下来的旅馆,我妈可是很珍惜的。” 

“你确定?你现在不答应的话,我可不会再说第二次哦!” 

诚一稍加威胁。他期待着启介能够因此回心转意。 

“梦总有一天会结来。” 

启介寂寞地说: 

“就像高中时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刚好三个星期,不少也不能再多。” 

启介继续说: 

“没有幸福是可以永远持续下去的,起码我从来没看过。” 

诚一故意耸耸肩。 

“好吧,你也有你的生活方式。” 

他尽力虚张声势。启介脸上是一抹安稳的微笑。 

“老实说,今天我看到你来的时候真的吓了一跳,因为我没想到你会为我而来。” 

“我都特地追来了,你就这样对我?” 

“是啊,对不起。” 

启介低下头。 

“你喜欢我哪里?” 

数也数不清的做爱,只会依赖却没有付出爱,他是疼惜却没有温柔以待。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你……” 

启介微偏着头。 

“十七岁那年我真的好喜欢你,每天都像作梦一样快乐。不管过了几年,只要想到当时的情景,还是会让我觉得非常幸福。” 

启介笑着向诚一伸出手。 

“我一定会幸福的,也会祈祷你的幸福。只要知道你幸福我就满足了。” 

这时,诚一好象被这个叫冰见启介的男人当头棒喝一样。启介喜欢自己,却没有把这种感情强行要他接受。所以,启介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诚一玩乐或做爱,他只是无条件的付出,用自己全部的爱情来回应诚一的需要。 

诚一从来不知道这种只有付出不求回报的爱情。他不知道还有这种爱人的方式。 

这是他第一次了解启介。然而……只是了解,他还是什么都不能做。 

结束散步后的诚一婉拒了阿姨准备的好菜,准备搭提早一班的列车回去。启介虽然送他到车站,但是途中两人都不发一语。 

在列车到达前十分钟两人到了车站。没有进入月台的诚一坐在车站的长椅上,启介也沉默地坐在一旁。买车票是在车子就快到站的时候,而且还是启介在旁提醒。等诚一买好车票,启介还是站在票口没有离开。他是打算目送诚一上车。 

“好了,你回去吧!” 

尽管诚一说得不耐,启介还是没有离开。就要进站的车子发出吵杂的声音。 

“谢谢你来见我。” 

那声音一点也不输给车声。就在诚一背过启介要踏上车子的那一瞬间。 

“再见。” 

诚一回头,看到启介正对他挥手。车门关上,列车缓缓开动。要不了几秒钟就看不见启介的人影。 

诚一在空车厢里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他把手撑在窗缘上顶住下颚,茫然地凝视着眼前宽阔的田园,和金黄摇曳的稻穗。 

列车喀哒喀哒地行走着。田园的另一边有座小山,从山脚看到那家破旧旅馆的瞬间,诚一不由得回头往反方向看去。 

他看到海,看到在夕照下散发着橘红亮光的海,泪水流了下来。一定是海太眩目了吧?他闭上眼睛,那投射在颊上的夕阳多么温柔,就跟启介一样。 

他甚至有点恨起启介来。他恨那个为自己付出一切的男人。他只会付出,付出之后就丢到一边。他所能回忆起的,只有他温柔的臂膀和言语。柔软的唇和温暖的白皙肤触。想到那已经是自己想要也要不到,永远不可能再拥有的时候,诚一不禁痛得弯下身体。 

或许再也找不到像启介那么爱自己的人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从今而后,究竟能不能再找到那样衷心渴求的人。 

启介说没有永远的幸福。他会那么想一定是自己造成的吧?一定是永远都在背叛,从来无法让他相信的自己所造成的吧?虽然诚一知道,自己今后再也不会做那么令他悲伤的事,但是他已经失去了证明给启介看的信用。 

启介所珍惜的这十年来的记忆,如果自己今后十年也能祈祷启介幸福的话……。 

那自己能不能挺起胸膛,大声地对他说出我也爱你,请你相信我呢?诚一不禁心想。 

(第一部分完) 



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从前天就开始下的雨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时强时弱地从早下到晚。 


这旅馆虽然老旧,不过幸好有大屋檐挡住,即使开窗雨也不会打进来。冰见启介坐在兼当主室用的人坪大和式房间里,总窗外的雨声对着住客的预约簿叹气。 


页数已经空白了一个星期。虽然六月梅雨季客人一向就少,但是从来没这么糟过。三年前母亲死后,这家旅馆就交给自己经营,不过在之前生意就已经不太好,幸好有喜欢来这里钓鱼的客人才得以维持。然而,自从在离这里一公里远的地方开了一家新温泉饭店后,生意就大不如前了。 


比起老旧的旅馆,客人当然会选择崭新又美观的饭店。想要在杂志上刊登广告的启介,却被区域性杂志的编辑说『现在这种时代需要特色』。自认平庸的启介在想不出什么好点子的情况下,也只好门可罗雀地闲散度日。 


儿子贵之后年要开始上小学了,花费会越来越大。如果生意再持续恶化下去,启介真的考虑要收掉这家老旧的旅馆外出工作。不过,想到自己只不过是个高中毕业,又无一技之长的三十多岁男人,能否找得到工作的不安在他胸前掠过。 


听到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还以为有客人到的启介慌忙迎了出去。掀开蓝色的门帘一看,原来是浑身淋湿、一脸不悦地脱着鞋子的妻子绘美,以及留下小脚印在走廊上奔跑的儿子贵之。 


启介抬起头一看壁上的老时钟才发现,已经到了儿子幼儿园放学的时间了。跑到启介身边的贵之抬起脸来对着父亲微笑。 


「我刚才吃了布丁耶!」 


启介不解地歪了歪头。一向在意蛀牙的绘美没什么特别原因,是不会给孩子吃甜食的。 


「贵之,过来。」 


听到母亲一叫,贵之乖乖松开抱住启介大腿的手。 


「我今天会早点儿煮晚饭。」 


看到妻子把儿子带进厨房,启介在帐房叹了一口气回到主室。过不到五分钟,换好衣服的贵之跑了进来。 


「爸爸陪我玩。」 


启介陪着儿子玩起手指游戏。小孩是种有趣的生物,会问你红色为什么叫红色?他们会一脸不解地问这些理所当然的问题,那种纤细的神经和无瑕的思想常令启介感到惊讶。在跟孩子玩得正高兴的时候,听到绘美叫两人吃饭的声音。 


餐桌上摆着启介喜欢吃的菜肴,身边是可爱的儿子和心爱的妻子,再有什么要求的话或许就太奢侈了。旅馆的生意虽然不好却没有债务,生活也没有穷到连饭都吃不饱的地步。只要跟家人在一起,启介对于今后生活上的不安就会渐渐变淡。 


妻子在用餐的时候一直不说话,尽管从她的表情上看得出心里有事,但是她没有主动表示,启介也不想干涉般地多问。 


吃完饭后洗澡出来的启介,在主室里没有看到贵之。现在才晚上八点,看来儿子今天是比较早睡。听到纸门拉开的声音,拿着啤酒的启介转过头去,给美低着头走进来。 


「我有话要说。」 


她低声说完后隔着餐桌坐在启介对面,慢慢拿出一张纸递过去。不解的启介接过来还没打开,妻子已经把额头抵在榻榻米上向启介深深低头。 


「请你原谅我的任性。」 


启介果然地望着眼前这一纸已经盖好章的离婚申请书。他从妻子严肃的表情看不出来一丝玩笑成分。 


「我想知道妳要求离婚的理由,是不是讨厌我了?」 


妻子面色苍白地摇摇头。 


「那为什么要离婚呢?我们不是相处得很好吗?我对妳没有任何不满,也不想离婚。」 


大滴泪珠从妻子的眼眶里滑落。 


「……我有喜欢的人。」 


妻子用手遮住脸呜咽出来,不停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找不出任何话对眼前这个不停道歉的女人说的启介,只能果然凝视着她白皙的颈项。 


雨声重叠上哀怨的哭泣声。启介原本一句『我爱妳』也被妻子的『对不起』给打散了。知道妻子心里再也容纳不下自己的启介,感觉『家』这个字已经渐渐崩溃了。 




已经不能叫做残暑,但是还残留着微热的九月底,启介结束了这家经营了四十几年的旅馆。他恢复单身已经三个月,这段期间客人还是一样不多,当收入已经少到连自己都快养不活的地步时,启介就决心收了这家旅馆。 


结束这家父母苦心经营的旅馆虽然难过,也有罪恶感,但是再苦撑下去只会更累,而启介也知道自己无力回天。 


结束营业后隔天,为了提振精神,启介把所有客用床单都搬出来洗,还兼晒棉被。被色彩缤纷的棉被所占据的窗缘,虽然看起来比平常要来得有生气许多,但想到那只是表面,启介就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虚。 


都已经不用的东西还洗这么干净做什么?一定是因为感伤吧!启介不禁摇头苦笑。带着感伤的心情,启介一间房一间房的打扫,等全部房间都清理干净后日已西下了。 


他泡了一杯茶坐在主室的矮椅上,听不到妻子的笑和孩子的哭闹声。理所当然应该在身边的东西已经消失的那种感觉,启介忍受着那种尖锐的刺痛。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永远持续下去的,有的话他还真想看看。 


反正一切都注定了总有一天会消失、会被遗忘。就像父母所珍视的旅馆,在四十年后还是划下了休止符。在神前发过誓要爱自己的女人,在五年后仍然背叛。 


『你对我恨好,连我朋友都说再也找不到像你这么好的丈夫了,连贵之都很喜欢你……,但是我无法蒙蔽自己的感情。』 


启介明白她无法说谎的心情。但是,原本打算以丈夫的身分与她共度一生的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他说只要我愿意的话他想跟我结婚,他很喜欢孩子,也非常疼贵之。』 


不想叫她考虑的启介还是在离婚申请书上盖了章。她已经不把自己当作丈夫看待,在家里也像极欲飞出笼子的小鸟般坐立不安。她找到比自己还喜欢的男人,而男人也准备接受她。 


反正旅馆已经经营不善,与其要她留下来受苦,还不如放她走也算是最后的夫妻之情吧! 


为了不让她有罪恶感,他强忍着几乎满溢出来的寂寥笑着送她离去。穿著洋装的妻子,和彷佛兴奋地要去野餐的儿子。最后留给自己的,只有一想起来就觉得悲伤,这五年来跟家人的回忆。他明知道没有永远的幸福,也想多一分一秒在一起。 


门喀啦响了。听到门口有人叫着『有没有人在?』的启介慌忙站起来。或许是不知道这里已经停业的客人要来投宿。 


「欢迎光临。」 


掀开门帘,启介看到眼前穿著西装的男人不禁呆了。 


「好久不见了。」 


男人把手上的公文包放在走廊上。他比启介半年前见到他时头发要短了一点,但是非常适合他那张五官端整的脸。跟自己同年的表兄弟芦屋诚一笑着伸出右手。那是一个装在黄色网袋里的西瓜。 


启介接过,发现那西瓜虽然不大但还挺沉的。由于不是当季,不知道甜度如何,不过还是一个很棒的礼物。 


「我看到车站前在卖,就买过来送你。」 


诚一脱掉旧皮鞋跨上走廊。 


「谢……谢谢你。」 


熟知旅馆内部的男人自行走向屋内,打开主室的门进去。启介则走到厨房,把西瓜放到冰箱里冰起来,再倒了一杯冰茶放在托盘里端到生室的时候,却看到诚一枕着坐垫躺在榻榻米上。 


他伸手不耐烦地拭掉额上豆大的汗珠。他好象比半年前又瘦了一点。听到盘子放在桌上的声音,男人睁开眼睛。 


「要不要喝茶?」 


诚一起身,饮尽冰茶后才呼出一口气。 


「今天没有客人吗?」 


「嗯。」 


耸耸肩的诚一又摇头。 


「每次来都门可罗雀啊!对了,外面怎么有哪么多棉被啊?」 


「我看今天天气不错就拿出来晒。」 


「话是没错……不过还真不是普通的多。」 


诚一从西装口袋里拿出香烟,把烟灰弹落在印有旅馆名称的白色烟灰缸里。 


「如果住客只有我一个的话不就成了VIP了?」 


他边抽烟边笑。他的笑容还是跟以前一样充满了恶作剧般的魅力。 


「你又不是客人。」 


「我可是有付钱哦!」 


他神气的挺了挺胸。 


「我都说不要了,是你自己要付的啊!」 


诚一哈哈笑了,不过笑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怎么没看到绘美?」 


启介有几秒钟的犹豫。 


「……绘美带贵之回娘家去了。」 


他撒了谎。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的诚一又躺下来打了个呵欠。 


「你困了吗?」 


诚一点点头。 


「我昨天熬夜工作啊,可以在这里睡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准备二楼的房间给你好不好?那里也比较凉快……」 


「这里就好。」 


诚一闭上眼睛,不到五分钟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启介小心地不吵醒他站起身走到二楼,从最里面的房间开始把充满阳光味道的棉被依序收进橱柜。然后在东边的房间,也就是旅馆里通风最好、最舒服的房间准备客住用品。他边整理房间边想着最后一个客人居然是诚一,多么讽刺啊! 


在诚一睡觉的时候,启介外出购买晚饭要用的菜。在小规模的超级市场中看到篮子里几乎都是男人爱吃的菜,启介不禁苦笑了。对他来说,芦屋诚一这个男人不只是自己的表兄弟,而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要找一个贴切的形容词的话,应该说是『重要的人』吧!细细品尝『重要的人』这四个字的启介不觉一阵心酸。 


在高中二年级的时候,他爱上了从城市来的表兄弟,明知道他是同性也难以自拔。被诚一那与乡下朋友不同的魅力所吸引的启介,镇日一起游玩,即使做坏事也很快乐,后来又出于好奇地跟诚一做了爱。 


他当然知道那不是应该做的事,但那股激情淹没了启介的道德感和伦理观。他们不只一次的接吻,像发情的狗似地不停做爱,疲累的时候相依睡去。跟诚一在一起就像作梦般快乐,而且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到乡下来玩的表兄弟在三个星期后离去,离去之际,诚一曾经许下『我一定会来接你,到时候恨我一起走吧』的誓言。 


刚开始启介对于誓言毫不存疑。但是,时间一久,现实也渐渐明显起来。寄出却收不到的回信,过了寒假暑假也没有打过来的电话。 


对启介而言,要承认那么让自己着迷的恋情,对表兄弟来说只不过是生命中的浮光掠影,要花上比相爱时光以倍的时间。然而,启介没有后侮,因为即使回顾自己的人生,亦再也找不到那么快乐的一段时光了。 


五年前父亲去世时,让自己因为帮忙家务而断了升学念头的母亲说『你可以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了』。当时启介所想到的,只有到诚一的身边去。 


不必见到他也没关系,只要跟他住在同一个地方,或许哪天会擦肩而过也不一定。而且,就算见面,启介也无意责备他当时的行为。 


自己些许的希望居然有了意料之外的结果。诚一主动要求他的身体。即使知道他要的只是身体,启介也高兴得不吝付出。然而,诚一就是诚一,永远不可能以属于自己。 


所以,他十分珍惜当时所能感受到的喜悦,温柔的手指、热情的拥吻……他狂爱着这些全部属于诚一的感觉。如果说痛苦也是一种快乐的话,或许会让人觉得好笑,但那的确是当时启介的写照。 


不过,有开始就有结束,当自己因为经济上的因素无法在城市住下去的时候,他带着所有跟诚一的『回忆』回到了乡下。说没有不舍是假的,不过启介已能自我调适。 


然而,诚一却追来了,还说因为喜欢想跟自己一起生活。启介虽然高兴,但当时母亲年事已高,自己又有了未婚妻……不,即使如此还是有舍弃一切跟诚一逃走的冲动,只要有不顾一切的勇气。 


可惜启介太了解诚一的性格,不管是价值观或个性上的差异都太大,那种差异虽然充满魅力,却无法长久维持。就算他可以继续爱下去,但他没有自信能永远为诚一所爱。 


跟绘美结婚之后,诚一每年会有一、两次以工作的理由来访。他像完全不记得那爱的告白似地跟自己笑着聊天,然后隔天回去。 


启介不是没有想过他年年来访的原因。真的是因为工作?还是对自己旧情难忘?他不知道真相究竟如何,也不可能去追问。只是那么英俊又有社交手腕的男人,居然到了跟自己一样的三十三岁都还没有结婚。 


采购完回到家的启介发现诚一仍在熟睡。直到启介做好晚饭摆上餐桌之后,他才慢吞吞地起来。 


他们面对面坐着吃饭。如果不开电视的话,有点靠近郊的这一带静得吓人,偶尔还会听到几声虫鸣。诚一边吃饭边不时搔着右腕,搔处慢慢变红后肿了一块起来。 


「这里有蚊子。」 


启介站起来关纱门。 


「好久没被蚊子叮了。」 


诚一玩弄着红色的肿包说。 


「好久没体验过的感觉不错吧?」 


「有什么好不错的?」 


知道诚一没有怒意的启介微笑,诚一也跟着笑了。 


吃过晚饭,把餐具洗干净,泡了两杯饭后咖啡走进主室的启介,发现诚一又像中午一样躺在榻榻米上。他知道诚一是个不会客气的男人,但却不会如此懒散……,启介叫了他一声。诚一起身,粗鲁地用手揉搓泛着血丝的眼睛。问他足不是累了,他点点头。 


「升职之后只是增加更多麻烦事而已,真受不了。」 


「你升职啦?好厉害。」 


启介虽爽生的然衷心称赞,诚一却回答得异常冷静。 


「我有年资啊,没什么特别的。」 


他说完后喝了两口咖啡又倒下去。 


「我帮你准备好二楼的房间了,到床上去睡好不好?」 


虽然才晚上八点就睡觉稍嫌早了点,但是诚一同意似地缓缓起身。 


「在东侧的房间,就是你上次住过的那个房间。」 


「我知道。」 


「洗澡时间随你自己调配,我会把毛巾放在更衣室里。」 


随便去了一句『晚安』的男人爬上二楼。等男人离开主室之后只剩下启介一人。 


他无所事事地呆望着窗外,近乎满月的月亮美得感人。就像被月光吸引似地启介穿起木屐走出去。木屐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狭小的庭影浮现在柔和的微光中。 


本来打算在面南的土地盖一座庭园的父亲,每天都愉快地做一点进度,但是在完成之前却病倒了。 


乏人照顾的庭院被杂草埋没,母亲虽然稍加整理却无法像父亲照顾得那般欣欣向荣。到现在则是草木自行生长,成了一处小密林。就像自己的心一样杂乱而烦躁……。 


他觉得手腕一阵刺痛,反射性地打了一下。蚊子是打死了,不过被叮的地方还是肿了起来,就跟诚一的一样。他抬起头看着旅馆二楼东侧的房间,灯是暗的,半年没来的表兄弟大概已经睡了吧! 


回到家中的启介洗完澡后也提早就寝。家里有人感觉就是不同,就算不说话也有一种奇妙的安心感。不过即使安心,要入睡仍然无法不靠酒力的启介,把酒和杯子拿进寝室。 


为什么不把自己已经离婚的事告诉诚一……启介思考着自己说谎的原因。是因为羞耻吗……不是。还是怕万一说出离婚的话,诚一会像以前一样提出在一起的要求? 


启介思索着这个可能性,再度被邀的自己是否会感到高兴?答案是否定的。他不会高兴。他喜欢诚一,但是这段感情只要活在回忆里就好,不必付诸实现,因此他才会为了牵制而说谎。 


想到这里,启介笑了出来。已经五年了,谁能保证诚一的感情仍然不变?人的心变得比时光流逝还要快啊!启介斥责着自己的自以为是。 


他决定等明天诚一回去之后到职业介绍所走一趟,虽不知能不能找到工作还是得去看一看。要是在这里找不到工作的话,也可以到外地去,他没有任何留下来的理由。 


离婚后,他有一次在街上与同学偶遇。听到对方问及妻子好不好,心想就算隐瞒总有一天也会被知道,于是启介就实话实说。朋友刚开始当然会说些安慰的话,但最后还是说出了想法。 


『妳又单身了。自由真好。』 


他一定搞错了孤独和自由的定义吧!自由是以自我的意志选择而来的,孤独则不然。他是孤独却非自由。回首来时路还有可归之处的人才有自由可言,一无所有的尽头就只有孤独。 


不知不觉杯子已经空了,启介再度斟满。酒在杯中,佐酒的则是从窗帘透进来的月光。这时枕边的电话突然响了。启介朦胧地凝视着声音的来源,响了五声之后才拿起电话。 


『你睡了吗?』 


是诚一的声音。 


「没有……。」 


『这么晚了不好意思,我房间里的电视好象有点怪怪的,你能不能过来看一下?』 


「哦、好。」 


把酒放在一边的启介站起身来走在漆黑的廊上。在这个从小就住惯的地方,居然会走得差点撞到墙壁,启介花了一点时间才发觉自己真是醉了。 


「我进来了。」 


东侧的房间。启介打开门,看到穿著浴衣的诚一盘腿坐在床上。他把抽了一半的香烟捻熄在烟灰缸里,指着旧电视说: 


「电视打不开。」 


启介拿起遥控器,的确怎么按电视都没有动静。他探头往后面的配线看去,果然插头掉了。他伸手到电视背面把插头插上,然后操作遥控器,电视立刻发出喧哗的笑闹声。 


「只是插头掉了而已。」 


启介回头的时候灯也跟着熄掉。还以为是停电的他发现电视仍笑得开心,不过也随即噗地一声回归黑暗。 


他感觉一片炽热贴在自己背上。拥住自己的手臂紧得几乎令胸口发痛而窒息。他试着回头,缠绕过来的力量却没有离开的打算。想逃又被抓回来……两人展开一场小型的攻防战。等喘息的启介发现的时候,已经被压倒在棉被上。胸口的狂跳到底是喝醉、争执,或其它原因,他不知道。 


「能不能请你放手?」 


一个灼热的唇落在自己颈上。蠢动的手指解着自己睡衣的钮扣。启介轻颤着身体。 


「不行啊、不行……」 


他的衣服狂乱地被剥除,重叠上来的男人体温热得令他目眩。从窗外射进的月光落下一道青影。在昏暗之中,那双有力的臂膀抓住自己的头贴吻上来。他的行为虽然粗暴,但轻啄般的吻却异常温柔,温柔地让启介心酸。 


他不再抵抗了。那曾经让他爱得发狂的男人。 


即使是现在……也占据着自己心中的某个重要部分。而且,孤独一人实在太寂寞了,他没有足够的坚强可以去抗拒。启介的背脊在男人的爱抚下波动着。在月光朦陇的夜晚,窗伴随着细细的风铃声飘晃着。 




午夜,启介突然被冷醒,赤裸的肩膀整个露了出来。他伸手拉拉卡在身体上变得有点重的被褥,或许是动作吵醒了背后的男人吧,他更用力地拥住了自己。 


温暖的指尖环住他冰冷的肩膀。在男人与自己肩头上的体温同化之时,他缓缓把启介压倒在床垫上,重叠在他的正面,意图性地用膝盖分开他的双腿。在启介感受着舒服的体温而准备闭上眼睛的时候,听到男人的低语。 


「为什么要说谎?」 


男人单刀直入地问。 


「你不是离婚了吗?为什么骗我妻子回娘家?」 


诚一的眼神里明显有着责备,启介心虚地移开视线。他并没有把自己离婚的事告诉亲戚,也就是诚一的母亲啊。他怎么会知道…… 


「是我妈从你同学那里听来的,我知道的时候真的吓了一跳。看你并没有任何联络,还以为是不是我妈搞错了。」 


诚一用力地捏着启介胸前的红点,几乎令他吃痛。 


「为何什么都不告诉我?」 


因为没有必要啊……启介在心中暗想。 


「你是不是觉得我会来烦你?」 


他手上明明做着折磨的行为,声音却细微而不安。诚一的眼神无法让启介联想,他是那个刚才还强迫自己做爱的男人。 


「不是。」 


否定之后,等待着自己的是一个强烈的拥抱。那一瞬间,启介觉得自己好象从深海底被捞了起来一样。 


「你是我的。」 


耳边传来低语。 


「你终于属于我了。我整整等了五年。老实说,我打算等了十年之后把你强行带走,但是五年我就等到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听,我要把你带回去。」 


感觉自己似乎置身在一股狂涛里翻滚而眩目。 


爱这个不确定的字眼在他脑海里回响。他爱着妻子和儿子,而且是打心底爱着他们。但是,他也爱这个男人,用跟妻子不同的热情,像烧灼己身似地爱着他。然而,现实却让他不得不认清真相。 


「别让我再等了。」 


诚一的凝视让启介喘不过气来。他虽然不知道诚一真的在等他,但是从他年年来访,并不是没有察觉到他对自己的依恋。 


「你要我并没有什么好处啊!」 


诚一执着于自己的原因。他觉得那跟自己曾经主动结束关系有着极大的关联。越得不到的就越想要,他认为诚一执着于自己的原因,就跟小孩子讨东西的心态一样。 


「求求你回到我身边,我不想再等了。」 


他或许出自真心,但是世界上哪有永远的承诺?启介想起往事,多么汹涌的热情还是会有冷却的一天。就像诚一明明说要来迎接自己却失信一样……。 


这个男人为什么坚持非自己不可?就像孩子的独占欲般,拥有了自己之后他就满足了吗?想到这里,启介不禁开始自我厌恶起来,他觉得有这种想法的自己实在太龌龊了。 


他已经跟五年前那个不求诚一回报,只一心想留在他身边的自己不同了。那时能够忍耐的事现在或许已经受不了。因为他已经没有归处,失去了受伤之后可以安身的避风港。 


突如其来的强烈刺激中断了启介的思考。那在腿间轻柔的爱抚让自己的腰抖动起来。 


「我爱你。」 


这三个字像音乐一样渗进启介荒芜的心田。 


「我只有你。」 


然而,那只是一时的愉悦,他已经无法再相信这看不见未来的承诺。被贯穿的预感让启介心悸,诚一疯狂的索求让他有点得救的感觉。 


做爱绝对有安慰自己的作用。把自己交给贪欲的男人,顺便抚慰孤独的寂寞,他觉得那是一种合理的关系。反正都已经没有归处了到哪里都一样。 


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待在这个口口声声说着爱的男人身边,直到他厌倦自己,然后再度习惯一个人的寂寥为止。 


他没有说要跟他走。但是回拥住男人肩膀的力量,应该已经说明了一切。 




……午前,诚一就搭车回去了。他说从母亲那里知道自己离婚后就坐立不安,花了一个晚上把工作完成之后,硬是向过口还要上班的公司请假过来,不过他笑着说来得有价值啊,还万般不舍地在自己唇上印下一吻。 


在车站道别前夕他问自己『什么时候来?』,他都说了等弄好旅馆的事就过去,他还几度不停地确认。回到城市之后的他,每天不间歇地打电话来,说是想听听自己声音的男人,聊生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在结束电话之前不是『妳什么时候来?』,就是『我爱你』,彷佛是非说不可的话似地。 


诚一回去后的一个星期,一封快递信寄到启介手边。里面是一张指定日期的单程机票。他向男人反应不必这么做啊,男人却说『无所谓啦,你只要早点来就好』。 


真的没有什么真实感的启介在去东京的前一天,祭拜了双亲的坟墓。他双手合十,诚心诚意地向父母忏悔自己结束了旅馆的事。但是,他不敢在父母的坟前说要去找男人。 


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启介只是塞了几件秋冬的衣服就坐上飞机。提着自己轻便的行李,启介觉得一点都没有今后将和诚一共同生活的感觉。好象只是去住个几天就要回来。 


不知不觉睡着的启介听到东西掉下来的声音才醒过来。 


「你的眼镜掉了。」 


听到邻座的中年妇女提醒,启介才慌忙将眼镜捡起来。他以前虽然数隐形眼镜,但是因为掉了一边所以无法继续使用。这副自己不知数了几年的黑框眼镜在光线的照射下,可以发现镜片上有细细的磨纹。 


花了四十分钟飞机才抵达目的地。迟了二十分钟,担心让诚一久等的启介,在接客大厅却没有发现他的踪影。不过刚把行李放下就听到有人呼叫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一个穿著西装的男人正跑了过来。或许是赶得很急,男人气喘吁吁地站在自己面前,前发掉落的额头有着细细的汗珠。 


「你等很久了?」 


他在呼吸的空隙中问。 


「因为飞机误点,所以我现在才到。」 


诚一松了一口气,指着椅子上的提袋。 


「只有这件行李?」 


看启介点头,诚一就伸手拿过提袋。 


「走吧!」 


「我自己拿就行了。」 


客气的启介,诚一也只是笑着摇头。走到外面的停车场时启介又吃了一惊。他记得诚一以前开的是一辆敞篷车,怎么现在变成印有公司名称的白色汽车呢?发现启介疑惑神情的诚一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我还在跑业务,所以送你回去之后还得继续工作,这辆丑车就请你忍耐一下吧!」 


启介虽然吃惊却不介意,不过他怕说出来诚一会更在意就干脆保持沉默。坐上助手席之后闻到一股诚一喜欢的香烟味道,还是跟五年前一样没变。 


「飞机没有摇晃吧?」 


他的驾驶虽然平稳,但是从发动引擎的快速来看,可以知道真的是在赶时间。 


「还好。你既然这么急,我可以搭电车回去啊。反正我去过你家一次,只要告诉我地址我可以自己找到。」 


诚一耸耸肩。 


「你是路痴还敢说?要是放你一个人的话,我怕我会担心得无法集中精神工作,而且……」 


诚一说到一半停下来。启介追问他也笑而不答。 


「对了,你的隐形眼镜呢?」 


看着窗外的海景半晌,诚一又开始说话。 


「不见了。」 


他哦了一声之后,像想起什么似地又说: 


「对了,我弟弟最近要结婚,因为女朋友已经有了身孕所以决定得很匆忙。他那个女朋友才二十出头,长得非常可爱,不但娇小肤色又白皙……」 


「哦。」 


以为还是孩子的诚一弟居然已经要结婚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启介明明只是这么想,诚一却慌张地补了一句。 


「她女朋友是很可爱啦,但是要说美还是比不上你。」 


是不是诚一以为提到女人自己就会嫉妒?他慌张的模样令启介不禁发笑。 


「你可不能想染指人家哦,她是你的弟媳呢,何况你已经有我了。」 


启介玩笑地说,然而诚一却没有一笑置之,反而出现极度喜悦的神情。看着他的表情,启介觉得有点心虚。从挡风玻璃看出去的天空蓝得没有一丝杂质。刚入秋的舒服阳光让启介不知不觉闭上眼睛。 


「你累了吗?」 


「不,是阳光太耀眼了。」 


在车子转弯光线不再投射于脸上之前,启介都没有再睁开眼睛。 


车子进入市区中心的饭店地下停车场。还以为是诚一工作上的关系需要绕过来的启介,却听到他要自己下车。 


站在富丽堂皇的饭店大厅看着诚一在柜台办手续的背影,启介觉得自己好象来错了地方。穿著正式服装来往的男女之间,只有自己穿著褪色的牛仔裤和棉衬衫,怎么看都觉得不搭调。回到启介身边的诚一递出房间的卡片锁。 


「我还得去工作,你就在房间里等我。距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到外面逛逛,但是六点一定要在房间等我。」 


「为什么?」 


诚一耸肩笑说: 


「你太迟钝了吧?我们今天在这里吃饭之后要住下来啊,饭店的服务生会帮你把行李拿上去。晚上见了。」 


诚一说完就自行离去,带着营业用微笑的服务生正站在启介身边。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启介来到位于饭店最高层的大房间。房间中央是柔和的沙发组,桌上则有一个水果多到几乎要满出来的藤篮。 


启介不明白诚一为什么要订下这个名叫蜜月套房的豪华房间。不过一坐上沙发的启介立即被那醉人的柔软所吸引,他哪里也不想去地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听到不断重复的敲门声,启介揉揉眼睛醒来才发现四周已一片灰暗。他慌忙看了手表已经是六点十分了。听到敲门声仍在持续着,他赶紧跳起来开门。从内侧打开门,诚一才『你终于出来了』地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不让我进门呢!」 


「对不起……」 


诚一突然抬起他的下颚。 


「你睡着了吗?眼睛肿肿的。」 


「是啊!」 


诚一笑着拥吻启介。他只轻啄了一下后就走进房间。他站在看起来像寝室的房间中央向启介招着手,然后从面向双人床的大衣柜里拿出一套西装。 


「你换上这一件吧!」 


那是一件深色系、剪裁非常讲究的西装。 


「难得在饭店吃饭,就穿得正式一点吧!」 


「哦、好。但是这个……」 


「我已经订好六点半的餐厅了,快点换衣服。」 


启介在诚一的催促下开始更衣,不过无法扎好那条形状怪异的领带,看不过去的诚一过来帮忙。诚一身上也是一套跟工作时不同,有着完美线条的西装,连早就知道诚一是个帅哥的启介也不禁看呆了。 


而且不只服装,他连发型也精心整理过,哪像自己看起来邋邋遢遢的。突然自己的眼镜被诚一取走了,在视线蒙胧的下一瞬间又恢复清楚。 


诚一帮自己换上的,是一副无边且造型细致的眼镜。 


「镜片度数合不合?」 


「有点怪怪的。」 


「可能是新的还不太习惯吧,你能不能在吃饭的时候戴上这副眼镜?」 


他知道诚一不喜欢自己那副黑框眼镜,况且这副新眼镜只是没有旧眼镜看得清楚而已,没什么不方便的。 


「好啊!」 


诚一把启介拉到镜前,那里有一个全然陌生的自己。 


「怎么样?我的品味不错吧!」 


镜里的诚一相当满意似地微笑着。在这个随心所欲打扮自己的男人牵引之下,启介觉得自己好象纸娃娃一样。幸好没有被扮成女装……启介不禁为自己的被害妄想感到好笑。 


报上姓名之后,两人就被带到餐厅里靠窗可以俯瞰夜景的座位。说是夜景,现在仍是还嫌太早的黄昏时刻。即将消失在大楼缝隙间的夕日有着浓浓的橘光。当启介仍陶醉于夕照之时菜已陆续上桌。虽然刀叉用不习惯,但是食物的确相当美味。听到启介称赞好吃,诚一也高兴地笑了。 


「今天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啊?」 


切着主菜的诚一抬起头。 


「因为你来啊!」 


他说得理所当然。 


「为什么我来就要……」 


诚一把刀叉放在盘边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这种纪念日才重要。偶尔吃吃美食,住住好的地方不是也挺愉快的吗?」 


纪念日,有这么夸张吗?自己只是拿着诚一给的机票过来而已啊!但是,他知道诚一是真心高兴自己能够过来,而且如果扫兴地说不必做到这种地步的话,可能会辜负了诚一的一片好意。 


启介虽然不习惯,但还是乖乖地享受诚一所安排的节目。 


花了一段时间用餐后两人回到房间。打开客厅的窗帘,灿烂的夜景就呈现在眼前。奔驰在道路上的车子像一颗颗闪亮的宝石一样。 


听到自己名字的启介转过头来,迎上男人极为认真的眼神。执起启介的左手,当诚一发觉自己要为对方的无名指套上戒指而手却不停颤抖时,不禁咋了一下舌。银色的戒指在灯光下像夜景般闪闪发亮。 


「你也帮我戴上。」 


看着诚一递给自己的戒指,启介不禁怀疑真的可以这么做吗?但这里既不是教会,反正只要诚一高兴就好了,他顺从地把戒指戴上诚一的手指。看着他手上跟自己一样闪亮的戒指,突然下颚又被抬了起来,那轻吻就像誓约的仪式一样。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在诚一热情的注视之下,启介被强力拥进他的怀中后抱进寝室。被诚一穿上的衣服也经他的手一件件脱了下来。 


那是不同于以往的诚一,非常缓慢的爱的方式,但是却让启介感觉舒服。诚一那就像怀抱着处女般温柔的手指过于纤细,虽然让启介迷惑却也陶醉。冗长而甜蜜的行为令他近乎晕眩。重叠在背后的男人重量和互相碰触到的戒指,都让启介觉得不可思议。 


启介在被诚一贯穿后的快感下坠入梦乡。不知是现实还是梦境的温柔触感,贴心得令他掉泪。 




他梦到妻儿。那是他曾经坚信会永远累积下去的记忆。带着幼小的孩子,启介和妻子一起到海边去玩。 


秋末的海水浴场游客不多,绘美和贵之都玩得非常开心。被海水弄湿的裤管和哭着说海水好咸的贵之那扭曲的表情。说要先回车上去的妻儿却一下子消失无踪,启介回过头只看到空无一人的沙滩,就像沙漠一般。 


启介怀着忧郁的心情醒来。他不解地想着为什么在那么强烈被爱之后,还会出现这样的梦境。但是既然梦到了也没有办法。 


那深爱着自己的温暖明明那么舒适,即使无法持久起码现在也是满足的,但为什么妻儿还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呢?难道是自己的内心深处隐隐知道,这只不过是一时的假象吗? 


他凝视着拥抱自己的男人左手上的戒指,就跟自己手上戴的一样。启介有点莫名地恐惧起来。如果拿下来丢到窗外的夜景里去,不知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想归想,他也不可能这么做。 


他们在中午前退了房,同样坐上公司的车。在开了三十分钟左右后,诚一把车停在一座公寓之前。那明显和以前的住所不同。 


「你搬家啦?」 


「一是一阵子的事了。房间号码是508,有空的话就顺便帮我把东西整理一下,我有些行李还没拆呢。我去上班了,黄昏会回来。」 


把钥匙交给启介的诚一不舍地吻了他一下才发车离去。目送车子远去之后,启介走进寓所。足足有八坪的客厅,坐北朝南的方位采光相当良好,这个十分宽敞的房间东西少得惊人,几个纸箱随意堆放在角落。 


厨房里连个杯子也没有,一看就知道才刚搬来没多久。房间里也一样,乍看虽然干净,但是走着走着袜底就会沾着灰尘。自己的行李只有一个提袋,不要十分钟就可以整理好。启介拿出一件旧衬衫当抹布开始擦洗起来。 


把地板擦干净后,启介打开放在一边的纸箱,将里面塞满的餐具和书都拿出来一一整理。衣服放在寝室的衣柜里,餐具送往厨房,书则放在客厅既有的书架上。 


等到把四个纸箱里的东西都整理得差不多时,天色已经暗了。诚一说他黄昏就会回来,虽然不知道他的话可信度有多高,但是怕他回来没东西吃的启介,拿着钥匙走出了公寓。 


他向一个看起来年约五十岁的路过妇人询问这附近有没有超市,妇人起初还狐疑地看着他,后来听说是刚搬来的之后,就放松戒心告知他方向。 


「能搬到那间公寓真令人羡慕啊,那里可不便宜哦!」 


妇人抬头看着公寓叹息。 


「那里不是出租的吗?」 


妇人皱起眉头不发一语地离去。可能是觉得启介明明说住在那里,却不知道是不出租而起了疑心吧!他往妇人所说的方向走去,就看到一家小规模的超市,买了一点食材之后趁天色微叫回到公寓。车站离这里不远,是个适合居住的好环境。经过书店的时候,他还顺便买了一本就业情报杂志。 


听到门口传来声音,正在厨房里盛菜的启介探头一看,时间刚好晚上七点。 


「我回来了。」 


诚一对在厨房里的启介招呼一声后走了进来。他那长长的物和拥抱让启介以为,是不是要这样直接做爱,不过幸亏诚一及时煞车,启介才得以用沾着菜屑的手继续准备晚餐。 


由于没有餐桌,所以就在客厅地上铺了一块桌布以便摆放餐具。虽然跟昨天盛装晚餐的感觉不同,不过也满有趣的。 


吃过饭之后,诚一拉起还在清洗餐具的启介走到寝室。还以为是不是要做后来发现原来不是。诚一从床旁的小桌上拿起一样东西递给他,是存折和印章。 


「这是我的,不过交给你保管。」 


启介真的被诚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诚一边解领带边笑着说: 


「你的本业不是经营旅馆吗?一定很会管钱吧?」 


「但这是你的钱啊!」 


把西装领带用衣架挂好之后,诚一坐在床上说: 


「反正都要有人管啊,怎么想你都比我适合。这里也是从薪水里扣出来买的,其实里面已经没有多少钱可以管理啦,你看了不要吓一跳。还有我的零用钱也由你决定。」 


「但是……」 


他不明白诚一为什么要这么做。看到他满脸困惑,诚一啪地一声站起来,走过去轻抚启介的头发,两人之间的距离消失后只剩下彼此的体温和味道。 


「握着钱包的感觉不是很像老婆吗?」 


诚一以暧昧的表情凝视着启介。 


「你不喜欢我这么说?」 


那我先说对不起。听着诚一的道歉,启介更是一头雾水。 


「要我当老婆也行啦,不过可能会有点像恐怖片。」 


听到这里,启介忍不住想象诚一穿围裙的模样,不禁笑了出来。 


「你在笑什么啊?」 


「太好玩了嘛!」 


「什么太好玩?」 


启介犹豫了几秒后说: 


「你的小妻子模样。」 


看着诚一皱起眉头的表情,启介又大笑出来。诚一轻打了他一下后将他抱起。两人无言地互相拥抱,互相悦去彼此的衣物。诚一的体温让启介的胸口热了起来,他期待着被贯穿的喜悦。 


感觉诚一小心翼翼地拥着自己,启介不觉一阵酸楚。他明明喜欢温柔的做爱,却又希望诚一粗暴对待自己,连启介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矛盾。 


做完之后两人一起冲澡。这是以前的诚一根本不会做的事。在他温柔地清洗自己的头发和身体之下,新的欲望又油然而生,两人在浴室又做了一次,启介毫不抗拒地接受。 


他朦胧地听着自己在浴室里回响的呻吟声。诚一将自己抱进寝室,两人像交谈似地不断亲吻,接着像玩累的小猫一样抱着沉沉入睡。 


被爱和被触摸都让启介觉得高兴且愉悦。诚一那只凝视着自己的眼神多么温柔。但是想到那只是昙花一现的时候他又觉得悲哀起来,这么幸福的日子还是有结束的一天。 


终究悲伤的心情敌不过睡意的侵龚,启介抱着男人像守护符般的左手入眠。 




到了东京的第四天,启介被一家离住所只有一站远的商务饭店采用。虽然那家饭店早已招募过人才,但是由于突然有人离职,而且启介又有过相关经验,所以立刻就被采用了。尽管薪水不多,不过能在附近上班运气就已经够好了。 


那是一家以商务对象为主,几乎只提供住宿休息服务的小型饭店,里面的员工气氛融洽得像一家人一样。启介才上班的第二天同事就替他办了一个欢迎会。地点是在他们经常聚会的一间小居酒屋,在酒酣耳热之际,启介难免被问到以往的经历,他老实地把旅馆因经营不善而倒闭以及离过婚,还有现在寄住在表兄弟家的事说出来。 


感觉到现场气氛变得感伤起来的启介虽然有些后悔,不过酒过三巡之后,是男人都有的过去立刻被众人拋诸脑后。连带被欢乐气氛影响的启介,也跟着同事的笑话笑了起来。 


在啤酒褪去冰凉之时,突然有人抓住启介的左手。他一回头,柊国广不知何时已坐到旁边,直盯着自己的左手看。 


二十二岁的柊年纪跟启介差了将近一轮,不过由于他天生开朗的性格,在启介第一天上班就跟他好象认识十年的朋友般亲热交谈。启介虽然有点不习惯别人那么热情,但的确也让自己在陌生环境中得到一份安心。 


不记得自己二十二岁时在做什么的启介,却对这个高中毕业就立刻就业的柊,有着同年龄男人所没有的能干,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个戒指是什么?」 


他慢腾腾地问。 


「是别人给我的。」 


「这不是结婚戒指吗?」 


「嗄、是吗?」 


柊瞪大眼睛夸张地笑了。 


「会戴在这里的戒指,除了婚戒之外还代表什么?」 


启介有点搞不清楚。自己在结婚的时候当然有给妻子婚戒,但是当时也只准备妻子一个人的。而结婚的朋友好象也跟妻子戴相同的戒指……。 


「一开始我就觉得你是个迟钝的人,不过没想到神经大条到这种地步。」 


笑完之后,柊从下看着启介。 


「这种东西应该是拿来送人而不是被送的啊!告诉我是谁送你的。不过,送戒指给你的女人还真可怜,情意完全没有传达到啊!」 


但是……,柊边说边抚摸启介的颈脖。 


「你女朋友的独占欲已经非常明显了,你身上有好多吻痕啊。每次你在换衣服的时候我都有注意到,而且吻痕几乎都没有淡化的迹象。你该不会是因为那个女人才离婚的吧?」 


柊惯有的活泼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充满恶意的眼神和笑容。 


「看你一脸淡泊的样子还真能搞啊,不过我能了解那个女人为你着迷的心情。你太柔和了,不管说话或表情,而且仔细看看你的五官还长得相当端正,是因为你总是戴着黑框眼镜大家才看不出来。连背上的皮肤也很白,跟玩偶一样,一点都不像已经三十几岁的模样。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还以为大概二十五岁左右呢!」 


「柊。」 


他歪着头。 


「你的酒癖不太好喔?」 


也不知道是哪里有趣,柊竟然捧腹大笑了起来,引得其它同事纷纷转过头来。等他笑够了之后还枕在启介的膝盖上睡了起来。那种旁若无人的态度以及有话直说的个性,令启介瞠目结舌。 


然而,残留在他眼角眉梢的孩子气又令人无法生气,启介也只好暂时忍着把膝盖借给他。四十几岁的老板娘走过来看着柊噗哧一笑。 


「真可爱,他很少喝得这么醉啊!他在你来上班的时候一直称赞你非常温柔,一定是把你当作哥哥看待吧!」 


这场欢迎会就在启介让柊枕在自己膝盖沉睡的状况下结束了。在叫出租车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柊也住跟自己相同方向,而且还是附近。 


同其它同事问明了柊的住所后,启介扶着他坐上出租车。柊在车里还是持续大睡,连到了住所门口下车还是站不稳。启介请司机梢等一下,搀着他的肩膀行走。打开房门,帮他脱鞋开灯,然后再把人拖到床上。柊的房间就像杀风景的饭店房间似地,一点生活味道也没有,跟他那种喜欢谈笑的印象有相当大的差距。 


「晚安。」 


把柊放在床上的启介想要解开他缠在自己额上的手时,没想到反被用力抱住,还来不及抵抗的当儿已经被他吻上。不过那只有一瞬间,启介迅速推开他站了起来。 


「哦、你一点都不惊讶?」 


充满强烈意志的眼神,一点都不像刚才还烂醉得完全走不动的男人。启介心想自己是不是被骗了,不过事到如今后悔也没有用。 


「别做傻事了,早点睡吧!」 


柊耸耸肩。 


「男人吻你居然不会动摇,你还挺酷的嘛!」 


不理会这个喝醉的男人启介搭上出租车。 


柊说被男人吻还不动摇的自己很酷,那只是因为又不是被自己喜欢的人吻,根本毫无意义可言。如果这么说出来的话柊可能会生气,但是那真的就像跟猫狗亲嘴一样没有太大感觉。 


等车子开到住所门口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以为诚一已经睡了的启介,发现门口的电灯还亮着。 


穿著西装的男人睡在客厅的地板上,就像胎儿一样蜷缩着身体,还冷到抖着肩膀。旁边是从便利商店买来的便当空盒。启介不觉有点愧疚起来,早知道应该做点什么放着才对。 


「睡在这里会感冒峨!」 


启介说着轻摇诚一的肩膀。他呻吟了几声后睁开惺松的眼睛凝视着自己,那呆滞的表情突然微笑,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对自己说『你回来了』,耳际还感受到甜蜜的啃咬。一句『我回来了』也被诚一热情的吻所吞没,长长的一吻后,诚一把两人亲密交换的唾液贴在启介唇上。 


「有酒的味道。」 


「我才喝过回来的啊!」 


启介轻轻阻止诚一解开自己衬衫钮扣的手。 


「先去洗个澡吧?这样才能睡啊!」 


「好吧!」 


诚一说着,还意犹未尽地啄着启介的唇。这像孩子般耍赖的男人令启介打心底疼惜,他拥紧了那个微微传来发胶味的头。 


「你不是累了吗?」 


会睡在地板上的男人。启介记得只有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诚一七点回来过,接下来就每天都八点以后才到家,严重一点还有凌晨才回来。启介所以不怀疑他是跟别人见面之后才回来,是因为他脸上总是充满了疲态。虽然看着自己的时候仍然充满笑意……。 


「最近的杂事越来越多了,我得多费点心力去应付。难得你都来了,却不能每天跟你黏在一起。」 


「还要怎么黏下去啊?」 


启介半开玩笑地说。 


「我只能劝你别太辛苦了。」 


看到诚一高兴的神情,启介不禁有点罪恶感。他思索着会这样想的理由,结果却说出一个不是理由却很愚蠢的事。 


「我今天被吻了。」 


诚一的表情骤变,他脸色阴沉地皱起眉头。 


「跟谁?」 


从诚一强烈握住自己手臂的力量,启介可以知道他有多生气。但那只不过是个吻而已,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是我饭店里的同事,他喝醉了,应该是开玩笑……」 


「吻哪里?」 


他责备的视线依旧不变。 


「嘴唇。」 


诚一直视着他。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自己为什么要说?如果不说的话他不知道,也就不会这么生气了。 


「不说的话我会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才说完,他的嘴唇就被粗暴地堵住了,激烈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都是你太不小心了,即使是喝醉也不能让别人有机可乘,因为你是……我的。」 


卷入暴风般的热情之中,两人纠缠在地上。之后虽然因为寒冷而换到床上,诚一执拗的索求仍然没有改变。 


跟诚一的关系让启介想起与妻子的性爱。妻子也跟自己一样淡泊,一个月下来的次数寥寥可数。但是,两人只要心意相通也就够了,他们彼此对这一点都没有不满的抱怨。但是,诚一不一样,不到两天就想求欢,启介也乖乖地顺从。他一点也不讨厌那种感觉,只是对象是诚一的话,总能轻易勾起自己心中对性激烈的欲求。 


妻儿都是自己的家人,但是诚一不一样。他是自己热情的恋人,直到那股热惜退散为止。启介想着究竟什么时候会结束。如此相爱的夜晚,总有一天也会被遗忘地埋在记忆的深处……。 


这是一开始就知道的事啊!他无法信赖诚一,坚信这一切总有结束的时候。自己不是知道才到这里来的吗?想到未来不可期的孤独预感,启介不禁落下泪来,而隐藏似地把脸埋在床单之间。 




在欢迎会的隔天,启介一早就在更衣室遇到柊。柊一脸清爽地向他道早安,用完全想象不出昨夜那恶质表情的态度「昨天真是麻烦你了」地向启介道歉。 


无法去责备一个喝醉的人,启介也只好笑着回答「以后别喝过头了」。然而,他在柊走出更衣室前都没有脱掉衬衫,因为被指出吻痕的事一直挂在他心上。 


站在柜台里的柊就像平常相处偷快的好同事一样,完全不提昨晚欢迎会的事。启介心想,说不定他连自己说过什么都忘了。 


但是,这一天的黄昏,在无人的更衣室换衣服的启介听到门的声音转过头来,看到柊拿着一罐咖啡走进来。庆幸自己已经换好衣服的启介慢慢系好皮带的时候,突然被抓住了衣领。 


「是亚曼尼啊!」 


站在自己背后的柊一脸感叹的模样。 


「我快不能呼吸了。」 


柊这才松开手指。 


「我有注意到你的衣服都很高级,还想我们的薪水又不多你一定很辛苦吧!」 


「这是我同居人的。」 


启介把抓歪的衣领拉好。他上班穿的衣服全都是诚一的。因为诚一求他别穿带来的衣服,所以他就把自己的衣物全都放在衣柜里。他虽然比较瘦,但跟诚一差不多高,所以衣服还可以借来穿。 


柊坐在铁椅子上打开罐拉环。 


「你同居人的品味还不错,他是做什么的?」 


「普通上班族啊!」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昨天不是说过了,你不记得了啊?我跟同年的表兄弟住在一起。」 


「你说谎。」 


柊武断地否定。 


「我没有说谎啊!」 


「你不是跟女人同居吗?而且还是恋人。你身上的衣服一定也是她买给你的吧?快从实招来。」 


或许可以称为恋人吧,但却不是女人。不明白柊为什么执着于这件事上,启介逃避似地加快了收拾东西的动作。 


「不好意思辜负你的期待,但我真的是跟表兄弟住在一起。」 


「你昨天有回住所吗?」 


柊歪着头嘲笑。 


「我又找到你的新吻痕了。昨晚你回去之后一定又享受过了吧?没想到你还满有体力的。」 


他那没有醉而充满追问的眼神。说不定喝醉了之后才是他的本性。启介提高了对这个有话直言的同事的警戒心,连速离开了更衣室。 


他决定从明天开始提早上班的时间,这么一来就不会在换衣服的时候遇到柊,而被他追问自己的私事。与其要这么辛苦,还不如直接提醒诚一减少吻痕的数量。但是,他不想这么做,他不想阻止任何诫一想做的事。 


可能是心里有事的关系,做饭做到一半的启介发现没有小麦粉。在流理台的柜子里翻了半天连用剩下的都没有。早上出门还想着下班后顺便买回来,都是柊的事让自己分了心。 


启介叹息地解开围裙。要炸东西没有小麦粉怎么行呢?虽然可以改一下菜单,不过启介还是觉得出去买比较快。拿好钱包,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哇』地一声叫出来。 


一脸吃惊的诚一站在自己眼前。现在连七点都不到,启介没想到诚一会这么早回来。 


「你要出去吗?」 


启介苦笑地回答: 


「我到附近的便利商店去买一下小麦粉。」 


哦……诚一应了一声后把公文包放在门口。 


「我陪你一起去吧!」 


「我只是真个小麦粉而已啊,一下子就回来了。」 


「嗯,我也有东西要买啦!」 


结果,启介和穿著西装的诚一一起出门,两人在街灯照耀下的步道缓缓走着。 


或许是天色还早吧,步道上的行人和路上的车子还很多。发现有脚踏车经过以前,启介都还没闪就已经被诚一搂过肩膀。虽然在车子过后诚一就松开手,但启介还是觉得胸口一阵刺痛。 


在附近的便利商店找不到小麦粉,于是两人又走到比较远,已经快打烊的超市。诚一明明说有想要的东西却什么也没买。启介都说不用了,诚一还是抢过他手上的塑料袋。 


「要不要从公园那里走?比较快。」 


启介点点顼,跟在诚一身后。他心想,或许诚一是想藉买东西的理由出来散步吧! 


「今天晚上吃什么?」 


他边走边问。 


「天妇罗。」 


「哪种天妇罗?」 


「虾子、牡蛎……还有青菜。只要炸一下就好。」 


微凉的风让启介打了个喷嚏。他出门前想过外面会不会冷,不过懒得回去拿,而且便利商店就在附近就只穿了一件衬衫。然而,十月半黄昏的空气远比想象中要来得冷,启介不禁缩起身体。突然背上一阵温暖,有香烟味的西装让启介慌了手脚。 


「把衣服给我穿的话你不会冷吗?」 


比肩而走的男人停了下来。 


「我来告诉你这种时候该怎么办吧!」 


看到启介至着头,诚一恶作剧似地笑了。 


「你只要微笑说谢谢就行了。」 


启介追上走在前面的诚一抓住他的手臂。 


「要是你因此感冒了怎么办?我不想看到你痛苦的样子啊!」 


他的手被抓住了。诚一跨过在昏暗中也看得出来,写着『禁止进入』的低矮铁栏,把启介带进树丛之中。被强力压在树干上的启介几乎要窒息般地被诚一拥入臂弯。光是那热情的吻已经足以让启介心神俱醉。 


「我不冷。」 


吹拂在耳际的气息是那么灼热。 


「现在……还不冷。」 


诚一透过牛仔裤轻揉着启介的臀部。在启介还来不及吃惊的时候,诚一的手指已经毫不犹豫地拉下他的拉炼,从内裤之中取出性器。 


「等一下……」 


颈项上是湿热的吻。深深探索着自己内部的手指。动作忽然停了下来。还以为他要停手的启介抬起头来,却迎上诚一充满欲望的眼睛。 


「我想在这里要你,可不可以?」 


「要是被别人看到的话……」 


诚一坏笑着说: 


「那就让他们看好了。」 


一个深深的吻。当诚一再度提出要求时,启介便不再抵抗。为了减少露出的部分,他紧抱着树干突出自己的臀部让诚一从背后插入。就算夜色昏暗,但并不能保证不会被谁看到。 


明明是羞耻而放荡的行为,却让启介觉得异常兴奋。 


在诚一射出的同时,启介也朝着紧抓的树干解放。行为结束后,诚一吻着还在呆滞状态的启介,用着跟刚才那个狂暴地扭摆着腰身的男人完全不同的温柔,帮他整理衣服。 


「对不起,这么冷还让你这样。不过谁叫你刚才说了那么可爱的话……」 


还回味着诚一留在自己体内感觉的启介站起身来。他的步履虽然不稳,身边却有一双扶持的手。他装做喝醉的样子靠在男人身上。坐进电梯之后,明知前面有人却还是当着他们的背后接吻。 


热情会让人疯狂,启介觉得现在好象又回到那个跟诚一做爱的高中时代。他只能堕落,根本无力反抗那般强大的力量。当他想着现在跟以前不同,还是得保留一点理智,但是决心立刻在门口被打碎了。 


「我今天不吃晚饭。」 


从背后抱住掏出钥匙正要开门的启介,男人热情的低语: 


「我想好好抱你。」 


他的声音日……就跟麻药一样。 




过了狂野的一夜后两人都睡过头。在迟到前夕醒来的诚一当然不吃早餐,慌忙梳洗完后就拿着公文包准备冲出去,不过临去前仍不忘吻过启介再走。 


一样比平常迟了很久的启介慌忙进入更衣室,距离晨间训话还有十分钟的时间。更衣室里除了柊之外还有另外两名职员,他们都已经换好饭店制服。 


「冰见先生,你迟到了哦!」 


一名年纪较长的男人对他说。启介只能暧昧地响应一句睡过头了。他虽然不想在柊面前换衣服,但现在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 


他迅速脱掉衬衫换上饭店制服。等系好蓝色的领带之后,距离工作时间只剩五分钟。其它两名职员都已经出去了,只有柊坐在折叠椅上抽烟凝视着启介。受不了视线攻击的启介开口问: 


「你不到柜台去吗?」 


「去啊,不过我想等你一起去。」 


柊站起来把香烟捻熄在烟灰缸里,离开更衣室向柜台走去。对于好不容易才赶上上班时间的启介,坐在柜台内办公室里的经理虽然面色不善,但因为他没有迟到所以没多说什么。 


当启介一站进柜台,立刻就开始忙着替住客办理住房手续。等到人潮过了已经是十点半。 


「冰见先生,你老是做那种事吗?」 


在大厅没人的时候,柊突然冒出这句话。 


「那种事?」 


一个不祥的预感掠过启介心中。柊凝视着他坏笑说: 


「我可不是刻意要看的。」 


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的启介脸色一下刷白。 


「我从便利商店经过公园的时候突然听见奇怪的声明,想说偶尔会有人在那里做,就想过去吓唬他们一下。没想到仔细一看居然是冰见先生,真是让我吓了一大跳。而且对方还是男人。一开始我还以为你被强奸,不过看到最后就知道不是了。」 


柊流畅地描述着羞耻的行为。 


「在外面做的时候要小心一点,不知道会被谁看到啊!」 


之后,柊没有再说什么。虽然恢复平常的工作,但是启介却无法镇静下来。在公共场所做那种事当然有被发现的可能,而自己却在激情之下顾不了那么多。 


他瞄了身旁的柊一眼,感觉这个比自己年少又矮的男人充满了威胁感。要是柊把那件事说出来的话……要是他说自己是一个在公园里向男人突出臀部、欲仙欲死的男人的话……。到时候就离职算了,这样就能干脆解决。 


柊不知道诚一就是自己同居的表兄弟。即使恶评集中在自己身上也不会危害到诚一。 


一个人想到不可自拔的启介,没发现客人不耐地拿着钥匙站在自己面前。直到在柜台里有人拉了自己的手一下,知道是柊的启介过度反应地抖了一下身体。柊一脸讶异地看着他。 


「客人要退房。」 


柊压低了声音说。看到启介仍旧一脸茫然的模样,他皱着眉头接过客人的钥匙。 


「您是寺山先生吧?请稍等一下。」 


他打着计算机输出住宿费用。等到客人一脸不悦地走出饭店后,柊才叹了一口气。 


「冰见先生你在干什么啊?工作时候怎么能发呆。」 


「是……」 


启介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连续不断地出错。他几次弄错客人的名字,还把钥匙给错。到后来,启介只能像机械一样不住地低头道歉。 


好不容易到了午休时间,启介拿着罐装咖啡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发呆。其它职员都到外面去吃饭,被邀约的启介以没有胃口拒绝。明明从早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却一点也不饿。 


柊会不会趁自己不在的时候把那种痴态告诉别人?他要说也没办法,因为那是事实,而且是自己同意之下的行为。然而,激烈的自我厌恶却像波浪似地侵袭着启介。 


在桌上抱头烦恼的启介听到开门的声音。他一回头看到拿着附近便当店袋子的柊走了进来。他下意识地抬头看看时钟,柜台的两个人一定要错开吃饭的时间,所以只要启介不出去柊是不可能进来吃饭。交换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柊进来的话自己就得回到柜台。启介慌忙起身,不小心牵动折叠椅倒在地上,让他更是尴尬地逃命似地走向门口。 


然而,在启介出去之前门已经被粗暴地关上。随着夸张的叹息声响起,柊拉住启介的手把他推倒在椅子上。俯视着启介的眼神里打从心底啼笑皆非地问了出来。 


「你在怕什么?」 


他把袋子放在桌上。 


「你不用担心交班问题啦,我已经请时枝先生代替了。他虽然是管事务的,不过以前也站过柜台。」 


柊边说着边坐在启介的对面。 


「是因为我说在公园看到那种事情,你才变得魂不守舍吧?」 


他咋了一下舌。 


「真不知道你是没神经还是神经过敏。满不在乎地被我看到吻痕,却只因为被我调侃两句就心神不宁。真难以想象你会在外面做那么大胆的行为。」 


启介仍然全身僵硬。 


「我是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啦,不过我没打算说出去。只是没想到身边居然会有同类而开开小玩笑而已。」 


他从袋子里拿出两个便当。 


「我不会把那件事说出去,你可以放心了吧?别一副好象世界末日的表情好不好?吃了饭才会有精神,这便当就算我吓到你的赔礼吧!记得下午别再犯错了。」 


听到他说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确让启介安心,但是他并没有放松对眼前这个男人的警戒心。看到启介似乎无意吃便当的柊又咋了一下舌后,把便当的包装拆开,还把筷子扳成两根后递过去。 


「多少吃一点吧,我没打算吓你啦,你就原谅我吧!」 


他谢罪的语气让启介不禁笑了出来。看到他的笑,柊僵硬的表情也缓和了。放松了戒心之后肚子自然也饿了,启介自己都觉得自己现实。虽然午休时间所剩无几,但柊都已经买来了不吃不好意思。启介一个劲地猛吃便当里的炸鸡。 


「我以前就觉得你吃东西的样子好诱人哦!」 


柊有感而发地说。 


「白皙的皮肤再配上隐约露出的红色舌尖,要是你有心诱惑的话,大概没有男人可以逃得过吧!真羡慕啊,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的条件的话,一定可以玩尽天下帅哥。」 


柊一脸天真地说着没节操的希望。接着又用充满兴趣的眼神发问: 


「在公园里的那个男人是件的情人吧?刚开始我还以为他是暴露狂,后来完事之后发现他对你非常温柔,温柔到连我都会不好意思的地步,还亲了你好几次呢!我虽然不喜欢太黏人的男人,不过偶尔那样也不错。」 


柊得寸进尺地握住启介的左手。 


「你怎么会认识那么帅的男人?告诉我嘛,我也想要那样的恋人啊!我跟谁都无法持久,我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因为我太容易腻了……」 


更衣室的时钟发出整点的报时声。 


「啊、时间已经到了,我还想跟你再多聊一点啊!你好象比我还有经验,说不定可以听到很多好玩的事。」 


柊说话的速度快到启介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启介虽然得以回到工作岗位上,但在离去上前还是不忘订正。 


「你好象误会了。」 


他做了恶梦。但是醒来时只留下不愉快的汗迹和感觉,关于内容则是毫无印象。 


或许是跟从前一样的梦,抑或只是精神上的不愉快。不想刻意去忆起令人讨厌的事,确定诚一仍睡得香甜之后,启介悄悄起床。 


他跟已经离婚的妻子足分床睡,而这里只有一张床。不习惯只有刚开始时,身边有温暖总是令人心安。 


他穿著睡衣走在寒冷的走廊上,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他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那一刻仍未来临。也该是有谁出现的时候了吧?他也差不多该厌倦自己了。然而,从诚一身上感受不到任何迹象。 


五年前他来到东京的时候诚一有女朋友。他即使怀抱着自己仍以恋人为优先,只要电话一响,不管是在做爱途中或何时何地,都会立刻弃自己而去。 


他任性地爱着自己,也任性地丢弃自己,启介并不想强求什么。反正自己是同性,跟男人之间的爱情根本就没有未来可言。只要他肯抱自己就心满意足了。从开始到最后,他都愿意只是单方面的披索求。 


这次应该也一样。虽然是诚一主动找自己回来,但他应该还有其它的恋人吧?会不会哪一天他又开始任性地冷淡起来呢?他已经有了觉悟。到这里来已经多久了?二个星期、三个星期?诚一仍旧没有改变。 


每天就算工作到半夜也必定回来。只要没有应酬他一定会回来吃饭。万一要晚归绝对会先电话通知,反正启介也要准备自己的晚餐,也没叮嘱他要打电话回来,但诚一就是会做得好好的。 


还有假日必定两人一起度过,就算出门也是两人一起。只要启升到附近买东西,他一定会问明去向后跟着来。 


而且温柔,温柔到令人不禁困惑。以前的诚一经常出现粗暴的性行为,只要他一不高兴动作就会变得好粗鲁,要不就是例行公事般地做爱。 


然而现在不同,他虽然还是会不分时地索求自己,但是态度已经温和太多。从他的手指就可以知道他有多慎重地在触摸自己。他轻拥住启介,温柔地在他的体内肆虐,直到启介失控为止。 


那么温柔的诚一应该让自己满足了啊,为什么他还如此忐忑不安?像变了个人似的诚一,为什么会让自己如此心绪不宁?启介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喝了一口啤酒。 


那冷度虽然令他颤抖,但是酒精的热力却让他的身体火热起来。 


看到诚一的香烟放在客厅,他随手取了一根。被温柔的拥抱当然舒服,他没有任何抱怨,总比痛楚的感觉要好。但是……启介伸手抓乱头发,他不想习惯。他不想习惯那种甜蜜的感觉。要冷淡的话最好快一点,这样比较不会辛苦。就像诚一有了新恋人后不需要自己一样。 


他想起柊中午说过的话。自己看起来虽然像被爱,但是根本就不可能持久,那脆弱得像是风中残烛的爱情。不管爱有多深总有一天会消失。所以……。他听到地板发出声音,让自己烦恼到几欲疯狂的男人就站在身后。 


「看你不在,我还以为你到哪里去了呢!」 


诚一坐在启介身边,夺过他喝了一半的啤酒。他喝了一口皱眉说冷,然后用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耳后。那股温暖让启介知道自己有多么寒冷。 


「睡不着啊?」 


他闭上眼睛。 


「我做了恶梦。」 


「什么恶梦?」 


「我忘了,只觉得很恐怖之后就醒了。」 


轻抚脸颊的手指替自己拭泪,下一秒就被拥进温暖的怀里。 


「只是梦而已啊,忘了吧!」 


他缠住男人拥抱的手指,想确定到底哪个才是梦境。高中时整日幻想能像这样在一起就好的诚一,现在就在自己身边。这种感觉比较接近梦境。然后就像汽球一样,拿一根针就足以戳破……。 


「被我同事看到了。」 


看到什么?男人温柔地问。 


「我们不是在公园里做爱吗……」 


诚一的手臂震了一下。 


「不过他说不会讲出去,因为他自己也是同性恋。」 


诚一没有说话。启介猜不出来拥抱着自己的男人此刻在想些什么。 


「我是不是让你受苦了?」 


诚一的回答让启介觉得意外。 


「对不起,都是我想在那里做。你明明不愿意的啊!」 


启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除了。不是那样的……」之外,他什么都想不出来。 


「你别想太多,我一点都不在意……」 


诚一吻着他的头发,温柔地抚弄他面颊的手突然加重力气抬起他的下颚。 


「你上次不是告诉过我被同事吻了吗?」 


启介不明白事到如今他怎么又提起。 


「该不会就是那个自称同性恋的男人吧?」 


看到启介点头,诚一明显表情不悦。他把手轻放在诚一脸上。 


「被吻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就像你不是会吻女孩子一样?你别想太多……」 


突然被摇晃肩膀的启介惊讶地抬起头来,只看到诚一愤怒的神情。 


「你是在责备我吗?我虽然以前跟不少女人交往过,但是耶也很正常啊!而且告诉你,我从五年前就已经不再抱女人了,在得到你之前,我可是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 


那又怎么样呢?即使听到诚一这么说,启介还是无法相信他只有自己一个。然而就算是谎言,被说你是唯一还是令人高兴,就像沉浸在无意义的优越感里一样。想到这里,启介就不禁觉得,谎言虽然不好还是有发挥用处的时候。 


「接吻在外国不就像打招呼一样吗?我一点都不在意。」 


「你不在意我在意啊!」 


两人好象各说各话。男人放开困惑的启介站起来。 


「你是不是在玩弄我?」 


「我没有啊!」 


他怎么可能? 


「要不然是想让我嫉妒吗?」 


「你嫉妒了……吗?」 


诚一的脸蓦然红了,丢下一句『算了!』之后就走出客厅。启介坐在那里反刍着刚才的对话,越想就越是冷起来,他起身回到温暖的寝室。这种时候只有一张床就很不方便,在如此尴尬的情况下,如何与诚一同床共枕? 


「我可以睡在你隔壁吗?」 


「随你便。」 


诚一背对着他回答。启介考虑着是不是别睡在这里比较好,但是拿着棉被出去又好象在呕气一样,只好轻手轻脚地钻进棉被里。凝视着诚一闹别扭般厚实的背脊,启介知道有些话不得不说。 


「我刚才真的没有在玩弄你啦!或许这样说会很奇怪,但是我要谢谢你很在意我。」 


诚一转过身来,表情痛楚地把启介捞进怀中。 


「我怎么可能不在意你?」 


他颤抖地说。 


「不在意的话怎能过着五年的禁欲生活?怎么能明知道你已经是别人的,还每年厚着脸皮去找你?怎么能知道妳离婚之后喜不自胜地去接你,还买了一间几乎负担不起的公寓?全都是因为你,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才会做这么多,你为什么就是不了解呢?」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是被爱的,只是……,比被爱更大的不安已经占据了启介的胸口。 




柊过来搭话说两下得真大。中午出入的客人比较少,也就没那么忙。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平日的中午根本不会有客人到我们这问破饭店来。你看了今天的预约名单没有?惨不忍睹啊!」 


启介担心会不会被经理听到,幸好他坐在里面的办公室里似乎没听见。 


「你小声一点,要不然会被听到。而且这里可是饭店呢,比我家经营的旅馆还要漂亮又便宜。」 


「你这个人真是太单纯了。」 


柊苦笑着说。在一起共事都一个多月了,启介多少能掌握一点柊的个性。这个开朗又热情,怎么看都相当乐观的同事,在爱情上也有异于常人的看法。 


「我是不太挑啦,只要是男人都行。也不是没有喜欢的典型,但是跟自己喜欢的人不见得处得来,与其在没有可能性的家伙身上花时间,还不如唾手可得的享乐来得实际多了。而且灯一关就看不到脸,更别说个性了。」 


每次跟柊谈到这个问题就让启介吃惊。他一脸天真地说『只要喜欢,就算是强夺也在所不惜。』,还笑着表示『厌了就分手啊,在一起也没意义』。 


或许是这样的恋爱观影响了他的恋爱运吧?他到现在还我不到特定的对象。柊没有向启介以外的人表明自己有同性恋的倾向。只要跟被他以为是同类的启介在一起,话题一定会绕着这方面转。 


柊虽然喜欢看启介有趣的反应和答案,但是却不会带着玩笑的态度到处散播。 


「我一开始就很喜欢你。」柊还这么说过。『你的肤色又那么白,我常想象你在做爱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非分之想。我们既是同事,也不想影响到工作。何况你跟你恋人的感情好象很好,根本就没有我介入的余地吧!』柊坐在柜台后的椅子上,像百无聊赖的小学生似地摇晃着,不过被经理喝止了。 


「今天肯定很闲,下了班之后要不要去喝酒?」 


启介微笑说: 


「不好意思,我要回家准备晚饭……」 


柊噘起嘴。 


「你老是说要回去煮饭,偶尔也可以轻松一下嘛!」 


「我喜欢做菜啊,更喜欢看人吃得高兴。」 


柊耸耸肩。 


「听得我背脊都发痒了。我不喜欢那样,要是太投入的话,等分手的时候不是更麻烦?」 


启介苦笑了。就算有心牵制,喜欢的时候就是喜欢,投入就是投入。如果只是在意着结果去谈恋爱的话,可能也不持久吧? 


「有特定的对象是不错啦,但是没有自由啊。还是一个人比较轻松。」 


所以……柊站起身来附到启介耳边。 


「要不要跟我做一次看看?」 


刚才都说了没有非分之想。启介捏了这个有口无心的小孩鼻子一下。 


「不行。」 


「你不喜欢我这型的吗?」 


柊乞怜似地凝视着启介。 


「不是类型的问题,而是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做爱有什么意义呢?」 


柊不可思议地歪着头。 


「做爱本身就是一件舒服的事啊!而且虽然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但也不能否认性是人类的欲望吧!你在吃东西的时候,也不会想到青菜或猪的人生吧?充其量只是觉得『好吃』而已,性欲就跟食欲一样。太拘泥于待定对象不是反而奇怪吗?」 


看他说得这么振振有词的模样,启介实在找不出反驳的话。 




十月底的礼拜天,诚一趴在铺着地毯的地板上看报纸。刚开始本来还打算买沙发,后来因为资金不足,又已经习惯了较大的空间,于是买沙发的计画就无限延期。 


做完家事后的启介坐到男人身旁。诚一的身体慢慢移过来,头枕在启介膝上看报纸。启介无意识地呆看着诚一,不用说话,光是一点小动作也觉得温馨。看完报纸的诚一突然毫无前兆地说: 


「你想不想上大学?」 


启介真的吓了一跳。 


「我是因为不念大学不行才去读的,结果也没学到什么有帮助的东西。不过,我记得你当初不是很想升学吗?」 


「怎么突然这么说?」 


启介笑着问,然而提出话题的男人却没有笑。看到他的眼神,启介才知道他是认真的。 


「我一直在想把你叫到东京来后让你念大学。你到这里来都已经一个月了,也该习惯这里的环境了吧?以找的薪水来说学费应该不成问题,只要你辞掉工作就好。」 


他又补了一句。 


「你的脑筋很好,虽然已经很久不碰书本,不过只要开始之后,很快就能进入情况吧!」 


「哪有那么简单!」 


启介还是觉得诚一在开玩笑。诚一半起身正视着他。 


「还没做之前就怕了?」 


他的语气中好象故意含着嘲讽。 


「还有学力的问题啊!而且,就算考上了也要花一笔不小的费用。」 


「那只是你的借口吧:」 


诚一耸耸肩,从鼻腔里哼出一声。 


「你是认为自己做不到才那么说。」 


不明白诚一为什么要话中带刺的启介忍不住反驳。 


「我又没有说做不到……」 


诚一正中下怀似地笑了。 


「那我们待会儿到书店去吧,我买几本参考书送给你,你可不能浪费哦!」 


绝非开玩笑的诚一拉起不太情愿的启介就往书店去。看着国立大学的资料,诚一自言自语地说『国立大学果然不便宜』。后来又加强语气地『外县市的大学太远,不行。』。最后又问『哪一个科系比较好?』。 


从诚一一开始提及的时候启介就觉得奇怪,但是他又不像在开玩笑。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只要是诚一想玩的新游戏,自己好象不奉陪都不行。 


「嗯,律师好象不错。」 


学生时代他曾经梦想要当律师。不过那也只是梦想而已。 


「那就是法律系啰!」 


看诚一挑了几个有法律系的在地大学后,还以为结束的启介又被拉着去选参考书。林林总总买了三本。 


提着厚重的参考书,启介还是摆脱不了那种怪异的感觉。回到家也找不到地方放,只好把书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在厨房的桌上。 


看着堆积成小山的参考书,启介心想有什么义务非念不可呢?他翻了几页,老实说看不懂。不过他还是对坐在一旁的诚一说了谎。 


「很不错的参考书啊!」 


那是他竭尽所能的虚张声势。比起自己,诚一要来得诚实多了。 


「是吗?我都忘的差不多了。现在是十月,距离明年二月考试,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反正明年就先试试看吧?把目标放在后年或大后年就好。」 


充满了计画性的描述。搞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启介只能暧昧地点头。 




星期一。过了十一点后退房的客人慢慢减少,柜台业务好不容易可以缓下来。启介把昨天的事说给无聊地拨弄着头发的柊听。 


他以为柊一定不知道,自己这么一把年纪还要参加考试的心情,以及诚一的想法究竟为何,没想到话才说完柊就掩着嘴笑出来,还说『你要参加联考啊?好耶,像我早就不想念书了。加油吧!』这种没有责任的鼓励。启介耸耸肩叹了口气。 


「我真的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诚一偶尔会出现这种出人意表的行为……」 


「不用想太多吧?你男朋友其实满好懂的啊:」 


启介不由得正视眼前这个比自己年幼的男人。 


「你男朋友是真心想要你去念大学。」 


「为什么?」 


你是傻瓜吗?男人毫不留情的批评。 


「因为他喜欢你啊,他只是单纯想实现自己喜欢的人的愿望吧。随便一想也知道。」 


从办公室里传来经理故意的夸张咳嗽声。两人赶紧闭上嘴。 


启介低头思考。想实现喜欢的人的愿望……他记得诚一好象曾经说『一直有在想』这几个字。但是,为什么事到如今还旧事重提呢?难道真如柊所说,是因为喜欢自己吗? 


不可能。诚一只把自己当作是打发闲暇的工具而已。像现在也是因为自己曾经拒绝过他,而他好不容易得到了,自然就像拿到一个新娃娃似地爱不释手,等腻了之后又会拋到一边。如果只是诚一的一时兴起,他不想被摆弄起舞。要是认真之后他又突然腻了,那自己将如何自处?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是经理从办公室走了出来搭进电梯里 看到电梯门 关,柊叉立刻凑过来说: 


「有件事想问你。你有没有玩过SM游戏?」 


他大概知道柊问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大白天就提这种话题,启介还是红了脸。 


「我不喜欢太粗暴的……所以没做过。」 


「哦,你们都来正常的。那算了。」 


柊呼出一口气。 


「我最近交往的那个男人虽然技术不错,但是一兴奋起来就会绑我打我。我都说不喜欢了他也不听。他看起来一副正常上班族的模样,搞不好有点危险。你也这么想吧?」 


启介不知如何回答。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喜欢你却行为粗暴吗?」 


「我跟你不一样,说是交往也只不过是性伴侣的关系而已。我看也差不多该收手了。」 


对于这个恋爱型态完全与自己不同的奔放男子,启介自然无法提供任何具体的意见。 




吃完晚饭后正在清洗餐具的启介突然听到电话声。会打到这里来的多半都是找诚一,但是他现在正在洗澡,启介只好出去接电话。 


「喂?请问找哪位?」 


『启介!』 


一个急迫的声音呼叫着自己的名字。明明熟悉却一下子想不起来。 


『救、救命……』 


启介听到话筒落地的声音,接着是争执声。是柊的声音,在一声刺耳的惨叫之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喂?柊!」 


不管启介怎么叫,话筒还是传来单调的嘟嘟声。那激烈的争执和惨叫。即使是跟朋友的争执也太夸张了吧?启介穿著围裙,拿起钱包就冲了出去。走到楼下刚好一辆出租车过来,他拦下吩咐司机往西边开去。 


以前他曾经送喝醉的柊回去一次,但是在晚上。也不知道转对不对地方的时候,正好看到熟悉的陆桥,在行进不到一百公尺后就看到了柊的住所。 


丢了张千元大钞说不用找的启介,一下车就往目标冲去。来到柊位于二楼的房间前,他气喘吁吁地按门铃,却无人应答。 


「柊、你在不在?在的话能不能开门?」 


门内没有传出任何声音。启介又急得再度敲门。 


「柊!」 


还是没人回答。心想应该门有上锁的启介还是伸手去转门把,没想到居然嘎地一声开了。他一进屋,就被里面的光景给吓呆了。 


柊全身赤裸,而且还仰躺在地上,被绳子捆绑的只露出性器。被殴打的脸上有明显的瘀痕,嘴巴还被横绑起来。肛门上……塞着性玩具,周围充满着血迹。一身整齐西装打扮,还穿著皮鞋的男人看到启介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在做什么!?」 


面对启介的怒声,男人只是干笑地耸耸肩。 


「你误会了吧?是他喜欢这种玩法啊!我是被他拜托才把他绑起来的理。我们只是彼此享乐。」 


男人的话让有口难言的柊掉下眼泪。无视于男人辩解的启介径自走进去拿起电话。 


「喂?是警察局吗?我叫冰见……」 


电话突然被切断了。启介抬起头来看到一脸苍白的男人手上拿着电话线。 


「不、不是跟你说过这是游戏了吗?你干嘛还……」 


男人把电话线丢掉,不停地抚平丝毫未乱的头发。 


「要……要是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可是会增添我的麻烦。」 


说完,男人像逃命似地离开房间。等男人一出去,启介立刻过去解开柊嘴上的布条。柊自由之后立刻呜咽出来。用剪刀剪不断塑料绳,启介从厨房里取来菜刀。在强力捆绑之下,即使解开绳子之后,柊的身上还是留下清楚的痕迹。 


「那、……那个混蛋!」 


等身体一恢复自由,柊立刻想拿起菜刀全裸地冲到屋外。启介赶忙从背后抱住他。 


「放开我!我要去杀了他!」 


在启介怀里挣扎的身体突然崩溃了。发现脚边有异声的启介低头一看,紫色的性玩具在柊的大腿下跳动着。启介抓起那东西丢掉之后,全裸的男人趴在门口啜泣起来。 


启介扶起那蜷缩的身体向屋内走去,然后到浴室拧了一条湿毛巾帮柊擦拭身体。任由启介摆布的柊在擦拭到腿间的时候,就像什么都不会做的孩子似地张开腿。 


「要不要去医院?」 


启介担心他红肿的肛门。柊无力地摇摇头。当启介想起身帮他拿换洗衣服的时候,柊突然强力地抱住了他。 


「柊……」 


贴在自己胸口的头微微颤动。启介怜惜地轻拥住他的头。柊颤抖地低语: 


「我还以为会被他杀掉。他笑着踢我……打我……」 


「别说了。先休息一下吧!」 


柊摇摇头。 


「我不想在跟他做过的床上休息。」 


「那我铺床单在地上,然后……」 


「我不要在这里。」 


柊抱住他的手臂加强了力量。 


「他有我房间的钥匙,或许还会再来。我好怕,我好怕他。我不想再做那种事了!」 


启介怎么能放下一个像受伤孩子般的大人不管呢? 


要不要到我家来?是启介主动提出邀请。他扶着都快走不动的男人回到住所。担心启介突然跑出去的诚一,站在门口看到柊露出讶异的神情。启介把受伤的男人扶到客房睡下后才跟诚一说明事情。但是,他跳过了柊被交往对象性虐待的情节,而改说他因为跟朋友吵架不想一个人留在家里才带他来。 


诚一歪着头仍不改疑惑的神情。 


「反正你都带来了,让他住下是没关系……但是跟朋友吵架就这样是不是太夸张了?」 


「嗯、是啊……」 


启介敷衍着诚一的疑问。已经得到诚一的谅解之后,担心起柊不知道还有没有哪里痛的启介想要起身去看的时候,被诚一抓住手。 


「他是谁?」 


诚一问。 


「是跟我在饭店里站柜台的同事。」 


「他没有其它朋友吗?」 


诚一的话让他在意。 


「你不顾意让他住下来吗?」 


诚实的男人咬着下唇。 


「不是这个问题……你到这里来才一个多月,难道跟这个男人已经熟到,可以带到家里来住的地步吗?我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他的事?」 


启介坐在诚一面前。 


「我有提过他的事啊,上次不是告诉过你被一个喝醉的同事吻了?」 


听到这里,诚一的脸色变了。 


「你干嘛带那种家伙来:」 


诚一突然开骂,启介不明白他的态度为何激变。 


「因为他很不舒服啊……」 


诚一往地毯上捶了一拳。 


「你为什么这么迟钝?你用常识想想,我会去欢迎或想见一个吻过你的男人吗?」 


「我跟他没什么啊!」 


启介说得理所当然。 


「我只有你啊!」 


他抓住诚一的手凝视着他的眼睛。男人气愤地咋了一下舌,然后紧拥过启介。那贪婪的热吻让他的意识瞬间飞散。 


「你别想玩弄我于股掌之上。」 


诚一在他耳边低语。启介想说我怎么可能的时候却被打断。 


「要是这样的话,我就永远也赢不了你了。」 


爱情定不能用胜负来衡量的啊,而且启介也不认为自己占了优势。 


「我去看看柊。」 


想起身的启介又被抓住,两人不停车复同样的动作。又不能甩了这耍赖小孩般的男人,启介真的无计可施。 


「拜托让我去看一下啦:」 


诚一大叹了一口气。 


「我跟你一起去。」 


「为什么?」 


启介这句话让原本就已经不高兴的诚一更是面如冰霜。想问柊伤势的启介要是诚一也在身边的话,怕有些事不好问,所以才会冒出这么一句回答。然而听在不可能明白他话中之意的诚一耳里,就像是排斥一样。 


「限你五分钟以内出来,要不然我就把你拉出去。」 


就好象有人监视的犯人一样,在意着在房外等待的诚一,启介走进客房里。看着闭上眼晴的柊还以为他睡着了,没想到启介一走近他就睁开眼睛。 


「把你吵醒了?」 


「我没睡,在想事情。」 


启介坐在床边。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全身都不舒服。」 


启介不知如何是好。柊看着他笑了。 


「骗你的啦,被打的地方是会痛,不过没到不能忍的地步。」 


然而,看到他动一下就痛得表情扭曲,启介虽然想帮他找止痛药却不知道哪一种比较好,而且柊又不愿意去医院。启介怨叹自己的无能为力,明知帮不上什么忙也只能轻抚着他的头。柊看着启介的手指半晌,就像猫咪一样瞇起眼睛。 


「你的手好舒服哦!」 


听到客房门传来敲门声,启介慌忙抬头看时钟。 


「就像妈妈的手一样吧?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敲门声越来越大。在柊握住启介手的同时门也被打开了。脸上有笑眼神却极度冰冷的男人站在那里。不在乎有人侵入的柊继续说: 


「我好想跟你一起睡。」 


启介当然知道他指的不是做爱,但是他不知道站在自己背后的男人怎么想。 


「客房的床太小了,睡不下两个人。」 


启介委婉拒绝。 


「没关系啊,我想跟你睡。」 


柊撒娇地说完,背后传来短促的笑声。 


「你又不是小孩子,一个人睡应该没问题吧?」 


诚一的口气相当严厉。柊用睡眼瞪了诚一后转过头去。 


「你不是平常都跟他睡吗?偶尔跟我睡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想做什么。」 


在启介拒绝之前诚一已经开骂了。 


「我不会让启介在这里睡。喂、走了。」 


被诚一粗暴抓起的启介听到柊的叹息。 


「干嘛独占欲那么强啊?难看死了。而且还给什么戒指,我看你是太自我陶醉了吧:」 


诚一唰地红了脸。 


「而且拜托别在公园发情,又不是狗。」 


启介慌忙抓住想要扑上去的诚一。 


「他受伤了啊,拜托你别跟他计较……」 


还气得喘息的身体突然脱力。 


「谁有空理这种家伙!」 


愤怒的诚一转身就走,但在门前停了下来。 


「你放在这里睡就给我试试看:」 


诚一像狂风暴雨般离去。柊对着粗暴关上的门哈哈大笑。虽然那笑容失礼到极点,但是看他恢复以往的模样,启介这才放下心来。 


「你男朋友脾气还真暴躁啊,好好玩。」 


看诚一气成那样还被笑,启介也不由得同情起来。 


「他不是暴躁,是你激怒他了。」 


柊坏笑着撑起下巴。 


「那家伙近看还真是帅啊!在公园那次就这么觉得了,现在近看感觉更不一样。他不但帅还身材高大,连腰线都很优美,我也好想跟那种男人做爱哦!」 


把人家给气成那样,还口口声声说『帅哥』、『想做爱』。看柊明明挺喜欢诚一,启介却不明自为何还要故意激怒他。 


「看他对你很着迷啊,刚才用好凶的眼神瞪我。」 


「只有现在啊!」 


柊一脸讶异地问: 


「为什么只有现在?」 


「他总有一天会厌倦我。」 


柊把脸埋在枕头上仰望着启介。 


「你不喜欢那个男人吗?」 


「怎么会?」 


启介断然否定。 


暧昧的感觉虽然多,只有自己的感情可以确定。只要被触摸就狂跳的心脏,从内心深处涌现的感情。 


「那你要自己退出吗?」 


或许会吧!他早就为道别的一天做好准备,而且尽量把感情控制得让自己别过度沉沦。 


「我尽可能控制自己别太投入。」 


柊歪着头哦了一声。 


「看他那么喜欢你,一定任你摆布了吧?」 


「我从没想过要摆布他,也没那个能力。」 


柊噘起嘴。 


「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跟他在一起啊?听你刚才的话我会觉得你不喜欢跟他在一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悲观……啊、应该不能说悲观,是对他不信任吧?」 


被柊一语道破心事的启介什么也说不出来。 




两人言不及义地聊到半夜一点。聊着聊着,柊就慢慢进入梦乡,启介确定他已经睡了之后才踞着脚步走出客房。 


启介知道他明知自己不会同意还提出想一起睡的要求,是不想一个人独处,但现在既然睡着了就没什么好怕。 


洗过澡的启介穿著浴袍走进寝室。室内虽然没有开灯,但是已经习惯的启介可以凭感觉行动。他打开壁边的衣橱拿出睡衣换上,把湿浴袍挂在椅背上,然后再尽量不吵醒诚一地掀开棉被钻进去。结果还以为已经睡着的男人,倏地翻过来抱住自己。 


「我还以为你睡了。」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指穿过启介睡衣的缝隙,粗鲁地揉搓着他的胸膛,接着性急地解开扣子。因为柊住在家里,启介虽然不太想做但也无意抗拒诚一的需求。 


然而,诚一就像玩厌了玩具似她突然把启介放开。 


无法问他为什么中途停手的启介,只能凝视着他背对自己的背脊。他又没有不愿,也没有抵抗啊,他到底是哪里不高兴?……当他颤抖着手指穿好衣服的时候,却听到男人焦躁的声音。 


「你不愿意就说啊!我也能感觉得出来你想不想做。不愿意可以直说。」 


「我……没有不愿意啊!」 


男人回过头坐起上半身,打开旁边的床头灯后粗暴地抓住启介的下颚。 


「你明明就板着脸闭上眼睛还想骗我?」 


诚一若有似无的观察让启介觉得害怕。 


「你总是这样只会暧昧的笑,反正我知道你就是这种性格也就算了。但是,不愿意的时候,拜托你直接说出来。」 


启介缓缓起身,他面对着诚一却无法抬起头来,他不想让诚一看穿自己。 


「我又没有强人所难,只是要你如果不喜欢我所做的事就直接说出来,我也很怕自己不知不觉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啊!」 


感觉诚一的手指摸上自己的面颊,启介惧怕着那种看不到的感觉。 


「你怕我吗?」 


他摇摇头。 


「那为什么发抖?我的生气让你害怕?」 


诚一手指一离开,启介也停止颤抖。 


「我早就想找一天跟你好好谈谈了,你到底怎么想我?」 


从以前到现在答案都只有一个。 


「我喜欢你啊!」 


「你真的这么想?」 


诚一充满疑惑的口气让启介抬起头来。 


「你是不是本来就不愿意跟我来?不愿意跟我住在一起?」 


「没有这回事。」 


启介虽然否定,但是诚一锐利的眼神仍旧没有改变。 


「你到这里来的时候行李少得可以,就好象只是去个小旅行一样。」 


他不知道诚一是什么意思。 


「曷不是没有打算在这里长住?」 


他的确没有想到自己会长住下来,但那是因为诚一总有一天会厌倦自己才生出的想法,并不是因为不喜欢的缘故。 


「就算做爱你也从来没有主动过。不过,当我抱你的时候你也会有感觉,我心想你是不是因为个性关系羞于主动提起,但是不可能我想做的时候你也刚好想做吧?总会有一、两次你拒绝的时候。」 


只要诚一想做,启介就算稍微勉强自己也觉得无所谓,他不想拒绝之后让诚一不高兴。 


「这样一来,让我不禁觉得,做爱对你来说是不是可有可无的行为。」 


被愤怒的情绪占据的诚一开始不满地抱怨。 


「而且,你还能一脸不在乎地把曾经吻过你的男人带到家里来,这里可是我为了要跟你一起住才特地买下来的家啊,你怎么能毫无神经地做出这种事?」 


「对不……起。」 


启介颤抖着说。 


「或许那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吻』,但是我却不想让任何一个人触碰你啊!就算你不在意,我可是无法忍受。」 


诚一抓住启介的肩膀。 


「你一定毫不在乎我吧?」 


他眼神冰冷地说。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想看你笑,想让你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想着要做什么才能让你开心,对我来说,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但你好象不是如此,你只是不会去拒绝我而已。」 


被单方面责备的启介不甘地握住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个人起劲、兴奋。但是,我受不了你冷淡的模样啊,我多想你能全心全意只依赖着我。」 


启介咬住下唇,到血几乎要渗出来时才开口。 


「不能用依不依赖来断定谁的感情比较深吧?」 


诚一夸张地耸耸肩。 


「你的意思是说不表现出来,一直埋在心里的人比较厉害就是了?没有行动又怎能将心意表达出来?只藏在心中的感情只不过是自我满足而已。」 


觉得自己好象全面被否定的启介眼前一片黑暗。 


藏在心中的爱情有什么不好?爱情也是从『思念』开始的啊!难以忍受的他想要下床的时候却被男人一把拉回。 


「我话还没说完。」 


觉得痛苦不堪的启介下意识地关上耳朵,他不想听到任何伤害自己的话,但是诚一不容许他逃避。他摇晃着启介的肩膀,以近乎接吻的距离一字一字地对他说: 


「你太冷淡了。」 


终于受不了的启介扬手想要把男人推开,但是又被抓回,他卯起劲来抵抗。 


「你别碰我!」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反抗诚一。在两人纠缠片刻后被抱住的启介仍旧继续挣扎,然而持续不了多久就累得无法动弹。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刺伤你。」 


诚一突然道歉。 


「是我心情不好,因为你一直不出来……」 


不只如此,刚才的话一定是他的真心。他虽然温柔地抚摸自己的头,内心里一定不以为然。试着想再推开诚一的启介又被拉回他怀中。 


「你是为了我才生气的吧?」 


诚一笑了。 


「你可以多生气一点。真的有哪里不高兴或不愉快,可以多气我一点。」 


他紧紧拥住启介。 


「因为你气我的时候,心里才会只想着我一个人。」 


启介气得捶着男人的胸板。 


「我不用生气心里都只有你一个啊!」 


男人耸肩地无视启介衷心的告白。 


「那就证明给我看啊!」 


证明?爱一个人的心情要怎么以语言或态度来表示? 


「你可以切开我的心,反正里面也只有你一个。」 


诚一夸张地叹息了。 


「你嘴上说喜欢我,但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很担心你会讨厌我啊!」 


「我也会担心啊!」 


启介不认输地反驳,诚一意外地凝视着他。 


「你担心什么?我又没有偷情,不管工作得多晚都会回家。还为你买了房子,连存折都交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 


「不是……是你的感情让我不安。」 


「我不是说了不会偷情吗?我的体力都用在你身上了,哪有余力去应付别人?」 


「即使你现在不会,谁能保证以后怎么样?」 


诚一歪着头。一股冲动迫使启介对眼前这个什么都不了解的男人诉说。 


「你要是厌倦我之后一定会转向别人,到那时即使我多么喜欢你,心里只有你一个也非分手不可。我明白,这份感情越是投入只会让自己更沉沦。」 


「现在说这些似乎太早……」 


启介打断诚一的独白。 


「像我现在心里都只有你一个,如果真的变成只为了你而活,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启介没有半句谎言。诚一叹了一口气,把手放在他的头上。 


「以后的事谁也不敢说,但我真的想跟你在一起才会把你叫来。而且,虽然你这么说,但是并不能保证先厌倦的不是你啊,我也会不安。可能性太多了,要猜根本猜不完。」 


诚一轻触启介的嘴唇。 


「让我看看你的真心吧?你不用害怕,我已经准备好随时都可以接纳你。」 


永远虽然遥远,承诺却是存在。启介虽然在心中狂喊着恐惧,还是奋不顾身地投向诚一的怀抱。意识到什么都不愿去多您的那一刻,泪水终于满溢了出来,怎么擦都擦不干。感觉着诚一温柔地吸吮着自己的泪,启介更是泪流不止。 


诚一微笑地吻上启介。只是一个吻就让启介什么都无法思考。他异常的兴奋也传达到对方身上,诚一开始解他的睡衣扣子。全裸在床上的启介就像处女一样瑟瑟发抖。他无法想象今后的自己将会如何,只能含泪地向诚一倾诉。 


「你不要对我太好。」 


诚一笑了。 


「我想对你再温柔一点。」 


他笑着伸出手。放弃警戒心或不去想可能性……。一旦全心投入之后就没有退路了。要是那一天终究来临的话,自己绝对再也爬不起来。他再也不想谈这样的恋爱。明知道会坠落还是飞蛾扑火。被拥进诚一温暖怀抱的启介闭上眼睛停止颤抖。 


「让我永远陪在你身边。」 


这卑微的告白就是启介最大的心愿。 




上次我遇到诚一先生。在午休时间一起吃饭的时候,柊突然这么提起。 


「他正在买保险套,我也不过笑说你还真是卖力而已就被他骂了。」 


启介不禁苦笑。 


他从来没准备过做爱时的用品,看到床旁的小桌上经常备有还以为是理所当然,而且最近用的机会越来越多了。 


柊来家里住已经是两周前的事,不过从那次之后,自己和诚一的关系就有微妙的变化,不,或许有变化的人是自己也不一定。只要诚一一晚归他就觉得寂寞,不被他拥抱就睡不着,只要有空心里就全是诚一。 


在完全解放出可以毫无顾忌地喜欢的感情之后,启介知道自己的确变得怪异。 


他开始学会主动向诚一求欢。刚开始他还居上位,后来那种难忍的煎熬,还是让他把主导权交给了诚一。 


在喜悦中失去意识的同时,他也以全身品尝着被爱的感觉。 


「但是诚一先生还真坚持啊,我诱惑他都无动于衷。」 


柊的话吓了启介一跳。 


「你诱惑过诚一吗?」 


柊坏笑着说: 


「我说要不要睡一次看看,他就骂我开玩笑也要有分寸。」 


听到诚一拒绝,启介当然安心,但是觉得有点酸酸的。他知道自己有个外貌出众的情人,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相同的状况出现。 


「冰见先生。」 


他没有听到柊叫自己的声音,明明就在身边啊…… 


感觉到有手抓住自己,他下意识地甩开。对于自己露骨态度吃惊的启介,看到柊受伤的表情更是尴尬起来。 


「你生气了啊?但是我们真的没什么啊!」 


「我知道,对不起。」 


启介虽然道歉,柊的表情还是有点哀伤。 


「你要是不喜欢的话,那我以后就不跟诚一先生说话了。」 


自从启介救过受性伴侣凌虐的柊之后,他就像小狗一样地经常黏着启介。由于柊是个只爱同性的人,所以难免自己在他的感觉里也被归为同类,但是最近他看着自己的眼光似乎有点不同。 


「我已经不生气了。」 


听到启介的强调,柊才松了一口气。 


「撇掉性关系不谈,我真的很喜欢你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接着他又嘟嚷了一句『反正你已经是他的了……』。 


「希望你也早日找到喜欢的对象。」 


尽管知道他对诚一有意思,但是启介不带牵制意味地说。柊歪着头。 


「我不太喜欢什么情情爱爱的,只想要性伴侣。现在偶尔也会想起他的事而睡不着。」 


跟自己的恋爱观截然不同的柊,启介虽然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加诸在他身上,但是他又不得不说。 


「要是遇到真正喜欢的人,你的人生或许会改变哦!」 


「怎么可能?我的人生没有人能改变。」 


还是会有啊,启介苦笑地把想说的话吞下去。突然听到背后有走路的声音,还以为是经理又要出来骂人,聊天的两人赶紧闭嘴,没想到被拍肩膀的居然是启介。经理附在他耳边低声说: 


「有客人来找你,好象是什么律师。你该不会是惹了什么麻烦事吧……」 


启介连离婚的时候都没请律师啊! 


「应该没有吧!是谁……」 


「但是,对方的确是来找你的,我们这里只有你叫冰见启介吧?」 


把柜台业务交给柊,启介绕到里面的招待室。一个三十几岁,戴着眼镜的细瘦男子看到启介经轻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打扰您工作,因为有急事一定要来拜访您,可以耽误您一点时间吗?」 


现在并不忙。回到办公室的启介向经理要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后,把男人带到附近的咖啡厅。 


「实在非常抱歉,事情真的很急……」 


男人坐定之后开始说。 


「请问您认识最上绘美小姐吗?」 


律师所提起的,是启介前几个月才离婚的妻子名字。 


「她是我的前妻。」 


律师早就知道似地点头。 


「我是受了最上绘美小姐的父亲最上圭三先生的委托才来拜访您,不知道您有没有从亲戚那里听到些什么?」 


启介不解地歪着头。 


「我到这里工作之后,跟家乡的人就没联络……」 


「是吗……最上绘美小姐在二个星期前,跟未婚夫发生车祸去世。」 


「嗄……」 


过于冲击的事实夺走了启介的思考能力,他只能呆望着律师。 


「幸好她的儿子贵之由于坐在后座,因此只受了点轻伤。在绘芙小姐亡故之后,就是贵之的继承权问题。绘美小姐的父母是答应要扶养责之,但是两人年事已高,而且贵之本人又表示想跟父亲一起住。所以,最上先生委托我来询问您本身对扶养的意愿。」 


律师低下头。 


「贵之还要上幼儿园,希望您能尽快决定。」 


启介果然地凝视着送上来的咖啡杯里白色奶精的漩涡,对于如此大的冲击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回到柜台,柊一脸好奇地问是什么事。边翻着预约表的启介说: 


「我的前妻死了。」 


没在意柊黯淡表情的启介继续说: 


「我还有儿子,律师就是来谈扶养的问题……」 


启介脑中一片混乱,他不停地思考着,思考到近乎拥挤的程度。 


「你好象事不关己一样,离了婚就是这样啊!」 


柊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启介像听到前妻的死讯般冲击。他已经无法隐藏真正的自己。 


结束工作后回到家里,他还是坐在地板上动也不动地想着自己的事。如果真的悲伤的话应该不是这样,应该打从心底哀悼妻子的死讯,并且计画假日去扫墓才对。 


启介对无法这么您的自己甚至觉得想吐。 


听律师说到自己儿子的扶养问题时,第一个浮上他脑海的不是哭泣的儿子,而是自己恋人的模样。跟妻子相爱之下生出的儿子,自己当然有父性,并打心底疼爱儿子。 


但是,当听到律师提及的时候,却无法否定地觉得烦闷。他既然是父亲就有扶养的义务,何况儿子也表示想到自己身边。诚一喜欢孩子吗?他会疼爱自己的孩子吗?如果会就好了、会就好了……。 


想到自己到底是不是个『正常人』的启介不由得恐惧起来。那薄情又利己的想法让他作呕。他努力叫自己要冷静,但是思想是无法停止的啊! 


当启介意识到,对于比起过世的妻子和流有自己血液的孩子,还一心想着所爱的男人时,启介不禁落泪。 


外面传来开门声,启介吓得颤抖身体。没想到是诚一回来的他,看到浮现在黑暗中的影子不禁吃惊。 


「怎么不开灯?」 


诚一慌忙跑过来,看到泪流满面的启介随即浮现担心的神色。 


「你怎么哭了?」 


诚一张开双手拥住了启介。他埋在男人胸膛低语: 


「抱我。」 


男人没有询问理由。看着自己散落在地毯上的衣服时还有思考余地,然而在被男人贯穿的那一瞬间思绪停止了,他只能全心贪求着男人的给予。不间断的吻和湿润的声音,启介真的希望能这样死掉多好。 




在律师来访后第四天,启介瞒着诚一辞掉了饭店的工作。他也对柊道了别,说只做到今天。惊愕的柊把启介拉到外面慌张地质问为什么。听启介说要带着孩子回乡下去,柊不解地反问『那、那个男人怎么办?』,他指的是诚一的事。 


「我会跟他分手。」 


「他会答应吗?」 


柊激动地挥着手。 


「我想不告而别。」 


「你少骗我了。他那么喜欢你,你不觉得这样对他太残酷了吗?」 


「没关系。」 


柊咬住下唇。 


「我真的搞不懂你在想什么。我虽然不喜欢像你们那样一天到晚黏在一起,但是……算了。随你们便!」 


两人就在争执的状况下告别。隔天他佯装要去上班跟诚一一起出门,走到半路分手后他就转回家。 


来时只有一个提袋,走的时候也一样。 


启介把诚一交给自己的存折和印章放在寝室床边的小桌上,告别了这个住过一个半月的公寓。 


他在锁门的时候几乎落泪,一想到再世不会回来的时候,更是难过得鼻酸。 


搭下午的飞机回到家乡,启介先到了妻子的娘家,他已经先通知妻子的家人今天会来拜访。走在路旁的启介,看到妻子娘家的门口有一个小小的人影。 


在启介还没看清楚的时候人影已向他奔来,贵之哭着抱住他的双腿。这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儿子,他确实是不耐于他的存在。启介抱起哭泣的孩子,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时,在心里告诉自己绝不能后悔。 


带回儿子后,启介回到了久别的旅馆。好久没回来的老家布满尘埃,他把所有的窗户全打开让空气流通,并稍微打扫了一下。 


反正也只有今天晚上住下来,他没有扫得太干净。他前天跟高中同学通过电话说想在家乡附近找工作,结果同学顺利帮他问到一个邻县饭店的职务。 


他预备明天到那里去找住的地方。朋友也说他怎么这么急。他的确急,因为他不想在这里久留。 


诚一一定会找来,他连被找到时的借口都还没想好。他不想被诚一找到,他只想这样跟儿子一起生活下去。他太害怕那种能麻痹人的正常判断力的爱情,他怕自己会做出非人的选择。不管用什么型态,这场爱情是结束了。 


幸福不会长久,他明明知道这个道理却还是渴望,渴望到不能自己。 


旅馆的电话虽然不通,但是幸好水电都还能用。失去母亲的孩子怕寂寞地缠在自己的身旁不肯离开,自己也打发寂寥似地抱着孩子。启介看着安心睡在自己怀中的贵之,心想诚一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有在寻找失踪的自己吗?然而,就算他发现自己不在,要来寻找也得等到下班之后。下班之后再过来已经是明天了。而明天自己就已经带着孩子到邻县去,只要离开这里就不会再跟诚一有任何接触点。 


他不是因为讨厌诚一才离开。以后也不能像妻儿还在的时候,每年可以见他一两次。他连照片也没有带出来啊!想到一切都结束的启介虽然心痛,但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 


他害怕自己,他害怕看不见的东西。他闭上眼睛,只要跟诚一在一起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会以诚一为优先。连这么需要自己的孩子都比不上诚一重要…… 


或许诚一会接纳孩于,但是他不想在诚一面前表露出嫌弃孩子的模样,他也不能原谅那样的自己。所以他只要当作诚一一开始就不存在的话,就不会有那种连自己都无法原谅的想法。 


爱情会让人丧失本性,无法控制之后所坠落的地方虽然是天国,但已无法为人。 


怕把灯全熄了之后儿子会害怕,启介只留了一盏小灯泡。 


他难以成眠地翻来覆去,脑子里想的只有诚一。那个男人就像中毒一样侵蚀自己脑髓,让自己痛苦。 


在好不容易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门被激烈敲打的声音。 


启介慌忙起身戴起眼镜看了一下柱上的时钟。半夜四点。谁会有事到这里来?讶异的启介起身走过冰冷而黑暗的走廊后,打开门口的电灯。 


灯一亮,敲门声也随即消失。 


「启介你在吗?」 


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让启介浑身颤抖。启介慌忙关了灯躲进床里。在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后,跟着玻璃打破的声音。 


「爸爸……」 


好不容易睡着的贵之也被吵醒。启介抱着兀自惺松的儿子闭上眼睛。激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两人所在的工室门口,然后门啪地一声开了。 


来人粗暴地掀开棉被,用他渗着血的手抓起启介的衣领。两人视线相遇,诚一愤怒的表情极度痛苦扭曲。 


「为什么……」 


他的手加强了力量。 


「你为什么要逃!」 


渗血的手握住他的脸。 


「你不是喜欢我吗?我们不是相处得很好吗?你还有什么不满!」 


孩子瞪大了眼睛害怕地仰望着犹自怒骂的男人。 


「你别这么大声,贵之会哭……」 


那又怎么样?诚一愤怒的眼睛冰冷地瞥了贵之一眼。 


「你不告而别就是为了他?就是因为他你才不能跟我在一起吧?为什么你在走之前都不跟我商量?只要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接受你的儿子啊。为什么要一个人烦恼?」 


贵之虽然是原因但却不是全部。 


他怕的是自己,怕的是那个只看得见恋人的自己。 


「柊还到家里来骂我,说你会回家都是我害的,还叫我要负起责任。我连你辞掉饭店的工作,还有前妻死掉以及要抚养孩子的事都不知道啊!像个傻瓜一样……只能坐着等你回来。」 


诚一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你为何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强烈的视线责难着启介。 


「你想拋弃我对不对?」 


「不是……」 


启介慌忙摇头。 


「不是?你明明丢下我不告而别啊!我可是等了五年,等了五年好不容易……」 


诚一的表情忽然扭曲,像覆盖似地拥住了启介。那强烈的拥抱几乎让他窒息。诚一把启介压在棉被上狂吻,被卷进激情风暴里的启介,还是没有忘了在房间一角呆看的孩子存在。羞耻心布满他的全身,他喘息地对男人说: 


「不要啊、贵之在看。」 


诚一虽然停了下来,但随即又无视般地继续掠夺。 


「不要啊……」 


无法阻止诚一的启介,只能气息微弱地叫着儿子的名字。 


「贵……贵之、到隔壁房间去……」 


他的话被吻封住了。 


「喂。」 


诚一忽然对着贵之说。 


「你给我乖乖待在这里。」 


启介的惊呼被诚一的唇堵住,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被剥光。 


「不要、不要啊……」 


感觉自己分开的双腿被抱起,一股灼热顶在自己的腿间。 


「求求你、快住手……」 


启介的哀求消失在男人的胸膛间,那规则的律动让他的腰身颤抖。贵之可能不了解这种行为有什么意义,但是自己这个模样…… 


衣服全部被脱光,男人发出湿黏的声音吸舔着自己的颈项。在吸到乳首的时候他忍不住呻吟出来。 


刚开始他还强忍着声音,后来渐渐难以忍耐地用手遮掩,然而在手也被夺走自由之后,剩下的也只有赤裸的喘息了。 


启介就像发情的猫似地哭叫,在男人的贯穿之下泪流不止。在正常体位之后接着从背后进入。自己那射精以及贯穿的瞬间,一定全都被贵之看到了。 


即使被如此残酷的对待他还是有感觉。启介渐渐忘了房间中的另一个存在,而充满了对男人的爱意。忘记抵抗的他只是任凭男人的摇晃持续射精。 


「告诉我你要回来,告诉我你不会再走。我没有你不行啊,我要你在我身边。」 


男人在背后摆动着腰身狂喊,他的眼泪落在自己的背脊上。在眩目的快乐冲击之下,启介也流泪了。 


在放弃做人的瞬间,同时也忘了自己身为人父的责任。在下半身结合的状况下被诚一抱起的启介,在长久的凝视之后自动吻上他的唇。 


「你厌了,就杀了我。」 


他放弃做人,一生只有这个男人了。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他衷心所望。他看了房间一角的儿子一眼,那随即变成残像。 


他仅拥住心爱男人的头。残留在自己体内的,只有过剩而永无熄灭之日的官能之火。 



张开双臂,仰望晴空 


Side A 


听到『你回来了』或是『我回来了』这种温柔的声音而莫名不悦的时候,胸口就像堆积了一大片乌云,好想砸东西来消气的时候大家会怎幺办?只有我会有这种感觉吗?我没跟谁说过这一类话题,即使说出来也没人会懂吧!因为他们不是在讨论电玩就是女孩子,根本就不会请到这幺奇怪的事。 


所以我不说话,只沉默的思考。我在想胸口为什幺会有一片黑云,一直在想。 


从小学到现在国中了,他一直都把柊的房间当作是『别人的地方』。 


冰见贵之歪着头环视四周,这里不是自己的家,会有那种感觉当然不奇怪,但是这里比自己去过的任何一个家,都要充满了排斥感。 


这里没有生活的味道,或许是整理得太干净的缘故吧。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只好拿起书包在室内踱步,好不容易终于在角落里安定下来。他深呼吸之后用力把背贴在墙壁上,感受着那股推挤的狭窄感觉才能安心下来。 


「你干嘛蹲在角落?不冷吗?到暖气这里来吧!」 


柊耸着肩膀看向自己。他沉默抱膝。现在牠是一个什幺都听不到的石头,所以当然听不到别人对自己说话。 


「你说话啊?真是个不可爱的家伙。」 


他抬起头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二.五倍岁数的男人。男人插着腰站在眼前,伸手抬起自己的下颚。 


「别这幺瞪着我啦,我会怕耶!你明明有一张像冰见先生一样可爱的脸,却老是板着。」 


他没有意思瞪人却常被这幺说。上国中后他就常被同学说『你看起来总是一副不高兴的模样,都不敢跟你说话』,之后为了怕引起误会就很少正面看人。 


他移开视线,可以看到晴空。用大头针钉在墙上的照片。褪色的天空,灰白中带着点蓝的渐层云。从以前就像被遗忘似地贴在那里。但是,从一旁的窗子望出去又是夜晚,偶尔才有一点光线闪过。 


「你有告诉冰见先生到我这里来吧?我可不想象上次一样,打电话过去听到『我才刚向警局报案』。」 


没用的嘴坏了最好,最好什幺都不用说。 


「真是拿你没辄……」 


抓着短发的柊向电话走去。他拿起话筒按下号码之后,看了这里一眼。 


「喂?冰见先生?是诚一啊!你也可以啦,贵之又到我家来了。嗯,我是无所谓,不过他好象有点郁闷。算了,反正每次来的时候都差不多……。他说不想回去我就让他住下了。你记得跟冰见先生说一声,就这样了。」 


听到挂电话声让贵之松了口气。他已经确保了容身之处。眼前突然一片黑暗,他惊愕地在黑暗中挣扎。掉在膝盖上的是一件有着香烟味的黑色外套。抬起头来,他看到柊在笑。 


「出去买点吃的!你也饿了吧?」 


他听到肚子饿的叫声。那外套大得身体好象浮在半空中一样。他习惯性地扣着扣子的时候,一双大手摸上自己的头。 


「明明回家就有冰见先生做的好菜在等,你为什幺要到我家来呢?」 


那粗鲁却温暖的手。……他忽然好想哭。但因为是男人,他忍住了。 




男女会做爱,是在学校里学到的。男人发硬的那部分要插进女人特别的地方,是朋友说的。他不知道女人特别的地方在哪里。在电视上虽然常看到男女做爱镜头,但是总不会照到重要的下半身。 


做爱还是个谜。两个男人不会做爱,做的话就会被叫做变态。但是,父亲跟诚一做爱,如果不说『我们在做爱』的话也没有人会知道。要是电视上出现人妖的话大家都会指着大笑,然后说『好恶心』或『变态』。然而,却没有人指着父亲说『贵之的父亲是变态』。 


「快点换衣服啦,大家都走了。」 


被拍了一下肩膀后贵之才回神过来。明明是白天却像做白日梦似地发着呆。他回头看到麻生焦急地看着时钟跺脚。 


「啊——只剩下五分钟了啦!要是迟到一定又会被癞痢头罚跑。」 


头顶有一块小脱发的体育老师被学生叫做癞痢头,是个一天到晚只穿著运动衣的邋遢男人。他突然有点不想上体育课。 


「我有点不舒服,到保健室去一下。」 


麻生歪着嘴啊了一声。 


「你上次不是也突然肚子痛请假吗?干嘛总是选在体育课不舒服?」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真的不舒服。」 


他丢下运动服和麻生走出教室。他最喜欢的保健室里半个人也没有,只有温暖的阳光和床。他脱掉拖鞋钻进棉被里,那种暖和的感觉真好。他昨晚住在柊家里,他在别人家一向睡得不好。 


……他在酷热中醒来,突然想到去年的事。刚进国中的第一个夏天,那天天气好得离谱,中午变得好长。从学校回来之后,等到日落他开始肚子饿,父亲和诚一一直到半夜都没有回来,连工作耽误要晚归的电话也没有。 


他打过一次电话到父亲任职的饭店去,对方说他按照平常时间下班。没有回来的两个人。贵之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是不是被拋弃了。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里,面向可以看得到门的地方,祈祷着它何时会打开。他说不出『寂寞』两字,因为他知道一说就会哭出来。他一直醒到早上,才听到门口传来电铃的声音。他跳起来冲到门口,来人居然是柊。 


「你一个人怕不怕?会不会寂寞?」 


不是父亲也不是诚一的大手摸上自己的头,乱搔一阵头发。 


「诚一好象在出差的时候出车祸,听说要住院两、三天,冰见先生都会在医院里照顾他。我有打电话过来但是一直不通,可能是你电话没挂好吧?我应该早点来的,不过冰见先生是一早才打电话过来拜托我来看你的。」 


柊叹了口气耸耸肩。 


「诚一的伤势虽然不重,但只要是有关他的事,冰见先生就会全心全意。」 


又来了,贵之心想。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状况,那次诚一因为感冒没去上班,父亲也向饭店请假看顾他。但是,之后换自己感冒的时候父亲没有请假。他知道父亲也是温柔地照顾自己、担心自己,但是他也有自知之明,他跟诚一『不一样』。 


「你吃过早饭了没?」 


他摇摇头。柊说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他无法拒绝,因为好象柊比较想吃。不起劲的他换上制服之后拿着书包出门。柊把他带到快餐店吃了一份早餐的套餐。不喜欢汉堡味道的贵之明明食不下咽,坐在他对面的柊却吃得不亦乐乎。 


汉堡里顺序夹放着莴苣、蕃茄和汉堡肉。凝视着那种排列组合的贵之心想,自己之于父亲不知道被放在哪一层。父亲最爱的人是诚一,最重视的也是诚一,那自己是排名第二啰?但是,他又觉得不是第二,父亲不管对谁都很温和,即使是路边的猫也一样。除了最爱之外,一定谁都一样吧! 


「你不吃吗?」 


柊凝视着他。 


「国中生应该多吃一点才对。」 


那啰唆的声音让贵之不快。要吃不吃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来干涉。又不是我不吃你就会肚子饿。 


「你很啰唆耶!」 


贵之忘了慎选形容词。看到柊生气的表情他才发现自己的失态。 


柊生着闷气不说话,贵之还宁愿他怒骂出来。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更沉重的心情压在他的心上,他觉得眼前一阵灰暗。 


他好半天才想到,柊是因为担心自己才会出言干涉。他跟在只说『可以了吗?』、『走了』的男人背后默默前进。在热得快要发昏的日晒之中,他突然想到柊的最爱是什幺。 


那时的热跟现在一样。全身被汗弄得黏答答,极度不舒服。为了躲避热气的侵袭,贵之翻了个身,床下的弹簧垫发出叽嘎的声音。他听到脚步声走近,前面的屏风被拉开。戴着眼镜的保健老师站在那里微笑。 


「觉得怎幺样?」 


「稍微好一点了。」 


保健老师点点头。 


「已经三点了,你要赶回去上第六堂课吗?」 


「那堂是体育课。我可以在这里多睡一下吗?」 


他觉得一动又不舒服。 


「真拿你没办法。」 


老师叹了一口气。 


「你是二年C班的冰见同学吧?虽然你常常不舒服,但不是因为身体不好的关系吧?」 


「不是。」 


他明明不舒服,却被老师说得好象在装病一样,他一定认为自己是个坏学生。他开始觉得快要窒息。全是些讨厌的事,他觉得那块黑云好象越来越扩张。只有自己才这样吗?大家都没有这种感觉吗? 


他想……今天也不想回家。 




门口和脚下的水泥地都很冰冷,连吹在脸上的风都彷佛结冻。他把戴着手套的手互相摩擦呵着气。气息在瞬间变成白露。 


天色都已经暗了柊还没有回来。他像冬眠般地缩起身体。肚子虽然饿了他也不想回家。 


反正柊早晚会回来。再等一小时或两小时?或许他是上晚班而不会回来了?没有戴手表的贵之虽然不知道现在几点,他惊讶于自己的不在意。他突然想干脆别天亮好了,这样明天就不会来。 


他听到有人上楼梯的声音,看到头了,看到柊的脸了。平常走路相当快,好象后面有人在追一样的男人,今天的步履特别缓慢。 


他上到二楼,摇摇晃晃地往右边倾,撞到铁栏杆之后整个人蹲在地上。贵之慌忙跑过去,不过在他还没跑到的时候柊已经站起来,不耐烦地摇摆着身体,然后皱起眉头瞅着贵之看。 


「怎幺又是你?你不是说今天要回家吗?」 


柊大声质问,又用力拍贵之的肩膀。 


「我不想回去。」 


他布满血丝的眼一看就知道喝醉酒。这个醉汉发出一声渗有酒臭的呼吸,边搔头边走向住处门口。他打开门后回过头来。 


「你不进来吗?」 


他跟着醉汉进门,坐在房间一角。柊在房间跳舞。其实他是在脱衣服,不过看起来很像在跳舞。只穿了一件内裤的舞者突然倒在床上动也不动。贵之慌忙跳起来去抓电话,但是电话线长度不够拉到床上,他只好从柊脱下来的牛仔裤里拿出手机。 


「你打电话给我爸说我要住在这里。」 


「嗯、哦……嗯……」 


不快一点的话他怕柊连话都说不出来,于是拨了家里的电话凑近他耳边。 


「你是谁啊?」 


明明是从这里打过去的,柊却对着话筒莫名其妙地说。 


「咦?冰见先生——?我怎幺会打电话给你啊?」 


贵之急得摇他的肩膀。柊不耐烦地一把推开他。 


「贵之在烦我……嗯、贵之?他在这里啊!叫他回去他又来了。我无所谓啊?他在也没关系啊!嗯、哦……是吗……」 


说到一半,手机就从柊的手里掉下来,他的手也从床边垂下来。贵之把手机的电源关掉后,怕踩到而捡起来准备放到一旁的架子上时,意外地与还以为已经睡着的柊视线相交。 


他垂在床边的手缓缓抬起,抓住贵之的右手,然后把他整个人扯到床上。贵之虽然已经数不清在这里住过几次,但这还是第一次上到柊的床。 


男人无言地抱紧了他,贵之觉得这好象是自己自从懂事以来,第一次被抱得这幺紧。不对……应该不是。他记得母亲死后,父亲来接自己的时候好象也像这样紧紧拥抱过,不过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人的气息是如此贴近,还有味道,让人无法呼吸的压迫感。贵之吐出一口气后反抱住他,他觉得柊应该能了解自己的心情。 


柊的手从衣服上抚摸贵之的性器,手指在他还吃惊的时候潜入内裤之中。强力的揉弄让贵之发痛,他不知道柊为什幺要这样对待自己。 


「柊、我不要这样。」 


男人无视他的哀求,想逃也无法逃脱,他缠绕在自己器官上的手指就是不走。贵之在床上挣扎的时候,长裤和内裤陆续被脱掉。他真的吓到了,那不断侵袭自己的温暖手指和奇怪的抚摸。 


做爱这两个字在他脑中掠过,就是这种行为吗?但做爱是男女之间的事,男人不会跟男人做。虽然父亲做,诚一也做。 


他把柊推开。虽然暂时有了距离,却急速地又缩短。两人拉扯一阵后,柊不耐地咋舌把贵之翻转过来。被迫俯卧的责之就不能再推开背后的男人,而且在他的压制下动弹不得。像狗一样气喘吁吁的柊在自己腿间,贵之连脚都阖不起来。一个灼热的物体顶住自己下身,那黏烫的感觉让他不舒服。 


「不要、不要啊!」 


那湿黏的东西仍旧朝他的臀部压迫而来,他觉得自己的那里好象硬被撑开了。他是很熟悉从内侧出来的感觉,但是从外侧却是全然陌生而令人恐惧。在身体突然被摇动之后,激痛贯穿了他的背。 


「呀啊啊啊……」 


好痛、好痛、好痛。指尖都痛得颤抖起来。那痛感随着柊的动作越来越强,就算再怎幺挣扎也不会消失。他听到自己耳边传来像狗喘息的声音,哈哈哈地真的像狗一样。连性器也被抚弄,而且力道强得令他吃痛。 


贵之全身痛得哭出来,而且是放声大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幺会遭到这样的对待,大家都说两个男人做爱很恶心,连他自己也觉得变态。 


但是,他看过两个男人的做爱,因为父亲会跟诚一做爱。他们以为小孩不懂,只要趁自己一睡着不管哪里都做。那淫猥的声音贵之已经不知道听过几次。 


在他持续哭叫之后,痛感突然缓和下来。但是,男人拔出来之后,那种牵引般的痛楚又让贵之落泪。当自己的身体再度被翻转过来,男人的身躯紧跟着压上来的时候,他忍不住颤抖起来。 


「不……要……」 


他花了一点时间才知道嘴唇上那种湿热的感觉叫吻,而且跟他想象中那种只是唇瓣相迭的感觉完全不同,是非常赤裸裸的接触。在嘴唇得到自由之后,贵之咬了柊的肩膀一口。柊皱着眉头把贵之的头拉开后,又贪婪地吻上去。 


「你是乖孩子,别挣扎。」 


他在贵之耳边低语: 


「我爱你哦……」 


贵之瞪大眼睛。他想看清柊的脸,却因为太接近而看不清楚。要不了多久臀部又传来激痛。他的身体摇晃,头也在摇晃。他的意识朦胧,觉得自己好象已经灵魂出窍。几秒钟之后,一切都消失在白色的黑暗之中。 




从要上小学前开始他就一个人睡,所以跟别人同床总会觉得不舒服。柊还没醒。他试着贴近柊那趴在床上动也不动的身体,没想到却意外地温暖。把鼻尖凑过去闻,还有他常抽的香烟味道。 


即使躺着不动,腰际还是不时传来刺痛。他无法理解父亲为什幺经常喜欢做这幺痛的事。或许忍痛就是一种爱吧?以痛来换取爱的代价,换取爱的温暖。 


嗯了两声的柊翻转过来。他不舒服似地翻了几次之后搔搔头睁开眼睛。贵之一直盯着他那张怪验看。 


「你怎幺会在这里?」 


柊缓缓起身。 


「为什幺没穿……」 


棉被掉在地上,露出了下半身,还有被血和精液弄脏的床单。柊凝视着眼前的景象半晌说不出话来,然后脸色苍白地抖了起来。 


「我……会被冰见先生杀掉。」 


他好象快要哭出来一样。 


「我没脸见他了。」 


他真的哭出来了。贵之不知道他为何要哭。而且他不喜欢柊明显比自己还要在意父亲的事。 


「不把我们做爱的事告诉我爸不行吗?」 


柊抬起头。 


「这是我的事啊,跟我爸没关系。」 


柊满脸困惑地看着自己。 


「你昨晚说过爱我吧?」 


那就是答案,也是开始。因为有『爱』,所以他能认同柊,还有那种行为。 


「你说过爱我吧?」 


他想成为谁的最爱。而柊是实现自己愿望的人。他渴望到几乎忘了自己的心情。他极度想被需要。 


……不管是谁都好。 


Side B 


这一年来他一直在想事情怎幺会变成这样。不过,他也很清楚不管怎幺想都毫无进展的原因,在于自己的优柔寡断。其实只要想跳出来随时可以离开。在醒来之后,贵之说想住下来他没异议,住下来之后他也没有什幺都不做的自信,而且自己的确抱着期待。事到如今再推托也没什幺用。 


下班后,从电车出来走在桥上,缩着背感觉着十一月冷风的柊,忽然抬起头来看到自己的住处亮着灯,就知道贵之来了,只有他有自己房间的钥匙。 


门后虽然满溢着能让人心安的温暖灯光,却十分安静而清冷。讶异的柊探头进寝室看,还穿著制服的贵之缩着身体睡在床下。在打开房间的暖气后,他坐在贵之的身边抽烟。 


今天因为跟客人起了争执,整天心情都很烦躁。本想回家之后喝酒解闷,但是贵之的存在让他打消念头。他轻抚着沉睡孩子的发,原本还紧闭的眼睛忽然睁开。 


「你回来啦?」 


柊给了他一个吻代替回答。贵之张开嘴闭上眼晴。柊狂吻了一阵后,在失控之前停了下来。他用手指爱抚着孩子恍惚的表情。他这一年成长得很快,不但长高,连表情都变了,偶尔出现的成熟神情还让柊迷惑。 


「要住下来的话,你就自己打电话回去。」 


无视贵之哀求的视线,柊继续点了一根烟。不起劲的贵之拿起电话拖拖拉拉地讲了一下子后就挂断电话。 


「我爸说可以。」 


「真的吗?」 


贵之沉默低头。不到一分钟后电话响起。贵之尴尬地别过脸去,柊也只能叹气拿起电话。 


「柊,贵之又到你那里去了吧?真不好意思。」 


贵之的父亲冰见启介过意不去般地道歉,已经成了固定模式。 


「嗯……我是无所谓啦……」 


『我马上过去接他。』 


要是平常的话柊一定立刻答应。 


但是现在不同,要是冰见来把贵之带回去的话,就不能和他做爱了,可有点不愿意。 


「他看起来好象心情不太好,就让他在这里往下吧!」 


『但是……』 


冰见难得坚持。 


「我明天会早出门,到时候再帮你把他送回去。」 


「嗯,但是……」 


他还是没有答应。不想让贵之回去的柊继续沉默地等着他的反应。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真的很不好意思。」 


在冰见的软化之下,电话顺利说完。等不及结束的孩子连忙追问父亲说了什幺。 


「他说可以住下来。」 


贵之这才松了口气噘起嘴。 


「我爸好象不太喜欢让我住你这里。」 


除了不想麻烦别人一定还有别的原因吧。不解地歪着头的柊看到贵之身上的制服忽然问: 


「你有没有在念书啊?」 


贵之明显被吓了一跳。 


「你明年就要联考了啊,冰见先生一直担心你会不会偷懒不念书。」 


「不是,是爸好象知道我喜欢上你的事了。」 


柊觉得心脏一下子被冻住了。 


「为、为什幺……」 


「他看到我身上的吻痕之后就追问,后来被我随便敷衍过去。」 


光是想到被冰见知道,柊就不由自主浑身发抖,但贵之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还讶异地看着柊的表情。 


「我不在乎被我爸知道啊。他要是反对我就搬到这里来住。」 


掩不住动摇的柊开始抽烟。 


冰见是自己唯一可以挺起胸膛大声称为『朋友』的存在,他绝对不愿意、也不想失去。 


爱情只是一瞬间,而朋友却是永远。冰见的存在让柊更确定了这个想法。 


对自己来说如此重要友人的儿子。出手染指已经是错误的第一步了,无法修正错误的轨道更是步步错。 


他们的关系已经持续一年,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 


贵之坐在无言地抽着烟的柊面前,看他把烟灰弹到烟灰缸里的时候,就慢慢靠近吻他。 


就好象要把他的踌躇全部吞下去般的深吻。 


贵之虽然一直重复着『没事的』,但是柊知道那一点也不会没事。 


为了遗忘自己心中的迷惘,柊顺着情欲牵引抱住眼前纤瘦的身体。 


他扯出贵之的衬衫露出胸膛,然后俯身吸吻他未成熟的红点。 


在强力地揉过腰间之后,他迫不及待想要拉下长裤之时,贵之慌忙临时煞车,接着说『我肚子饿了』。 


「待会儿再吃吧!」 


贵之红着脸低头。 


……做了之后我就不想起来了。」 


顺从的贵之只有这一点不肯退让。 


他做完之后喜欢黏着自己睡觉,所以才会不想起来。柊松开手,叹了口气后站起来。 


「炒饭就行了吧?」 


嗯,贵之点头开始扣起钮扣。 


柊有点扫兴地自了他一眼后开始切洋葱,然后加入脱水蔬菜在平底锅里快炒一下。 


贵之也跟在后面准备餐具。 


「加颗蛋进去好不好?」 


「好啊!」 


柊熟练地打了颗蛋进锅里。 


贵之在家里一定也常帮冰见的忙吧。除了跟男人做爱之外,基本上贵之是一个很认真的孩子。 


不管做出来的饭有多难吃他也不会抱怨,即使自己吃饱,对方还没吃完之前也不会离席。 


等柊吃饱了之后,还会自动把餐具收到厨房去洗,接着是到浴室去刷牙。 


看到贵之这一连串标准『好孩子』的习性,柊不禁笑了出来。 


心想他在家里或是学校都是这个样子吧! 


等一切都做完了后,贵之有点表情怪异地正坐在柊的面前。柊故意调侃他。 


「该做的都做完了吗?」 


听不懂玩笑的贵之认真地点点头。 




孩子有一股青涩的味道。 


该用什幺形容词呢……对了,就像谁在电视上说过一样,年经人就是比较稚嫩。的确没错。 


但是,孩子自己不会发觉。柊紧拥住那与其说是青涩,不如说是散发着强烈柑橘系味道的身体。 


「柊啊……」 


贵之撒娇地靠上来,纤细的手腕缠住柊的后颈,还主动把腰贴近。 


进入深处的柊长叹了一口气。他舔噬贵之像豆粒状的乳首,抚弄他未成熟的性器。 


然后他的后门开始收缩,柊尝到自作自受的地狱滋味。他立即无法忍受地解放出来。 


贵之柔软的唇凑过来索求他的吻,就像补偿自己先失控似地,柊缓慢握住孩子尚未得到快感的性器。 


在柊的腹上射出之后,贵之呼出一口气笑了。 


柊不喜欢做完之后还黏在一起,但是贵之却乐此不疲。 


有时柊不禁要想,比起做爱他似乎更喜欢可以一起睡的感觉,而且极端不喜欢离开。 


就像现在,自己只不过想下床拿个香烟而已,就被贵之拉住投以责备的视线。 


「让我去拿个香烟吧!」 


贵之这才不情愿地放手。 


柊把香烟、打火机和烟灰缸整套拿到床上,立刻就点了一根抽起来。 


在他一上床就立刻黏过来的贵之,一点也不稀奇地凝视着冉冉上升的白色烟雾。 


「你想抽吗?」 


每次自己抽烟的时候,贵之总是皱着眉头一脸不高兴的模样,他就是知道才故意这幺问。 


还以为贵之会摇头呢,没想到他居然认真点头。 


是自己主动提起的,柊也不能把话收回,只好把抽到一半的烟送到贵之嘴边。 


他咬着烟嘴轻轻吸了一口,咳了一下后开始学大人般吞云吐雾起来。不过,他随即把烟还给柊。 


「还是很苦。」 


「你们小孩子不懂这种味道。」 


柊已经不记得第一次抽烟的感觉了。只依稀记得是在高中的时候。 


因为他对抽烟一点罪恶感也没有。虽然饭店禁止抽烟,但是在烟雾袅绕的办公室里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我们班有人在抽。」 


贵之把头枕在柊胸上。柊恶意地往贵之脸上呼出口气,他果然一副厌恶的神情。柊笑着把香烟捻熄掉。 


「那家伙是不良少年吗?」 


责之歪着头。 


「还好啦,他在班上也不太显眼,所以我知道他在学校偷偷抽烟才很吃惊啊!」 


『我们学校的不良少年不多』。贵之又想到似地补了一句。 


「哦……但是你不是不良吗?」 


贵之出现讶异的神情。 


「你不是在做这种事?」 


柊抱起贵之舔他的颈子,他立刻怕痒地缩起身体。 


「这又不是坏事。」 


贵之低声反驳。 


「相爱又不是坏事。」 


贵之凝视着柊认真地说: 


「喜欢人不是一件坏事。」 




喜欢人不是一件坏事,相爱不是一件坏事。 


柊凝视着孩子沉睡的脸。酷似冰见的白皙而纤细的躯体。他掀起棉被露出孩子的全貌。 


青涩的躯体在低温下微微颤抖,强烈地刺激了柊的性欲。 


这个孩子虽然有点冷漠,但是长相可爱,身体的配合度也很好,就是这幺简单而已。 


只要勃起,自己就能跟男人做爱。 


但是恋爱不同,不是在性欲的操控之下做完就去,而是会残留下颤抖的激情吧? 


柊没有类似的经验,撇开性伴侣不谈,他唯一想要的男人只有冰见。然而,冰见虽然对自己温柔,却不把自己当作那一类的对象看待。他的眼里只有同居的恋人而已。 


前一阵子他到常去的店里,散播自己跟国中生交往一事。 


听到的人都声称羡慕,还要求建议要怎幺样才能把到年轻少男。 


年轻的肉体有着无穷的魅力,而且不是每个人都有这幺好的运气。 


更何况他是冰见的儿子,是自己唯一想要的男人的儿子。 


他跟年轻,又是自己所喜欢的男人之子发生性关系。 


他照顾他,温柔对待他。 


冰见不是个小气的男人,只要自己是真心对贵之好,或许他会同意两人交往也不一定。 


但是,事情并非如此,他已经先害怕起来。要是这件事被冰见知道的话,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贵之为什幺会没有发现?柊凝视着他沉睡中的脸。 


他曾认真地对自己说出『喜欢』二字。 


但那只不过是他把『喜欢』二字当作免罪符,进而缠住成熟的男人而已。 


他只是想有一个可以安身,有一个可以倾听自己说话、陪自己睡觉的人而已。 


要一起睡觉的对象不一定限于情人,不一定非要自己不可。 


只是因为自己刚好在他身边,只是近水楼台而已。 


这家伙一开始或许也只是在寻找,一个能陪在自己身边安睡的人而已。 


但是,那天喝醉的自己居然睡了他而扭曲了整个现况。 


性爱明明只是个不管何时何地,只要有人就可以做的行为,孩子却擅自将它神圣化。 


觉得有爱才有做的意义,傻得相信自己只是口头禅而毫无意义的一句『我爱你』。 


而自己也因为说了『我爱你』,所以努力着非去爱不可。 


虽然维持着跟自己的性关系,但是贵之对于情欲的洁癖仍旧存在。 


他不想承认自己一时鬼迷心窍所犯的错,所以干脆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自己深陷无法自拔。 


然后完全看不见自己也看不见对方。 


他所知的只有事实、行为和状况而已。 


他总有一天会梦醒,有一天会发现,现在的关系连恋爱都谈不上。 


等哪天他喜欢上别人之后,或许会后悔不应该跟一个男人互相寻求慰藉吧! 


自己有一天将会成为他的『恶梦』吗?只要在那天来临之前停止这种关系就好。 


老实告诉他这根本不是爱情,你只是寂寞而已。 


「真受不了。」 


谁要知道未来? 


年轻时还好,但是超过三十岁之后,柊一定会尝到在二十岁时绝对无法想象的寂寞吧? 


现在跟以前比起来他已不再常做,以前性对象还多到有剩,现在却有点乏人问津。 


在无法选择的孤独之前,就算是想留一段伪装的爱情在身边也不是坏事。 


要是哪天谁的心情变了,朝真正的爱情发展时,在心态还有其它方面的调适上,可能又有得累了。 


「柊……」 


贵之醒了,他揉着眼睛轻颤。 


柊伸出双手,明知道这样无济于事,还是把脸贴着那散发着酸甜柑橘香味的胸膛之上。 


「我什幺都不想了。」 


「……嗯。」 


贵之犹在梦中地应答。 


「太麻烦了。」 


「嗯。」 


不管跟谁在一起,寂寞的时候还是寂寞,而结束的一天总会来临。 


但是在温暖的身体旁边,那种现实的痛楚就渐渐模糊而不那幺强烈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