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

(《槛之外》番外)



天应该已经亮了,房间里却依然昏暗,暗得像是还没破晓。搞不懂自己身在何处,胸口因突如其来的不安袭来而一阵狂跳,也只是一瞬便过去了。视野中自己的双手大大的,头脑虽然不灵光,这双手,力气活还是应付得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里不是小时候那个窄小憋屈的房间。

额头上渗出了些汗水,房间里很闷热。脚边电风扇摇着头有一阵没一阵地吹来的风,也带着难以形容的湿气。

双手胡乱抹了把脸,喜多川慢腾腾地支起半个身子。身边同一床被褥上的身影,人的形状包裹在米色的毛巾被里。轻轻地掀起来,毫无防备的肌肤便露了出来。他没有穿内衣,仍然在侧卧着睡觉。

尽管昨天一再贪欢,身体却仍然饥渴。他呼吸舒缓而规则,没有醒来的迹象。喜多川把那侧卧的身体轻轻翻过来躺平,覆上自己的身体。因带着体温的人的肌肤而兴奋,喜多川亲吻那只是用作维持呼吸的嘴唇。连呼吸都要夺去的吻令睡眠中的眼睛微微睁开。

“……圭?”

背上传来一阵战栗。被叫到的名字,自己的名字。就是这个男人让毫无意义的记号般的东西有了意义。

既然人已经醒了,喜多川便把舌头缠了上去,被鼻腔呼出的甜蜜气息所煽动,吻过下巴,舔上喉间,鼻尖蹭蹭锁骨窝,双唇含住昨天已尽情爱抚过的胸前,用力吸吮。

“……圭、圭……”

连乳晕一起含住,舌覆上竖起的乳尖轻轻啃咬。怀抱中的身体酝酿着新一轮热量,带着湿气。恋人一边在耳边低声喘息,一边揉着在胸前吸吮的喜多川的头发,仿佛在渴求更多爱抚。

吸吮着乳首,喜多川用力掰开闭合的双腿,腰沉进双腿之间。恋人抵住自己肚脐位置的性器虽然还没勃起,也已经开始发热变硬。右手紧紧握住半勃起的性器,恋人便“啊”地短短呻吟一声。

摩擦过后,用大拇指按住前端,再紧紧握住。仔细爱抚着手中发热发抖的那个东西,喜多川低头看着恋人的脸。沉浸在快感中的眼眸因情欲而湿润,嘴唇半张,藏不住兴奋的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

一边深吻一边高高抬起恋人的右膝,喜多川把前端插入他有机可乘的腿间,那承受自己的柔软部位。

“圭……”

像要躲开亲吻似地转开头,恋人无可奈何地出声。

“……那个……不要。”

喜多川将唇贴上纤细的颈侧,轻轻啃咬。抱着恋人的右膝,把渗出的液体涂在勃起的那个东西周围。恋人随即用右手捂住腿间。不顾这直接的防卫,喜多川用力把前端顶向恋人手中。

“不喜欢我把这个插进去吗?”

昏暗中仍然可以看到,恋人脸红了。

“天已经亮了……”

“我想进到崇文里面……今天是休息日吧。”

“是没错啦……”

“让我进去吧,崇文。”

恳求之下,恋人转开视线,显得有些犹豫。喜多川一次又一次地吻着,露骨地表示迫切的欲望,终于恋人放开了防护的右手。

喜多川将前端用力插进允许进入的地方。因为昨天已经进入过许多次,只有一开始很紧。深深插入到彼此的茂密草丛互相交缠,缓缓地开始律动。

在还没适应的时候用力挺腰,似乎一直都很痛,直到习惯为止。喜多川知道,慢慢做的话那承受自己的身体可以得到欢愉。看着这样的他自己也更加兴奋。

“啊……啊……”

崇文双手捂住脸,身体在颤抖。将缓缓的动作稍微加快了些,那角度不大的性器便成了完全勃起的形状。身体习惯了律动后,稍微快些的动作反而更加有感觉。用甜蜜的声音喘息,扭着身子,恋人因快感而反弓起背,喜多川深深埋在恋人身体里,将微颤的阴囊和性器根部用力握住,自己便被紧紧地抱到发痛。瑟瑟发抖的炽热粘膜蠕动着,欲望自恋人性器前端溢出。

“……不要看……”

恋人颤抖着请求。

“这样……好难堪……”

“昨晚也做了一样的事哦。”

昨晚起重复过许多次的行为。但眼前这个早上似乎是感觉最好的一次。

“很亮……全都看得到。”

昏暗的天气。虽没有晴天那么明亮,也足够把房间四下看个清楚。这么说起来,喜多川想起崇文总会在睡觉前关掉屋里的灯。托起恋人的阴囊,凝视结合的部分。似乎发觉了视线投向的地方,恋人不情愿似的缩起身子,却被压住腰拉回来。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那个东西正深深地插在狭窄的地方。


“我看着崇文就会兴奋。”

一边安抚着微微挣扎中的身体,再次慢慢地挺进。抱起扭动的身体,就着仍插入的姿势让他坐在膝盖上。

“啊……啊……”

恋人紧紧搂住喜多川的脖子,用快哭出来的声音喘息着。身体被支起来,昨天大量倾注其中的欲望便流了下来,流到喜多川的性器上。

抚摸着搂住自己的男人的头,喜多川在耳边低语:“用崇文喜欢的方式动吧。”

“做、做不到……”

“怎么会做不到呢。我帮你。”

把恋人的双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双手按住那纤细的腰摇晃以催促恋人。随即喜多川即使不再帮忙,那腰肢也yin mi地摇动着。隐约可以看到自己的性器在那狭窄的部位出入。摩擦粘膜的淫荡声音,滴落的欲望。动作激烈了起来,不久恋人便在喜多川的腹部射精了。

“舒服吗?”

在耳边轻声说完,恋人满脸通红地想要挣开彼此的纠缠,喜多川慌忙制止。

“我还没好。我还没有射。”

压倒恋人,覆上自己的身体,在彻底放松下来的恋人柔软的体内,喜多川一边不停地接吻,一边品味似地开始缓缓地前后律动。



几乎完全没有幼年的记忆。只有方形的房间内部、总是挥之不去的饥饿,以及让人怀疑是鼻子不对劲的排泄物的恶臭仍记得清清楚楚。

也许上过幼儿园或者托儿所,但那时候的记忆很模糊。总之,独自一人的时间长得令人晕眩。

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关在小房间里,是因为母亲觉得抚养自己太麻烦了么。那样的话没有把我生下来不就好了么,可是没有问过她为什么生下自己。因为不知道母亲人在哪里。总觉得再也见不到她了,但也没有想见到去寻找她的程度。母亲肯定对我没有感情。

没有进监狱,母亲会得到惩罚吗。会有那么一天,为自己做过的事、为教唆儿子杀人觉得罪恶而后悔吗。

一思考儿时的事、母亲的事,脑中某个角落总会刺痛得无法平静下来,烦躁不已。以前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开始觉得烦躁,是因为明白了母亲做的是坏事。

伸出手,把躺在旁边的恋人拉过来。拼命汲取那肌肤的温暖和味道。焦躁立刻不可思议地平息下来,脑中某处的刺痛也渐渐远去。

喜多川从第一次的恋爱中明白了为什么人会喜欢上别人、变得想呆在他身边,空空荡荡的自己被填得满满当当。

“差不多该起床了吧?”

耳畔有声音响起。

“……马上就到中午了哦。真是饿死了。”

堂野坐起身。肚子饿了,但却不想放开。紧紧抱住那光裸的腹部,被恋人取笑说“别跟小孩子似的……”

温柔地推开喜多川,堂野站起来,捡起内裤,穿上被脱下扔在一边的睡衣,走出房间。喜多川在被子上躺了一小会儿,觉得独自一人呆在昏暗的房间里有些寂寞,只穿着内裤和睡裤,离开六叠大的卧室。

走进厨房,堂野正在给蹲在冰箱旁的黑色花纹的猫喂食。

“它一直在后门叫,把它的饭完全忘啦。”

堂野抚摸着被淋湿的猫儿的脑袋。

“因为它常来就给它吃的,可这是谁的猫啊?”

猫的脖子上戴着项圈。自从频繁见到它出现在这个院子以来就是成年的猫了,一直戴着项圈。项圈上没有写饲主的住址或者猫的名字。再客气地讲也算不上可爱的猫老在后门处喵喵叫,给它喂了食,它便开始早晚来拜访。一开始是喜多川给它喂剩菜剩饭,给它买猫粮的却是堂野。

吃完盘子里的猫粮,猫儿开始舔自己的脸。

“这只猫是女孩子哦。”

“是吗?”

堂野把猫抱了起来。的确,腿间没有那个。喜多川随手摸摸那覆着白毛的肚子,突然被猫抓了一爪子。

“好痛!”

猫儿扭着身子跳下地,走到厨房后门,像在告别似的喵喵叫。让猫出去之后,堂野跑到喜多川身边。

“没事吧?”

喜多川的手腕上清楚地留下猫的三条爪印。抱怨着“好个忘恩负义的……”,喜多川咋了一下舌。

“因为对动物来说,腹部是弱点。说不定里面还有孩子。”

血从爪印里一点点渗出来。堂野举起喜多川的手,舔舐着出血的手腕。

“橡皮膏在哪里?”

堂野低声说着,走出厨房。那个身影消失之后,喜多川自己再次舔了舔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

把橡皮膏贴在伤口上,堂野打开冰箱,叹了口气。

“没买多少东西存着呢。已经不是吃早饭的时候了……炒饭之类的可以吗?”

喜多川从背后紧紧贴住恋人,手圈住他的下腹。

“好啦好啦……圭你想吃什么?”

“只要是崇文做的,什么都好。”

“那和猫一样,吃猫粮吧?”

“那个也行。”

堂野沉默,随即低语道“开玩笑的”。

“我怎么会给你吃那种东西。”

“只要是崇文给的,猫粮我也吃。”

“都说了是开玩笑……”明明是堂野自己先说出来的,却有些寂寞地喃喃。



雨下个不停。从通向院子的房间看到的院子,也因为雨而变得朦胧。狗狗小蓝呆在狗舍不出来。似乎连狗都觉得雨很沉闷。

堂野撑着伞走到院子里,把食物放到狗舍中。大概一个月前捡到小蓝的时候,尽管前一天已经说过“捡了一只狗”,堂野仍然吓了一跳。

“这、这是?”

“就是它。”

堂野低头看着喜多川捡来的,只有四肢是白色的土黄色的狗。

“可是这只……好大。”

捡到小蓝的时候,它已经是成年犬了。因为它很黏人,在场的同事说:“是饲主养烦了丢掉的吧?”

“我没说是小狗啊。”

“话是没错……”

“它好像跟我很合得来。”

说完,堂野呵呵笑着点头:“我知道了”。

回到房间,堂野把一张纸放在桌子上。

“放在邮筒底下的。今天有烟花大会呢。”

桌上的浅粉色传单上大大地写着“烟花大会”,还有今天的日期。

“雨天就中止,这雨就不行了吧。”

喜多川盯着传单。

“小时候,烟花大会的有无可是能够左右人生的大事呢。”

堂野从对面走过来,一边说一边坐下。

“很想看烟花,不过最期待的还是小摊。冰淇淋、红豆饼、烤鱿鱼……零花钱很少,就连决定选哪个都要深思熟虑。”

堂野讲得很开心。

“好想看看……那个时候的崇文。”

堂野闻言摇了摇头。

“看了也肯定没什么特别的……我是个普通的小孩。学习成绩普通,运动也普通。要问有什么特长,也答不上来。啊,那时候我喜欢火车,好像经常坐各种电车吧。”

“很喜欢坐火车吗?”

“是啊。我喜欢火车哐啷哐啷地摇晃的感觉。从窗户往外看去,景色的变化也很不可思议呢。明明曾经那么喜欢的,却忘得一干二净。”

喜多川注视着讲述回忆的堂野。

“好想看看崇文的脑子里面。”

脑子里面?恋人反问道。

“好像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所谓好玩的东西,也不过是孩子的乐趣……”

“我听崇文讲就觉得开心。所以只是觉得,要是亲眼看到肯定更开心。因为我没逛过烟花大会或者小摊。”

这时,堂野道歉说“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你在问小时候的事,我却忘记了。”

“那也不用道歉吧?崇文的快乐是属于崇文的。我没什么关系啦。”

“只是……”堂野补充道,“如今这些也感觉像是别人的事情。”

“别人的事情?”

“小时候听到远处响起轰隆隆的巨大声音,大概中学的时候知道了那是烟花。但是因为没在近处看过,总觉得是在远处发光的东西。到了大会的时候,家人都是穿着浴衣之类的衣服走过去的吧。不是一两个人,而是很多人。真是不可思议。怎么会形成那样的场面?我一直在想。”

堂野一直注视着自己。

“虽然没觉得不公平,但我在想,为什么我会这样。不过后来我明白了,这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堂野站了起来。

“……我们出去吧。”

喜多川歪着头。

“外面在下雨哦。”

“没关系,坐车去。”

堂野坚定地低声说道。



要去的地方是站前的大百货公司。也曾站在外面看过,这却是第一次进去。店里灯火通明,熠熠生辉,喜多川觉得到这种地方来有些别扭,跟在堂野身后。

“请给我看看适合这位的浴衣。”

进入绸缎店,堂野对擦身而过的店员说,喜多川吃了一惊。

“崇文,我没有浴衣也无所谓。”

“至少还是有一件比较好吧。我就有……麻烦你了。”

相当礼貌的店员把二人带到店里,展示了各种绸缎布料,但对浴衣这类东西没有任何概念,喜多川想像不出能做成什么样子。正当一片蓝色开始在脑中泛滥时,突然看到了成品。

“那个是?”

手指着店内一角模特儿身穿的蓝色浴衣。

“啊,那个是样品。”

“给我看看那个。”

蓝色中夹着黑色的花样做成的浴衣,试穿了一下,对高个子的喜多川来说下摆稍微有点短。

“啊,可是很合适呢。”

堂野低声说道。店员也轻轻点头说“没错”。

“客人您很适合这种沉稳的风格呢。下摆还可以改,这件您今天就可以带回去了哦。”

既然堂野说了合适,而且今天就能拿回去,便决定买成品的浴衣。改好下摆的尺寸需要大约两个小时,便走进百货公司里的咖啡屋消磨时间。

从窗边的位子可以看到外面。雨一直没停,反而越下越大。

“今天周六可是人不多呢。一下雨客人也少了吧。”

喜多川点点头,堂野观察着自己的脸。

“累了?”

“我这是第一次被两个人‘怎么样,怎么样’这样问。”

堂野笑了。

“因为没有别的客人啊。不过,看着你烦恼也挺有意思的。”

恋人缓缓地喝了一口咖啡,喜多川问。

“为什么买浴衣?”

“怎么了?”恋人歪着头。

“为什么会想到给我买浴衣?”

“有一件也好吧。我的奖金还有一些。”

“那种东西不怎么穿的吧。”

“有才会穿不是么?”

在那里过了大概一个小时,两个人溜溜达达地在百货公司里转。看了看衣服,被那高昂的价格吓了一跳,大概相当于喜多川一个月的薪水。商品的意义不在于卖多少钱,而是要有人买的吧。喜多川知道自己虽然好奇有谁会买,也只是好奇,对东西本身并没有兴趣。

只看而没有买其他东西,两人回到绸缎店。穿上改好的浴衣,下摆长度刚刚好,便叫店员直接打包。

回到家,堂野说想让自己再穿一次。穿上衣服,却不知道怎样系腰带。堂野似乎也不清楚,总之先差不多给系上了。和服不方便走路,也不知道该怎么坐下。知道这样举止不合适还是坐在了矮桌上,心中掠过一个念头——要是在监狱里这么做就要受罚了吧。

“圭很适合穿浴衣呢。”

堂野高兴地说道。

“我自己不太清楚……”

喜多川挠挠后脑。

“很合适哦。不过……还好今天下雨了。”

为什么?喜多川反问。

“这张传单上写,要是遇到下雨就顺延到下一个周日。下周就穿着这个一起去看烟花吧。我也会事先搞清楚腰带的系法。”

堂野抓住喜多川的右手。

“我们早点过去,转转地摊吧,把我以前喜欢的东西给你看。吃吃烤鱿鱼什么的,在沙滩上等着放烟花。我以前去过几次,在人多的地方占个位置也许会很困难。”

“有那么夸张吗?”

“会有很多人哦。多到连走路都困难。不过这种祭典活动要是人少,也多少让人觉得寂寞。到处玩玩,吃各种东西,这样一来圭不用看我的脑子里面,也可以好好亲身体会那种气氛。不是光听别人讲烟火,快快乐乐地去吧。”

喜多川拉近那抓住自己右手的手指。

“圭?”

“好想要,好想要”,这样忘我地抓住的男人是如此温暖,如此温柔……散发着阳光一样的香气。

“别对我太温柔。”

脸贴上那平坦的小腹,喜多川叹息道。

“我……会得意过头。”

头被抚摸着。被他轻轻地抚摸,舒服得想要哭泣。被堂野抚摸的猫总是看起来很舒服地眯起眼睛。它的感觉也是这样的吧。喜多川想。

“再得意一点也没关系。圭就算说了过分的话,也没什么要紧的。”

“我要说不能反悔的话了哦。”

有多严重?堂野摸着喜多川的头,笑着问。

“陪着我,直到我死。”

喜多川紧紧地握住那只手。

“要是能一直在一起,从今往后,我一辈子吃猫粮就够了。”

漫长的沉默。“猫粮就不用了吧……”堂野颤抖着声音低语。



到了傍晚,雨终于停了。穿过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的云,橙色的光芒零零碎碎地洒下来。

“雨停了,就有烟花了吧?”问完,堂野十分自然地回答说,“我想没有吧”。

“准备放烟花需要时间,下了这场雨应该就不行了吧。”

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些事?喜多川觉得不可思议,但如果一直过着普通的生活,这也许就是常识。

雨一停,小蓝就钻出了狗舍,汪汪地叫。喜多川做着带它散步的准备,堂野也一起去。狗狗毫不在乎地趟过积了水的路,脚上白色的毛没多久就变成了灰色。

来到河滩上,便放开了小蓝。获得自由的狗狗在河堤上跑来跑去,打滚撒欢。在自己脚边一会儿跑过来,一会儿跑过去。

很早就想养狗了。虽然想养得不得了,现在想来,也许并不是因为对狗有特别的喜爱。

只是,养着狗的房子看起来似乎很幸福。所以要是自己也养了狗,大概也可以融进那种气氛里。也许,狗在自己心中就是幸福的象征。

“圭”,正恍恍惚惚地看着独自玩得正欢的小蓝,被叫了名字,喜多川回过头。

“要不要存些钱……大概明年的时候去旅行?”

“旅行?”

“西班牙之类的怎么样?”

“西班牙?”

即使知道名字,喜多川对那个国家的位置也没有概念。在美国的下边吗。

“那里有圣家赎罪堂。圭画过的,外国的教堂。去看看实物怎么样。”

喜多川用手抵在嘴边,稍微想了想。

“这种事办得到吗?”

堂野便笑了。

“可以的。只要有护照和钱,谁都可以去旅行。”

“可是我有前科。”

“那没有关系。只要申请,就能拿到护照。”

想起在书里见过的那幢建筑物。在监狱里的时候,曾因为堂野夸奖自己觉得开心,而画了很多画。心想着画完复杂的图样后能得到更多夸奖,便选了那张照片,可为什么要特意建成这种光是画就很吃力的样子呢。普通的建筑物肯定轻松得多。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喜多川觉得那奇妙的形状很美。

“……好像梦一样。”

“不是梦哦,要变成现实的。去逛祭典,看烟花,也可以去旅行。圭的人生从今开始肯定会更忙了。”

喜多川握紧堂野的手。

“崇文你在吗?”

“什么?”

“那个时候,崇文你在我身边吗?”

“……在啊。两个人比一个人更快乐吧。”

“是吗”,喜多川喃喃。

四周完全暗了下来。叫了小蓝一次,狗狗却没有过来。第三次叫完名字,它才总算回到身边。喜多川给它系上链子,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地走回去。

回到家,把小蓝栓在小屋里,喜多川走到玄关。看了看邮箱,里面可以看到纸张的一端。堂野先进的门,似乎没有注意到。打开邮箱一看,是寄给自己的明信片。

寄信人是芝……一起在同一间工厂上班的狱友。在寻找去向不明的堂野的日子里,曾得到他像亲人一样的照顾。

“敬请盛暑大安。

后来你过得怎么样?我这边还是老样子。”

句子很简洁,却可以看出对自己的挂念。找到堂野并搬到这里之后告诉了他住址,却再也没有联络过。

这是梦一样的幸福,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幸福……想对别人倾诉的话翻涌上来,喜多川紧紧地握着明信片,轻轻地哭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