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濑的车站换搭私铁,光是听到「私铁」这两个字,就可以知道这里是一天只有几班电车经过的娜下地方。而且,只有少数几班车愿意行驶这条路线,幸运的我——杉本和也很快地就搭乘到其中的一班车子。 


坐在这班车上,总会让人产生一天是三十个小时,甚至于四十个小时的错觉,无视于车内禁烟的标志,我将手伸进包包里面寻找第二包香烟,然而,却怎样也找不到。虽然我很确定出门前有将它放进包包里,看来或许是我记错了吧!于是,我无奈地瞄了瞄手表,距离刚刚看表的时候也不过才过了十分钟而已,不知不觉地叹了一口气。 


车子在每一站停车之后,又继续缓慢地行驶而去,前两站的时候,有一个人下了车,于是,现在在列车里几乎没什么人气可言。整列的车子,只剩下我和坐在斜对面的老妇人而已,在无人的车站,列车依然必须依照规则停下来,因此,更让人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我一边用自己听得儿的声音自言自语,一边将眼睛闭了起来,心里想着为什么我一定得在宝贵的暑假期间回来故乡的原因… 


要说起原因,便不得不让我想起在两个星期前接到友人电话的事情。记得我从小学四年级开始到中学毕业为止,一直都是和母亲两人寄住在伯母家,父亲虽然是个温柔的人,但除此之外,他也是一个毫无长处的无用之人,尤其经常因为赌博而在外面欠了一大屁股的债。为此,母亲深感困扰,终于,她向父亲提出了离婚的要求。虽然父母亲离婚之后,母亲的情况好了许多,但由于父亲没有付出任何的赡养费、或是儿女的教育费等等,我们的生活顿时变得非常困窘,所以才会来到霞实村,暂时投*位于乡下的母亲姊姊家中。 


小野寺友久是我小学的时候,从外地转学过来后所交的第一位好朋友,对于曾经住在都市里的我来说,在家里的各种活动都是我所拿手的,而友久也比较喜欢侍在家中读书,属于文静乖巧的孩子。由于这个共通点,我们两个人很快地就成为好朋友了。 


从小学到中学,我们一直都在一起,然而,在我要进入高中就读前,随着再婚的母亲而离开了这小小的村庄。即使两人分开,却还是经常利用书信和电话往来,藉以持续两人之间的缘分。三年后,友人从乡下的高中毕业,便和我一样进入位于城市里的大学就读。 


友久大学毕业后便回到家乡,并且在当地工作。就算他回到了故乡,却也依然不会忘记时常打电话来数落我,就好象是上司对下属般的口气,又像是女人一样,尽对我唠叨些无聊的事情。 


在一次期末考结束之后的七月中旬,友久突然打电话给我,刚开始只是抱怨他正在交往中的女朋友,话说到一半,却像脱线似她突然谈到我在高中工作的事情,以及我们中学时代的情形。正当聊到以前事情的时候,友久他忽然一阵沉默。 


「怎么了?」 


我直觉地认为他是因为女朋友的事情而烦恼着,友久的女朋友是个非常任性又喜爱名牌的女孩子,为此经常花费无度,如果是我的话,早就和这种轻薄的女孩分手了。然而友久有他自己的想法,对于他这个女朋友,他总是割舍不下。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友久终于慢慢地开口说话。 


「你可不可以回来一趟呢?」 


「怎么突然说这个?」感觉到好朋友这不寻常的态度,心里想着是不是他和他女朋友之间发生了什么问题,为此,我也为他感到非常的担心。基本上,友久是个非常认真的男孩子,比较不擅于处理男女之间的问题,因此,我有着非常不好的预感。 


「和也,你离开这里已经多久了?少说也差不多有十年没回来过了,对吧?」 


「是十二年了,应该是从我进入高中就读以后算起,时间过得真快…高中毕业好象才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而已呢!」 


电话的那一边传来友久小小的笑声,「可不可以回来一趟」这句话,看来应该和男女关系无关。 


「我们都已经有年纪了,很快地就要三十岁,已经是个老头子啰!」 


「谁和你是老头子啊!你说的是什么话啊!难道没有其它的事情好说了吗?」 


我将话筒夹在耳边,然后一边改期末考考卷一边说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感到头痛,照这个情形看来,学生们的平均分数都下降不说,还有许多人都必须补考才行。 


「三浦惠一……你应该还记得他吧?」 


改考卷的手突然停顿了下来。 


「那个家伙生病了,现在应该还在住院……」 


没有任何的回话,我只是闭口不语,友久似乎还在等我的反应,只不过,我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会死吗?」 


我突然感到一阵口干舌燥,于是用舌尖轻轻地舔着双唇。 


「不、不会死,但却是相当麻烦的痛,对于慢性病患者来说,恐怕是无法完全根治了,医生说是肾脏方面的疾病。那家伙从高中辍学后,虽然有从事过工程方面的工作,但是有肾脏病的他,却不能够做这种过于劳累的工作,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只好将工作辞掉。一般事务性的工作虽然没有问题,但是对于一个高中辍学生来说,要找一份工作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总而言之,真是件麻烦事呢!」 


「哦……」 


「你不能来探病吗?就算只是露个脸也好。他现在正处于低潮,若是看到你的话,相信多少能够改变一下牠的心情。」 


一股厌恶的心情让我怎么样也回答不出任何的话来。 


「或者,你还是这么讨厌他?」 


友久的语气显得有些犹豫。就在他犹豫的同时,终于让我的头脑有了些许思考的空间。 


「已经好几年没见过面了呢!」 


「你刚刚不是才自己说过而已,已经十二年了。经过这十二年,小孩子也都已经长大成人,思想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有所改变,那家伙也变得圆滑了许多呢!」 


但我不得不考虑一下现实的问题。暂且不论自己现在身为一个顾问,必须参加团体的合宿活动,除此之外,我今年才刚刚当上三年级的班导,无论是补修或者是校外的研修活动都会让我十分的忙碌…… 


正当我还在想着一堆里由的时候,这才惊觉到自己早就有了「不回去」这个答案。自从转校而离开了那个地方之后,我们的关系就似乎告一段落,那些过往云烟也已经在我的心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也或许,在我的内心深处还依然在意着那些前尘往事…… 


「暑假也快要到了,回去看看吧!也该向伯母问候了。」 


「回来的时候通知我一下,我再去接你,毕竟我们这里的交通不是这么方便。」 


「我一定会通知你,就这样啰!」 


电话就这么挂断了。当电话挂掉的同时,我才开始后悔为什么刚才没有拒绝他!现在再看到那个家伙的时候,我又该和他说什么话才好?那家伙对于我的任何问题,必定是句句切入核心,甚至还会碰触到我的内心深处。我究竟该如何面对这即将来临的一切才好? 


如果说是因为母亲的突然再婚而和他失去了联络,这个理由应该说得过去吧?不、说不过去,要说是没有联络了方法的话,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骗人的。姑且不论我知道那家伙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就算只是好友的关系,也应该多少有所往来吧?然而,那个时候的我可没有想这么多,我只知道,离开那家伙让我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解放感。老实说,我实在不想和那家伙再度有所牵连。 


倒也不是因为讨厌,只是觉得很麻烦。刚刚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就好象是这次的期末考让我产生很不好的感觉是一样的。不知道那家伙对于我的教学有什么看法,他应该会觉得我除了读书就一无是处了,因此,最低限度就是把该记的记好,才能够把握住随时来到的机会。想到这里,忍不住将手中的考卷往桌上一扔,随即叹了一口气。既然这么讨厌,我怎么会轻易地答应要回去呢?大概是我受不了那家伙的这件事,不想让友久知道的缘故吧!如果友久也能够忘记过去事情的话,我也会当做没事发生过一般。于是,我以这样的心情和期侍,来迎接暑假的来临。 


在那之后,友久又打了好几次电话给我,并且不断地问我:「什么时候回来啊?」就算我想要漠视这件事情都不可能。因此,我只好利用放暑假的期间回到霞实村。我打算抵达车站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看三浦惠一,然后晚上就到伯母家借住一宿。就在我好不容易忍受完这辆列车到达车站的时候,也正好是下午三点和友久约定的时间了。 


在列车上原本想要闭上眼睛小睡一番,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记得我还是中学生的时候,每天都是搭乘列车通学,那个时候,无论列车晃动得多么厉害,我都可以睡得很安稳,然而现在,只不过是轻微的摇晃而已,便已经让我忍受不住而睁大了双眼。现在是既然不能睡觉,又感到很无聊,而在这种列车里也不可能有任何东西会贩卖,在如此无奈的情况之下,我只好眼神呆滞地眺望着窗外的景色。 


眼前的景色已经有十二年不曾见过了。列车在山里穿梭行驶着,沿途还经过了好几个小山洞。没多久,南边的眼界大开,在东边则有狭长的港湾,西边看到的则是半岛前端浅浅的灰色倒影。这些景象和我记忆里的印象丝毫没有任何的不同,此情此景,让我产生彷佛又回到了中学时代的错觉,这种感觉真是有说不出的奇妙。 


列车又*站了,这次总算是有人上车,而且是三名小孩子,大概是小学三、四年级的男孩子吧!他们一上车便东张西望地来回看着,最后终于选定坐在我的斜对面。几张椅子便被他们给占领了,几个小男孩之间的说话方式就好象他们这个年纪一样,那么地天真无邪。没多久,小男孩便从他们一个个鼓鼓的袋子当中拿出一些东西,有糖果、巧克力和口香糖等等,小小的袋子原来就是被这些东西给撑到变形。从我这里看过去,正好看到他们将那些不怎么样的零食平均分成了三等分。 


对于零食被分成三等分的事情而感到奇怪的我,不自觉地笑了出来,或许,这就是小孩子之间的默契吧!没多久,小男孩们立刻注意到我的笑意,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以警戒的目光看向我。孩子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透过眼神,他们将心里的想法完全表露无疑,而这个时候,他们好象正在对我说: 


「你是在笑我们吗?」 


我绝对不是一个讲求公平的孩子,然而这些孩子们的眼神,不禁让我想起了那个我怎么样也不愿意想起的人。 


一九七三年 夏天 


早上的好天气好象是假的一样,原本只是天空角落的一小块云层,才一转眼的时间而已,整个天空已经被云层覆盖住了。 


「才刚刚搬来而已,道路都还不熟悉吧?所以,不可以去太远的地方喔!」 


无视于母亲的忠告,我朝着眼前狭窄的林间小道慢慢地往山里面走去。这条狭窄的道路,大约只能让一辆水泥东通过,而且是唯一的一条道路而已,所以不可能会迷路,往后一瞧,伯母家还可以看得很清楚呢! 


只要一听到车子经过的声音,我便会先闪到路边让车子先行通过,若是遇到大型的卡车时,我就闪避到田里的洼道当中。这个时候,青色的稻穗就会随风飘啊飘地,轻轻地碰触着我。 


比起我所住的街道上汽车,在田间行驶的汽车显得悠哉许多。由于看不见半个人影,走在这条路上就好象是我专属的道路一样,于是,我夸张地摆动双手,然后学着兵队走路般的姿态走着。走着走着,我不禁觉得自己好象变成了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呢! 


不远的前方,原本一条道路被分成了两条,其中一条道路有铺设过,而另外一条则是未经过整理的土黄色道路,上面还有着大大小小的石子。我站在两条路的交*口上犹豫着该走哪一条,然后,我直觉地认为土黄色的石头路上应该会有什么发现,于是,我便开始往那条路走去。 


石头路的右边有一条小小的水道,水道上面被细细的木枝所覆盖着,我好奇地住旁边站定。没多久,便发现这里有一个以木枝形成的天然拱门,拱门刚好将前后分成了两个不同的景象,就好象今天的天气一般,原本是晴朗的好天气,现在却变成有些昏暗的阴天了。 


越往前走,石头路就越来越狭窄,现在就连先前看到的山坡上草原也看不见了,天空不断地发出那令人讨厌的轰轰声响。我下意识地抱着肚子站着,心里则不停地想「难道我来到了不应该来的地方了吗?所以,才会引起山神的愤怒。」于是,一股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虽然明知道天空响的是雷声,我仍然缓慢地走在云层的底下,而脑海中「山神」的想法依然无法消失。嘎啦嘎啦……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奇怪的声音,而且,声音越来越来越近,这让我想起了更小的时候曾经听过的「山怪」的故事。据说「山怪」喜欢将小孩子的身体切成好几个部分,然后再放进大锅子里煮来吃。那个时候的我,在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都觉得心里一阵冷颤,然而,现在我一个人身处在这个无人的山里面,更觉得山里如果有山怪的话,那也不足为奇了。 


「好可怕!」 


一想到这里,整个背脊都起了鸡皮疙瘩。也不知道是雨滴落在身上的关系,还是恐怖的心理作祟的缘故,总之,我的心里害怕到了极点,而且,那嘎啦嘎啦的声响确实越来越接近了。 


我再也无法忍耐了!我的身体像弹簧般地弹了起来,很快地拔腿往回跑去。然而,在没有铺设过的路上,雨水立刻让地面形成一个个看不见的心水洼,于是,我好象在梦游船跌跌撞撞了好几回。最后终于来到了原先的交*路口,却一不小心又被眼前的小水洼给绊了一跤,连头带脚地就这么滚了过去,皮肉被磨破的痛楚,让我不禁流下了一点点的泪水。我还来不及从地上站起来,身后那嘎啦嘎啦的声音响得更大了。 


于是,我干脆连站也不站起来,就这么坐在地上用双手摀住耳朵。然后,嘎啦嘎啦的声音就在我的身后停住了,一定是山怪看上我了,牠现在一定因为发现了一个好吃的小孩子,而站在我的后面不断地舔弄着牠的舌头。 


「站起来。」 


这是一个小孩子的声音。莫非山怪派了一个小孩子当使者? 


「你这样子不行啦,快点起来!」 


我依然坐在地上颤抖着。不一会儿,我的手臂便被对方给抓了起来,我紧接着发出了小小的哀号声,然后才缓缓地抬头往上瞧。这个小孩的身高和我差不多,他应该就是山怪的使者了, 


锐利的眼神之下有一张恐怖的脸,他的全身也和我一样被雨水淋得湿答答的,当他看到我的脸之后,突然笑了起来。 


「真是奇怪的脸啊!」 


小孩子把我拉了起来之后,很快地住回跑去,在那里的不是什么山怪,而是一名坐在车子上面的男人,男人的后面则是那有着恐怖的脸的孩子。男子的膝盖上面放着小小的杓子和水桶。 


「快点让开!」 


我慌张地站到路边,车子就这么从我的眼前嘎啦嘎啦地驶过。然而,一个一个的水洼让车子显得格外地寸步难行,因此,小孩只好站在后面使力地推着车子想要让它前进。但是,一旦碰上了大的泥泞时,车子就再地无法往前动了,虽然,那名孩子很努力地推车,车子不动就是不动。 


车子动不了,男子便生气地对着小男孩大骂,大声咆哮的男子让人感到非常地恐布。然而,我还是认为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放着陷入困境的男孩不管而径自回家,学校的老师也有教过,当我们遇到有人发生困难的时候,就必须适时地帮助他人解决困难。 


「我来帮忙!」 


当我这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们两人便不约而同地望向我,而我则看到了那名男子有着和那个小孩子一样尖锐的眼神。 


「不用了,谢谢你,这个家伙应该可以应付得来。」男子虽然客气地回答,语气却像雨水般冰冷。从男子生气的语气以及小男孩的态度看来,似乎谁也帮不了他的忙了。虽然小男孩看了我一下,却不得不听从男子的命令继续往前推车,然而,我还是无法回家而不得不呆站在原地。 


身子冰冷得不得了,但是,我还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有困难的人而回家,那名小男孩曾经一度转过头来看我。虽然回过头来看我,却是什么也没说地往前走去,我则站在小男孩的身旁,一脸的惊讶望着小男孩,最后,我只有无言地对他点头示意,如果是两个人一起出力的话,相信车子一定可以很容易地从泥泞中驶过去,然而,小男孩却必须以一个人的身体出两个人的力气让车子驶动。当车子好不容易开上另一条铺设过的道路,望着它住反方向驶去一直到消失不见为止,我这才赶紧住回家的路上跑去,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隔天,我到了刚转过来的学佼之后,才知道那名小男孩叫做三浦惠一。在之前的学校里,光是一个学年就有十个班级左右的大学校,而现在这个小学,全校师生加起来也不到六十个人,有的时候,一个年级的学生一共还不到十个人呢!当我知道担任级任老师的是一名上了年纪的女老师时,心中更是大吃一惊。 


我是四年级的转学生,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随着老师的身后走入教室,当我在十个同学当中看到那名男孩子的时候,着实吓了一大跳。老师在黑板上用粉笔写下我的名字,然后大声地念两次我的名字,就在老师介绍我的同时,我的眼睛则盯着眼前木制的教棍瞧着。 


「我是秋元和也。」 


在我心声说出自己的名字之后,同学们好象应和我似地,从坐在最旁边的人,一个个轮流地站起来自我介绍。那名小男孩等着邻坐的同学介绍完毕之后,便站起身来,然后以非常大的声音说出「三浦惠一」。 


三浦惠一一直看着我,因此,我无时无刻都能够感觉得到他的视线。就在我视线的一角,也都会映照出他那锐利的目光,无论看几次,他那强盛的气势丝毫不曾稍减。教室里的课桌椅围成了一个扇状,当全部的同学都介绍完以后,白发的女老师才指示我坐到*近窗户旁边的位置。 


「秋元同学的位置在那边。」 


正当我要住那张特地准备好的位置走去时,三浦惠一突然举起手说: 


「小野老师,让他坐在我的旁边吧!田中明子,妳就坐到那边去。」 


他的位置在教室的中间正前方,旁边坐着两个女孩子,老师正考虑着三浦惠一所提出的要求。那名叫做田中明子的女孩则露出一脸的不高兴,老师再看看我的脸问道: 


「秋元同学觉得如何呢?」 


其实我坐在哪里都无所谓,毕竟,对于一个刚刚转校过来的转学生来说,对这个地方并没有特别的喜欢或讨厌,只不过,比起坐在正前方必须时时刻刻接受老师关爱的眼神,倒不如坐在一旁的位置会比较自在些。 


「老师,我认识这个家伙。」 


三浦惠一一说出话来,大家莫不好奇地将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他则得意洋洋地说: 


「我们昨天见过面了。」 


「嗯…嗯!」 


由于我们确实在昨天见过面,因此我点了头。白发的小野老师则转过头来对我笑了一笑。 


「你才刚刚转学过来,四周都是一些不认识的人,或许坐在朋友三浦同学旁边会比较好吧!」 


因此,我的位置便决定是在三浦惠一的旁边。虽然谈不上不高兴,我只好抱着教科书安静地坐在他的旁边。当我坐到位置上面的时候,他则用手肘碰触我,然后诡异地笑着。 


原本为转学生介绍校园是学长们的事,而我对于是谁来介绍都无所谓,只不过,三浦惠一居然用半胁迫的方式,逼学长们放弃这项职务。 


他表示要在午休时间带我去参观校园,然后,我便在他的拉扯之下吃完午餐。他根本不管我吃完了没,而早就吃完饭的他便急忙拉着我的手说: 


「好了,我们走吧!」 


「等一下啦!」 


我和三浦惠一两个人一起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田中同学很快地飞奔到三浦惠一的座位旁边,然后瞪着他。田中同学的脸上戴着细细的好象蜻蜒般的眼镜,头发则分成两边绑着麻花辫,随着身体的晃动,肩膀上的辫子就这么晃来晃去。 


「三浦同学,你今天是值日生,不是应该在午餐过后收拾整理东西吗?怎么可以不在教室里等大家吃完午餐呢?」 


「我们一结束就回来了啦!」 


田中同学听了只是大大地摇着头说: 


「不可以,你必须做完该做的事情之后才可以离开教室,这是规定,否则,我就去向小野老师报告。」 


工浦惠一无言地瞪着田中同学,空气中顿时弥漫着危险的气氛,于是,我拍拍三浦惠一的肩膀说: 


「你回教室好了,我再去请别人带我参观校园。」 


三浦惠一转头过来看着我,那对生气的眼神,令人打从背脊传来一股寒颤。 


「你也要违抗我的意思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 


突然间,我的头被打了一下,而且他丝毫不放松,再次朝我的腰际挥了一拳,教室里立刻骚动了起来。 


「就因为不顺自己的意思就这样子打秋元同学,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粗暴者。」 


我只听到田中同学的大声喊叫,正当我按着疼痛不已的头部抬起头时,正好看到田中同学被打中脸颊,然后被三浦惠一压倒在桌上的情形。正当大家还来不及阻止之前,三浦惠一已经快速而粗鲁地乘坐到田中同学的背上,她的双手被三浦惠一反抓着,头上的麻花辫早已经被摧残地乱七八糟。 


「好痛、好痛哦!」 


三浦惠一脸上又生气又微笑的表情,简直令人感到不寒而栗,田中同学开始哭泣求饶,但是,畏于三浦惠一的可怕,没有任何人敢去阻止他的行为。我更是害怕得不得了,但是害怕归害怕,对于一个学习过小学生礼仪的我来说,又不能放若田中同学不管。 


「住手,你把田中同学弄痛了。」 


于是,我很快地按住三浦惠一的背部,原本就没有想要对他用强硬的方式逼他放人,然而,三浦惠一却一个不注意往前栽了下去,他的头部碰到了桌面,接着便一边呻吟一边抬起头,我们这才发现他的鼻孔已经开始流鼻血了。 


「好痛!」 


三浦惠一没有摀住他的鼻血,而任它流下地看着我,我也很生气他这种殴打人的行为。然后,他并没有继续反击,没多久,从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小野老师来了。 


「你们在做什么?我不是说过不可以吵闹吗!啊啊…」 


老师惊讶地望着正在流鼻血的三浦惠一,然后望着大声哭泣的田中同学说: 


「三浦同学,快点去保健室!」 


他这才站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出教室。当三浦惠一走出去之后,田中同学的周围立刻被三名女同学包围着,老师则一个一个询问同学们事情发生的经过。 


「谁可以对我解释事情的经过?你们为什么要吵架?」 


紧接着是一阵沉默,没有人肯说话,最后,老师直盯着我瞧。 


「老师!」 


就在这个时候,戴着细边眼镜,名字叫小野寺友久的男同学举起手来。 


「由于今天轮到三浦同学当值日生,因此,当田中同学听到三浦同学要带秋元同学参观校园的时候,便予以阻止,秋元同学也表示参观校园的事情没有关系。这时候,三浦同学却突然打秋元同学的头,而田中同学大声地想要阻止他时,三浦同学却反而转过来打田中同学,秋元同学于是想要阻止他,而按住了三浦同学的背部,接着便是三浦同学的脸部遭到碰撞而流鼻血了。」 


小野寺灰久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老师接着看着我的眼睛说: 


「是这样子的吗?」 


我默默地点头,老师则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有关这件事,我们在回家前再讨论,在那之前,你们大家好好地对这次的事件反省一下。」 


老师走近田中同学的身边,确定她没有受到任何外伤之后,便走出了教室,而还没有吃完饭的人则继续回到位置上吃饭,已经吃完的人便聚在一起开始讨论这件事情。 


从他们谈话的内容,我知道他们的话题一定都离不开我,然而,我完全没有想要表达自己立场的心意,只好咬咬牙根,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你不要太在意三浦惠一的事。」 


那位帮我在老师的面前说话的小野寺友久,现在正站在我的面前和我说话。 


「那家伙老是这副德性。」 


小野寺灰久有着一对下垂眼,他神情轻松地对着我,腼腆的笑着,我也就不自觉地笑了出来,如此一来,心中原本有些凝结的情绪,顿时获得了舒展。 


「三浦惠一那家伙有些可怕吧?只要他遇到不喜欢的事,就会动手打人,他现在一定将你当做他的好朋友来看待,就像之前的转学生一样,一开始初会对你非常照顾,但是,当他感到厌烦的时候,他便开始远离你,甚至欺负你。所以你最好不要和他太接近。」 


原来三浦惠一是这种人啊!脑海里顿时想起他将田中同学当马背骑的情形,这让我不禁大大地摇起头来。 


「我带你去参观校园吧!」原本侍在教室里面的同学,已经一个一个地走到校园去了。 


「你不和大家在一起吗?」 


我一边看着走出教室外面的同学,一边问小野寺友久,他笑着回答说:「没关系,走吧!」 


比起让三浦惠一带我参观校园,小野寺友久是更好的选择,于是我点点头表示同意。 


「好吧!我们先到三楼去吧!」 


三浦惠一一直到上课的钟声响起时才回到教室。当他进教室之后,看也不看我一眼,嘴巴嘟得尖尖的,一副就是生气的模样,对于老师的任何问话也不理不睬。我一直以来都认为,凡是老师说的话就一定要听,因此,对于三浦惠一这种问题学生,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的存在。 


当一天的课业以及扫除的工作全部结束的时候,在这个学校会举行所谓「回家前的会议」,如果在一天当中有发生什么问题的话,便可以透过这个场合和大家共同讨论,我理所当然是第一次参加了。在这个会议当中,今天三浦惠一和田中同学的吵架,也就当然地被提出来讨论啰!于是,大家都一味地指责三浦惠一的不是。 


「就因为生气而打人的粗暴行为是绝对不允许的,但是,我们也不能够用任何的言语来伤害他人,对于小野寺同学所说的话,大家都应该好好地反省一下。」 


当最后的结论出来之后,会议总算才告一个段落。 


「对不起。」 


光是听着三浦惠一最后的这句话,就可以发现他虽然向田中同学道了歉,但是却没有丝毫反省态度。 


「我也是,对不起。」 


田中同学则以满脸得意的表情向三浦惠一道歉。所有人似乎都以攻击三浦惠一而感到满足。 


终于等到放学的时候了,我压抑着归心似箭的心情,慢慢地住教室外面走去。当我走到鞋柜的时候,才发现忘记了同学早上才对我说过的位置,正当我还在犹豫的时候,却遇到了我最不想遇到的人。在教室的时候就是为了不想见到三浦惠一,所以才会在他飞也似地出了教室门口之后,我才慢慢地走出来,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没有回家。当我和三浦惠一对望的时候,他对我笑了一笑,我下意识地环视着四周,周围却没有半个人在,如果现在一旦打起架来的话,就连可以阻止的人都没有了。 


「你的是右边数来第三个。」 


一开始,我根本搞不清楚他说的意思,于是,他又再次说了同样的话之后,我才知道他是在告诉我鞋柜的位置。 


「谢…谢!」 


这种感觉很不好,三浦惠一似乎一直在注意着我,被人注意而感到莫名紧张的我,非常讨厌这种情形。他好象在等我放好鞋子似的,最后,他终于开口说:「你现在所使用的那个鞋柜,之前是吉本用的,吉本你不认识吧?他在今年的五月时,因为车祸而去世了。」 


我的喉咙不自觉地紧了一下,正碰触到鞋柜的手也因此而突然变得冰冷无比。 


「由于吉本的关系,大家至今都不敢碰那个鞋柜,你是在他死后第一个碰触的人,所以你将会在今天死去哦!」 


三浦惠一开心地笑着。而我在心中则不断地否定他所说的话,尽管如此,却无法消除心中的不舒服感,然而,因为之前的事情,使得我无法完全相信他的话。一旦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我就更加地说服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你乱说!」 


我用非常大的声音反驳他。 


「我才没有乱说!之前明子就是因为碰到那个鞋柜,接着,当天就发生她的小手指头被剪刀剪到的事情,所以,那个鞋柜一定有问题。」 


「你刚刚不是说,我是第一个碰到的人吗?」 


「我才没有那样说!」 


三浦惠一的嘴巴嘟得失失地说着。 


「你乱说,你乱说话!」 


我的眼睛都还来不及眨,三浦惠一的拳头就直接住我的脸上迎面击来!我的脸颊顿时感到疼痛无比,就连我的父母至今都未曾打过我,无奈在三浦惠一的暴力之下,我终于流下泪来。一想到在刚刚的会议时,三浦惠一对于他的行为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现在又再度毫不在乎地使用暴力,于是,我就这么哭着瞪他,他却邪恶地笑了笑。 


「好奇怪的脸啊!」 


他一边指着我的脸一边说话,然后拿出了他自己的鞋子穿上,接着,居然拉起了还在哭泣的我的手说: 


「一起回家吧!」 


我简直不敢相信耳朵所听到的话!真不知道他的脑袋里想的是什么,总之,我的脸颊和被他抓着的手部非常疼痛。 


他以非常快的速度往前走去,而我则不知道什么原因,就这么被他拉着走,然后,他走到学校外面的一间杂货店前面停下来。 


「我没有橡皮擦。」 


他嘟嚷着把我带到这间杂货店。店的门口站了一位有着铜像一般表情的老爷爷,当我们走进店里之后,两个人就好象鱼儿一样,不停地瞪大了眼睛寻找着。小小的杂货店里,从食物到文具用品应有尽有,只不过,摆设得非常拥挤,而橡皮擦别放在店里的最里面。 


橡皮擦的式样只有几年以前曾经流行过的人物图形,三浦惠一拿了其中一块之后,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又放回了盒子里,接着,他又拿了一块青色橡皮擦,只不过,他这次是直接将它放进自己的包包里。我的心头随之一紧,在我会意过来之前,他很快地在我的包包里也放进一块橡皮擦,然后才不安地拉着我的手,两个人就这么堂堂正正地走出店门外。趁我们还没有走得很远之前,我赶紧将三浦惠一刚刚偷拿的橡皮擦拿出来,然后高高地举起来让他在阳光下看得更清楚。 


「你…不付钱吗?」 


三浦惠一看见我停了下来,于是也停下了脚步,然后微微地抬着头说: 


「我们到港口去吧!那里有一个秘密基地哦!」 


他很快地往前走去,而我虽然非常想回家,但是,书包里的橡皮擦却显得那样沉重,我绝对不可以就这么回家! 


虽然东西不是我偷的,然而,一旦被老师知道这种情形,一定会怪我为什么没有阻止朋友去做错误的事情。于是,我决定要跟着三浦惠一去说个明白。 


这里的港口形成一个三角形,其中到处都看得见由水泥块做成的防波石所围成的防波堤。三浦惠一钻进了其中一块防波石里,然后,不时地从防波石里探出头来,简直就像是在玩「打堰鼠」的游戏。 


防波石的空隙刚好可以塞进一个小孩子,他在狭窄的穴洞中叫我过去,虽然我讨厌狭窄的空间,却还是走过去了。在防波石里有许多小小的洞口,他从其中一个洞口取出一本漫画来。 


「你也看这个吗?」 


我将漫画接到手上一看,这是一本早就过期的少年漫画杂志,然后,我终于股起勇气对他说: 


「橡皮擦…不付钱不行的!」 


三浦惠一将原本埋在书里的脸庞往上抬起,然后毫无表情地看着我。 


「不可以当小偷,绝对不可以做这种事!」 


他总算将漫画放在一旁说: 


「才十元耶!十元不是到处都有吗?」 


三浦惠一理直气壮地扬起头来。这让我感到非常困惑,对于他这种是非不分的心态,我究竟应该要如何向他解释,才能够让他了解? 


「但是,那毕竟不是你的东西啊!如果你自己的钱也被别人拿走了,相信你也会生气的,不是吗?」 


「如果谁敢抢走我的钱我就揍谁。」 


「如果那家店的老爷爷知道这件事情的话,想必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所以,我们不可以那么做,自己讨厌的事情,自己也不能做,这才是做人的道理。」 


嗯…嗯,三浦惠一一阵自言自语之后,突然开始笑了起来。 


「既然是做人的道理,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如果我输了这个游戏的话,我就遵守这个道理。」 


「不行,道理就是道理,它不是任何人或是任何事情可以决定的,如果你不遵守的话,我也不会再侍在这里了。」 


「那么,我们到别的地方啊!」 


三浦惠一尽说一些歪理,这使得我不得不着急得对他大声说: 


「去哪里都是一样,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允许偷窃的行为,除非是死掉!」 


「死掉」这两个字,让我们两个人都停止了动作。他突然变得安静下来,我也很困惑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说出「死」这个字眼,当两个人都不再说话的这个时候,我才听到防波堤外传来阵阵海水拍打流动的声音。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没有被发现,就不会有任何人会因此而生气…」 


他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不可以!」 


「我是不明白你所说的道理,不过,你的意思,是不是要我将这东西还回去比较好?」 


我点点头之后,三浦惠一便很快地从防波石块里站了起来。 


「我们去还东西吧!」 


他居然是这么直接。没想到,我所说的话他竟然还听得进去,而且还照做了,这多少让我感到有些意外。 


虽然我们回到店门口了,两个人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地站着。我们总不能够说是自己偷了橡皮擦吧?三浦惠一又不懂得该如何道歉,若是我一五一十地对老爷爷说明情况而道歉的话,必定会让人讨厌吧!因此我心里想着,为什么明明是三浦惠一做错事,却要连我也一起承担这个过错?究竟要让他自己去道歉好?还是另外编一个好理由比较好? 


考虑到最后,我还是对杂货店的老爷爷说,我们在店里捡到20元,因此要将20元还给他,这么一来,就将他和我的橡皮擦的钱都付了。然而,一开始盯着我瞧的老爷爷,这回却露出细长的眼睛瞇着对我笑说: 


「谢谢你,但是,在店里捡到的钱未必一定是我的,你还是还给它真正的主人吧!」 


手掌心握着钱,我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出了店门口,手里头握着的是两个10硬币。 


「不说实话可以吗?」 


三浦惠一走出店门的时候这样子问我,我却回答不出任何话来,心情真是坏透了。这个时候,太阳已经逐渐西沉,天空也被染成了橘红色,我心里只想着快点回家,于是,趁着我还记得回家的路以前,我拍拍三浦惠一的肩膀说: 


「拜拜!」 


才刚刚说完话,我便一溜烟地跑走了,由于我实在不喜欢他,所以连话也懒得对他多说,像他这样奇怪的人还是少惹为妙。我一边跑回家,心里一边不断地这样想着。 


一九七八年 春天 


学生服的领襟总是让人感到不舒服,幸好我穿的尺寸稍微大了些,领口也就显得比较宽松。突然间,一朵粉红色的花瓣飞到我的胸前,于是我抬头一看,开满的花儿遮住了天空,我现在正站在一颗樱花树的下方,然后,不知道是谁从建筑物的一角飞奔出来。这让我立刻停下了脚步,三浦惠一很快地来到我的身边,他总是像现在这副慌张的模样。 


「我们今年不同班级耶!你去看了吗?你在三班我是四班,都已经是中学的最后一个学年了,却还分在不同的班级,结果,我们在同一班的时间也不过只有短短的一年而已。幸好只是在隔壁班,体育课也是一起上,而且,休息的时候我也会去找你。」 


我暧昧地笑了一笑,然后故意装做很沮丧的样子。其实,我比他还要早去看分班的公布。毕竟,分班对于我未来一年的时间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我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个重要的时刻呢?当我知道和三浦惠一被分到不同班级的那一瞬间,我的心中,就好象大石头落下来般的轻松。但是,我无法当着他本人的面前这样说,更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所以只好对他装个样子了。 


三浦惠一在我的眼前一边叹息一边摇晃着他的脑勺。他的浏海已经长到可以遮住鼻尖了,生活指导的老师也曾经不只一次地告诫过他,他的服装仪容似乎从来没有整齐过,骯脏的制服总是毫不在乎地穿在身上,领口的部位也被汗水渗透而污秽不堪,胸前的扣子也不知道开了多少次,总而言之,三浦简直是集「不良的榜样」为大成。 


「有一年在同一个班上已经是很幸运了,从樱田小学毕业的人当中,去年被分在同一个班上的只有友久和你而已,对了,友久今年还是和我同一班呢!」 


听到友久的名字时,三浦惠一显得有些惊讶地挑一下眉毛。 


「你从小学开始就一直很喜欢那个家伙,今年可高兴了吧?」 


三浦惠一的思考模式还真是单纯明快,这让我不禁苦笑了起来,我明白他在这时候最想要听到的是什么。于是,我两手交*着,然后面对三浦惠一那张正在闹别扭的脸说: 


「是啊!但是没有和你同班,还是让人觉得非常遗憾,因为如果没有你的话,那多无聊啊!」 


原本有些不高兴的脸,在听到我的这番话之后,顿时变得豁然开朗,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三浦惠一不断顶着我的肩膀重复说着:「是啊,是啊!」然后便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我也很喜欢你,我们简直比亲人远亲,你知道大家是怎么说我们吗?他们都说,我们是个奇怪的组合。」 


这个说法让我觉得不太舒服。 


「我也听说过。」 


「真的是太过分了。」 


当三浦惠一说「太过分」的时候,脸上还露出了愉快的笑容呢!一阵风吹过,这阵风就好象我此时的心情一般。强风让三浦惠一的眼睛瞇了起夹,在阳光的照射之下,他的头发闪耀出褐色的光芒。这个休息时间似乎有些长,我好象应该多利用休息时间更用功一些,虽然我不需要讨好老师,但是,我对于老师不太喜欢三浦惠一这件事情却感到有些高兴,尽管这和我无关。 


我看看手表,然后慢慢地开口说: 


「再不回教室的话,班会就要开始了。」 


原本低着头的三浦惠一这才抬起头,往教室走去,我则笑着跟在他的后面。由于三浦惠一刚刚装了一副小狗的表情,因此,我也故意摆出了笑脸。 


「好了吧!再不走快点,我们恐怕在新学期一开始就要迟到了。」 


「说得也是,那就下次再见了。」 


三浦惠一拍拍我的肩膀后跑着离开了。我望着那个我怎么也无法喜欢的人的背影,就这么在花瓣的群飞乱舞之下目送他。 


班上有一半以上的同学我都认识;当我刚进教室的同时,上课的钟声也刚好响起,于是,我赶紧找到我的座位后坐下。 


「和也、这里!」 


当我抬头一看,就在右边第三排*近中间的位置,有一张熟悉的脸孔正在对我招手。 


「你的位置刚好在我旁边。」 


于是,我赶紧走到友久旁边空着的座位坐下。 


「座位的顺序是按照姓名来决定,所以很好找。」 


灰久将双手枕在他的后脑勺。明明现在还是中午,他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去年不也是这样吗?」 


「对于位置的坐法,即使再多的抱怨也没有用,倒是今年又要麻烦你多多指教了。」 


「和你这个家伙还真是分不开哪!」 


友久一边嘟嚷着,一边斜眼看着坐在旁边的我。 


「我可没有想过三年都会和你在一起喔!」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还好是和友久你同班,我本来以为会和三浦惠一同班,而担心得不得了哪!」 


友久突然住四周扫瞄,然后放低了声音说: 


「你怎么可以说得这么大声…说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傅到他的耳朵里了喔!」 


「好啊!反正我无所谓。」 


于是友久叹了一口气,然后搔搔他的头发。友久可算是我唯一的知音,他不但明白事理,嘴巴也紧得很,因此,我也很放心地向他倾吐内心的话,他才是我真正像亲人的好朋友,自从我小学四年级转来和他们同一所学校以来,我就和他以及三浦惠一玩在一起。也不知道三浦惠一究竟喜欢我哪一点,总之,他一直都围绕在我的身旁。 


虽然我对于有暴力倾向的三浦惠一感到讨厌,却也碍于他的暴力而不敢向他明说。而且,我一向将老师所说的话都当成自己的座右铭,对于老师曾经说过的「大家都要相亲相爱」这句话,我都还一直忠实地遵守着。 


由于我从来没有拒绝过三浦惠一的亲近,他也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也喜欢和他在一起。因此,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在我的身边看到他的踪影,他也一直当然地坐在我的旁边。 


明明心里讨厌这个人,表面上却装得好象和他很要好,这种情形维持久了,心里难免会产生不平衡,而这个不平衡的心情,只好在友久的身上才得已解脱。他的思考模式和我很相像,我的心情他也非常了解,因此,和他在一起让我觉得非常安心,在他的面前,我也从来不需要说谎。 


「他说休息的时候会来找我,真是麻烦,不过还好,只要再忍耐一年就可以了。」 


看着边笑边说话的我,友久突然抬起头说: 


「你想要进鹭沼高中吗?」 


「鹭沼…是吗?」 


鹭沼高中是县内有名的升学学校,入学考试非常难考,一年只有两、三个人进得去。我的成绩在学年当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老师也对我说,只要在这一年当中好好努力的话,应该可以考上这所学校。然而,我并不是因为那是一所名校,所以才选择它,而只是单纯地认为,这是离开三浦惠一最好的方法。因为他的成绩从后面数来远比较快,如果不是个原因的话,县内的公立高中才会是我的最佳选择。 


「如果是市内的学校的话就必须要住宿,光是这一点就让人打了退堂鼓。」 


友久耸耸肩地说道: 


「你啊,从以前就不太喜欢三浦惠一那家伙,但是,其实他最近已经有很大的改变了。例如他现在所说的话我们都可以了解,而无谓的打架事件也不再发生了,不是吗?」 


「可是他还是像以前那么粗暴,像个笨蛋似的家伙。」 


「那你就去对三浦惠一这样说说啊!只要一句话就好了,那家伙就再世不会接近你。」 


「说得简单,说完之后可就惨了,因为那家伙是个连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人。」 


「虽然会让他非常生气,但是想一想,他却会因此而远离你的身边,那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友久盯着我的脸说着。 


「事实上,你自己不也沉浸在一种说不出的优越感当中吗?」 


这突如其来的话不禁让我震惊了一下,友久一边观察我的反应,一边嗯嗯地哼着。 


「一开始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三浦惠一会这么执意地侍在你的身边,直到最近,我才逐渐明白其中的原因。因为你是个好孩子,我没有其它恶意,这是实在话,你是个守规则、有礼貌的人,老师们对待你的态度也是又亲切又喜爱,而我呢,要我守规则是要看情形的,三浦惠一那家伙更不用提,他是根本就不遵守的那种人。因此,对于任何事情都表现优秀的你,自然是非常羡慕,相信他一定也很尊敬你。」 


从友久口中说出被三浦惠一尊敬的事情,这让我感到有些疑惑。 


「那家伙在女孩子当中可是很受欢迎喔!」 


「咦?」 


我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对于我惊讶的表情,友久寺只是露出一脸苦笑。 


「那个家伙的脑筋不好,看人的眼光也不怎么样,但是,他的五官端正,身高也够高,有不少女孩子都向他提出交住的要求,却都被他拒绝了。」 


「喔——…」 


我从来没听三浦惠一说过有女孩子向他告白的事。没想到离他最近的我,居然不知道这些事,反而是由友久来告诉我,这使得我有一些心理不平衡,然而…这也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或许是我自己太不关心他了。 


「你知道他拒绝别人的理由是什么吗?他总是对别人说『最喜欢的人只要一个就好了』,他口中的那个人应该指的就是你。」 


「我?你少开玩笑了!」 


「但是除了你之外,我不认为还有谁会和那家伙这么亲近,你觉得呢?」 


我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回事,什么叫做最喜欢的人只要一个就好了,这不是让人感到非常的奇怪吗?就算有很喜欢的朋友,但是,女孩子又是另外一回事,就算他和其它的女孩子交往,还是可以同时和我继续做朋友啊! 


「那家伙在男孩子当中也是很有人缘的,虽然有时候会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但是脑筋还算清楚,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和你以外的人来住。和也,如果你真的那么讨厌他,甚至希望他离开你身边的话,我认为不如将实情告诉他,对于他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这样一来,那个家伙也可以开始和你以外的人交朋友,而你也可以让他离开你的身边,这不是一石二鸟的好方法吗?」 


友久的这一番话好象是在说教一样,我到现在还在思考着他先前所说的「优越感」的意思。他的意思大概是说,我本来没有这种想法,但却在无意当中造成了这种情形,而三浦惠一便成了其中的受害人,只不过,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而且,平常他的坏嘴巴不是常惹得友久很不高兴吗?没想到友久今天居然会为他说话,或者…… 


在深入分析友久的话之前,我决定不要在现在这个场合继续讨论。 


「我想了很久,你说得对,我必须清楚告诉三浦惠一我心里面的想法,这样对他比较好。」 


友久苦笑着轻拍着我的肩膀。 


「我想,只要你对他说清楚的话,他应该听得懂才是。与其你在这边胡思乱想,倒不如说出来算了,如果他听了你的真心话而打你的话,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两个人耍一起被打才是好朋友嘛!」 


于是两人同时笑了起来。就在这时候,新的导师才在迟到五分钟的情况下走进教室,友久慌张地往前看,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一边听着老师的介绍,一边思考着刚刚的谈话,我该如何告诉三浦惠一说我讨厌他呢?心情顿时烦躁起来,头也为此感到疼痛无比。 


我开始心怀怨恨地瞪着友久。他说得倒简单,说完的结果却是将麻烦事丢给我,但是我又无法反驳友久所说的话,因为我不想让他讨厌我。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新学期才刚刚开始而已,却好象有不少麻烦的事呢! 


不远处传来小小的声响,正在熟睡的我为此睁开了好几次眼睛,最后,才不情愿地用手指头揉揉眼睛,将手腕上的萤光面手表*近眼睛一看,果然不出我所料,现在才不过是半夜三点而已。声音又出现了,南边窗户传来一阵小小的敲打声,会在这个时间跑来敲二楼窗户的人,在我所认识的人当中,除了「他」,没有别人了。 


虽然我可以继续睡下去,但是不知道他会敲窗户敲到几时,只好厌烦地起床,然后打开窗帘。窗户外的人影被明月映照出长长的身影,当他看见我打开窗帘的时候,他便微笑地望着我。虽然心中暗骂着没有常识的三浦惠一,但表面上却依然装着没事一般,只有轻声地叹了一口气。 


「这里,打开啊!」 


三浦惠一再度轻敌着窗户说道。我当然知道他打不开窗户,于是,我将窗户上的锁打开来,一开窗子,他便像一只猫似地爬进了我的房间,然后更一溜烟地钻进我刚刚正在睡觉的被窝里。 


「真是舒适,你刚刚真的是在睡觉啊!被窝里还热热的。」 


「是啊,在某人进来以前是这样的。」 


我开始用有些生气的态度说话。在这种情况下,发一点小脾气也没有关系,因为是他不对,然而,他对这种事却一点也不在乎,他只是一个劲儿地笑着,我没好气地想要打开电灯,正当手要去碰触开关的同时,他突然小声地叫着: 


「不要开灯!如果把你家人吵醒就糟糕了。」 


「电灯?啊!我懂了。」 


就在这时候,他占领了我的床铺,还将我的被子裹住他自己的身体,然后在被窝里滚来滚去,真不知道他这个时候来究竟有什么事。我耐着性子,最后终于忍不住地问他,他却笑而不答,我了解他这个人,除非他自己想回答,否则他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你要不要去海边?」 


三浦惠一看着我说。 


「现在?」 


「在这里不方便说话啊!」 


「但是…」 


什么话一定得要在这半夜的时候到海边说?在学校不是也可以见面吗?有话白天说不是很好吗?也不考虑别人方不方便,拜托用一下脑筋吧!会这样没有顾虑到他人的场合任性而为的人,就只有你而已,三浦惠一! 


「可是现在我的脚踏车轮胎破了,我没办法骑脚踏车去。」 


我瞎掰着。 


「那就坐在我的脚踏车后面,我会骑很快的。」 


「…明天不行吗?」 


我听得出来,他是决心要现在去的了。 


「不行,不是现在就绝对不行!」 


他固执地回答我。 


「…知道了,我现在就换衣服。」 


我只好不耐烦地将睡衣换成了衬衫,已经入春的天气,若是只有穿衬衫的话一定不够,于是,我在外面又穿了一件有帽子的羽毛外套。当我整装完毕后,回头一看,这一对照之下,他的身上却只有一件长袖T恤而已。 


「你不冷吗?」 


「啊!有一点。」 


三浦惠一摸摸自己的肩膀说道。于是,我从衣柜拿了一件针织外套交给他。 


「穿上吧!」 


「嗯!」 


他听话地穿上外套,当我们准备好之后,三浦惠一又打算从窗户爬出去,我赶紧阻止他。 


「我们从玄关出去。」 


「你少笨了,我们做这种事情,一旦被你母亲看到的话,不用想也知道她会说什么,她一定会不准我再来你家。」 


「但是,我没有鞋子啊!」 


他这才看着我的双脚,思考着我没有穿鞋的事实。 


「我的鞋子分你一半好了,你就忍耐一下吧!」 


「好了,我们走吧!」 


于是,我们两人蹑手蹑脚地爬出了窗外。在这三更半夜里,我小心地跟着三浦惠一的脚步,一步一步像猫儿般地爬下一楼。正当我还在想到着到达一楼了没时,三浦会一却已经往前跑去,我只好跟在他的后面追着。就在距离家里十公尺左右的空地上,三浦惠一的脚踏车就停在那里,他将后出的脚踏垫拉出来后,对着我说:「上来吧!」 


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配合他做这种事。我既不把他当朋友看侍,也不把他当做亲人看待,对于他的催促,我也无从反抗,然后,就这么想也不想地搭上了他的脚踏车。 


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脚踏车已经将我们载到了海边。 


脚踏车停*在堤防边,我们则走到沙滩上,这么广大的沙滩上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半个人的踪影,只有远处黑暗的波浪处有着一零零散散的渔船灯火。 


裸露的一边的脚走在沙滩上,好几次都被沙滩上的异物刺到而痛得不得了。这片海岸在人多又没有什么人管的情况下,经常有许多垃圾随着海水飘流过来,望着一层一层随着海浪拍打着岸边的垃圾,真是一点也不漂亮。 


三浦惠一在海水没有流到的地方坐了下来,我也只好住他的旁边坐下。海浪的声音不断傅过来,他随手拾起旁边的小石头住悔里扔去。 


「我昨天听到一件令我非常震惊的事情,我无论如何都想让你知道。」 


对于这段突如其来的话,不得不让我想到,是不是昨天和友人的对话传到他的耳朵里了?但是,友久不可能会对他说啊!四周也没有可能会说的人,因此,这种可能性极低。如果他真的知道的话,我可以对他说那只是开玩笑的话,就好了。 


「虽然我们今年不在同一个班上了…」 


三浦惠一继续说着,我惊讶地望着他,然而,他也一样露出惊讶的去情。 


「是啊!我本来以为我们今年也会同班,真是讨厌,虽然,我很想和小野寺友久换班,但是没有办法,因为,这不是我所能够决定的事情。」 


三浦惠一真心地说着他内心的话。 


「所以我考虑过了,你想要考哪一所高中?」 


害我吓了一大跳,但是,这却是我说明的好机会,我还在想说要等哪一天再告诉他,而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了。 


「我想要考鹭沼高中。」 


「你想要考鹭沼高中?那不是市内有名的升学学校吗?你在想什么啊?」 


听着他着急的声音,不禁让我很庆幸没有在家里谈话。 


虽然在微弱的月光下,我依然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表情。光是这次没有被分到同班的事情就已经让他抱怨了许久,现在看着他绝望的表情也就没有什么稀奇的了,就算他有三个头脑也考不上鹭沼,所以我才会故意选择这所高中。 


「那一所私立高中学费很贵耶!而且你去那里读的话,家里不就剩下你母亲一个人了吗?」 


依我看来,会感到寂寞的恐怕是他自己。他一边抓着我的手腕摇着,一海看着我,接着,才终于将视线移开。 


「鹭沼有奖学金的制度,而且,就算拿不到奖学金,我也不需要担心钱的事情。再说,那里有学生宿舍,对于读书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个好环境,我的母亲也赞成了。」 


「你无论如何都想要去那里吗?难道没有其它选择了?」 


才一说完,他才把我的手放下,低下头来,转而抱着他自己的头。对于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我可是一点都不在乎,我只知道,自己实在不愿意再侍在这寒冷的海边。于是,我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给他听,他这才抬起头来说: 


「很冷吗?」 


「有一点。」 


我故意摸摸自己的鼻子,他看了便将自己身上穿的外套脱下来给我。 


「穿上吧!」 


「不用啦!你自己不是也很冷吗?我们还是赶快回家吧!」 


「我不冷。」 


我的手中握着他脱下来的外套,三浦惠一的身子则震了一下之后,然后才抱着自己只穿著一件T恤的身子。 


「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由于我现在在打工,因此,除了休假和午休的时间以外,几乎没什么时间可以和你聊天,加上你自己也有事情要忙,所以,已经没有什么机会可以像这样子慢慢聊天了。」 


「学校不是禁止打工吗?」 


三浦惠一突然笑了出来。 


「你以为我父亲会给我零用钱吗?现在他连生活费都不给我了!姑且不要说生活费,就连生活上的保护都做不到,我不打工是不行的。」 


三浦惠一的家里,在他出生的同时,他的母亲就过世了。从那时候开始,家里就只剩下他和他父亲两人一起生活。而在几年前,他的父亲又因为车祸,从此得依*轮椅生活,这些事情我虽然知道,但却不知道他们的生活已经困苦到,必须仰赖他出去打工赚钱。 


我将手中的外套又扳回他的肩上,他抬头看着我说: 


「你不冷了吗?」 


「很冷,但是你比我更冷。」 


他露出一脸看似哭泣的笑脸,喉咙更发出了哽咽的声音。这不禁让我猜想着他是否真的是在哭泣。 


「…我呢…从现在开始努力的话,不知道进不进得了鹭沼…」 


你不可能进得去的,即使奇迹出现也不可能!然而,我不可能这样直接地告诉他。 


「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啦!」 


百分之九十九的不可能,我心里一边这样想着。 


「不是完全不可能…是吗?」 


他重复着我的话。 


「如果你想去的话,我也想去。」 


你怎么可能进得去呢?早点死心比较好吧!难道你不知道你一直以来的成绩吗?从后面数来倒数的成绩,怎样也不可能考上啊!而且,你刚刚不是还说,你的生活很困苦吗?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想要进入这种收费昂贵的私立学校吗? 


「我从现在开始拚命念书的话,你会帮我的忙吗?」 


现在无论是谁帮助你,也绝对来不及了!然而,我只是笑了一笑,一如往常地说: 


「我会帮忙啊!」 


「虽然像是小孩子才会说的话,但是,我真的不想离开你的身边,明知道我们总有一天会分开,但是,那是在我们长大成人以后的事…现在还早得很。」 


他抓着我外套的衣角继续说着。 


「等我变得更加强壮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我,应该就可以一个人过生活了,我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就像女孩子一样,说不定已经造成你的困扰,就好象我在这样的半夜里把你拉出来一样。但是,你却从来不会对我发脾气,所以,我也都会忍不住想要对你撒娇,关于这一点,我自己也非常清楚。」 


如果你对自己的事情这么了解,为什么不再好好地思考一下将来要做什么才好呢?这个时候,我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认识的人这么多,试着和其它人交住看看不是很好吗?」 


他抬头看着我。 


「我听说有女孩子向你告白,可见有很多人都在关心和注意你。」 


「你听谁说的?」 


他的脸色突然一变,背脊也随之一震,这让我觉得好象又回到了小学生的时候。瞪得大大的眼睛里暗藏着凶暴的气氛,一副好象要揍人的表情。由于已经好久不曾见过他这个模样了,因此,格外地让人感到害怕。 


「是谁…是谁说的?」 


我变得口吃了起来。 


「是小野寺友久那家伙吗?」 


我担心一旦承认是友久,说不定他会直接冲去找友人,然后给他一阵拳打脚踢。 


「…我忘记了,谁说的都不重要不是吗?倒是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毕竟这不是什么坏事啊!」 


「你说得也没错啦…」 


趁着他还来不及思考的时候,我又继续说道: 


「我没有办法在你身边待一辈子,因此,和我以外的人交住对你来说会比较好,偶尔和女孩子一起出去玩玩也不错啊!」 


他的双眼垂下,嘴巴顿时像打了结一般。「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常常觉得,只要我和其它的人交往的话,你似乎就会离我而去似。和你的交往也总是由我主动,这使得我经常感到,你并不是那么在乎我的事情,光是这一点,就更加让我觉得不安和烦躁。」 


「我又不是明天就会死掉!」 


他的身子又震了一下。 


「真有那个时候的话,我一个人会很寂寞的。」 


「如果你可以长生不老的话,那该有多好。」 


「我也想这样啊!但是…」 


「如果你是女孩子就好了。」 


三浦惠一瞄了我一下。 


「如果这样的话,我就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们很简单地就在一起了。」他单纯的头脑让人一下子就可以了解他在想什么,只是一旦说出来的话,就会令人觉得讨厌。就算我是女孩子的话,也绝对不可能会以他为对象,虽然他长得还算不错,身高也够高,但是在我的印象当中,他小时候的行为却是我一辈子想忘都忘不掉的模样。虽然友久说他现在的个性已经变得圆滑许多,但我却不这么认为,这家伙的本性是永远都改不了了。尽管他的外表已经是个大人,然而,他的内心却还像个小孩子一般,拥有强烈的占有欲。他真的不聪明,对于我讨厌听到那些什么话,或者是我内心真正的想法,他完全不知道,无论我怎么看他,他都是一个迟钝的男人。 


「还不回家吗?已经很晚了呢!」 


「是啊!」他说完后便站了起来。东边的天空已经有些开始泛白了,正当我在拍着身上的沙子时,他对我说: 


「让你陪我来这里,真是不好意思啊!」 


「没什么啦!不要在意。」我一边回答他的话,心里一边想着,你也该差不多了吧!反正只要再忍受一年就好了。一想到这里,我便站起身来。「快点回家吧!小心等一下着凉了。」 


一九七九年 春天 


三浦惠一在坐上车以前一直显得非常不安,就算坐上了车子以后,也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好几次都从座位爬起来,一下子这里痒,一下子又那里痒的,并且不断拿出自己的车票检查车票号码,友久寺看到他这种情形便对他说: 


「不要这么焦虑…稳定一下心情比较好。」 


「吵死人了,你给我安静点!」 


他是真的对友久发脾气。 


「我可是认真的,我是认真的去做了,这将关系到我接下来三年的人生耶!」结果会怎么不是早就已经决定好,而且心知肚明了吗?我的心中如此嘀咕着。他在最后的这一年里确实很努力,成绩也因此进步到中上的程度,就连老师都吓了一大跳。老实说,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可以和他一起努力到这个程度。只不过这已经是极限了,尽管他如此地努力,却在模拟考试当中,一次也没有考上第一志愿,虽然老师非常认同他的努力,然而,最后还是不得不对他说「有些困难!」也就是说,不论他的期望有多么高,他终究还是考不上。 


「三浦惠一!」 


呼唤着他的名字以后,他这才望向我。 


「你已经很努力了。」 


他总算是安心地笑了出来。 


「是啊!我已经努力过了,一开始原本以为不行的…我绝对不会后悔。」是的,剩下就是最后的结果了。我低下头来,趁着大家都看不到我的表情时独自笑着。我们到达鹭沼高中的时间还早,位于校园内玄关口的木制公布栏还没有贴出榜单。 


尽管如此,校园内已经挤满了和我们一样来看榜单的学生、别的学校的老师,以及家长们,大家混杂在玄关口,一直到一名看似鹭沼高中职员的人,拿着卷着圆筒状的纸走出来。然后,当他一贴到公布栏的时候,公布栏的前面马上引起了一阵骚动,大家很快地聚集在前面,三浦惠一更是飞快地跑到公布栏前面看成绩。 


虽然老师曾经对我说,我的成绩是一定可以通过入学考的,再加上考试的时候,我的手感绝佳,只不过,心中还是会担心万一…因此,我手里紧紧地握着早上妈妈拿给我的护身符。 


当我看到自己的号码在合格的名单当申时,这才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与其说是高兴,倒不如说是安心来得恰当。然后,我看看站在一旁的友久,他也高兴地对我说: 


「考上了!」 


我们两人相视而笑。 


「不过,好象没有看到三浦惠一的号码呢!」友久垫起脚尖,再次地在公布栏上寻找三浦惠一的号码,我也找过了一次,但就是没看到,我心里也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他也一次又一次地检查,担心会有所遗漏。 


上榜的名单是按照号码顺序列出的,在三浦惠一之前的号码列出之后,就是跳过他而直接列出他后面三个人的号码。 


「落榜了。」 


三浦惠一自言自语似地小声地说着话。看着他的表情,我心里不免想着,莫非他还真的认为他会考上吗?真像个傻瓜一样,也不称看看他自己有多少斤两。然而在这个时候和场合,我不得不已好朋友的立场来安慰他,再对他温柔也不过是现在而已了。于是,我走近站在公布栏前面三浦惠一的身边。 


「真可惜,不过,你已经尽力了,关于这一点,我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嗯!」 


他用手擦拭着自己的眼角,我也抱着他的肩膀试图要安慰他,他也就顺势地将头*在我的肩上。我轻拍着他弯着的背部,这才发现四周尽是一些又哭又笑的人,大家来来往住地走着,还不时碰到我们的肩膀。站在另一边的是友人,接着,只看到他以非常复杂的表情说: 


「去看看那边吧!」 


「怎么样?去看看吧!」他依然将脸埋在我的肩上哭泣着。友久于是将他的脸经轻地拉了开来,然后继续说: 


「那边有你的号码喔!」 


「不是都看过没有了吗?」 


三浦惠一皎牙切齿,生气地对友久吼着。 


「在那边的是候补者的名单,你的号码是一一二九号吧?」 


「骗…人的吧?」我惊讶地说着,三浦惠一则什么也波说。他只是紧紧地拉起我的手,然后拋下一句话。 


「我去看看就过来。」三浦往贴着候补名单的公布栏走去,我则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友久注意到我的反应之后说:「鹭沼每年会录取二十名左右的学生人做为候补者,他的号码还排在满前面的,应该是可以入学了,真是让人惊讶啊!果然,努力就一定会有代价。」 


这简直太荒唐了,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友久无言地看着我。 


「和也?」 


「…太过分,太过分了!」从公布栏的前面发出了三浦惠一的大喊声。他很快地跑回我的身边,然后丝毫不在乎地在众人面前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考上了!考上了,确实是考上了,我在候补者的名单当中!总算又可以和你在一起了!」我的眼前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加上三浦惠一*在我身上的重量,一个不小心,我便跌坐在地上了,即使如此,三浦惠一抱着我的手腕依然没有放松。 


「好象在作梦一样,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发现我的样子有些怪怪的。 


「和也,你怎么了?」 


好象只有我一个人会变得如此全身无力,我以仅剩的力气微弱地笑着。 


「啊啊!我是因为又高兴又惊讶,所以才会这样子啦!」 


对于我所说的话,他一点也没有怀疑。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只知道之前在互相说过恭喜上榜的话之后,我们走进车站前的麦当劳。三浦惠一自然是一副非常高兴的模样,他开心的声音还在我的耳边环绕着。友久夹在不开心的我和非常开心的三浦惠一中间,不时地露出暧昧的微笑。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一个人站在房间里了,我无力地将整个人瘫在床铺上。他果然还是要和我一起上鹭沼高中了,如果我说要住校的话,那个家伙想必也会住校吧!这样一来,我不就吃住都要和他在一起了吗?那可是比现在的状况还要糟上好几倍呢!我的眼前顿时变得一片黑暗,现在还来得及到别的学校报考吧?但是,其它学校的水准都比鹭沼还低,三浦惠一连鹭沼都考得上了,其它的又有什么问题呢?而且,无论我说要去哪里就读,他也会跟随我而去。 「讨厌,真讨厌!」我抱着头趴在床铺上,心中一再地盘算着要如何才能离开三浦惠一身边。然而,怎么样也想不到有什么好方法,由于我正在思考着自身的问题,根本就没有听到楼下伯母和母亲的大声谈话,楼下现在已经是静悄悄的了。没有多久,我的房门传来一阵敲门声,我连回都没有回一声,因为我已经没有响应的力气了,母亲因此而担心地打开房门,当她看到黑暗的房间不禁吓了一大跳,随后便按下电灯的开关。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有一点…」 


母亲轻轻地搂着我的腰。「莺沼不是考上了吗?恭喜你,实在是太好了,而且三浦惠一也一起考上了,不是吗?这么一来,你住到学校的宿舍就不会寂寞了。」寂寞这个两字真让人觉得碍眼,我开始感到忧郁了,于是,不知不觉轻叹了一声。 


「和也,听妈妈说几句话。」 


母亲的声音有些奇怪,这使得我不禁抬头望着她。「妈妈认识一个人,下一次会介绍他给你认识,他叫做杉本尚文,是市内一家料理店的老板,虽然有一点年纪,却是个体贴温柔的人,由于他的妻子很早就过世了,所以他也没有半个子女,他告诉我,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和我可以一起搬过去,但是,杉本先生再过两个月,就必须回到料理店的总部关西了,他想带我一起过去。虽然我们也希望你也能够一起来,然而,你这么努力才好不容易考上鹭沼,所以我想,如果你要留在这里就读也无妨,这个问题,就由你自己来决定。」我第一次听母亲提起再婚的事,我努力地让自己的心情沉着,如果不这样,恐怕我会总不懂母亲所说的话。 


母亲低下头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件事,你伯母并不赞成,他觉得对方的年纪太大,但是我不在乎这一点,我也相信你一定可以了解的。」也就是说,母亲要再婚,然后到关西去,如果我也跟着他们去的话,不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吗?我也因此可以光明正大的用这个「理由」离开三浦惠一的身边了。 


「我要和妈妈一起去。」 


「但是和也…这样子好吗?」 


「我想和妈妈一起去。」即使母亲再婚的对象年纪很大,对于他是什么样的男人我也不知道,但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立场好抱怨的了。 


「想要离开三浦惠一的身边!」这是我唯一考虑的事情。毕业典礼的时候,樱花还没有开呢!我趁着三浦惠一不注意的时候,将友久叫出来,然后来到校园里没什么人会经过的地方。对于特地将他叫来这里的我,友久好奇地问说: 


「有什么事吗?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个——」 


我将一张纸条交给友久。 


「这个是什么?」 


「我的母亲要再婚了,我也会跟着她到关西去,这是新的住址和电话号码。」 


「你乱说的吧?鹭沼该怎么办呢?」 


「不去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我回答得非常干脆。 


「现在开始,新的地址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是三浦惠一。」 


「这个…」 


友久的眉头深锁,脸上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如果他问你的话,你说不知道就好了,这样对我们双方都好。」 


「这个…」 


友久重复着和刚刚相同的话,我不禁笑了起来。 


「打电话给我啊!也要写信,我一定会回你的。」 


友久一脸哀伤地看着我,最后终于叹了一口气。 


「知道了,我不会告诉他的,但是…和也,真的这样子就好了吗?」 


「很好啊!」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个人都低头不语。友久是我从小学到中学以来,最要好也是最亲近的好朋友,一想到这里,便让人想起了从前的事情,怀念的心情不禁让人感到些许的哀伤。「三浦惠一怎样都无所谓,但是和你分开的话,特别让人觉得寂寞,因为我一直将你当做是我最好的亲友。」 


「笨蛋!我不是一样的吗?」 


友久伸出右手来,我也伸手去握紧它。胸头一紧,让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还好今天是毕业典礼,即使眼睛红红的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第二天,我便和母亲以及她再婚的对象,一起离开了这个村庄。 


私铁总算在约定的时内抵达终点。我一来到收票口的时候,便看到站在售票处的地方有一个正在等待着我的人影,令人怀念的脸孔让我一看到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看见他对我招手,我也顺势举起一只手来响应他。 


「你总算到了。」 


我耸了耸肩。 


「一切都没有改变,你也还是老样子。」 


「是啊,走吧!我的车子停在那边的停车场。」 


于是我们两个人并肩地走到停车场。 


「对了,你吃过饭了吗?如果还没有的话,我们先到那边的店里去吧!」 


「我在换车的时候,在车站有吃过一些了。」 


「是吗?那我们先到医院去好了,车程大约头四十分钟。」 


「这么远啊!」 


友久一听到我这么说,便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这里很少有这么大间的综合医院。」友久在市公所上班以后,整个人更显得老实,从前他就讨厌他自己的身材,现在倒是和他的年纪很相衬,我们都已经成人了啊!友久注意到我的视线,于是,他一上车就皱着眉说: 


「没有人这样看人的啦!你是在想我老了是吗?」 


「才不是!只是很怀念罢了,你没有什么改变。」 


「是吗?喂!安全带系上。」 


我一边笑着,一边系好安全带,果然是在市公所上班的人的口吻。「你还真是标准的公务人员呢!是不是平常都系着领带,生活无趣,话也不多的样子啊?」 


友久顿时变得哑口无言。「就像你对女孩子的兴趣一样,像那种个性不好的女人只会给你带来困扰而已。」友久经常对我抱怨他的女朋友个性不好又任性等等,结果,他还是一样非常爱她。「下次介绍你们认识。」 


「好是好,但是,你可不要她的面前说我讨厌任性又个性不好的人啊!那可是半年以前发的牢骚了。」 


「我知道。」和友久谈话还是一样轻松快乐。现在看来,我先前的忧郁或许都是多余的,看着窗外不太熟悉的风景,车子止住医院的路上行驶着。 


「随着这个海岸直走就可以到达医院了吗?」 


「那是五年前的旧地方,现在已经盖新的医院了。」 


接下来短暂的时间里,我就这么默默地望着窗外的景色。 


「在见到三浦惠一以前,我还是先对你谈谈他的事情比较好。这几年下来,发生了不少事情。」 


友久点起一根香烟,这和我平常抽的味道不太一样,他的香烟着些许青草的芳香。「首先我要说的是,那家伙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的父亲在他高二那一年去世,他也曾经结过婚,但是,不过才两年的时间就离婚了,从那时候开始,他虽然也和不少女孩交往,但都维持不了很久,现在则好象没有固定的女朋友。」 


我不知道他曾经结过婚,友久看到我惊讶的表情,于是笑着说: 


「你不知道吧?」 


「是啊!」的确…在大学时代,我对友久说过,凡是关于三浦惠一的事情我一概不听,友久也遵照我的话做,连一次也没有向我提过他的事情。而现在能够这样自然地对我说他的事情,友久一定认为我还是无法不在乎他的。 


「他在考上鹭沼高中之后,虽然和我一起入学,但是,才读两年就退学了。」 


友久倾着头,想看看我的反应。 


「你想知道原因吗?」 


「…无所谓。」 


「那么我就说了,因为他的父亲去世了。」 


「是不是学费、生活费等等都没有着落的关系呢?」 


友久摇着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因为那家伙进入鹭沼高中就读以后,就住进了学校的宿舍,从此,他的家里就只剩下他父亲一个人生活。虽然偶尔他的婶婶会来探望,然而,就在即将要放暑假前的一个星期六,我邀三浦惠一一起去看电影,但是,他突然被叫出去,虽然我原本就觉得这个家伙是个麻烦人物,然而,我还是叫他到赶紧到职员室去报到。那个晚上,他就没有回到宿舍来了。我听到他的父亲死亡的消息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只是,死因让人有些难过,好象是他的父亲在衣柜里放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然后,他为了去拿那样东西,却一不小心将整个人夹在衣柜和轮椅当中而动弹不得。于是,他就这样子过世了,真正的死因究竟是饿死,还是因被夹伤而死的谁也不敢断定,只知道,他父亲在这个情形维系了两、三天的生命,等到被发现的时候就医已经来不及了。 


发现他父亲的尸体是在死后一个星期以上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父亲的尸体早已经开始腐烂,还是因为正值夏天的关系,他们家的邻居才会觉得有异味而被发现,当初通报警局的理由是「有奇怪的味道」。从此,那家伙便陷入了无可自拔的低潮,而我又因为要上学而无法给他任何的帮助。」 


我感到心跳加速,就连指头上血管里血液流过的感觉,在这一瞬间都变得那样地清晰可见,我激动地说不出任何话来。友久他正是在责备我,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就不需要告诉我这些事情了,而这些话也确实造成我内心无法磨灭的罪恶感。友久将变短的香烟捻熄存烟灰缸里。 


「当葬礼结束后,那家伙也没有回到学校来了,他说要出去工作,当初他是这么努力才会考进高中的,如今却这么干脆地说辍学就辍学,我当然是拚命地劝他啰!只不过,他的婶婶说过负担不起他的学费,再加上这家伙的拗脾气。其实,如果在意这种事的话,还是可以申请学校的奖学金补助啊!」 


再和三浦惠一见面前,我好象已经陷入了自我的地狱当中了。友久的话,一句就像一根针一样,不断地刺痛着我的心脏。 


「不管我再怎么劝他,他还是坚持己见,最后被说服的我们。我只好问他『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于是他回答:『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倒是有想要知道的事情。』我问他:『是什么事?』那个家伙回答我:『和也的住所。』老实说,我那个时候着实吓了一大跳,我想,他一定知道我和你保持联络的事情。或许是他来我房间的时候,不小心让他看见你寄来的信件吧! 


于是那时候,我便开始在笔记本上写下你的地址,那家伙只是认真地瞧着,然后惊讶地问我:『这个是什么?』我回答:『和也的地址。』然而,当我将写好的纸条撕下来给他的时候,他却非常生气地怒吼着:『你为什么会知道?』接着就突如其来地住我胸前挥了一拳。那时候,我前排的牙齿还因此掉了两颗!简直是不可原谅!当时,我觉得这个家伙真是太过分了,而且,我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他确实完全不知道我和你还有联络的事情。」 


友久对着我,指着他当时被打掉的两颗门牙。 


「后来我想想,他会这么生气也是很正常的,毕竟我们先前都对他表示不知道你的去处,就在那时候却听到了和原先不同的答案,你知道吗?那家伙在知道你转校之后,还曾经一度拚命地探听你的住所。虽然,我一开始都依照你交侍的话而不敢告诉他,但在我被他殴打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痛楚的关系,我便脱口而出说了:『是和也叫我不要说的!』这句话。 


趁着那家伙因为这句话而呆住的时候,我很快地跑了出去,你的地址也就这样掉在他那里了。就在当天,他突然来到学校宿舍,然后一直到他开始工作为止,我便不曾再看过他了,当我们再度见面的时候,已经是他工作以后的事情。世界就是这么小,更何况我们都是同一个村的人,即使再不想见到的人,却还是会碰巧见到,不可思议的是,那家伙看到我的时候,居然轻声和善地对我打招呼,我也就很自然地响应他。从那时候开始,我们便一起喝过几次小酒,但是,我们人却从来都不曾提到关于你的事情。」 


我突然觉得很不舒服,当友久惊觉我变得惨白的脸,便慌张地将车子停到路旁,我这才赶紧下车,然后跑到路旁的草地上呕吐。这下子,早上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不好意思,都怪我没有注意,我不知道你会晕车。」 


友久拍着我的背,我又咳了好几次以后,嘴巴里胃液的苦味一下子扩散开来,眼泪也因此而不时地在眼眶打转。 


「再一会儿就到了,那边那一栋白色的建筑物就是了。」 


「休息一下好吗?」 


「啊、嗯!」 


我瘫在驾驶座旁边的位置上,眼睛闭上,脑中却是一片混乱,我不得不改变心中早已盘算好的计画。于是我开始想着,该如何解释我不和他见面的原因,说是因为母亲在伯母反树下而结婚的关系吗?或者是因为事情发生的人突然了吗…不管哪一个理由,都不能够成为好的解释。对于友久不小心说出的实话,好象怎么样都无法修补完善了。 


友久突然趴在方向盘上面轻轻地说着话。 


「三浦惠一曾经一度病得非常严重,那时候的他,身体虚弱得不得了,我到医院去看他,看到他的情况时,心里觉得很难过,一方面又觉得他很可怜。我问他:『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吗?』,他只说:『想要见和也一面』。」 


我不禁开始想着他要和我见面的原因。如果我还是当初的孩子,我会毫不考虑地冲出车外逃掉。然而如今,我必须在这里接受他的责备,对于他父亲的死、我的所有谎言,我都必须为此来接受他的责备。 


「我要开车了,再忍耐一下就好了。」 


我无力地点点头,眼睛再度闭上。车子在铺设的乱七八糟的国道上摇晃地行驶着,我的心中还在想着我应该要继续编谎言来圆谎吗?一想到这里,我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其实,我不断说谎的原因只有一个而已。 


「我讨厌三浦惠一。」 


这栋建筑物盖在离海边不远的地方,一栋全新的白色建筑物,现代化的建筑,从外观上看来,一点也不像是医院。一下车,海风便迎面吹来,用白线规划清楚的停车场的水泥地上,有许多沙祖上的沙粒,走起路来还有沙沙的声音。 


「好大的风月!」 


「是啊,今天的风特别强,如果让车子这样停一个晚上的话可不得,搞不好会生锈哪!」友久瞇着眼睛说,然后依然在这样的强风中点燃他的香烟,我则将放在后座用来探病的花拿出来。由于友久曾经告诉我,因为病情的缘故,饮食方面有一定的限制,所以我才会带花来探病。 


「病房在三搂的三一六号房。」 


「你不去吗?」 


如果友久在旁边的话,我会比较有勇气面对三浦惠一,但友久却摇着头说: 


「我去大厅,我不在比较好,你们两个人可以慢慢聊。」 


对这样的男人该说些什么才好呢?而且,我的心里想着。从那家伙口中说出来的话,一定都是对我的怨恨和责备,所以我希望友久和我一起去,否则我将无法忍受这样的话,但是我又开不了口,因为,我对于三浦惠一没有任何的期待。 


「是吗?热闹点不是会让他比较高兴吗?」 


我只好用别的理由来搪塞。 


「三浦惠一说想要见你,我认为一定是有些话想要单独对你说,我想,你也应该有许多话要对他说吧?他应该等你很久了,你就快点去吧!」友久拍拍我的背,大家好象都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有所改变,而我是唯一没有改变的人,心中翻腾的情绪是否也是我对于三浦惠一的一种感情呢?这时候,友人向我挥挥手。我只好无奈地心想:「只要和他聊聊天,然后赶快回家吧!」从此以后,就可以不要再看到他了。于是我慢慢地走着,心想只要忍耐十分钟或十五分钟就好了,只要一下下,就可以完全断绝和三浦惠一之间的关系了。 


三一六号房是一间四人住的病房,我站在门口确认门上列出的名单,从上面数来第二个,正是三浦惠一的名字。 


十二年不见了,再见的第一句话说「午安」好吗?或者应该说「好久不见了」?我站在门口思考着,久久无法进这一道门。 


「你是探望哪一位?」 


我慌慌张张地离开门口。 


「对不起,您先请。」对我说话的是一名年轻男子,他的前面留着很短的浏海,是位五官端正、身材很高的男子。我让出了信道,男子却没有进入病房里,他只是盯着我的脸瞧,然后温柔地笑着说: 


「是你吗,和也?」 


我记得这个叫我名字的方式和声音,接着,我惊讶地将眼睛瞪的大大的,是三浦惠一!只不过有些怀疑,在我的记忆当中,他的脸是这个样子吗?「是我啦!三浦惠一,你不认识了吗?也难怪,我们已经十几年不见了,我都已经变成这副德性了。」 


果然和我记忆里的三浦惠一不一样。站在我面前的,不是我所认识的十五岁时的工浦惠一,而是我不认识的十三年以后的三浦惠一。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整个人就这么呆站着,三浦惠一则有些困窘地苦笑着。 


「我让你感到这么震惊吗?我可是一下子就认出你来,所以才会叫你的名字,你还是一点儿都没有变哪!」 


「是吗?」我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来,混乱的思绪让我根本还来不及反应,他看见这样的我,不禁搔搔他自己的头说: 


「前面有个中庭,我们到那边去吧!病房里有人在睡觉,不能大声说话。」 


三浦惠一走在我的前面,他穿著医院里的短睡衣显得有些滑稽。走在走廊上,他不时地和认识的护士和病患轻声打招呼,对于必须面对这么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三浦惠一的我来说,真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这个中庭的四周被玻璃所包围着,因此,里面一点风也没有,中央有个小小的喷水池,喷水池的周围都是一些长凳子,三浦惠一在其中一张长凳子上坐了下来。 


他示意站着的我也坐下来,于是,我先将手上的花拿给他,他一看到花束,脸上露出了非常高兴的笑容。 


「当我拜托小野寺友久的时候,并不认为你会真的来看我,心中一直半信牛疑着,一直到昨天,小野寺友久突然打电话来告诉我,说你们今天要来,还真是吓了我一大跳。我赶紧跑去剪掉我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但是你真是太过分了,居然还是认不出我!」在我的记忆当中,早就失去了他的影像,唯一留下的只有三浦惠一这个名字,以及他讨人厌的印象。「我听说你现在在当老师,怎么样?现在的学生和以前可是大不相同哪!我想你在他们的面前也神气不起来吧?」 


和三浦惠一这般闲话家常,心中不免有股说不出的奇妙感觉。 


「也不是这样,由于是升学学校,学生们都比较文静。」 


温和的气氛当中,我却显得有些生怯,心里一直担心他会突然开口责备我。因此,我的心情一直呈现紧绷的状态。 


「我最后还是从高中辍学了,当初是这样努力才考进去,还造成你和小野寺友久的困扰,真是不好意思。」 


「为什么要辍学?」 


「嗯…和我不适合吧!幸好我选择辍学,因为我讨厌念书,劳动的生活方式和我的个性比较合适。」他没有提到他的父亲。虽然我认为这件事和他中途辍学有直接的关系,但是,他什么也没说,难道他是特地要回避这个话题吗?或者…只有我一个人在意这件事呢? 


「你的父亲…还好吗?」 


我简直是自掘坟墓,他只有露出一瞬间的哀伤表情。 


「啊啊,你不知道吗?我父亲已经死了,是意外死的。」 


确实是一场意外,他说得没有错,幸好友久已经对我说过事情的真相,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怎么可能会了解三浦惠一内心所想的呢?他确实是真心地对待我,他一直都是那么在乎我,而我却从不把他当一回事。事到如今,他虽然没说出半句责备我的话,但是他这个样子,却比责备我还让我感到更加难过。 


「当初转校的时候,没有告诉你新的地址,真是抱歉,那时候…」 


「我们不要提这个了。」 


他微笑着。 


「两个人都不要提这件事情,不如谈谈别的事情吧!你还记得田中明子吗?我们小学曾经同班的啊!你猜她现在在做什么?她现在是地方电视台的播报员,虽然我以前就觉得她是个喋喋不休的女人,却怎么也没想到现在的她会是个播报员,不过,也很适合她的个性,你今天晚上六点的新闻就可以看到她了,看见那么一个好强的女孩子在电视里面说个不停的模样,真是让人觉得好奇怪啊!」 


我不知道三浦惠一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看着沉默不语的我,最后才低着头说:「你从刚刚开始都不说一句话,光是我一个人说个不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你没有时间?如果是这样我就不说了,真是抱歉。」 


我还是说不出话来,对于他的真心话,我一个字地无法回答。在我的内心当中,他想要回避的话题才是我所在意的事,那是我最在意的部分。 


他用手将我低着的脸强行抬起来,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大跳。他从正面看着我的脸,然后像对待孩子般地捏着我的脸颊,他一副要将我的脸捏扁似的。 


「奇怪的脸。」 


他边笑边说。 


「痛的话就说啊!」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脸颊确实很痛,但是,我还是说不出话来。我握着他的手,泪水滚落到手指头上,以及穿著长裤的膝盖上,我并没有因此而去阻止不停落下来的泪水。 


三浦惠一看着我,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就这样默默地看着我哭。 


我好象做了一场恶梦。 


我一直住在一间小小的房子里,这是一栋纲筋水泥建造的四层楼房的二搂,房子有六个榻榻米大,其中并附有两个榻榻米大的厨房。虽然有点小,但是对于一个人住的我来说,已经算是满大的空间了,除此之外,这里*近车站,走一点路的话就有一个商店街,是个非常方便的地方,是个属于我私人专有的天地。然而,近来事情有点变化,房子的一角已经被一个男人所侵占了,这名男子二十七岁、无业、身材高瘦,是个粗鲁爱打架的人,麻烦的是他的身体状况不佳。因此,我无法弃他不顾。 


我故意工作得很晚,走在黑暗的道路上,远远的就可以看见我的房间。在这之前,我看到的总是外灯亮着而屋内的灯是暗的,然而近来的每个晚上,屋内却都是灯火通明,看到这种情形的我,内心不禁感到无比沉重。屋内的灯光告诉我,那家伙还在里面。 


由于讨厌回到自己的家里,我还故意在咖啡厅坐很久,然后好几次都故意绕路回家,每当在喝咖啡的时候,心里总是忍不住地想着那个家伙是不是回家了呢?这是我内心最大的期待,只不过,这个期待一直没有实现过。而我也不敢对那讨厌的家伙说「回家」两个字,对于这样的自己,只有感到无比的厌恶。 


「我回来了。」 


我轻轻地打开门,那个家伙穿著我的厨房围兜,站在流理台前面响应我。 


「欢迎回来了,和也,马上就好了。」 


「你可以不要每天都这样做的。」 


「有什么关系,谁叫我受到你的照顾。」 


他微微地笑着,那是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我对此深感厌烦。于是,直接走到最里面的房间,将领带松了松之后,假装不在乎地问他: 


「找到工作了吗?」 


「哦!我今天没去找。」 


他一副无所谓地回答我的话,难道他不知道他已经造成他人的困扰了吗?我一肚子的火气却无法直接对他发作。 


「我是无所谓啦!但是,你一直找不到固定的工作不是很不好吗?」 


「我在这里会给你添麻烦吗?」 


那家伙一下子就来到了我的房间,脸上笑着,眼睛却没有在笑,这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让我的心脏跳了一下。老实说,我觉得这个时候的他是最可怕的,或许是因为我了解他的过去的关系吧! 


「没有、没什么啦!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 


我的语尾不知不觉拉得很长。 


「啊!就算你真的认为我给你添麻烦的话,你也不会说出来的,只不过,你也不需要用那种害怕的眼神看我啊!我又没有责怪你,我明天就会去找工作了,因为今天觉得有些浑身无力,所以就没有出去,不说这个了,我们赶快去吃饭,你肚子饿了吧?」餐桌上放着一盘盘的料理,他坐在我的对面等我坐下来。我曾经对他说过不需要他做饭,也不需要他等我一起吃饭,况且,我比较喜欢一个人慢慢用餐,只不过,不管我说过几次,他有听跟没听一样,一点地不了解我的想法,而我也懒得一说再说,同样的事也感到非常厌烦了。 


「开动了。」 


说这样的话时,还必须按照规矩将两手合掌,我也配合着这样做,然后便像往常一般,开始了一天当中拘束的晚餐。 


三浦惠一这家伙在半年前因为肾脏病而住院,然而就在今年的九月,医院方面表示他的状况稳定已经可以办理出院了,除此之外,并不会影响到他的生命安全,只不过,他衰弱的肾脏再也禁不起太大的打击。由于肾脏是控管身体运动的部分,因此,他的饮食和运动都有一定的限制。 


他原本从事道路工程方面的工作,由于生病的关系,他再地无法从事过劳的工作而辞掉了。 


他为了寻找新的工作而离开家乡,他认为如果在都市的话,以他一个有病在身的人来说会比较容易找到工作。于是,他便找到在这里的高中担任老师的我,连一点通知也没有就来到我的住处,一开始,我还因为三浦惠一居然会来找我而感到非常讶异,那是在一个星期日下午的时候,他突然来敲我家的房门,我本来还以为是住处的管理员或者是送快递的人,没想到一开门看到的却是站在门口的三浦惠一。 


「嗨!」 


三浦惠一笑着拿出手上拎着的乡下土产给我,我还以为他去旅行,然后在途中经过我这里而已,一方面又认为让他这样子站在门口不太好,于是便请他进入屋内。现在想起来,当时完全不是我所想的那么一回事,从此以后,他便以「找工作」为理由,毫不客气地就这么侍在我的住处了。 


三浦惠一小的时候,就一直将我当成他最要好的朋友,然而,我表面上虽然装做和他很要好,其实内心里却非常讨厌他那种粗暴的个性。在中学生涯结束的时候,我什么也没说,就这样远离他的身边,因为这件事情,他应该非常地介意。仅管如此,他还是来找我了,三浦惠一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他,却还是厚脸皮地住在我这里。关于这一点,简直让我感到匪夷所思,一般说来,一旦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的话,通常是不会愿意侍在那个人的身旁,既然自己讨人厌了,看着对方对侍自己的态度不是会很难过吗? 


虽然我尽量表现出不讨厌他的样子,但是,三浦惠一从我的一言一行中,应该也多少看得出来吧!然而,在明明知道的情况下,他却依然可以摆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晚餐一开始的时候,两人之间只听得到吃东西的声音,三浦惠一在用餐的时候是不开电视的,虽然我曾经开过一次,但是,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开过了。 


在这样如同夜晚般的寂静之下用餐,三浦惠一似乎习以为常了,而我在吃饭的时候,如果没有声音的话就很不习惯,类似这种情形,他已经逐渐地破坏我原有的生活。 


「今天学校有什么事吗?」 


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我缓缓地抬起头来思考着。 


「和平常一样没什么不同。」 


「应该不会一直都是一样吧?一定有和昨天不同的事情,你想想看啊!」 


我不想开口说话,他却硬要我说,这种情形让人感到无比的厌烦,我没有看着他直接回答说: 


「没什么事情啊!」 


「你就这么讨厌和我说话吗?」 


对于他这极平静的口吻,反而更加让我感到紧张。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眼睛则盯着我看,我只好装着没事的样子,然后伸出筷子要去夹放在桌子中央的小菜。 


「这个可以先不要管…」 


三浦惠一将那盘小菜移到*近他的地方,我的筷子于是顿失目标,而游移在半空中,他为此笑了出来。 


「回答我啊!」 


我再地无法隐藏我内心的愤怒,想也不想地便脱口而出。 


「对啊!我就是讨厌!」 


当我说完之后,心里想的是——我终于说出口了!于是,我解放似地笑了起来,而他的表情却好象被冻结在那里。 


「一开始明说不就好了吗?」 


小菜又被放回桌子的中央了。但是,我已经没有想要动筷子的欲望,两个人继续沉默地用餐,这种气氛简直快要让人窒息。 


睡觉的时候也不是一个人单独睡,由于我没有多余的被子,因此,便形成两个人共享一条被子的状况。虽然我没有神经质,但我不喜欢有人和我一起睡,在三浦惠一闯入我的生活之前,只要我一进到被窝之后,不用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可以睡着了。 


由于长期的睡眠不足,使得我曾经认真地考虑再买一套被子,只不过,不但买了没有地方可以放,更会因此而助长三浦惠一住在这里的时日。因此,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由于睡不着觉,我经常拿着书本窝在被子里看书,直到现在,任何一本长篇小说对我来说都不是难事,对于睡不着的人而言,夜晚总是显得特别长。 


吃完晚饭后,我看了一下电视之后便去洗澡,如此一来,时间也已经将近十一点了,三浦惠一则在整理过桌子后,再将床铺铺好。趁着三浦惠一去洗澡的时候,我先钻进了被窝里,然后一如往常,我的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本长篇小说,从我睡不着而开始看小说之后,一开始,他总会在我看小说的时候拚命地说话,自从我对他说我要集中看书以后,他就再也不曾在我看小说的时候找我说话了。 


当浴室的水声消失,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故意无视于他的脚步声,然后继续不管他瘦高的身躯滑到我旁边的位置,接着,他便已经安静地横躺在一旁了。 


「喂,和也。」 


「什么事?」 


三浦惠一这回趴在床铺上,一边用两肘撑着他的头部,一边瞧着我正在阅读的小说。 


「这本书看起来很难哦!」 


「虽然是俄国的小说家所写的,不过这是一本故事书。」 


「喔!」 


他将我手上的书拿去,然后随便翻了几页之后又还给我,我则继续看书,然而,他这次却轻拍我的肩膀。 


「你做什么啦!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吵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并没有看着他。 


「老实说,我不想工作,所以,我并没有认真地找工作。」 


听到这段话,我再地无法装做没听到。于是,我转过头去看他,他的下颚正放在他交*的双手上面。 


「无论我到哪里上班都不会长久,坐办公桌的工作我不喜欢,被人们说三道四的环境也不适合我的个性…」 


「但是,不工作的话不就没饭吃了吗?」 


三浦惠一这下子以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你可能雇用我这个管家吗?我很能干的,无论是料理、洗衣服,或者是家里的任何一件事情我都会做喔!」 


听到他的说法,不禁让我叹了一口气。 


「少开玩笑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做,而且,你有看过老师雇用管家吗?工作方面我也会帮你一起找,相反地,如果你成为我的管家,一旦我结婚的话该怎么办?」 


「如果你不结婚的话就太好了。」 


他以认真的口吻说着。 


「你够了,麻烦你说话用一下大脑,总之,明天就认真去找工作,除此之外,还有住的地方也要找一下。」 


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如此近的距离看着还真是令人感到不寒而栗。我当然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然而,他却突然转过身子背对着我。 


「你听到了吗?三浦惠一!」 


他没有回答,我叹息着将厚厚的书本阖了起来,我看书的心情,已经完完全全消失了。 


「晚安!」 


我对着那个无言的人说话,然后便将脸埋在枕头里睡觉。 


「虽然你说了晚安,但是却睡不着觉吧?」 


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一股闷气不免油然而生。是谁对我提起找工作的事情呢?我都说了要帮他找工作, 


然而,他这个是什么态度啊!这是对亲切的友人应该说的话吗?更何况…我今天之所以会造成这种长期睡眠不足的情况又是谁害的? 


「不知道是谁的原因,夜晚会变得这么长又这么难捱!」 


我厌恶地瞪着他瘦长的背,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只好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的努力都是白费力气,于是,我无可奈何地关上电灯睡觉了。 


好不容易睡着的我,却因为太热而醒来了,都已经是九月下旬了,天气却还是如此闷热,大概是因为半夜里下了一场雨的关系吧!想要起来开冷气,又担心吹冷气会着凉,然而,这种闷热却让人受不了,于是只好在黑暗中起床,打开冷气并且设定好时间,当凉风吹过脸庞的时候,我才又有想要回到被窝里睡觉的欲望。 


这个时候,我突然感到背后一阵灼热的感觉,长长的手臂正从背后抱住我,就这么一下子,我的睡意全消,胸前的手指头更缓缓地来到腹部之间游移着,我的喉咙一紧。 


「你还没有睡着吗?」 


耳边传来一阵轻声低沉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我觉得有些冷。」 


「那关掉冷气好了。」 


「没有关系,这样子比较舒服。」 


三浦惠一的手臀紧紧抱着我。这个家伙看起来似乎很喜欢抱男人的样子,我的心里虽然非常讨厌他,但是却无法说出口,我认为他并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开我,于是,我一动也不动地想要等他睡着,此时,他又不断抚摸着我的腹部。 


「喂,这样是不是很像和母亲一起睡觉的感觉呢?」 


要我这个样子被三浦惠一当做是他母亲的替代品,我怎么样也做不到。接着,他又在我的背后轻声地说: 


「你是因为我在的关系所以才睡不着的吗?你真是奇怪,还是奇怪的人是我呢?我只要有你在旁边的话,就会睡得很好。」 


我原本打算在他睡着之后离开他的怀抱,但是,结果却是在他的怀中度过了一个晚上。因为,我居然比他先睡着了,到了早上,我才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睁开眼睛,因为今天是星期天,我连手表上的时间都懒得看,反正今天不需要早起,然而,我原本设定两、三个钟头的冷气,却不知为什么冷气还是开着的,房间里顿时变得非常寒冷,觉得起床关冷气非常麻烦,于是便一边喊着「好冷、好冷!」一边很自然地*向旁边温暖的身体磨擦着。 


「你还要睡吗?」 


「啊啊…再睡一下…」 


耳边传来的声音让我整个人都醒来了,我心里还在想着冷气的时间设定可能有问题,就在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面对着三浦惠一的脸了。 


「啊,糟糕了。」 


当我想要起身的时候,身体却反而被抱得紧紧的。 


「我要起床了,放开我!」 


「不是还要再睡吗?」 


他好象不想离开我的身边,好几次都把我拉着*近他的身体。 


「我已经醒了,快点放开我。」 


我正想要开口骂人的时候,三浦惠一却粗暴地用被子盖住我。原本仰躺的我这下子刚好被他压在下面,这种姿势相当糟糕,他将我置于下方。 


「你忘记昨天的话了吗?我既不找工作也不我住所,我要一直侍在这里。」 


我可没有时间和这么一个无聊的男子来往。于是,我强行压住他的肩膀。 


「如果你不想找工作,也不想找房子的话,就请离开这里!」 


由于我的身体还没有办法自由移动,因此,我只得选择婉转的方式说话。 


「我不离开,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的,我不可能轻易就离开你的身边!」 


三浦惠一说的话简直让人摸不着头绪。 


「啊啊!够了。」 


我抱着自己的头叫着。 


「那你要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你想要一辈子当我的管家吗?少像个白痴了,如果我结婚的话,难道你也要一起跟来蚂?别开玩笑了!你是非要把我的人生弄得一塌糊涂的,你才会高兴吗?多少也站在别人的立场为他人着想一下吧!」 


我似乎可以看见一个不幸的人站在我的眼前,他皱着眉头微微地笑了一下。 


「…你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几乎要停止了呼吸一般,他斜眼看着我,他话中的意思莫非是指…在上高中以前我突然搬家却没有告诉他的事吗?此外,他为了追随我而努力地考上鹭沼这所名校,结果不但没有达成和我在一起的愿望,还让他的父亲因此独自人面对死亡,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他开始讨厌我了…脑海里不断地设想着种种的可能,思绪甚至于呈现倒叙的状况。 


「如果我没有遇到你的话,我就不会拥有这么丰富的人生经验,虽然我是个平凡的人,或者我也会满足于自己是这么一个平凡的人,但是直到我遇见你…」 


无论他说了些什么话,我就是无法将他的话连贯起来,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对于我所说的话,看来你并不是很了解,而且是乱得一塌糊涂,对吧?你曾经想过吗?如果在你睡觉的时候,那个地方被切掉的话,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一旦成为无法抱女人的男人的话,往后的你又要如何结婚?」 


三浦惠一突然笑了出来。 


「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侍在你身边也无所谓了。」 


我感到眼前一阵晕眩,无论三浦惠一的身体多么虚弱,他总是在外形上大我一号,如果他不睡觉而认真地对我使用暴力的话,我该如何是好?一想到这里就让人感到害怕,我开始紧张地打起牙颤了。看到我的反应之后,三浦惠一的肩膀紧缩了一下。 


「开玩笑的啦!你别那么紧张,我不会真的对你乱来的,即使我这一辈子都被你讨厌,我可不想在之后的人生还要被你所怨恨啊!」 


但是…但是…如果你不会这样做的话,又为什么要对我开这种玩笑?刚刚的我,实在无法想象事情居然会演变成这种情形,我无法控制发抖的身子,然后,他就像是抱着一个孩子般地抱住我的头,紧接着,他不可思议地说: 


「…我以前就认为你好象很怕我的样子,为什么?我不记得我曾经打过你啊!或许在小学的时候我曾经这样做过,但是在中学的时候,我就一直将你当成我最要好的朋友,究竟,你是害怕我哪一点?」 


是脸、声音、还是眼神让人害怕?这个困难的问题让我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头,不是这样!我害怕的不是这些,我害怕的是,说不一定哪一天会被杀!我突然这样想着,或许会被杀的恐惧让我感到害怕。这个时候,我终于知道我是永远都无法接受三浦惠一的好意了。 


我想逃!我想逃跑!我已经无法再和他住在一起了!我认真地虑要逃离三浦惠一身边,究竟要如何才能够顺利逃脱他的身边呢?应该要怎么说才好? 


如果还继续和他在一起的话,我就必须生活在被他切掉那话儿的恐惧之中,我不想和他在一起!中学时代的我也曾经从三浦的边逃离过一次,仅管那时候成功地逃离了,为什么在几年以后的今天,我又必须为了同样的理由、同样的情形来烦恼着有关他的事情呢? 


友久说过,他在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和三浦惠一见面时,曾经将我的地址写给他,如果三浦想要和我联络的话,他应该在那个时候就来找我了。 


然而,他来找我的事情却是在他住院以后才发生的,也就是我到医院探望他以后的事。或许就是在那次探病的时候,我的态度让三浦惠一*燃起了一丝希望,由于我不可能直接去问三浦惠一关于这样的事,因此,对于他为什么会来找我,我是一概不知。 


实在是不想和他侍在同一间屋子里。下午的时候,我说要出去买香烟之后,便来到附近的公园散步,本来打算坐在公园的长椅子上,没想到却因为没有遮阳的地方而使得椅子被晒得火热,于是我又赶紧站了起来,来到附近的杂货店买烟,却被旁边买卖房子的店面所吸引而停下了脚步,我呆呆地望着空屋的广告。 


不逃不行了!如果不逃离三浦惠一身边的话,我就不可能重新拥有安稳的生活,只不过,现在的我们都不是当初的高中生了,没有升学和搬家做借口,加上我又有固定的工作,怎么样也离不开现在这个地方。但是如果不离开这个地方,我也要想办法不要和三浦惠一住在一起。事情会理得这样复杂都是那家伙造成的,自从那家伙来了之后,一切都…店里一位年纪稍大的男子开始对着我微笑,就因为这个微笑,让我加深了想要进去找房子的决心,既然不能让三浦惠一离开那间房子的话……我开始神经紧张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 


正当我打算开门进去的同时,一切的计画却已经宣告终止而失败了。这个声音让我整个人震了一下,我不想回头,因为我害怕看到恤的表情,况且,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出现呢? 


「你在我房子吗?」 


三浦惠一越过我的肩膀,瞧着门窗上面贴着的房屋简介。我则好象蚊子般,用非常小的声音回答。 


「现在住的地方太小了。」 


「啊…说得也是,两个男人住的话是有些狭窄,但是,现在的房子房租都这么贵。」 


「如果在这附近的话就方便多了,有必要的话再说吧!你也来买东西吗?」 


「嗯…没有啦!只是看你这么久还没有回来,所以便出来走走看看。」 


因为我出来太久还没回家就跑出来找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连散个步都非要受到如此的监视不可?三浦惠一继续看着门窗上的广告,然后轻轻地说: 


「租房子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不如买间房子好了。」 


我没好气地笑着,因为我知道三浦惠一是开玩笑的。于是,我又笑得更开心了,谁都知道他根本没钱可以买房子。三浦惠一的父亲是残障者,住的房子也是从不打扫,是一个又破又脏的地方,即使在他父亲死后可以拿到保险金,除了拿它来过生活之外,也根本买不起一间房子啊!这样的一个家庭,我不认为会有什么财产可言。 


三浦惠一看到我笑得这么开心,他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然后微笑地对我说: 


「对了,买个房子就可以一起住了,你觉得如何呢?」还真的想要买房子?你以为你是谁啊! 


这些无意义的话说完大约一个星期后,有一天,我工作完毕无力地回到家里时,连公文包都还没有放下就被三浦惠一拉上出租车。我问他要去哪里,他只是微笑着什么也没说,大约过了十分钟,车子来到了一栋普通高、正要出售的大楼前面。我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什么也没说地走在前面,然后毫不犹豫的进到里面,我跟在他的后面搭上了电梯,接着来到了十楼,他便站在标着一0六号的房门口。 


「就是这里。」 


我微微地低头,他则表情严肃地打开房门。 


「可以进去吗?」 


我犹豫地站在门口,心里想着像这样正在出售的房子,没有人带领怎么可以就这么大方地进去? 


「没关系啦!」 


「但是,如果等一下让别人生气的话,我可不喜欢这个样子。」 


「你这个家伙还真是啰唆!」 


他一边压着我的肩膀一边来到了玄关,我则脱掉鞋子怯怯地走进屋子里。 


一进门的地方有一个厨房,向里面延伸的部分至少有十的榻榻米大小,住南边的地方有一个尚未挂上窗帘的窗户,淡红色的夕阳越过窗户玻璃照射到屋内。 


「里面还有三个房间。」 


他有些自傲地说。 


「这里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心里开始感到一阵悸动,内心又是一阵翻腾。 


「我买下它了,我不是对你说过了吗?只要我买了房子的话,你就会考虑和我一起住,所以我依照这个约束买了这个「家」啊!你也必须遵守约定喔!」 


我的眼前顿时变得一片黑暗,这怎么可能?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觉得我会这个样子昏过去,为什么他买得起这么一间高级的房子?难道… 


「钱…钱怎么办?」 


我开始结结巴巴地说话,三浦惠一则皱着眉头回答说: 


「我可没有做什么坏事情喔!」 


我的脸上明显地露出不相信的表情,于是他侧着脸说: 


「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不是这样子,只是,你不是没有钱吗?买房子需要很多钱的。」 


「…我不说不行吗?」 


我的脑中已经呈现一片混乱了。 


「果然…你不可能有钱的不是吗?现在马上去取消契约,其它的再说!」 


我的脸现在一定很难看,他却在此时兴奋地用力摇晃我的肩膀。尽管如此,我还是不发一语。 


「你听好,我要说了哦!买这间房子的钱有一部分是用父亲的保险费,除此之外,乡下的房子也因为耕地整理的理由被政府所收购,其它不够的部分则是利用卖掉父亲名下一小部分的土地所支付的。」 


理由听到一半,我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气愤,难怪他买得起这间房子! 


「既然你有这些钱,为什么不在乡下轻松的过日子就好?你根本没必要特地跑到这里找工作啊!光是这些钱,只要不奢侈浪费的话,就够你玩一辈子了,你又为什么故意跑来找我?」他像是小孩子被骂了一样地低下头来。 


「因为我想要见你。」 


他明明知道我讨厌他,为什么还会说想要见我?他可以去找那些喜欢他的人,不是更好吗? 


「为什么?」 


我再也说不下去了,三浦惠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然后轻声地说. 


「因为,我多么希望你能够再一次,像从前那般温柔地对待我。」 


在三浦惠一的催促下,我们搬到了新房子。他显得非常高兴,而我的心情却是降到了谷底,嘴巴说不出口,心里却想着我一定会后悔。 


三浦惠一到楼下拿行李还没有上来。这栋房子比以前的又大又漂亮,我站在空无一物的房子中央思考着: 


「要怎么做,才能够逃离三浦惠一的身边…?」 


过了三岔路口之后,车子沿着前面的道路来到一处空地上,我将额头贴在眼前的方向盘上面,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们早上很早就从家里出发,一路上已经开了六个小时的车了,我早就知道我们的目的地很远,也因为这是约定好的事情而一直忍耐着,我并不是一个没有耐性的人,只不过…… 


「我现在该往哪里走才好?右边?左边?或者我们应该用铅笔来转转看?」 


我没好气地念着。在这样的午后,眼前一大片茂盛的草原却显得有些阴沉。 


「这个嘛……你等一下,这个地图不容易看懂,虽然这里是有名的观光胜地,但是它的标示也未免太少了吧!这里是…」 


我打开车内的灯光,现在就只听见翻开地图的声音,虽然我像没事般,瞧着正在看地图的男人,心中却莫名的感到非常生气。 


「借我看一下。」 


我粗鲁地将地图拿了过来,然后将地图放在方向盘上面,却不小心按到了附在方向盘上面的喇叭,一声偌大的喇叭声音让我吓了一大跳。 


「你在做什么啊!」 


听到这句话更让人感到生气,我隐藏着早已气得羞红的脸颊,然后往地图上叹了一口气说: 


「说要去的人是你,把路线调查清楚不是最普通的常识吗?而且,我本来不想来的,我原本打算在这个暑假里,在家里好好地看一下书的,要不是你私自订好住宿的话,我也不会来的。」 


男子对我的抱怨只是耸了耸肩,敷衍地应付一下。 


「你想去的话就一个人去就好了,说什么『开车很累,不喜欢开车』这么任性的话,然后硬把我给拉了一起来,难道你不应该对我心存一些感谢吗?」听到打火机点燃的声音。我抬起头来一看,这才发现他根本没在听我说话,他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色一边叼着香烟。我气得将他嘴巴上的香烟拿下,将香烟往烟灰缸里捻熄。 


「车内禁止抽烟,而且对身体也不好,除此之外,你也不要再增加我的工作了。」 


「……你还真是罗唆!」这个小王八蛋居然这样不耐烦地用斜眼看着我、对我说话。不过,不论他是什么态度,或者用这种不屑的眼神看我都无所谓,因为我已经非常不高兴了。于是,我将地图折成一半之后,便往他的眼前塞了过去。 


「你这是什么态度啊!会迷路也都是你的关系,你自己想办法吧!」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之后接过了地图。我们一开始的计画是走高速公路,接着便往国道的方向行驶,若是按照地图上的路走的话,只要往前走没有多久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于是先从大阪开始,我们走的是阪神高速公路,然后再以很慢的速度经过兵库县。 


「我们过了濑户大桥了吗?」 


「还没有吧,那就快点走吧!」 


我真是被这个感觉迟钝、理解力又差的男子给打败了!我往椅背上重重地*下去,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四万十川? 」 


同居人三浦惠一对我说他想要到位于四国的四万十川。这时候正是青绿色的叶樱绽放的五月初。 


「四万十川啊?」 


正在偌大的沙发上看着小说的我,对于三涌惠一表示要出游的想法略感惊讶地抬起头来。 


「很好啊!」 


和他同注在这间拥有三间房间的屋子里,是在九月初的时候。除了买东西之外,我几乎没有看过三浦惠一出过门,而我也是属于那种,除非必要否则宁可侍在家里的人,因此,遇到放假的日子时,两人便这么一整天待在家里大眼瞪小眼,在我没有要求的情况下,三浦惠一还是开心地为我煮饭洗衣服,简直就像个佣人一样。就算如此,我还是对他没有好感,然而,我又不能叫他离开,因为这是他的房子,而寄宿在这里的人是我。 


虽然我可以不住在这里,但是对于三浦惠一所说的约定,使得我不得不住在这里,而且这是他这问房子的条件,于是,我便这样住了进来。有的时候,我会认为自己真是自作自受,虽然他对我真是好得没话说,但是,偶尔我还是会有忧郁,以及痛苦得不得了的时候。我也会有不想侍在三浦惠一身边的时候,此时,我会劝一直侍在家里的他出门走走看 


看。尽管我劝他劝了好几次,他也一边微笑一边回应我,但就是从来没有过他出去,因此,当不喜欢出门的他对我说他想要去玩的时候,我当然没有反对的理由啊! 


「你就开开心心地去玩吧!」他的眼睛顿时睁得大大的,他耸耸肩地说: 


「你在说什么!你也一起去啊!你八月的时候不是有空吗? 」 


「咦?」 


「我已经订好八月三、四、五日的住宿了,你可要将时间空下来喔!」我想也不想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时间空出来,是不是我不去就不行了呢?一我差一点就想要将「我不想去」的真心话说了出来。 


「当然!难道我可以一个人开车到四国的山上吗?那是绝对办不到的,如果坐公车的话,换来换去又大复杂了,所以只有麻烦你开车带我去罗!我可是生病的人耶!要多少对我好一点啊!」我不得不为之气结,什么话也答不出来,如此一来,我不是又被逼得必须和他一起去了?这就和我被逼得必须和他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情形一样。我本来以为搬到新房子之后,就可以不用像从前那样顾忌着他的事情,然而,不顾忌都不行,他总是跟在我的身边,一旦我认真地和他相处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会精神崩溃的。 


一提到生病的事我就有气,他的病又不是我造成的,虽然我的心里这样想,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是在一年以前住院过,由于是慢性疾病,所以比较不容易根治,但是,只要病情不会恶化,他依然可以自我管理,然后好好地过完他的一生。他需要的是避免激烈的运动和过劳的工作,以及营养的饮食就好了,然而,他却总是用他虚弱的身体,来胁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我希望他能够了解我不想要和他约定的心情,于是,我无奈地摇着头。如此一来,就真的不得不和他去旅行了。两人之间都没有再说话,我再度将放在桌上的书本拿起来,故意装做忘记回答,也故意不去看他,然而,我却无法不在意他的视线,而且在意得不得了。这时候,我的耳边傅来他轻轻的叹息声。 


「就这样约好了喔!」我的视线,随着三浦惠一的脚步声离开了,但是,那个人所残留体昧却让我觉得非常的 


不舒服。我就不认为邵条没有经过铺设过的道路会是国道,于是,两个人就这么边吵边找路的情况下,终于来到住宿的地方。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过后,当住宿手续完成的时候也已经九点了,我们在柜台办好手续之后,领过房间钥匙,接着便有一位老先生来为我们服务。老先生笑了笑表示,由于这附近的路况很差,因此常常会有人在这里迷路呢! 


老先生带我们来到登记「05」的房间。这里的南边有一块平地,平地再过去就是河川,这是一楝椭圆形的建筑物,当我们一进到屋内,一阵木头的香味便扑鼻而来,房间里差不多有八个榻榻米的大小,非常宽敞,人口处有着小小的厨房可以做简单的料理。屋内尽是一些用木头做成的桌子和椅子,房间的最里面同样也是用木头制成的单人床两张,两张床就这么并列在一起,这间房间就是让人觉得简单而朴素,我们将行李放到柜子里,接着,我有点儿自言自语地说: 


「没有电视啊!」 


「当然啊!既然来到这里了,还看什么电视啊?」 


三浦惠一回答得很干脆,其实,我并不是因为没有电视而不高兴,我只不过是想藉此发泄心中的不满而已。三浦惠一决定要使用右边的床铺之后,我就这么穿著衬衫躺到床上去,我闭上眼睛想要让心情放轻松些,然后像只小猫一样,将脸埋在被子里,就这样不动的话,我大概会这样子睡着吧!于是,我突然起身开窗。 


「刚刚不是有开冷气吗?」 


我有些责怪三浦惠一将冷气关掉。 


「不开冷气也很凉快啊!和也,过来这里。」 


他好象在叫狗一样地对我招着手,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感到非常生气,或许是因为我们之前一直在吵架的关系吧!因此,我故意装做没有听到,也没有到他的身边,只顾着整理我的行李。 


「来啊!你听到了吗?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是忍耐一下罗!忍耐可是你拿手的,不是吗?」 


我感到厌恶地停下手边正在整理的东西。他正将他的双手横放在窗台上面,然后闭着眼睛露出一副陶醉的模样。 


「你听到水声了吗?还有风的声音、虫子的叫声、以及青蛙的声音。」 


「因为这里是乡下啊!」 


我敷衍地回答着,三浦惠一这时候,慢慢地睁开眼睛笑着说: 


「好象回到了霞实村一样,虽然我并不是很喜欢那个村庄。」 


接着,他来到了我的旁边。 


「我们明天可以到河边钓鱼、午睡。」 


他好象小孩子要远足般地高兴,这么天真的表情让我再也无法继续生气。于是,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耸了耸肩说: 


「我们又没有带钓具来,怎么办呢?」 


「那就向柜台借啊! !」 


好象小孩子的对话。曾几何时,我有看过他这种表情吗? 


「如果钓到鱼的话,我们就回到这里现煮来吃,一定很好吃。」 


当两人快乐地计画好明天的事情时,我从包包里拿出自己带来的盥洗用具。 


「我先去洗澡了 。」 


「不行!」 


我于是停下了脚步,然后惊讶地望着他。 


「猜拳。」 


才一说完,我便出石头,他出的是布。 


「我先。」 


他露出开心的笑容,然后随手将我手中的换洗衣物拿了过去。 


「喂,你在做什么?那个是我的那!」 


「惜我一下,反正我们的尺寸差不多,没关系啦!」 


「我不喜欢这样,更何况,我又没有多带换洗的衣物来。」 


「那我的借你啊!」 


他眨眨眼睛,便消失在浴室门口了。 


「你这个王八蛋!」 


我只好对着他的背后大骂。 


这是最恶劣一天的开始,也是最恶劣的早晨。我默默地坐在小小的桌子前面,享用着眼前丰盛的早餐,而对面坐着的正是「恶劣」的根源,他和我一样,正拿着筷子夹菜。 


一声喀喳的声响,男子将筷子放好,然后看着我说: 


「你还在生气啊!不要这么固执好吗?」 


他用半辟玩笑的口吻说着,于是,我忍不住地将堆积了一肚子的怨气,一股脑地发泄出来。 


「你以为这是谁造成的?你做了那种事情之后:,我们一定会被其它人误会!」 


「误会又怎么样?没有什么好在意的,反正我们又不住在这里。」 


「我讨厌这样,不管今天还是明天,我都不会踏出这间旅祉一步!」 


我觉得他的态度又差劲又狡猾,因此,我不理他,将头甩向一边。三浦惠一则笑着对我说: 


「需要这么生气吗?」 


「让我这么生气的人可是你那!」 


我用双手撑在桌上,然后对着他怒吼着;昨天晚上,我没有发现他并没有睡在他自己的床铺上,虽然一直觉得有一些吵杂的声响,但是却因为昨天辟了一整天车子的关系,我并没有因此而张开眼睛一看究竟,相反地,我睡得非常沉。 


这件旅社有将早餐送到屋内的服务,因此一早,柜台便打 电话进来确认,是否能在八点钟送早餐来,而我们这里回答可以之后,对方于是准时送早餐来了。只不过,时机似乎不是很恰当,而且可以说是最糟糕的情况。 


早上接电话的是三浦惠一,由于还在被窝里面,其实他是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在没有经过考虑的情况下,便回答对方可以。 


送早餐来的好象是一位大学女学生,当听到她开门进来的声音,我这才从睡梦中醒过来,在还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我赶紧坐了起来。此时,我的脑海里还迟钝地想着,为什么我会睡在一个这样狭窄的地方。 


「早安,这是你们的早餐。」 


穿著深绿色制服的女孩子露出灿烂的笑容对我说着。然后,便将两人份的早点放在桌子 


「啊啊……谢谢!」 


我在尚未了解情况之下,只能随口向她道谢。 


「嗯……呜,怎么了?」 


三浦惠一虽然接了电话,却在接完电话之后还继续睡觉,一直到听见我和女服务生的对话才醒来。于是他慢慢起身,接着便和我一样呈现坐在床铺上的情形,就在这一瞬间,这位长得甜美可爱的女孩子却露出一副惊恐的模样,而我的脸也是如此。 


「啊啊……对不起!」 


女孩子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一路上就听到她的鞋子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那女孩子怎么了?」 


三浦惠一抬起头,然后抱着忱头露出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我哑然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中真是感到啼笑皆非啊! 


「……为什么你会睡在这里?」 


尽管内心非常生气,我还是尽量隐藏住那股怒气。 


「什么嘛!我好象睡得迷迷糊糊的了。」 


我气得将他一个人留在那张床上,然后迳自走到浴室里,并且将水龙头开到最大,用温水将全身拍打洗净,最后才忍不住地说: 


「不要太过分了!」 


一想起刚刚的事情,心里不由得燃起一股厌恶的感觉。 


「我们今天走到河川的上游看看吧!」 


对于我的气愤,三浦惠一一点也不在意,而且,还用愉快的声调对我说话。 


「你知道吗?听说这里有『日本最后的清流』的美誉,四万十川直到今天,都还一直保持着它原有的美丽。曾经有一些伟大的学者特别推荐这条河川,真是不可思议!」 


「不管它是怎样的一个地方都无所谓,想去的话,你一个人去就好了。」 


我随口这样回答他,接着是一阵沉默。奇怪的气氛让我不得不抬起头来,这下子,居然发现有一对眼睛正直直地注视着我,背后反射性地传来一股震动,三浦惠一的眼睛透露出他认真而生气的眼神,这是我从以前开始就最害怕、也最没有办法应付的了。它就像是沉默的针一般,刺得我好痛。 


「你再这么害怕的话,我可是不会让你睡得安安稳稳喔!」 


他用低沉的声音威胁我。 


「你想怎样?」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地说着。 


「我会强*你。」 


「如果都是男人的情况下你也做得到的话,那你就做做看啊!」 


我感到冷汁从心脏里流了出来。虽然我装出气势凌人的样子对他说话,但是,我却无法预测下一刻的他又会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来。我害怕地一动也不敢动,他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走近我,难道他是认真的吗?一股不安的心情开始在我的脑中扩散,他用指头从背后触摸着我的两肩,我则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早上是我不对。」 


虽然耳边传来不大清楚的声音,但是,他好象在向我道歉。 


「我下一次会小心一点,想不到你是那么容易生气又倔强的人。」 


「我不是倔强,那是小孩子才会有的行为。」 


我急着否定他的话,然而,对于他的道歉,总算让我感到心安不少。 


「我们都专程来到这里,就不要再吵架了,开辟心心地玩,好吗?」 


「……说得也是。」 


三浦惠一终于离开我的身后,我也终于能够喘口气好好的呼吸了,我的心脏再也承受不起任何的打击了,我现在只想赶快回家。只不过,就算回到家里也没有办法获得真正的解放,因为一回到家,他也一定会在家。 


「快要受不了了。」我小声地对着自己说话。 


三涌惠一慢慢地走在我的前面,我则走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后面。这里是一条只能让行人通过,一边是悬崖的林间小道,我们跟着小小的标示上面所写的「四万十川」的东边方向走着,道路右边的护栏上,长满了绿色的青苔。往那个方向望去,透过光线的照射,从树枝的隙缝当中看得到美丽的河川。 


道路的左边是倾斜的石壁,石壁上面长满了偌大的树木,而延伸出来的树枝刚好用来遮阳。道路从途中变成稍微倾斜的路面,当我们经过一个转弯口的时候,突然视线一开,眼前的道路被分成两边,左边是一条连接着桥梁的小泾。 


这来这里的途中,我们先经过一条在旅游书上所介绍的同一条桥。这是一条没有栏杆的石造桥,称做沉下桥,不管从哪一个方向,都可以看到四万十川这条河。四国这个地方在夏天的时候通常会有台风经过,一旦下大雨的话,偌大的降水量容易使得河水突然发生暴涨的情形,而这里的水坝不多,在水位无法获得适当调节的情况下,就必须尽快将河川的水引到海里去。假设如桥上有栏杆的话,势必将会影响河水流通的速度,而桥梁本身也会因此加速导致毁损,所以,富洪水来临的时候,沉下桥便会沉到水底,其名称就是这样子而来的。这些都是我们在办理住宿的时候,管理人给我们的小册子上所记载介绍关于河川的事情。 


没有栏杆的桥梁是很少见的,三浦惠一好几次都站在途中往下看。由于担心在他突然停住而碰上他的缘故,我故意和他保持距离的走在后头。 


「和也,过来这里看。」 


他站在桥中央对我招着手,没办法,我只好快步走过去。当我来到他身边时,他直指着河川的下流看着。 


「你看那边,那里也有相同的桥梁那,究竟有多少这样的桥啊?」 


顺着弯曲的河流看去,另外一边又看见一座差不多小指头大小的沉下桥。 


「一直到下游的话,差不多有一百座左右吧!」 


「有这么多啊!真是不可思议!」 


三浦惠一一边说话,一边抓起我的手腕。 


「做什么?」 


被抓着的手腕传来一阵炙热的感觉。 


「走在我的身边吧!分开走的话,我们就无法交谈了。」 


「……知道了。」 


即使我抬起手来,他依然没有放开我的手。 


「放开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这不是小孩子不小孩子的问题。」 


「那么,是你的问题罗?」 


「你不知道吗?」 


三浦惠一放开我的手后,继续往前走,我则无可奈何地走在他的旁边。桥边并没有可以下到河岸边的道路,于是,我们一边延着河川走,一边寻找可以到岸边的路,突然有一群从外县市来的观光客很快地从我们身边经过,道路逐渐远离河川的岸边,我们继续住山里面的道路走去。 


正当我思考着离河川越来越远的时候,两旁突然出现一大片绿色的水田。青色的稻穗随着风儿轻轻地摇摆,不时还出现沙沙般的柔和声音,于是,我们便往水田的道路走去,还不时瞧着眼前美丽的风光。 


「这是青田风吧!」 


三浦惠一停下脚步说着。 


「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是现在这样的风,本来它应该是更早的时候才会出现的风,但是,当水田里长出青色稻穗时所吹的风就叫做青田风。」 


「……你真是了解啊!」 


温柔的风以及强烈的阳光照射之下的田间小道上,我们随着两边的标示走着,原本听得见的水声渐渐地远离,而我们短短的身影却不时地跟在我们的身后走着。 


当我们离开水田来到大树群立的当中时,三浦惠一突然*在树边坐到一旁较低的石头上,然后小声地喘息着,白色衬衫内的胸部就这么起起伏伏。 


「有点累了。」 


站在他的面前,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我感觉到手掌心一阵灼热,并且,在他裸露出来的颈项上面,可以清楚的看见他流下来的污珠。 


「帽子…」 


「……什么?」 


他急着问我。 


「如果有带帽子来就好了。」 


三浦惠一抬头望着我,微笑着回答我的话。 


「是啊!」 


我一动也不动地站着,时间好象被遗忘在这片美丽的风景当中。正当我们陶醉在其中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车子的引擎声,为了闪避车子,我赶紧躲到一旁让车子通过,过一会,车子却在扬起的尘埃中停了下来。 


「老师?是杉本老师吗?」 


车窗里冒出了一名女子的头,我们两人便同时往她望去。 


「果然是你,真是巧那!老师也来这里玩吗?」 


「潼本由加利……是吗?」 


从车子里飞奔出来的,是我曾经教过的高中的女学生。突然在这种地方被人叫老师,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尤其现在的我,一点也没有老师的样子,身上穿的是白色的T恤搭配鹅黄色的短裤,虽然双腿被阳光晒得很健康的模样,我逐渐想起她穿著橘色开*裙制服的样子了。 


她绑着麻花辫的长头发顺着两肩滑下,并且不时地轻轻地碰触她的下巴,而她灵活的大眼睛更是直直地看着我。 


「我是和表兄弟以及朋友们四个人一起来玩的,老师也来这里观光吗?」 


「是啊!」 


潼本由加利越过我的肩头看着三浦惠一的脸。关于这名男子,我正犹豫着该如何向学生说明。就老实地对她说是同居人可以吗?但是,两个28岁的正常男子住在一起,若是以平常的人看来,一定会觉得很奇怪。 


三浦惠一和潼本由加利的视线相接的时候,我居然看见他露出那未曾见过的温柔笑脸。 


「你是我哥哥学校的学生吗?」 


对于这莫名奇妙的谎言,我不禁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咦?他是老师的弟弟吗?」 


听到她这样回答,我实在无法再否认这个谎言。接着,便以混淆的声调小声地说: 


「是……啊!」 


「那么,你们是两个人一起来的罗?」 


「是的。」 


三浦惠一抬头看着我的表情。对于我困窘的样子,他似乎觉得很有趣而小声地笑着,潼本由加利则紧接着说: 


「老师,你们接着要到哪里呢?」 


「我们本来想要到河川的岸边…」 


「我载你们一起过去吧!我们也预定要在河川旁边搭帐篷,而离那里好象还有一段距离呢!我们的车子很大,再多两个人也无所谓。」 


「可以的话,还真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呢!」 


在我准备要拒绝之前,三浦惠一竟然早我一步开口接受。 


「我正好有点累了。」 


于是,在潼本由加利的催促下,三浦惠一站起来,独自走向车子。「老师也快点过来啊!」 


僮本由加利用力地对我招手。真不知道三浦惠一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又不认识人家,莫非他真的累了吗?或者他有什么企图……我跑过去扶着他,他微微发青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地对着我笑着。 


这是一部四轮驱动的大型吉普车,车子是潼本由加利的表哥所有。在没有铺设过的农道上面,它一摇一摆地行驶着,坐在车内的有潼本由加利的表哥.川西,他是一位被太阳晒得非常健康的大学生,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同样是大学生的朋友.齐藤。齐藤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盲一点神经质,另外一位则是齐藤所属社团里的学妹,国元美佐。对于陌生人突然坐上他们的车子这件事,除了潼本由加利以外,其它人都显出一副困惑的模样,我隐约地可以感觉到他们投射过来的视线。 


川西是一位具有阳光气质的年轻人,他一边开车一边开玩笑,使得车内的气氛缓和了许多,只不过,齐藤和国元依然是一副冷淡的表情。我虽然客气地对着他们微笑,心里却开始后悔居然会如此轻率地答应学生的好意,我无奈地坐在位子上,相对于三浦惠一的态度,他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这种情况,不对,不是他不在乎,或许应该说他是无视于眼前的 


一切。他一屁股坐在座椅上,然后用一副很自然的模样,毫不客气而不礼貌地巡视着车内的一切。 


或者是对他来说,潼本由加利正是他疲累的救星,可能在意这种事情的,只有我一个人也说不一定。无论如何,一向容易晕车的我,这下子可是被摇晃得很不舒服,富我不悦地看着三浦惠一时,却刚好看到齐藤也正在看他。在我们进入车内的同时,齐藤就很明显地表现出麻烦的样子,此时,对于他这样的视线,三浦惠一却毫不犹豫地报以亲切的微笑。 


「啊啊!能够搭到车子真是太好了,我刚好觉得不舒服而想要坐下来哪!」 


齐藤一听到三浦惠一这样说之后,居然意外地卸下他冷漠的表情,而坐在三浦惠一对面的女高中生国元更是小声问道: 


「有没有关系啊?」 


我感到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原本认为我们是个入侵者的国元,此时正以她细长漂亮的眼睛看着三浦惠一。 


「因为之前生过一场病,所以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虽然待在家里是最好的调养方式,但是,我无论如何都想要来这里看一看,这次,还是我千拜托万拜托,哥哥才会带我来这里!」 


「……原来是这样啊!那真是辛苦啊!」 


国元这才将视线移开,虽然和刚刚的情况不同,但是气氛依然显得有些灰暗,国元真是个具有活力的女高中生。 


「那么,惠一先生今年几岁了呢?」 


潼本由加利突然开口问三浦惠一。 


「26岁了。」 


三浦惠一不能说和我同年纪,于是,他故意将自己的年纪说小了两岁。 


「咦?但是,如果你和老师站在一起的话,老师看起来还比较年轻呢,而且,你们两个人也长得不像 。」 


齐藤的这番话,差一点让我的心脏停止跳动,而三浦惠一却丝毫不在意地说: 


「常常有人这样说啊!大家都说我比较像哥哥,或许是因为我长得比较老气的关系吧!」 


三浦惠一一边应和着,一边则看着我的脸。当他发现我焦急的表情时,居然还露出浅浅的微笑。 


「你们投宿在哪里呢?」 


「住在河川邵头的旅社。」 


我抢在三浦惠一的前面回答潼本由加利的问话。 


「咦?那里很漂亮那!真好。」 


「是啊!」 


国元拍起手来 叫好。 


「可以的话,不如我们今天晚上一起吃晚餐吧!晚上吃的是咖哩,人数增加也无妨,而且人多比较有趣,怎么样,这样不错吧?」 


国元高兴地提议着,齐藤也微笑表示赞成,但是,我却认为不是和他们一伙的我们,若是这样冒然加入的话,似乎显得有些唐突。当我正考虑着是否拒绝的时候,三浦惠一却快了一步承诺他们的邀请 。 


「这样的话,就让我们也一起加入吧!」 


听见三浦惠一的回答之后,国元显得非常开心,三浦惠一也对她报以微笑,然后,他又突然冒出了一句话来。 


「其实我们本来不是只有两个男人,原本我还打算带我的女朋友一起来。」 


「咦?三浦先生有女朋友啊?」 


国元有些惊讶地反问他,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因此,脸上不由得表现出一副非常惊讶的表情,三浦惠一则无视于我的态度。 


「是啊!」 


三浦惠一以非常温柔的表情回答国元,然后又接着说: 


「她因为有公事在身而不能来。」 


国元的表情看来有些困惑,而齐藤则是露出安心的叹息声;我第一次听到三浦惠一有恋人的事情。对于整天都侍在家里不出门的三浦惠一而言,他究竟是如何和女孩子交往呢?而且,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他原本计画要带女朋友一起来玩的事。 


「她怎么样的一个人啊?」 


国元这位高中女生毫不在意地再度提出她的问题。在那一瞬间,三浦惠一显得有些困惑,他考虑了一下之后说: 


「与其说她是个美人,倒不如说她具有知性美还来得贴切些,她对外人比对我还好,是个爱欺负人的人。」 


三浦惠一的眼睛一直盯着我看。 


「那不是很不好吗?」 


潼本由加利一副疑惑的模样。 


「是很好啊!谁叫我喜欢她呢?」 


三浦惠一口中的「她」,此时已经很明显了,因为他边说边看着我,我不得已只好将视线转移开来。 


和他们一行人在河川的岸边分开之后,我们一直沿着河川慢慢地走着,三浦惠一将从潼本由加利那里得到的一顶旧式帽子戴在头上,再将牛仔裤的裤管往上卷,水中有着手掌般大小的圆石头,于是三浦惠一跳在一个个的石头上面,这么一来,便形成一幅好象是在水上飞跃的模样,虽然偶尔也会踩空,而让河水溅湿了鞋子,这时候,三浦惠一就会大叫,这个地方可以让人卸下一身的烦恼,此时的他,就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一样。 


我就像个保护小孩的保护者般,跟在三浦惠一的后面,脚底下则尽量避免会溅湿鞋子的地方,走到沉下桥的下面为止是一段不算短的路程,因此,需要花上一些时间,桥旁有一个 满草丛的树荫,于是三浦惠一坐了下来,我也跟着坐到了他的旁边。 


三浦惠一将穿在脚上的鞋子脱了下来,然后将帽子盖住自己的脸颊准备小睡一番。这个时候,我听得到车子从桥上经过的声音,然后是水流的声音,以及从远方传来的鸟叫声,河水慢慢地流着,我眺望着水面映着的绿色光芒,此时,时间好象停止了一般,而且就在这一瞬间,我差点都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了。我看着一旁的男子,这才终于想起自己所在的地方。 


「你为什么要说谎?」 


三浦惠一微微拿起放在他脸上的帽子,就这样让风儿轻轻地拂过他的脸之后,我一边看着他一边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说谎?」隐藏在帽子下的嘴巴开口说着: 


「你为什么对我的学生说,你是我的弟弟?、 


他用手将帽子移开一些。 


「啊!你说的是这个啊?我并没有特别的意思。」 


「没有意思就可以说谎吗?」 


「你可不可以安静一下啊?」 


他断然地拒绝回答我的间话,我也因为心情不好,而马上停止了原本要说出口的话,真是受不了他这种个性,这家伙还真是世界上最容易惹我生气的人。 


我不再说话之后,两人就这么一起倒地而睡,躺在草地上的我呆呆地想着,其实最让我生气的,应该是他在车内所说的谎言。 


看着睡在一旁的男子,他似乎是睡着了。如果我对他说要先回旅社的话,这个男人不知道会怎么样?他或许会说要和我一起回去吧?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我站起身的关系,他也立刻跟着坐了起来,帽子便这么落到了他的膝盖上。 


「你要去哪里?」 


他大声地问我。 


「到水里去也不行吗?」 


我有些故意地回答他的话,他这才安心似地笑了出来。 


「脱掉鞋子再去吧!」 


他指着我的鞋子说道。 


「说得也是。」 


「我帮你脱吧!」 


「不用了,这种事情我自己来就好了。」 


我赶紧蹲下去准备要脱鞋子,没想到却还是晚了一步,他已经将我鞋子上的鞋带解开,然后再慢慢地脱掉我的鞋子,我讨厌这种感觉。他将我脱掉的鞋子和他的鞋子摆在一起,然后拍拍我说: 


「好了,去吧!」 


我先用手指头试试水温,接着用一只手盛起一些水来含在口中,因为阳光照射的缘故,河水尝起来的感觉很舒服。手掌中的水一滴一滴掉落到河里,阳光反射的光线便随着滴落的水而渐渐消失。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往阳光的照射之下,流动的河水竟然显得如此漂亮,虽然正值盛夏,河水却是冰冷的,如果就这么走在河水里的话,脚可能会因此而冻僵。这时候,我看着自己在水中呈现的歪歪斜斜的倒影,以及踩在水里面的白色脚踝,顿时让我感到那个似乎不属于我的身体一样,这种感觉有一些一奇妙。 


河水、风儿、以及空气包围着我的全身,我觉得现在的自己是如此渺小,渺小到好象可以飞起来的感觉。突然间,我感到一个眼神正在注视着我,那眼神几乎要把我看透一般,这使得我顿时感到非常不安。于是,我急忙地背对三浦惠一而去。 


「你要去哪里?」 


我的心里一直想着一件事,那是自从和三浦惠一再见面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一直都在想,我已经厌烦他老是在我的身边,厌烦他干涉我的事情,和以前一点也没变,我依然想着要离开他的身边。说起来还真是好笑,我真像个傻瓜一样,为什么经过了这么多年,我却还在思考着同样的一件事?我想要离开他的身边,其实,任何的时间、任何的机会都可以离开的,就像现在也是一个机会。 


「我想要到那个家伙不在的地方。」 


我们比约定的时间还要早来到营区,基本上,他们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从他们的准备看来他们应该不会只是吃吃东西就回家了,我从僮本由加利手上接过了饮料。就在这时候,三浦惠一突然失去了踪影,于是,我四下张望寻找着他的去处,却没想到他已经钻到营区当中,正帮着他们准备晚上的食物。看着三浦惠一面对初次见面的人,居然可以和他们相处得如此融洽,这不禁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他一直都只有和我在6起,从小学到中学的这一段期间,也很少看到他和我以外的人交谈,除了我之外,我想他应该没有其它的朋友了,因此,看到和别人相处的如此融洽的三浦惠一,感觉非常不一样。 


当晚餐准备妥当,我们开始在岸边用餐。这个时候的天色已经相当昏暗了,营区里的车灯显示营区的正确所在,而此时的三浦惠一则不像是原来的他,他深深地被营区里的人所欢迎,大家的话题几乎都围绕在他身上,或者是和他一起谈天说笑,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他是如此受欢迎。由于从未看过他这不为人所知的一面,因而感到非常惊讶。学生有点在意我的态度,于是,我只好对着她的关心报以微笑。 


当用完餐之后,他们拿西瓜出来,虽然我不大喜欢吃西瓜,但是对于他们的好意,我又不好意思拒绝,因此便欣然接受了。切成三角形的西瓜吃起来甜甜的,富帮忙收拾整理好善后,我想早一点回旅社去,此时,却被潼本由加利叫住而停下脚步。 


「老师也一起来玩烟火吧!」 


僮本由加利从车上拿了一袋纸袋出来,里面居然装满了许多烟火。 


「好久没有玩过烟人了呢!」 


三浦惠一越过我的肩头,瞧着纸袋里的东西。 


「反正回旅社也没有事好做。」 


三浦惠一任意地将手伸进纸袋里,拿了一根金银火花出来。 


「喂!那是别人的东西,你怎么可以随便……」 


他根本就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他拿起打人机就将金银火花点燃了。 


「这是要给老师的。」 


我放弃了!对于这样的三浦惠一,我在怎么生气都没有用。我接过和三浦相同的金银火花,我呆呆地拿着金银火花的同时,三浦惠一拍拍我的肩膀说道: 


「拿好这里,我来把它点燃。」 


「但是…」 


「快点啦!我的快要没有了哦!」 


于是,我赶紧按照三浦惠一所说的去做。三浦惠一则将他剩下的部分*近我手中拿的金银火花,但是,火花一直都没有点着,而他的火花的光芒也越来越弱了,当最后的火花燃尽的时候,三浦惠一才将变黑的火花棒丢掉。 


「都是你太慢的关系啦!」 


三浦惠一边说边拿出打火机,大风使得打火机上的人焰不断地摇晃着。他用单手点着了打人机,然后就像点他的香烟般,点燃我手中的火花。啪啪啪的声音出现之后,一瞬间便出现了火花的光芒,散发出来的光芒就像花朵盛开般地注外散开而去。 


「我最喜欢这样的烟人了。」 


「虽然金银火花很单调,通常只能发出红色和绿色的光芒,是属于比较没有变化的烟人。 


其它的烟火一下子就没有了,而金银火花却可以维持比较长的时间,不管装饰设计得再华丽的烟火,都是在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三浦惠一突然拿走我手中的金银火花,将它左右摇晃着。在这样的黑暗之中,火花经过的地方就这么划出了一道道的光芒。 


「我曾经尝试着用它来画画,但是因为太难而放弃,现在,我只用它来画圆形或者是三角形。」他拿着我的金银火花一直玩到最后,问也不问地就这么拿走我手上的东西,却谢也不谢我一声。之后,他走到潼本由加利那里,向她拿了好几支新的金银火花走回来,虽然他把金银火花给我,但是我却摇头说不要,于是三浦惠一便一个人自顾自地玩起火花来。尽管我想要早点回旅社,但是看着大家正玩得兴高采烈的时候,我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呢? 


「你看起来很无聊那!」 


三浦惠一对着我说。我则低着头沉默不语,眼睛就这么看着金银火花的光芒,然后一直到它消失为止。 


当烟火玩完之后,我正想着总算可以回去的时候,三涌惠一却和营区的西川正在交谈。 


起先还对三浦惠一抱着警戒心态的齐藤,现在也用很自然的神情和他说话了。他能够如此受到同性的接受真是太好了,如果我现在对别人说他恶劣的性格的话,大家或许不会相信吧! 


我正打算一个人回旅社的时候,一旁传来僮本由加利的脚步声,她来到我的身边然后小声地说: 


「老师的弟弟是个非常聪明的人。」 


「大概是吧!」 


大家看起来或许是这样,但是,其实他是个性格非常恶劣的家伙。 


「他相当有人缘呢!」 


「这一点我不太清楚!」 


「他和老师给别人的感觉完全不同,老师你这个人该怎幺说呢!你是个头脑聪明、爱看书,就好象学校的委员一样,有点严肃;而你的弟弟是个比较随性的人,不管别人说什么,只要他想做的事情他就会去做。」看着三浦惠一被不认识的人们所包围着谈天说笑,我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这里不是小学也不是中学,除了我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三浦惠一的真面目。 


「咦?你结婚啦?」国元发出惊讶的声音。如此一来,每一个人都盯着他瞧,三浦惠一则平静地点点头。 


「我曾经结过婚,但是,维持不到两年的时间就离婚了。」 


「那是……为什么呢?」对于自己唐突的问题,国元自己都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嘴巴,毕竟这是很私人的事情。然 


而,三浦惠一看来似乎毫不介意,他继续回答说:「是因为女方有外遇的关系,其实严格说起来的话,这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在不喜欢对方的情况下,就和对方结婚。」 


「……为什么会和不喜欢的人结婚呢?」国元感到有些悲伤地间着。 


「因为我很寂寞。」 


「怎么会这样…这样是不对的。」川西富正义感地接着说,一边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三浦惠一瞧着。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结婚了,结婚之后,我才发现我还有自己的理想要去实现。」 


「理想又怎样呢?」川西用冷淡的语气说话。这些话题似乎将气氛变得很不好,三涌惠一看着他,微微地笑 


着说道: 


「每一个人都想要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只不过,当时的我一直没有遇到邵位我生命中的女人,因此,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却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川西陷入了一阵沉默当中。 


「那么,你现在交往的对象是你最喜欢的人吗?」 


僮本由加利的话,让三浦惠一思考了一会。 


「或许是、或许不是……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他所说的「生命中的女人」究竟指的是谁呢?是我吗?但是,我又不是女人,那么,在他的生命当中究竟还有谁?他到底想要怎样?我已经百般地让步当他的「朋友」了,除了这样还能怎样?我越来越觉得他对我的要求已经超越了友情,逾越至肉体方面的关系了。 


一想到这里,我不禁吓了一大跳。但是我左思右想的,这似乎是必然的答案,这也是为什么三浦惠一要说是我的弟弟的原因了。我总算理清了头绪,他想当的不是我的弟弟,而是要和我发生肉体上的关系。 


「啊!」潼本由加利在这个时候叫了起来。「糟糕,我把手电筒忘记在那个三岔路的地方了!」 


「咦?没有那个就麻烦了。」 


齐藤跟着说道。 


「幸好离这里很近,我过去拿。」 


三浦惠一对着站起来的潼本由加利说道:「已经很晚了,我担心路上会有危险,刚好那是我们回旅社的途中,我们就一起走到那里吧!」 


「嗯!」 


我也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今天真是谢谢你们的招待了。」正当我还在道谢的时候,三浦惠一已经和潼本由加利往前走去了。三浦惠一连道谢的话都没有说,我心中一边暗自咒骂着不懂礼貌的他,一边慌张地追上那两个人,三个人就这么安静地走到了三岔路上。僮本由加利拿到手电筒之后,表示已经可以自己回营区了,但是三浦惠一坚持要送她回去,而我则在这里和他们分开,独自一人先回到了旅社。只有一个人在的空间,在这间陌生的旅馆房间内,我居然感到不可思议的安心,一定是因为那个男人不在的关系。于是,我心里想着不如趁着他还没有回来以前,赶紧洗个澡上床睡觉好了。一打定了主意,我便急着拿起换洗的衣物走进浴室。我感到有人在抚摸我的头发而张开了眼睛。从前,我还小的时候,母亲常常让我枕在她的大腿上睡觉,母亲会不停地温柔的摸着我的头,好让我安心地睡着,现在的这种感触和那个时候的感觉很相像。母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抱着我在她的腿上睡觉了呢?然后,我才想到会是谁摸着我的头?我慌张地张开眼睛,三浦惠一坐在床铺旁边,一边看着我一边抚摸着我的头发。 


「真晚啊!」我故意将身子转向另外一边去看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好藉以逃开他的偌大的手掌。离我回来之后算起,已经过了三个小时,当我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我根本不去在意他回来了没有,虽然觉得他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回到这里,但是,我毫不在乎地钻进了被窝里,接着便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我一直和那个女孩子聊天。」 


三浦惠一轻声地说着。 


「那个女孩子……?」 


「就是你以前的学生。」 


他继续用依依不舍的模样抚摸着我的头,我索性起身。 


「我们很开心地谈论着你在高中里,是个什么样的老师,因为你从来不会对我说这些事,真是有趣呢!你果然是学生眼中的好老师,想想,这也是无可厚非啊!毕竟你从以前就是一个好好先生了。」 


我真想开口大骂。 


「然后呢?然后又怎样了呢?」 


「我们还说了很多其它的事,例如你所教的学校是一所私立的升学学校,但是校风却比较自由,校规也比较没那么严格,而无论是女学生还是男学生,大家对你的评价都很好,在校内最受欢迎的人气投票方面,你也一直都保持在前三名内。」 


「年轻的男性,又是单身,除了我之外没有别人了。」三浦惠一将手撑在离我的身体不远的地方。他越*近我,我就越清楚的闻到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酒味。 


「你喝酒了吗?」 


「啊!喝一些,我回到营区的时候喝了一点点。」 


「他们不是不能喝酒吗?」 


三浦惠一抬了抬眉看着我说: 


「你是真心的在关心我吗?我还以为你的心早就死了!」他一边指着我的心脏,这让我莫名地紧张了起来。此时,我只想要逃离他的身边,我将视线移开之后,他却再度慢幔地逼近我。 


「走开……我好热!」 


三浦惠一将嘴巴*近我的耳边,然后猥亵般地轻声说话。 


「你想要抱的话,可是有很多女孩子愿意……」 


「你在说些什么!她们都是我的学生啊!只有你会想这种下流的事!」 


「可能我比较下流吧!」 


我不自然地将身体*在一边,一个不注意,耳朵已经被他咬了一下,这让我感到惊慌不已,但是,被逼到墙角的我,已经无处可逃了。现在的我像是一颗糖果,正任由眼前的男子任意的舔弄着,虽然我一再地反抗想要躲开,无奈对方用他的体重,将我重重地压在墙壁上,背脊上传来一阵阵寒意。我对于被他舔弄的感觉非常恶劣而心生厌恶。 


「住手!」 


他的嘴唇从耳际来到了我的颈项,手指头则在我的背部上下游移抚摸着。 


「你的昧道怎么这么香呢?你洗过澡了吧!」 


「你走开!」 


「你再忍耐一下,我什么都还没有做呢?」 


「你不是正在做吗?」 


他的手指头好象在调戏我一般的滑动着。随着他手指头的动作,我的身体居然起了莫名的反应。 


「我来这里以前,根久都没有抱过女孩子了,你知道吗?一旦有了那种气氛而想要的话,到时候你会怎么做?是不是一个人自行解决?那不是很无趣吗?」 


我感到脸颊烫得不得了,这个男人究竟在说什么! 


「我可以做吗?」 


「你做看看啊!我可没有要求你做过任何事情。」 


他的手指头这次竟然伸到了我的睡衣里。 


「我会做喔!今天那个大学女生也算得上是一位美女,她一直注意着我,如果我认真地对她要求的话,她一定会答应的。」 


「低级!」 


「你生什么气?你还不是一直看着你那位从前的学生的脚踝?这种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啊!有感觉的话,这是人类最正常不过的事了。」说到这里,我还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正当我准备要下床的时候,却被我眼前的这名男子强行拉住,就在脚踝即将要离开床铺的瞬间,他硬是来到我的双腿中间,然后不让我逃跑地往后面紧紧地抱住我。他的手腕在我的胸前交*着,指尖则似有似无地在我的胸部抚摸,他的唇更是落到了我的颈子,至此,我的心脏早已因为这股奇怪的感觉而紧紧地揪在一起了。 


「……我们更进一步来做做看吧!」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地说: 


「我可没有允许你对我这么做!」 


眼前这名粗暴的男人总算冷静地听到我的回答之后,这才将手离开我的身体,然后收回了他的手腕,并且飞也似地移到隔壁那张床铺旁边。此时的我,恨不得立刻飞到外面,然后就这样开车离开这名男子回家。三浦惠一呆呆地望着我,他的背部紧紧地*着墙壁跪着,就好象一个被骂的小孩子般地蜷在那里,然后一副开心的模样看着我的表情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会是男人呢?」 


我恨恨地瞪着三浦惠一。 


「如果我们是以男性和女性的身分认识的话,那现在就不会盲这么多麻烦事了,我有自信一定会让你爱上我…… 就算没有爱上我,我也会用强硬的方式,例如强*你,或者用其它的方法造成既有的事实之后,再让你生个孩子,好让你无法从我身边离开。」 


当他说完这段令人害怕的话之后,他好象想到什么似地突然笑了出来。 


「如果你是女孩子,早在中学的时候,我就会夺走你的处女之身了。」 


「即使我是女孩子,我也绝不会喜欢上你! 像你这种粗暴恶劣的人最低级了!」 


他好象没有听到我的话一般地继续说道: 


「我会很爱你、照顾你,绝对让你一辈子幸福。」 


这句话真是好笑,他真的是奇怪的人,这一年来他就更奇怪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使得我一动也不敢动。 


「我好象真的喝醉了。」 


说完之后,他终于站起来,然后消失在浴室里。我不想听见他淋浴的声音,我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一心想要早点回家,然而,就算回到家里也依然无法解决任何事。无论我在哪里,他都会在我的身边出现,如果他不在就好了,如果他死掉的就好了,最好是淹死在那条深深的河川里……或者是掉落到悬崖底下……也或者是他的病情急速恶化部好!我的脑中,不断想着他各种可能的死法,只不过,不管是在哪里死的,我也都会在他的旁边。我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对于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很不可思议,但是又无法停止我的想象。这像是个永不停止的噩梦。还是杀了这个男人吧!杀了这个万恶的根源!最后,我终于停止了这种危险的想法,对于突然变得认真地想要杀人的我,就连自己都感到非常可 


早上很早的时候我就赶紧离开旅馆,那是在墙壁上的时钟还没有走到六点之前的事。我轻轻地、小心谨慎地不发出任何的声音将行里整理好,衣服换好,然后悄悄地走出房门。 


我一手拿着车子的钥匙,然后在满是露水的步道当中走着,我来到离旅馆不远的停车场,急忙地进入停在那里的车子。此时的我,一点也不认为逃跑是懦弱的行为,毕竟在三浦惠一对我做了那种事情之后,我已经没有任何的情义必须和他来往了。而且,我也不想看到他这个人,回家的旅费我已经放在桌子上,还留了纸条告诉他,我要一个人回家了。 


我原本打算就这样子回家的,但是这条河川实在是太漂亮了,如果不看看就回去的话,似乎太可惜了。因此我沿着河川行驶在道路上,行驶在这条人烟罕见的国道上,我不禁加快了速度,然后突然看到一条可以下去的岸边的小路。这是一条车子了不去,只有人才走得下去的地方,因此,我便将车子停在一边,然后踩在一个已经风化的圆石头上慢慢走到岸边,然后,我随地坐下之后,便拿起刚刚在路上买的罐装咖啡来喝,顺便欣赏着眼前没有半个人影的绿色绮丽风光和河川。 


树叶磨擦的声音让我抬头一看,原来右边有一片竹林,随着水流和风儿的吹动,一根根的竹子于是在水中呈现弯弯曲曲的模样,部分树叶落到水中漂浮着,而无数的树枝更是因为风吹的关系,不断地发出沙沙的声响,这种感觉真是无比地轻松自在啊!在这片无限美丽的风光之下,我轻轻地将眼睛闭上,一边吹着微风,一边听着沙沙的声响。 


如果可以像空气一样,将所有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的话,那该有多好!多么希望所有讨厌的事,都可以像这样随风而逝。 


我原本是不打算回旅馆的。 


无论自己处在如何美丽的景色当中,世俗的我依然还是世俗的我,当脑中好不容易有」些空白的时候,很快地又被烦恼给占据了。虽然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偏偏三浦惠一的事情就是会让我如此地在意,如果他发现我不在的话,他会有什么反应和行为?依他的个性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事吧? 


当他一发现我的时候,首先一定会大吃一惊,然后会很生气……当生完气之后便会开始慌张 地寻找我的踪影,就像个迷路的小孩般,同时也像个白痴:.他一定会去他所知道的地方伐我,而营区是他最有可能去找的地方,如果他问他们「有没有看到和也」的话,当对方问他原因时,他那个笨蛋一定会老实回答:「吵架了。」这是最糟糕的状况。不会的,我怎么会想到那里去?三浦惠一是个比我想象中还要冷静的人,当他看到桌上的钱之后,一定会了解状况地苦笑,然后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早早地独自回家。 


我手里拿起一颗小石头往水里丢,水面立刻泛起一层层的圆形波纹,当波纹逐渐消失的同时,天空突然传来鸟儿吱吱叫的声音。 


我心里想着,三浦惠一不可能是属于后者的情况。我了解他,就像他也应该了解我一样。他一直都没有改变,打从我们认识一直到现在,他就是这副老样子,又任性又粗暴,常常因为他自己的任性而为,而带给周遭的人许多困扰,然后,又不知道反省自己,只是一味地要求别人按照他的意思去做。 


「希望你温柔地对待我。」 


想到最后,我还是最在意潼本加利那票朋友的存在。我担心他们会在三浦惠一的解释之下,认为我是一个只因为吵架的关系,便抛下身体虚弱的弟弟而独自回家的狠心哥哥,虽然这不是我的本意,但是,将他置之不理就是我的不对。 


我一直犹豫着该如何是好,犹橡的结果还是回到了原来的旅馆。我将车子停到停车场之后,便开始从车内搜寻着外面的状况,等一下他一定会骂我,会对我发脾气,一定也会和我吵架。一想到吵架,就让我感到气氛相当凝重。看着放在方向盘上面的手腕,手腕上的手表显示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八点钟,如果现在回家的话,也要到早上才会抵达,现在该……我单手拿着皮包,然后神情凝重地准备打开旅馆的房间门,就在我碰触到门把的时候,门却先一步从里面打了开来,站在眼前的是三浦惠一,我惊讶地差一点停止心跳。 


「你回来晚了。」 


「啊啊……啊!」 


我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然后便转身走到了房间里。对于我本来打算先行回家的事,他似乎毫无反应。 


他对我说,他刚好想要去买香烟,没想到却在开门之后碰到我正要进门,那个时候的我,并没有感觉到其中的任何意义,只是,原本想象着会有激烈争吵的情景却没有发生,这不禁让我放心了许多。 


他慢慢地走到自己的床铺旁边,然后便往床铺躺了上去,看起来一副要睡觉的样子。我将视线移到墙壁上面的时钟一看,现在的时间不过才刚过九点而已,难道他已经累了吗?说得也是,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他自己一个人也是可以出门去玩啊!更何况,只要他到岸边的话,就可以和昨天那一票营区的大学生们碰面,他的世界并非以我为中心,而且一旦知道我要先回家,他们可以自己去玩,所以才会这幺累吧! 


一想到这里,便觉得直到刚才为止都还在想象着他一个人在家所可能发生任何情景的自己,实在是有点可笑。而由于自己今天也很累,我也想要早点休息,于是我打开包包,从里面拿出内裤,当我一回头候,却不小心和三浦惠一的视线相接,时间一下子好象就这么停了下来,气氛显得非常不自然。原来躺在被窝里的他,单手撑着自己的脸颊,眼睛则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这让我开始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他一句话也不说地看着我,这无形的压力压得我快喘不过气了。于是,我慌慌张张地走到浴室里面,这总算是暂时躲开了背后的视线,我非常讨厌这种感觉。 


当我走出浴室的时候,那视线的主人已经躺在那张床上,然后背对着我,将被子盖住自己的头睡觉,由于我也没有什么好做的,因此,只好上床睡觉了,就在这时候,电话的铃声突然响起。 


我慌慌张张地接起电话。 


「惠一先生吗?」 


我还以为这是不认识的人所打来的电话。 


「对不起,请间您是那一位?」 


「讨厌啦!老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是潼本由加利的声音。她一副了解事情的模样对我说话,而我则是对于她为何会知道这里的电话而感到非常好奇。 


「你去哪里了呢?难道是……」 


僮本由加利用有些生气的语调责备我。 


「惠一先生可是来这里大闹了一回呢!他是来这里找老师你的,没想到最后却因为身体不支而倒地!」 


拿着听筒的我,身子突然变得僵硬,这个情形是我想象中最糟糕的一种情形。 


「虽然我们想叫医生来为他看病,但是惠一先生坚持不肯,他表示自己没有关系了,我们才送他回旅馆,他现在好多了吗?」 


「啊啊!他已经睡了。」 


我一边握着电话筒,一边瞄着躺在被窝里的那个人。 


「就算惠一先生有什么不对,老师你都已经是的成熟的大人了,千万不要为了一些小事而吵架,两人快点和好吧!」 


「和好了啦!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和好就好,帮我向惠一先生问声好罗!」 


「好!」 


「那么就不吵你了,老师,晚安。」 


我将电话挂掉,床铺上的那个人一动也不动地睡着,最后,三浦惠一只有对我说邵一句话:「你回来晚了!」。 


当我醒来张开眼睛的时候,桌上只剩下一人份的早餐,另外一人份的盘子里已经是空的了,三浦惠一定是在我还没有起床前,就将自己的早餐用完,并且还将他自己的行李打包好放在床铺上,唯独没有看到他的人影。 


我乏味地一个人吃完了早餐之后,他才回到房间。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哪里去散步了,但是,从他的帽子里的额头上,看得出来他流了不少的汗水,当他进入房间的时候,就好象没有看到我似地从我身旁经过,然后将帽子放在桌子上。 


我连简单的早安都说不出口。才一大早,我们之间的空气就显得如此凝重,这样不开心的早晨还是有始以来头一遭。虽然我不想在意他这个人的存在,却又不得不在意这个人。在这种气氛之下,我开始收拾回家的行李,当我整理完毕拿起行李和房门的钥匙时,三浦惠一好象在一旁等我很久的样子,他看到我已经准备好了,便自己拎着他自己的行李先行走到停车场,而将钥匙还到柜台办理退房的事情,很自然地就变成我的工作了。 


坐在驾驶座旁边的这名男子,他呆呆地望着窗外,什么也没说地抚着自己的胸口,气氛则是如此地沉重。由于回家的路线我都记得,因此,两人已经不需要再为了看地图的事情而吵架了。 


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些什么,同时也看不出来他是不是还在生气,这使得我的心胸无法感到舒坦。我一直担心会被他责骂,但是,仔细想想,我认为他并没有责骂我的权利,在那种事情发生以后,我会逃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我在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这样说着,并且告告诉自己不要太在意这些事情,只不过,内心里还是无法真正的释怀。 


我们好象坐在幽灵车上一样,车内是如此地安静。今天的天气非常好,我们沿着四万十川行驶在国道上,此时的四万十川透露着翡翠般透明的绿色情景。 


「真是美丽的地方啊!」 


我若无其事地说着,心里当然也期待着对方的回答,然而,三浦惠一却什么也没说,他 


不自然地将头*着车窗。 


「下一次……还可以再来啊!」 


车子里面的他像个愧儡似的。 


「我不会再来这里了。」 


他突然冒出这句话来,然后便拿出他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香烟,打人机一点,烟一抽,车子里一下子都是香烟的味道了。 


「昨天,我想起了好久以前的事。有一次在中学毕业典礼的第二天,当你突然消失不见的时候,我急着跑去找你,我找了很久很久,怛就是没有你的踪影。」 


男子抽着香烟,就像往常一样,丝毫不在意他人的反应而自顾自地说着话。「我一直认为,你的消失只是一时,一旦高中的开学典礼开始时,你就一定会回来,我是如此深信着,但是,却怎么样也没有想到你就这么消失了,甚至连一点消息也不愿意给我。」 


他的语气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责备,然而,对于这件事,我无法表示任何意见,因为那时候的我,确实想要将他抛到九霄云外去。 


「虽然我现在不要再旧事重提,但是回过头来想想,一切好象都是那么虚幻,你还是这样讨厌我,尽管你是这样热心地教我读书,然后,我们因为一起考上高中共享那番喜悦;尽管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但是,你就是讨厌我。」 


我的背后开始冷汗直流,我想对他说,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怛我就是开不了口。 


「既然如此,你直说不就好了吗?只要你老实对我说你讨厌我,我就不会这样黏在你的身边不走。而且,对于你这种内心讨厌却不说的博爱态度,我的自尊心也不能够允许。」 


他将抽了一半的香烟捻熄在烟灰缸里。 


「这不是很无聊、很可恶吗?昨天一整天没事的我,就这样像个傻瓜似地,尽想着这些事情。」 


他又拿出一根新的香烟,然后将它点燃。 


「你太过分了。」 


三浦惠一在一旁说着,听起来没有什么的话,却是一字一句地像针刺痛着我的心。 


「我……」 


我欲言又止,车子进入了隧道,在黑暗中,我从后照镜里看到他一言不发地流下了眼泪。 


我假装没注意到他在哭。这时候的他像个小孩子,同时也像个大人。 


当车子出了隧道之后,已经看不到他哭泣的脸庞了。他就好比打了我一巴掌一样,我的心一跳一跳地,痛得不得了。 


在任何一个时代中,爱情故事是永远也不会缺少的,相信每个人都会对恋爱有着无限憧憬。 


她是我的旧识,只不过,她在我的意识存在当中,已经开始改变了型态,那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它就这么毫无预警地发生了。 


「是啊!」 


她两旁的头发落到她的脸颊旁边,修长的手指慢慢地动作着。 


「要集合大家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不但要考虑孩子们的事,还要顾虑其它有的没的 苗条的身材外面,是稍早时代的穿著。大大的领子搭配着白色罩衫,以及橘红色的紧身裙,长长的头发自然地绑在后面。而她脸上画的是淡妆,淡妆下只有嘴唇涂着代表女性的主张,却显得不很自然的大红色口红。她不是那种会诱惑男人的女性,然而,我杉本和也却被眼前这名大我三岁的女性所吸引了。 


九月初的时候,在一个临时老师的欢迎会上,我们来到一家熟识的居酒屋聚餐,在位置不是很多的情况下,她就这么坐在我的旁边,她叫做森本敦子,是在我进入这所学校就职的前一年进来的。从第一次见面一直到现在为止,她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朴实,无论是言语或者仪态方面,都显得谨慎而保守,而在这样的场合里,却是经常保持微笑的一个人。虽然她称不上美女,加上年过三十却单身的身分,常常有学生们在私底下称她为老处女,我想,教职员当中也有人是如此认为的。 


虽然我觉得她的个性有些灰暗,但却不至于到令人讨厌的地步。她不会道人长短,对于他人的意见通常也不反对,因此,她还算是颇有人缘的人,而且,她工作认真又细心。 


由于坐在旁边的关系,两人就这么自然地聊了起来,我们共通的话题不外乎是学生和同事之间的事情,在说话的途中,我不经意地看着她说话。就在此时,她突然露出甜甜的微笑。 


「对不起,我从来不知道杉本老师也会对学生们有着这样的烦恼,因为,杉本老师你在学生们当中,算是很有人缘的一位。」 


「那是因为我和他们的年龄比较接近,所以,他们对我比较没有戒心,还有很多学生都不喜欢我。」 


「老师你太夸张了吧?」 


由于她一直笑着,我一点都不认为她的笑容是假装的。 


「如果每一位学生都喜欢我的话,那才夸张呢!」 


平常我们是很少这样子聊天的,当她用两手遮住她张大着正打着哈欠的嘴巴时,我意外地发现,她的侧脸竟是如此天真可爱,她的手像在游泳一般地伸出去,拿起装着啤酒的杯子,然后一饮而尽。 


「老师…」 


她看起来已经显得有些意识模糊了,她红着脸看我,然后露出了怪异的微笑说道: 


「奇怪的人。」 


虽然她距离我的理想很远,今天以前,我也从来没有好好地注意过,眼前这名年纪比我大的女人。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在那一瞬间,我的内心就是产生了莫名的化学变化。 


至于我的同居人在做些什么,我是完全地不了解。我好象是和一个不认识的人生活在一起,早上即使在洗手间遇到的话,两人也是什么话也没说,就连最基本的早安都没有,就这样维持着一定的距离。从前,他是这么地重视和我一起吃晚餐的时刻,然而现在,这种机会已经越来越少了;而从前不喜欢出门的他,最近却经常出门,而且总是要到三更半夜才会回来。 


稍早之前,我曾怀疑过他有女朋友,有一次他刚从外面回来,头发却是刚刚洗过,而且还飘着香水味,我还以为他交了女朋友,心里正为了他终于能够看到我以外的人,并且和他人交往而感到高兴不已。我为三浦惠一总算有了女朋友的事情而安心不少,于是,我便以此为话题开口对他说话,没有想到他却以一副冷静的模样看着我,然后好象啥也没有听到,而他也啥也没有说。 


三月初的时候,明明已经入春了,天气却依然非常寒冷,这一天,天空布满了灰色的一层又一层的云,看起来好象要下雪般的寒冷的日子,我终于对同居人三浦惠一说:「我要结婚了。」下午时分,由于同居人怕冷,我们在客厅着暖气,三浦惠一则穿著黑色的大衣,里面是一套轻松的休闲服。他懒濑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播放的是几年前播过的连续剧,年轻演员的脸配上过时而庸俗的服装,不禁让人觉得有些好笑。我一边玩着纸上的益智游戏,心里一边思考着该如何对他说,好几次我抬头的时候都正好碰上三浦惠一的视线,虽然我想要赶快说出口,却因为担心这担心那地,迟迟开不了口,最后,我将测验用纸和红笔放在桌上,然后鼓起勇气说:「六月要结婚了。」 


他的眉头一锁,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之后,总算才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然后用大姆指轻轻地抚弄他自己的鼻尖。对方的一举一动显得如此僵硬,看在我的眼里,一股怜惜之情涌上心头,我紧紧地咬着牙齿,然后紧张地观察他的反应。 


「谁啊?」 


他反问我。 


「我啊!这里除了我之外还有其它的人在吗?」 


我紧张地回答他的问话。他似乎注意到这点而轻轻地笑了起来。 


「真让人惊讶啊!」 


他虽然这么说,从他的脸上却一点地看不出他的惊讶。他不断用手指头拨弄着他那一头长得相当长的头发。 


「我想你也应该有女朋友了,只不过,不晓得你们会进展得这么快速,现在已经要结婚了啊!那她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 


「普通的女人。」 


我毫不考虑地回答他,他的肩膀不自觉地缩了一下。 


「她是你考虑要结婚的人吧?既然如此,她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例如温柔、开朗,或是美女等等…你不需耍如此敷衍地我的问话,好吗?」 


虽然他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之所以会这样回答他,无非是经过一番慎重的考虑,只不过,如此简单的回答似乎扫了他的兴致。或许是我们之间发生过太多事,使得我不得不考虑很多的问题,也或许是我想太多了吧! 


「她称不上是个美女,但却是个文静而善体人意的人。和我是同一所高中的老师,年纪长我三岁。」 


「年纪稍长的女性,那你是怎么向她求婚的?」 


「咦?」 


他腕着双手,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看着我。 


「我在等你回答!你是怎么向她求婚的啊?」 


「我说不出口啦,那多令人难为情!而且,我为什么非告诉你不可?」 


一副难为情的模样,我不禁想起了向她求婚时的情景。 


在欢迎会结束后,我经常假装没事般地邀请她出去吃饭、看电影。几次之后,当女方也开始感觉到我对她的感情时,我才提出勇气向她告白,并且清楚表明我希望以结婚为前提来和她交往。 


上个月中旬,我邀她到一家看得到港口景色的最高层楼的饭店里的餐厅里用餐,我们坐在*窗的位置上, 


当我们往窗外看的时候,便清楚地看见一盏盏渔船灯火在海面上闪烁着,它们正要回港口。她直直的头发经常都是绑个马尾在后面,有一次,我对她说她的长头发很漂亮,没想到隔天开始,我再看到她的时候,她就再也没有绑马尾了。对于她这种反应和态度,让我深深地感觉到她可爱的一面,现在这个时候,她黑色的毛衣上,挂着一条闪闪发光的珍珠项链,那是在一月的时候,我送她的生日档物。用完餐之后,她的视线立刻被窗外的景色吸引,于是,我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什么也没有说,就这么将一个小小的包裹交到她的手里。 


「送妳的,打开看看。」 


她看看我,又看看手中的礼物,然后颤抖着双手将礼物上面的缎带解开。当她打开盒子看见里面的东西时,她的表情看来似乎是困惑多于惊喜。 


「妳愿意为我考虑看看吗?」 


对于我的问话,她低着头小声的回答: 


「这让我太惊讶了…我的脑筋现在已经一片混乱,我需要一个人好好地想一想。」 


我原本以为她会立刻回答我的话。我依然清楚记得她那天的表情,这不免让我感到有一些心焦,幸好,担心也只有一个晚上而已。第二天,她总算是微笑着对我说「好」,就在求婚过后的第一个星期天,我将她介绍给双亲认识,也同时决定了双方父母见面的日子,订婚典礼则在上周完成了。 


「那么你们做了吧?她还好用吗?」 


对于三浦惠一突然说的这句话,我不了解其中的意思而倾着头望着他。 


「做爱啊!三十岁的女人,性经验应该很丰富吧?相信她应该让你感到很幸福啰!」 


我感到身子好象被钉住了一般,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么下流的话来。 


「她才不是这样的女人!」 


我瞪着他,他却觉得我的反应很有趣似地对我笑着说: 


「我想,都快要结婚了,在婚前发生性行为,相信任何死脑筋的女人都不会觉得这是不纯洁的事,更何况,那可是婚姻生活当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他用这种戏弄的口吻和态度对侍我,令我非常不高兴。 


「不纯洁或者是死脑筋都是其次,重要的是,这种事情是不可以随便在他人面前谈起的。首先对于她来说,这就是非常不礼貌的事。」 


「我就很喜欢谈这一类的话题。」 


「我不喜欢。」 


「就是啊!所以我才会故意提出来问你啊!」 


三浦惠一坐在沙发上,脸上露出邪恶的微笑看着我。他明知道我不喜欢还故意问,真不晓得他的思考逻辑是哪里出了差错。打从认识他开始,我对于他这个人的一切就不是很了解,我也从来不打算要去了解。就算我们同居了,我还是没有改变我的想法,而两人之间的关系之所以开始急速恶化则是从去年八月,两人一起去旅行回来之后的事情。 


他先约我一起到乡下的河川去玩,然后却恶意调戏我令我非常生气。于是,我拋下旅馆里的他打算先行回家。我明明知道对他来说,什么也不说就这么离开他的话,是他最忌讳的事,但我还是这么做了。虽然后来我又回到旅馆接他一起回家,只不过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不太搭理我了。 


一定是我破坏了两人之间的平衡,也或者我踩到了地雷,总之,两人之间不太有交流了。尽管如此,也没有人想到要去改善这种关系,我有许多事情瞒着他,而他也同样地瞒着我许多事。两人之间的感觉似乎都觉得对方可有可无,而这样的我们,却依然一起生活,而且同住一个屋檐下。 


「偶尔…」 


三浦惠一伸手去拿放在桌上的香烟盒,然后住底下一拍,一根香烟就这么弹了出来,外表看起来这样健康的男子,事实上,他的体内的慢性疾病却有可能随时会复发。为了防止病情再度复发,医生特别禁止他抽烟喝酒,然而,这样的告诫他老早就忘了。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烟,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会劝他不要抽烟喝酒,不要做这做那的,但他毕竟不是小孩子了,我无法整天盯着他,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听人的劝。最后我的结论是,他是个分不清是非善恶的家伙。 


「我偶尔会想,我在这里究竟做了些什么事?」 


他叹口气,然后慢慢地吐着烟圈。 


「直到我发现,在我什么都还没有做的情况下,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了。」 


「所以我好几次都劝你要去上班啊!这个家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管家。医生不是也保证过了吗?如果是在轻松的办公室上班,你的身体绝对没有问题的。」 


我感到有些厌烦地说着,相信他一定也不喜欢听到我这样说,但那又如何呢?事到如今,我只能说他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一个高中没毕业的人,你认为有谁会愿意雇用这么一个身体还带着病痛的男人?」 


三浦惠一瞪着我,在他严厉的眼神之下,我急忙将视线移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外面开始下雨了,雨水打在窗户上面,水滴让玻璃窗起了白蒙蒙的雾气。在电视被关掉,同时也没有了说话声的情况下,整间屋子就只剩下下雨的声音了,三浦惠一将香烟捻熄存烟灰缸里,然后深深地坐在沙发里面,开始玩弄起他身上的钮扣。 


「我生这个病,大概是在我离婚两年后的事。,当医生对我说这种病无法根治的时候,我简直像死了一样,我当时真的认为自己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了,反正,我的人生已经蒙上了一层阴影。」 


三浦惠一好象想起了什么似地笑了一笑。 


「你为什么会来看我呢?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终止了我这种灰暗的想法。」 


是因为友久的拜托。因为他不认为你是个薄情的男子,所以他才会要求我去看你,而我正好有空;三浦惠一似乎在等着我的回答。终于,他捕捉到我的视线,然后感到有趣地笑了一笑。 


「我们好久没有这样子说话了呢!」 


我们真的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说过话了。好久好久,已经好几个月了吧! 


「事实上,你不愿意和我说话吧!」 


三浦惠一似乎可以从我的表情读出我的想法,这实在是太可怕了。接着他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觉得很困扰吧?已经决定要结婚了,中间却有个碍事的同居人,虽然不想和那个家伙说话,但是又不得不说,因为你不想和他有任何的瓜葛,于是,你一直等一直等,好不容易等到今天才对那个家伙说了。」 


他淡淡地说着,那绝对不是会让人讨厌的语气,然而,我的心脏依然是冷汗直流。 


「你的理由是,既然难得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所以必须向我告知你结婚的消息,是吧!」 


他把话说完便离开客厅,在一片雨声当中,玄关上的关门声音依然显得很大声。三浦惠一似乎出门了,静静的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品尝着那般被打败的感觉。 


「我讨厌老师。」 


意志强烈的眼神从正面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这是一位不太爱说话的学生,打从和他会面开始,他从嘴里说出来的第一句话。 


四月的时候,我担任导师的三年级班上当中,只有一位学生没有提出毕业后的计画,这名男同学叫做峰仓原春。学校规定,学生如果没有提出毕业后的计画,我们就必须进行三者会谈,也就是要联络他的双亲,但是,他却没有将我要他转达的话,告诉他的双亲,这件事在职员室引起了很大的骚动。记得这名学生在三年级时,还是学校里田径队的队长,不但在学弟妹当中很有人缘,成绩也经常保持在中上的程度,老实说,身为导师的我,也不认为他会是一个问题学生,直到新的学期开始,一切都改变了,他甚至突然说出不打算升学了。于是,我问他若是不升学,是不是有其它想要做的事,但他却什么也不说。既然不是另有目标,而他不升学的态度又很坚决,这种态度让我这个老师以及他的双亲都很头痛。 


四月即将结束的一个星期五下午,我将峰仓同学叫进了未来出路的指导室。我原本打算耍劝他继续升学,就算达不成这个目的的话,最起码也要了解他不愿升学的真正原因。峰仓同学二年级的时候,也是我班上的学生,当时他所给人的印象,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而已,没想到今天的他,居然会是个引起骚动主角的那个人。 


我坐在逐渐变暗的未来出路指导室,静静地等待着峰仓同学。长方形的桌面上,放着明天上课要用的参考书,直到今天为止,我已经叫了他三次,而他三次都没有过来,今天的这一次,对于他来与否,我已经不敢抱有太大的希望了。房间的光线越来越暗,这使得我无法看清楚参考书上面的字,于是,我打开日光灯,看看墙壁上的时钟,已经超过六点了。我决定再等五分钟,如果他还是没来,我就回家了。下了决定之后,我又再度坐回椅子上。 


眼前的门被打开了,我终于看到这名问题学生的脸了,他左右瞧着房间内的四周,然后才无言地站在我的面前。他的身高大约有180公分,当他往下望着我时,那种感觉实在不太好受。 


「放学还把你叫来真是不好意思,那边有一张椅子,你就坐下来吧!」 


于是峰仓同学将椅子挪过来坐下。 


「我想要说的事是…关于你将来的出路问题。」 


穿著学生长裤的他,留着学生般的短发,肌肤被晒得有点黑,虽然衣着不算整齐,但是,浓眉薄唇的样子也算得上是俊帅。他两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耳朵虽然听着我说话,眼睛却是瞪得大大地看着我,那种乖僻的眼神,将他那还是小孩子的个性表现得一览无遗。他就这么一直瞪着我,我猜想,他一定是打算让我有不安的感觉。 


「我知道你不打算升学,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关系,而如果你有其它想专心去做的事,我也会支持你,但是,你却说你没有其它特别的目的,这样一来,你是不是应该考虑继续升学比较好呢?我们也会给你充分的时间去考虑,所以在这段期间,你是不是应该再仔细想一想,说不定会发现你真正想做的事。」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瞪着我,我突然觉得那个眼神有点像某人,至于是谁,则一下子想不起来。 


「峰仓同学,你觉得如何?」 


我再次询问他的意思。 


「你也说句话吧!」 


他的沉默和瞪视,只是让我感到更加焦虑而已。他终于移开他的规线,然后低着头清楚而大声地说: 


「我讨厌老师。」 


我默默地吞了一口气。这句话让我一开始感到震惊,接下来的瞬间则是无比的愤怒,然后,我以冷静代替了愤怒,尽我的全力挤出声音来。 


「你的意思是说,你就是因为讨厌我,所以才决定不升学,好让我感到困扰,是这样吗?」 


「那两件事毫无关连,只不过因为我讨厌老师,所以不想和老师你说话,请不要再叫我来谈话了。」 


峰仓同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不小心将椅子给翻倒了。这一倒便发出了偌大的声响,于是,我想也不想地赶紧站起来。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讨厌我,但是,如果我有什么轻率的言语伤到你,我在这里向你道歉。」 


尽管我的内心还气愤不已,但是,身为老师的我必须要有这种度量。于是,我采取了这样的低姿态来对待他,峰仓同学这才回答我的话。 


「你从来没有因为说过什话得罪我,我只是不喜欢像老师你这种,恶心做作的伪善者。」 


门关了起来,他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远,有好一会儿的时间,我就这么两手撑在桌子上站着,一动也不动。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当我有意识的时候,我已经坐在自己房间的床铺上了,我呆呆地望着自己的鞋子想着。 


「伪善者」。 


这是学生送我的一句话,只不过是简单的三个字,为什么会让我的心中产生如此大的震撼呢?我仔细地思考着,这个关键的字眼不断地在我内心里延伸,对于即将被挖掘的内心深处而感到无比地害怕。门上传来好几次敲门声,我犹豫着起来开门。 


「如果在里面的话,多少也响应一下吧?有位姓森本的女孩子电话来。」 


「我有点累…麻烦你告诉她,说我已经睡了,好吗?」 


三滴惠一就这么开着房门离开了,我好不容易将房门关上,然后再度坐回了床铺,用双手抱着头,这是个用公式也解答不出来的问题。尽管我不断地努力思考,却怎么样也找不到答案,原本已经走远的脚步声又接近了,他直接打开房门走了进来,我一直到看到他那偌大的身影在我眼前时,才整个人被吓了一大跳。 


「…你觉得冷吗?」 


「没有。」 


我用双手抱着自己的双肩。 


「你是不是太累了?从你回到家开始,你的脸色就非常难看。」 


「睡一觉就会好了。我想要躺下,可不可以麻烦你出去?」 


「你还没有吃晚餐吧?还是你也没有食欲?如果你有想吃的东西,我去帮你买回来。」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赶快出去吧!」 


我身上还穿著回来时的衣服,就这么躺到了床上,眼前的人影虽然待了一下,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就出了房门。「伪善者」这三个字,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为什么我会这么在意峰仓同学的话呢?我对待学生们的态度都是公平的,一直以来,也从来不会特别偏袒谁,尽管如此,为什么身为学生的他会发现我的真面目呢? 


一直以来,我一直想掩饰并忽略我内心的真正问题所在。当初逃离三浦惠一身边的罪恶感,深深地埋藏在我的心中,我也一直想要守护我良好的形象,于是,我对自己撒谎,同时也对三浦惠一撒谎,结果就像现在一样。尽管我现在还是讨厌三浦惠一,却还是和他同住在一起,如果没有「结婚」这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我想我可能还是会继续目前的生活。 


我在意那个视线。我非常在意峰仓同学的视线,还有三浦惠一的视线,那个直盯着我看的峰仓同学的严肃眼神,像极了三浦惠一的眼神。 


当登上了一条单行坡道之后,我们来到了无人的展望台上。这是某座山顶上的展望台,这里在南北两个方向,各设了一台小小的望远镜,如果是白天的话,我们还可以在步道上散步,顺便欣赏一旁装饰过的花丛,然而,我却选在夜晚邀她出来兜风。 


夜晚的展望台也可以自由的出入,只不过,停在悬崖对面的停车场里,除了我们的车子之外,没有任何一部车子在这里。接近满月的月亮,虽然发出微弱的光线照射在这片大地,然而,一路上却还是有些昏暗。我牵着她的手,慢慢地走上台阶来到展望台。 


「真是漂亮的夜景啊!」 


展望台的屋顶呈椭圆形,住南边看可以看到港口,往北边看的话,首先看到的是一片黑鸦鸦的山腰;再住前望去的话,便是我们所住的街景了。我站在高高的水泥栏杆前,她刚住北边的望远镜走去,然后,指着眼前那一片黑暗对我说: 


「那栋大楼的附近就是我住的地方了。」 


我站在她的身后,朝她所指的方向望去,然而,在这片昏暗的夜景当中,想要寻找到她所住的地方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加上霓虹灯闪烁个不停,使得这项工作更是艰巨。 


「不知道杉本老师住的地方是在哪一个方向呢?」 


她趴在水泥栏杆上,开心地望着眼前的夜景。 


「我住在伊势町附近,看起来应该是那栋大大的建筑物吧!」 


晚风轻轻地吹送着,我将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月光中,她的发丝就这么在背后飘啊飘的,不断传来花的香味,于是,我忍不住从背后轻轻地抱住她,她的身子虽然地震了一下,但随即一动也不动地倒在我的怀抱中,我轻轻地吻她之后,她却像只鱼儿似地逃开了我的手臂,然后往南边的栏杆方向跑去,我则追着逃跑的鱼儿而去。南边的景色是港口的沿岸,住沿岸的灯光望去,依然看得到一片黑漆漆的海洋。 


「你以前和谁来过呢?」 


当她听到我的问话时,回答我的是一副惊恐的脸,然后,我看到她的眼神里闪烁着,类似小孩子的才会露出的恶作剧眼光,她偶尔会出现这种眼神。当我发现自己似乎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时,她立刻像个阖起来的贝壳般沉默着。我从来没听她提起过从前交往过的男性,但是我感觉得出来,她从前一定和男朋友来过这里,以她的年纪来说,交往过一、两个男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事。既然是从前的事,我就不需要为此而加深我的嫉妒心,于是,我赶紧让自己不再继续往下想,只要是关于她从前男朋友的事,我都不愿意去想,也不愿意去问。我站在沉默的她的身边,只要像现在这样碰触着她的肩膀,这就可以让我的心情变得很好。 


「怎么办呢?」 


我们一起看着眼前黑漆漆的大海,然后,她连主词都没说,就这么没头没脑地提出问题。 


「什么事情怎么办?」 


她微微抬起头来看着我。 


「现在和你住在一起的男人啊!如果杉本老师搬出去住的话,不就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住了吗?」 


才刚说完而已,我立刻用食指按着她的红唇,她刚惊讶地闭上白己的小嘴。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也叫我『杉本老师』吗?妳要到什么时候才会习惯叫我『和也』呢?」 


「对不起。」 


按着她红唇的食指,还残留着红色的口红印。 


「他没有关系啦!又不是小孩子,他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 


「你不是说你和一位生病的朋友住在一起吗?如果那个人的身体状况很差的话,不是应该有人侍在他的身边比较好吗?况且,你们永远都是好朋友,不是吗?」 


「…说得也是。」 


一般人当然会这样想。自己都说我讨厌这样的自己了,我怎么还能够就这样,继续和他一起生活呢?现在的我们也都不是小孩子了,从前粗暴的小孩子,现在也已经变成会挖苦他人的大人了。虽然他不会再用暴力威胁我,取而代之的,却是不断加深我心中的罪恶感,在我演好体贴的好朋友之际,有一天,却不小心露出我的真面目。于是,心中的罪恶感就这么不断地加深、扩大。我不想说些后悔的话,但是,只要我早点切断这种关系的话,如果我早一点诚实地对他说讨厌他的话,我们就不需耍面对如此麻烦的事情了。 


「老师是个体贴,而且很会照顾别人的人,除此之外,还专门拾人所不要之人。」 


说着说着,她突然笑了出来。 


「为什么妳会这样想?」 


「因为你也拾起了我啊!」 


「是妳选择了我。」 


夜越来越深了,她突然露出一副想哭的脸。 


「我…不是那种只要选择他人就可以得到他人的女人。」 


我认为这是她的谦虚。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抱住正在哭泣的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停止哭泣,我只知道她在我的怀中不停抽搐着,或许是她现在的情绪不够稳定的关系。对面来车的车灯照射到我们,我这才看见她用手帕擦拭着她自己的脸,手帕上面留下了许多泪水。 


「我这才想起来,我一直想说却没有说,你好象从来没有被学生戏弄过喔!」 


「没有啊…为什么要戏弄?」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本来打算在结婚典礼前都瞒着学生的,但是,学生们真的是消息灵通,有的学生就干脆直接对我说:『要结婚了喔!』不知道妳那边怎么样?」 


「我没有学生会这样子。」 


「这样的话就好了,啊!现在几点了?」 


她看看自己的手表说: 


「刚过十一点了。」 


「太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呢!啊啊,一想到上班就头痛了。」 


「杉本老…和也先生也会有工作方面的烦恼吗?」 


「是啊!有个问题学生,现在都已经三年级了,他却说他不想升学,我问他原因,他却什么也不说,真是让人烦恼啊!他姓峰仓,妳认得这名学生吗?」 


她什么也波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自己的手指头。 


「是不是…峰仓原春同学?」 


退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地说出这名问题学生的名字,这真是让我太惊讶了。 


「就是他,妳是他一年级时候的导师吗?原来妳教过他啊!难怪会这么清楚。」 


「他是游泳杜里的一员吧?我是女子田径队的顾问,学生时代曾经跳过撑竿跳,因此,他们便要求我当他们的副顾问,我也会时常去看他们练习,峰仓同学也是撑竿跳的一员,所以我只记得他的名字。」 


她用很快的速度回答我的话。 


「是这样啊!那么据妳所知道的,妳认为他是怎么样的一名学生?他不太和我说话,所以,我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来帮助他。」 


「对不起,他也没和我说过几次话。」 


坐在车上,她静静地望着窗外,我也不愿意再提起关于峰仓同学的事,所以,就这么不再开口说话了。在那次会谈之后,我所讨厌的这名问题学生,好象有对他的父母亲表示要到本地的企业公司里上班,一直到最后,他还是没有来和我商量任何事。 


晚上十点左右,我在房间里听到他的笑声,最初,我以为是客厅的电视机传到我房间的声音,然而,后来我才发现不是这样的。由于已经整理好明天上课要用的资料,我便好奇地走出房门想要一窥究竟,没想到却看到三浦惠一躺在沙发上,手里一边还拿着电话在说话。我从来没看过他打过电话给谁,因此,心里觉得这真非常难得的事,而好奇地想要听他说些什么。三浦惠一说话的同时,还会夹杂着开心的笑声,这让我更感到奇怪了,因为他近来已经很少笑得如此开怀了。 


当他发现我正在客厅窥探他时,他抬头看看我,对于我好奇的反应没有任何表示,于是,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之后,便走到厨房想要倒冷水喝,我突然觉得喉咙很干很渴。没多久,又觉得自己的肚子饿得不得了,于是便探头到冰箱里找东西吃,冰箱里只剩下一个苹果而已,我将苹果拿出来,用钝钝的刀子削苹果皮,却一不小心划到了自己的手指头,就在那一瞬间,手指头便渗满了鲜血。 


「和也,你的电话。」 


三浦惠一按住电话筒叫着我。 


「我的?不是打给你的吗?」 


我一边舔着指头上的血,一边拿起话筒,那一瞬间,电话的那一头传来了阳刚的笑声。 


「啊啊!是和也吗?是我啦!」 


是友久,从小学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一直到大学毕业,友久回到地方的市公所上班之后,我们就很少见面了。前年夏天,我从乡下回来以后,就没有再和他联络过了。 


「怎么这么突然,吓我一大跳!」 


「收到你的喜帖了,要结婚了,也没有和我们商量一声,反正你就是这样的一个家伙,这次就原谅做了,毕竟这是一件好事。恭喜你了,我会很高兴去参加你们的婚礼。」 


「谢谢!」 


三浦惠一就这么一直坐在我背后的椅子上,我觉得他好象在听着我说话,于是,我拿了听筒转个方向想要避开他的视线。 


「先不说这个了,下个星期六,我有位表弟要结婚,所以我要去你们那里,由于是典礼是在白天举行,因此,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过去,打扰你们一个晚上?」 


「我是没有问题啦!但是要问三浦…」 


我转头一看,他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客厅。 


「我刚刚已经对三浦惠一说了,他也说只要你没问题的话,他也没有问题。他还说我们三个人好久不见了,到时候要好好的一起喝一杯呢!那个伙明明不能喝酒还这样说,然后,他居然说他可以坐在一旁喝矿泉水,我说,他怎么可能忍受我们在一旁喝酒,而他却不能喝呢?于是他又说,他只要闻味道就满足了。」 


我微微她笑着。 


「我星期五晚上就会过去,你还有工作吧?所以只好拜托三浦惠一来接我啰!」 


「啊啊!是啊,这样比较好吧!」 


「我还有一堆话想说,但还是留到我们见面的时候再聊吧,就这样啰!」 


「啊!再见。」 


电话挂掉之后,我开始想着他们两人刚刚究竟是在聊些什么,聊了那么久?没多久,我才注意到手指上的切伤,于是,便拿出药箱来止血包扎。正当我无意地叹老气的同时,三浦惠一又突然回到客厅,然后像刚刚一样地躺在沙发上,我将削好的苹果用盘子装着放到桌子上。我不禁想着,三浦惠一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东西被人随意拿出来吃而生气呢?然而,我还是没有说什么,准备就这样从他的后面走回房间。 


「要回房间的话,就把这盘苹果也带进房间吧!」 


他从我的背后叫住我。一回头,便看见三浦惠一正拿着装着苹果的盘子住我这里比着,我也无法就这样拿着盘子进房间,于是,我接起盘子后对他说: 


「你不吃吗?」 


「不吃,我没有食欲。」 


眼前的苹果他连看都不看一下。我看着他的态度,心想既然他都不想吃了,我也不好再逼他吃,于是便将盘子拿进房间。看着盘子里排列整齐的苹果,再看看自己因为削苹果而切伤的手指头,一想到三浦惠一的态度,我也突然失去了吃苹果的欲望,于是,便将苹果放到桌上摆着。 


由于时间过了很久,于是在睡觉前,我将那盘苹果丢到垃圾桶里。当天晚上,整个房间里都充满了苹果的香味。 


当我打开门的同时,房子的最里面传来吵杂的声音。玄关摆着一双从没见过的皮鞋,我看看手表确认一下时间,现在是下午六点零五分,原本我告诉他们工作做完,再搭个车子回到家里的话,应该是晚上八点以后的事情了,没想到整理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所以才能够这么早就回到家。我脱掉鞋子,然后住吵杂的客厅里瞧着。 


「我回来了。」 


当我对他们打招呼时,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友久立刻回我「嗨!」我工作一做完便立刻搭车回来,就是为了想早一点见到许久不见的友久。我坐到友久的旁边,眼睛故意不去看坐在单人沙发椅上的三浦惠一。 


「好久不见了,你很早就来了嘛!肚子饿了吗?」 


友久摇着头回答我说: 


「事实上我五点之前就到了,由于我中午没吃饭就赶着搭车过来,所以抵达这里的时候,肚子饿得不得了,还好三浦惠一来接我以后,就先陪我去吃饭了。」 


「是这样啊!」 


坐在另一边的三浦惠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和也,喝咖啡好吗?」 


「啊,谢谢。」 


大概是他注意到桌面只有两杯咖啡,由于没有我的份,所以他才会想要帮我倒一杯来吧!正当我这样想的同时,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厨房里。当他一不在这里,友久便凑到我的耳边说: 


「喂!那家伙怎么有些奇怪啊?」 


友久用不一样的口吻说着。 


「奇怪…?他?」 


灰久的眉头一锁。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太累了?今天在餐厅的时候,他虽然也点了餐,但是他吃得很少,而且好象很容易口渴的样子,只见他猛喝水,只是走一点点路,他就显得有些气喘,这绝对有问题。于是,我就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却回答我「没关系」,自从他来到这里以后,那家伙究竟有没有到医院进行定期的检查?」 


友久问我也没有用,因为,我对于他的身体状况根本就不了解,至于他是不是有去附近的医院做定期检查,我没有问过他,而他也没有对我说过。也就是说,他的病情我根本不知道,而且我也从来没注意到,他是否有不舒服的情形发生。对于什么也答不出来的我,友久这才用力地拍着我的肩膀。 


「当初三浦惠一对我说,要和你一起住的时候,虽然一开始我非常惊讶,但老实说,我也因此而安心不少,我还以为你们两人的隔阂消失了,总算在他结婚以前,也有人可以帮忙看着那家伙。」 


三浦惠一回到客厅,友久这时突然闭嘴。当三浦惠一将咖啡交到我的手里以后,整个人用力跌坐到沙发里,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这才想起友久刚刚说的话,他看起来似乎真的不太舒服。我虽然看不到他的内心,但至少看得到他的脸,他的脸色看起来显得很苍白。 


「你哪里不舒服呢?」 


三浦惠一听到我的话之后稍微看了我一下,他边笑着边摇着头,然后将手肘放在沙发扶手上拄着他自己的脸,眼睛则望着墙壁上的某处,接着以一副漠然的表情说话。 


「有一点…累了吧!」 


一边说话一边微笑的模样,这样子的他的确有一些不同。 


「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侍在家里休息就好,我也可以去接友久…」 


「这也没什么,反正我又不是今天才开始不舒服。」 


三浦惠一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香烟。 


「喂喂,这个时候还抽烟?你自己不是说过,医生禁止你抽烟的吗?」 


友久很快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将三浦惠一手中的香烟拿走。 


「如果你一直做这些不该做的事情的话,你会死得很快的。」 


友久柏着三浦惠一的肩膀,一心希望三浦惠一能够听从他的劝阻。 


「你之前不是才对我说过要结婚的事吗?难道那不是真的吗?」 


「又还没有决定。」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结婚…是谁要结婚啊?」 


友久立刻回答我说: 


「是谁就要问三浦惠一了,就像你的对象是你自己决定的,不是吗?我上次打电话来的时候,三浦惠一才对我说他可能要结婚的事…等一等…」 


友久摸着自己的额头,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惊讶的我,再看看一旁低着头的三浦惠一,然后着急地说: 


「难道说…和也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现在是第一次听说。」 


「三浦惠一,你没有对和也说吗?」 


「是啊!」 


友久不禁叹了一口气。 


「你们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三浦惠一,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却不和你身边的和也商量一下?你们两人之间不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吗?」 


三浦惠一濑洋洋地接着说: 


「我一开始也想对他说,我也希望他会为我感到高兴,只不过…」 


那一瞬间,我的背后好比是被人泼了冷水般的寒冷。 


「我要睡了。」 


三浦惠一微笑着离开客厅。友久转而看看我,脸上露出一副不愉快的表情叹息着。 


我让友久睡我的房间,并且在床铺旁边另外铺好一张床,再拿出新的被单让友久使用。在我铺床的时候,友久则穿著我的睡衣坐在椅子上,然后什么也没说地看着我。 


「三浦惠一的女朋友有孩子了。」 


听到友久所说的话,我一屁股坐到了刚铺好的床上。 


「上次我打电话来,他就对我说他的女朋友怀孕了,所以可能打算结婚。」 


「是吗?」 


友久搔搔头发继续说着: 


「我向他打听很多事,三浦惠一也都会回答我,无论是他自己的女朋友,或者是关于你的事情我大概都知道。」 


「我只是和他住在一起而已,其它的我就一概不知了。」 


「你啊!虽然和他住在一起了,却不愿意和他说话。」 


这句话可是一针见血啊! 


「去年夏天,他和你一起去旅行的时候,认识了一位女大学生的事情,你知道吗?」 


去年夏天的记忆,那是在营区里所认识的大学生当中的一个女孩,我记得是一名姓国元的女孩子吧!至于脸孔则记不得了。 


「因为有孩子了…所以要结婚?」 


三浦惠一果然是那种不负责任男人的典型。对于自己的行为丝毫不懂得负起责任,真是差劲男人的标准典范。 


「像三浦惠一这样的人很多,你就是其中的一个。」 


才一说完,友久便慌张地遮住自己的嘴巴。 


「你也是这样吗?如果有的话就会考虑结婚了吗?」 


对于我的问题,友久咬着嘴唇一副很不满的样子。 


「啊,大概会吧!」 


三浦惠一21岁的时候结了第一次婚,那时候的小孩今年也已经六、七岁,是个小学生了,正是我当初第一次和三浦惠一碰面时同样的年纪。一想到这里,我的背脊突然一紧,那不就是三浦惠一的分身… 


「和也,这个呢…」 


友人似乎很难启齿的样子,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后接着说: 


「一开始没有对你说是我的不对,虽然也没有说的必要,但是…我现在必须说出来,为三浦惠一说句公道话。」 


「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说的是什么。」 


友久困惑地搔着他自己的头。 


「事实上,这件事由他本人对你说会比较好,但是我看到你现在的表现,我发现他是不可能对你说的了。而且,事到如今要你去问他是不是有小孩又不太好,所以…」 


友久苦笑着说话,看起来很需要喝点小酒的模样。 


「那家伙的第一个孩子很早就夭折了。他一生下来肺部就有缺陷,即使动手术也没有用,活着的时间不超过半年,从此以后,那家伙陷入了无底的低潮,整天喝酒不工作,于是,家里的老婆便和外面的男人跑了,」 


「…是吗?」 


他的不幸又不是我造成的,那是他自作自受。 


「离婚之后,他他戒了酒,并且正打算要开始认真工作的时候,却发现他得了现在这种病,真是可怜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要睡觉了。」 


我不想听到关于三浦惠一的事情。为了不让友久再说下去,我将手放在日光灯的开关上。 


「你就这么不想听到他的事情吗?」 


「我要关灯了喔!」 


我按下开关,然后躲进自己的被窝里,故意装做要睡觉的样子。 


「你知道他的小孩子的名字叫什么吗?」 


「名字…」 


我微微扬起眉,反正友久无论如何都会继续说下去的,我干脆让他的意图说出来好了。 


「因为是男孩子,所以他就取和你相同的名字,三浦惠一自己说,他和你之间还是没有缘分啊!」 


「晚安。」 


我的思考回路有如开着的电灯,如果和刚刚的开关一起被关掉而停止思考的话,那该有多好。即使我闭上眼睛,努力地不去想它,脑海中却还是充满了那未曾谋面的孩子的声音,和我相同名字的孩子…我好象做了一个噩梦。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在这个灯光昏暗的房间里,坐在长椅子上的是一名低头哭泣的女孩子,我则漠然地站在她的面前。现在已经是半夜了,然而,医院的会客室里还有四个人影!一名哭泣的女孩、一名安慰着他的男孩子,以及望着那两个人的另外两名男子。黑色的西装下搭配着白色领带,友久在结婚典礼结束后,便刚好赶到这里来,他一边搔着自己的颈项,一边开口问眼前的这名女孩: 


「妳姓国元吧!我现在还是不太了解状况,妳可以再对我说一次吗?」 


「我们不是说过好多次了吗?」 


女孩的长发凌乱地散在脑后,坐在旁边的男子代替哭泣的女孩子回答。他像个守护者似地搂着女孩子的肩膀,眼睛则往上瞪着友久。我曾经见过这个眼神,那是去年夏天参加露营的大学生里的其中一人,应该是姓齐藤吧!我记得他戴着眼镜,有一点神经质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情绪过于激动的缘故,齐藤的眼神一直像只猛兽般锐利,并且用一副好象要把我们吃掉的方式对我们说话。 


「我偶尔会到她住的地方去玩,今天在我抵达的时候,正好看到这家伙…看三浦先生对她进行粗暴的行为,就像这样子,又抓她的头发又打她的脸,于是我便进去阻止他,我不过往他的肚子打了一拳而已,他就这样倒了下来,而且一动也不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只好赶紧叫救护车来了。」 


「这些我已经听过了。」 


灰久困惑地耸了耸肩。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打他吧?我也无法想象三浦先生怎么可以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就对这样一位女孩子行使暴力?」 


「在这种情况下,你叫她要说什么?她是这样的震惊…害怕,妳也多少考虑她现在的心情吧?」 


友久感到有些气愤,他索性不理会眼前这名男子,然后弯下腰来,一直弯到和女孩子的相等位置为止。 


「本来问三浦惠一本人是最好的,但是刚刚护士说他吃了药,好不容易睡着了。」 


友久用温柔的声音对眼前的这名女孩子说话。她就是三浦的恋人.国元佐美,她哭泣的脸总算抬起来看着友久。 


「即使来到这里,她还是显得很不稳定,使院方根本无法为她进行检查,真的是很糟糕!」 


女孩子微微地点着头。纤细的下颚,轮廓漂亮的眼睛,明明是一张漂亮的脸蛋,右颊上却有被殴打而显得红肿的痕迹。 


「你们吵架的原因是什么?可以说给我听吗?」 


女孩子按住自己的嘴,然后露出一副讨厌的模样摇着头。 


「对不起,请问三浦先生的家属在这里吗?」 


一名年轻的护士站在会客室的门口询问着。 


「医生好象有话要说的样子。」 


我和友久互望着,结果是我和他一起到医生那里,在标示着第一内科的狭窄的诊疗室里。一名年纪差不多30岁左右的医生,戴着眼镜坐在椅子上看病历表,当他见到我们进来时,便示意我们坐下,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的说: 


「他是因为吵架被打伤,所以才会来这里就诊的吧?我认为这部分没有么好担心的,而且,他的身上没有外伤,也没有任何内出血的情形发生,让我比较担心的是他的肾脏,他本人也应该知道自己的病情吧?」 


我尽量不去多想。 


「我已经为他做过检查了,他尿中的蛋白质过高,正是造成浮肿现象的原因,也就是非常严重的意思,他的肾脏机能越来越差,他最近有没有说过他没有食欲,感觉有些累等等的话?」 


「啊啊…是有说过…」 


我回答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 


「我们会为他进行食物疗法,并且让他按时吃药,如果情况依然没有改善,那就没有其它的办法了,对于这种病来说,规律而正确的生活是非常重要的,如果连他本人都不想医好的话,那就是他自作自受了。」 


「有这么严重吗?」 


友久紧锁着眉头,医生则将病历表放回桌上。 


「还好…因为他还年轻,住院治疗个两、三周,情况应该会好转,等病情安定了以后,就可以回家自行疗养了。」 


我们在走出诊察室之前,没有再说过半句话。当走出门将门把关上以后,友久小声地说: 


「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却放任他的病情恶化成这个样子?」 


「我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友久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是知道了也不会去管,不知道的事情也不会想要去了解的,不是吗?」 


我不了解为什么自己必须站在这里被友久责备。我生气着却说不出口,只好咬着牙离开,恨恨地走在友久的旁边。当我们走回会客室的时候,原本应该在那里的人影已经不见了,于是,友久急忙跑到走廊下寻找,我也跟在他的后面走去,当我们发现齐藤搂着女孩子的肩膀走下楼梯的时候,友久立刻飞奔到女孩子的面前,然后抓住她的手。 


「等一下,我还有事情想问妳。」 


齐藤则抓起友久的手,将他从女孩子的手腕拉开。 


「今天就让她回家吧!」 


女孩子倚*在齐藤的手臂当中,眼睛看看自己的手指头之后,她总算抬起头来说: 


「我对他撒谎,那个人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模样,见了面也只是睡觉而已,几乎不太过问我的任何事,我为了想让他感到困扰,便骗他说我怀孕了,如此一来,他却显得非常高兴地表示要和我结婚。」 


安静而昏暗的楼梯间,只有女孩子的声音回荡着,从她的双眼流下了泪水。 


「在那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他开始温柔地对待我,这让我非常开心,心里更认为如果这是事实的话,那该有多好。后来的刚开始,我会主动要求他,他却说这样子对孩子不好,所以完全不碰我的身体,接下来,我开始考虑到继续骗下去也不是办法,更何况,怀孕的肚子会变大,日子越久,我只是更加痛苦而已,所以,我只好向他坦白,告诉他一切都是谎言,于是,他非常地生气,说了『妳把我当笨蛋吗?』这句话之后,就开始殴打我。」 


看来,女孩子并不知道三浦惠一的事,如果知道的话,她就不会开这种玩笑了。友久皱皱眉,然后点点头说: 


「我想,妳说谎是不对的,三浦惠一当然会因此而生气,但是,他将妳打成这样也是不对的。」 


悲鸣般的哭泣声,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三浦惠一应该没有对那女孩子说过任何一句她想要听的话。 


在三浦惠一入院期间,我经常都是在医院和家里之间往返。其实,并非我真的想去,而是觉得这样做会比较正确罢了,或许是比较安心的缘故吧!最主要还是友久,当友久知道我和三浦惠一之间的冷淡关系后,两天不到的时间,他一定会打电话来询问三浦惠一的病情,这让我无法不去关心和探望三浦惠一。 


三浦惠一的女朋友也来过几次,但是,他总是说不想看见她的脸,而拒绝她的来访,即使我怎么劝他都没用,他不愿意见就是不愿意见,三浦的态度表现得很明显。于是被拒绝久了,女孩子来得次数也就变少了,最后,甚至再也没有看过她的踪影了。 


我在三浦惠一住院后的第二天,便回到学校上课了,在我探病的期间,就算我坐在他的旁边,他也不太和我说话。我当然也不可能受得了长时间侍在这么凝重的气氛之中,我总是经常注意着时钟上的时间,心里一直期侍着能赶紧离开病房。 


有一次在学校的时候,森本老师她突然叫住我,问我为什么最近都这么早回家。于是,我便老实回答因为同居人住院的关系,她便问我可不可以去医院探望他。 


「妳不需要如此在意。」 


她一副想要去探望三浦惠一的样子,我却不想让她去,因为,我不愿意让她和三浦惠一碰面。三浦惠一似乎是个不幸的人,现在的他正舔着自己的伤口,而我是个如此幸福的人,如果又带女朋友去探望他的话,那不是有点炫耀的感觉吗?我不喜欢这样,而且,我也不认为他会接受我有未婚妻的这个事实。然而,这些复杂的思绪我怎么地无法开口让她了解,我希望在一切都稳定的情况下,再介绍她和三浦惠一认识。那是大约在三浦惠一入院四个星期以后的事情了,也就是距离我的结婚典礼还有一个月时间的时候。 


我没有事先向三浦惠一说,我会带未婚妻来看他,如果我先对他说的话,他也一定会答应的;我先让他在门外等着,自己则先进到病房里。三浦惠一还是老样子,他躺在病床上看书,当他听到脚步声的时候,才微微地抬起头来。他在医院里接受治疗的期间,生活规律正常,才不过几个星期而已,他的气色已经好很多了,只不过,双腿还是有些浮肿,他说,他一旦走路的话就会显得很疲倦。 


「我今天还带了一个人来,她可以进来吗?」 


三浦惠一用讶异的表情看着我。 


「谁啊?」 


还没有获得他的同意,我便向站在门外的她招手。 


「我的未婚妻.森本敦子。」 


当三浦惠一看到站在门口的敦子时,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然后在那一瞬间便转而瞪着我。 


「你好,三浦先生。」 


敦子一边微笑,一边走到三浦惠一的旁边,然后将带来的花交给三浦惠一。这是来这里以前,敦子亲自挑选的粉红色郁金香。三浦惠一接过花束,病房内却没有花瓶可以装花,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三浦惠一就这么将花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居然忘了准备花瓶,楼下的店家应该有花卖,我立刻去买。」 


我还来不及阻止她,敦子就已经跑出病房外了。三浦惠一于是先将花束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然后笑着说: 


「看得出来她的年龄喔!」 


三浦惠一又抬起头继续小声地说: 


「我好象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子。」 


「说不定喔,因为我们住得很近啊!」 


三浦惠一将刚刚正在读的书本放在枕头旁边。 


「好象再过不久就是你们的结婚典礼了,住的地方决定了吗?」 


「是啊…」 


这是我不太愿意听到的问题。 


「在哪里呢?」 


「在小业附近。」 


「相当远呢!」 


三浦惠一小声地说着。其实,我是故意挑远一点的地方,尽管和他的友谊无法切断,但是可以的话,我还是尽量不愿意和他再有任何牵连,所以才会选择较远的地方居住,如此一来,就可以不用再经常和他碰面;敦子一手拿着花瓶回来了,透明椭圆形的花瓶里已经装好水了。敦子将花束的包装纸拆掉,然后再将花束插到花瓶里,放置花朵的地方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但是,三浦惠一和这甜美的花朵一点地不相配。 


「对于男人来说,不知道花代表的意义是什么?」 


「漂亮啊!虽然有时候很杀风景,但还是很好的东西。」 


三浦惠一笑着,敦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听说和也小的时候很不懂事,是吗?幸好有你这个好朋友。」 


三浦惠一笑着回答: 


「这家伙的脑筋很聪明,从以前就会教我念书,所以,当我知道他当老师的时候,一点也不感到讶异。」 


三浦惠一说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看敦子。他拿起放在耳后的原子笔,一边转着一边看着眼前的笔,然后,他突然笑了笑说: 


「和也,不好意思,可不可以麻烦你到楼下的店里去买这位作者的书?」 


他唐突地将放在枕头上的书拿给我,那是雷蒙.吉朵拉的「高窗」。 


「除了这本书以外,其它的什么都好,如果这里找不到,可不可以麻烦你到对面的书店里我找看?」 


「可以啊!」 


敦子转过来看看我。 


「妳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了。」 


我赶紧走出病房,心里想着只要赶快买好书交给他之后,我们就可以回家了。三浦惠一只要有书就好了。 


楼下的店里没有卖吉朵拉的书,于是,我跑到对面的书店里找,只有买到一本叫做「长久的分别」这本书。十分钟不到的时间,我就回到了病房,当我推开门一看,敦子面对着三浦惠一坐着,然后用两手捂住她的脸,肩膀正颤抖着哭泣。 


从她的十指间,泪水就这么流了下来,我从来没有看过敦子哭,这不禁让我慌了起来。 


「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严厉地询问三浦惠一,这时候,敦子才急忙转过头来对我说: 


「没有,三浦先生没有做什么!」 


三浦惠一只是露出浅浅的微笑耸耸肩。 


「但是…」 


「总有说了些什么吧?妳从来不曾这样子啊!」 


「你误会了!三浦先生真的没有做什么,是我自己…」 


她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三浦惠一则叹了一口气,摸摸自己的额头说道: 


「她是因为快要结婚了,情绪有些不稳定而已。敦子是个情感纤细的人,她非常需要别人的关心,偏偏你是一个粗线条没神经的人,所以就…」 


被他说是个没神经的人,这使得我有些不高兴。他看看我的表情,便觉得有趣而笑了出来。 


「你还是赶快送森本小姐回家吧!森本小姐,谢谢妳今天来看我。」 


于是,我便搂着她的肩膀离去。直到坐上车子,敦子还是不说一句话。 


「妳对三浦惠一说了些什么吗?」 


不管我问什么,敦子只是一个劲地摇头,我的心中则因为三浦惠一伤了我最重视的人而非常生气。这件事情之后的一个星期,我都没再到医院里看三浦惠一,而他也没有联络我,友久那里则以感冒做借口,说我不方便去看他。一个星期过后,我再到医院的时候,院方告诉我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但是,三浦惠一却不在病房里。 


一旁的桌子上放着早已枯萎的郁金香,于是,我将郁金香花丢到垃圾桶,再将花瓶里的水倒掉,一旁放着好几本吉朵拉所写的书,其中只有「长久的分别」有两本,我这才想起三浦惠一明明已经有这本书了,却还故意叫我去买书好支开我,然后留下敦子却说话中伤她,他一定是一开始就打算伤害敦子,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其它的理由,没想到,这一趟让我发现这个事实。我越想越生气,最后,我连牠的脸都不想看见,于是走出病房,然后探病带来的书,用力地往垃圾桶里丢去。 


三浦惠一在我结婚典礼前一个星期出院。当他回到家里的时候,我差不多已经将自己的行李搬到新家去了,剩下的几乎都是他自己的东西。由于搬运整理的关系,我也大多在新家过夜,当我用车子去接三浦惠一出院的那一天,便顺道回去那个的家。自己也已经好久没有回到这里来了,屋子里空气显得有些混浊。三浦惠一看着我那空荡荡的房间,再看看要回去新家的我,他默默地什么也没有说。 


距离典礼开始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终于换好衣服的我,站在房间内和亲戚们闲话家常之后,我一个人来到走廊,就在走廊尽头的地方,我看到了三浦惠一和友久。三浦惠一站在烟灰缸旁边抽着烟,而小友久则坐在椅子上,眼睛看着小抄,嘴巴吱吱喳喳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当友久看到我的时候,他紧张地对我露出夸张的笑容。 


「我对这种场面最没辄了,真是紧张,已经跑好几次厕所了呢!」 


「这家伙真好笑,典礼都还没有开始,他就已经满身大汗了。」 


三浦惠一笑着说。 


「我不知道只是做为友人代表的简短演说而已,竟然会让如此紧张,我真想让三浦惠一来做这项工作。」 


「我也不喜欢。」 


三浦惠一耸耸肩,调皮地吐吐舌头,友久则叹了一口气。我想,让友久来担任友人代表的发言,三浦惠一或许多少有些在意,但是,他现在在我的面前却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那么,我们等一下见啰!友久,麻烦你了。」 


才刚说完,我便来到右边新娘子的更衣室门口,我先敲了敲门。 


「对不起,我是杉本和也。」 


个子娇小的岳母大人帮我开门,她一看到是我,脸上便露出灿烂的笑容。 


「是和也啊!」 


「她准备好了吗?时间差不多了…」 


我往里面瞧着的时候,和我同年纪的敦子的妹妹正好也往我这里看,然后,她对我招手。 


「请进,我姊姊今天可是美极了。」 


我看着眼前的新娘子,她像个人偶般,优美的体型配上白色的新娘礼服,看起来非常合适,真的很漂亮,眼前这名女子即将成为我的妻子。此时的我,一点真实感也没有。 


「真是不好意思,都这把年纪了。」 


「非常漂亮啊!」 


我小声地说着,即使化着浓浓的新娘妆,她的脸还是红透了呢! 


「少来了。」 


她故意用斜眼看我。 


「是真的,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漂亮的人呢!」 


「我都说少来了。」 


她的脸更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妹妹和母亲已经离开了这房间,她们似乎故意要让我们两人独处的样子。 


「我好象打扰你们亲子的时间了,真是不好意啊!」 


「没有那回事。」 


红色的嘴唇,做过造形的睫毛,我碰触着她的手,而她的黑眼睛正看着我。 


「我想要亲妳,但是现在似乎不行。」 


敦子露出一副好笑的模样,然后闭上眼睛。于是,我便往她的唇上轻轻地印了下去…突然一个声响,是门被打开的声音。我们两人立刻分开来,望着门口的方向,敦子的脸突然冻结了一般,是峰仓原春,我们班上的问题学生,他就这样堂堂进入房间的里面。 


「怎么了,难道你们两个人是亲戚关系吗?」 


我提出了这样的问题。然而,两人都没有回答我的话,峰仓同学穿著T恤和长裤,一点也不像是参加结婚典礼的打扮。我微微抬起头来,他微笑地看看我。 


「我是来祝福你们的,因为我受到老师的照顾啊!」 


「啊啊,我吗?」 


这不禁让我深感讶异。如果是要祝福我们的话,也不需要选在今天啊!这不是很没有常识吗?然而,对于这种顽固的学生,我又能说什么?事到如今,我又不能忽略他的存在。 


「谢谢。」 


「我有事情想要拜托杉本老师。」 


他在说什么啊!结婚典礼已经快要开始了! 


「请将森本老师给我。」 


才刚说完,峰仓同学就走到敦子的身边,然后开始粗暴地拉扯她身上的结婚礼服。 


「做、做什么?」 


我想要去阻止他,却被他用力一甩,就这么跌到椅子后面了。 


「敦子!」 


身为高中生的他,如今却对长他许多的女性做出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可思议。敦子一再往后退,直到她的裙襬被踩住为止,不一会儿,衣服便发出撕裂的声音。 


「我说了要你住手!」 


峰仓同学接着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不要!」 


这是怎么回事?我已经忘了要站起来。对于眼前的状况,我实在无法理解。 


「我没有和你任何的约定,你不要再做这种没有常识的事,快回去!我已经决定要和杉本先生结婚了,我不是也很清楚地告诉过你了吗?」 


她歇斯底里地大叫着。 


「妳是真的喜欢这家伙吗?那么,和我在一起的事情都只是玩玩而已吗?」 


我终于站起来,然后压住他的手,敦子则躲到我们的背后。 


「回家去!」 


我不可能将敦子交给他,不管是什么理由,我都不可能将敦子交给他。 


「我怎么可能会真心和你交往?你不过是个高中生而已,和一个高中生交住,当然只是玩玩而已的,不是吗?」 


敦子在我的背后如此大叫着。因为这句话,眼前这位身高比我高的高中生立刻甩开我,我就这么轻易地被甩到了一旁的床铺上。峰仓原春甩开我之后,想也不想地往敦子的脸上打下去。 


「不管妳是认真还是玩玩而已,但是我必须让妳知道,我喜欢妳,我只喜欢妳!其它人我都做不要!」 


峰仓原音抱着开始哭泣的敦子。 


「讨厌、我讨厌你!你走开,我最讨厌你!」 


原本漂亮的容貌,如今已经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 


「我们的年纪差了一大截,除此之外,你还只是个高中生,而我是老师,这是不合常理的事情啊!」 


峰仓原春将哭泣的敦子抱在自己的怀里说: 


「我们走!」 


他拉起她的手,她的双脚却一动也不动。 


「…要去哪里?」 


她看看我,眼神露出痛苦的表情,然后随即望向峰仓原春。 


「哪里?」 


焦急的峰仓原春,最后只好抱起不动的敦子走了出去,而我,就连阻止敦子的力气都没有,就这样,我的新娘子被抢走了。我呆呆望着两人刚刚走出去的房门。 


结婚典礼一直无法开始举行,她的母亲和妹妹不断联络她住的地方,也得不到任何答复,而我也答不出任何话来。结果,在让众宾客等了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只好以新娘子的身体不适为理由,让客人们回家了。 


在典礼的更衣室里,我的双亲和敦子的双亲都沉默不语。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新娘子会不见,要说她和一名男子出去吗?这样的话我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就这么出去不回来了,甚至没有告诉我一声。他们开始怀疑她是不是被诱拐了,当他们考虑着是不是要报警的时候,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她在电话中告知她逃婚的理由之后,大家开始责骂敦子,敦子的双亲更是不断地向我磕头道歉,我则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我像个行尸走肉般地换掉身上的礼服。当亲戚们全都离开会场以后,我们本来的计画是在饭店里住一晚,然后隔天便去蜜月旅行,因此,学校方面地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所有的学生和老师也都知道我们结婚的消息,如今,没有事情的我,如果在此时回到学校上课的话,那不是很好笑吗?不,说不定敦子会回来!我念头一转,越想越有这种可能,或许我该快点回家,回到那个应该是我和她住的地方。而且,敦子说不定会打电话给我,我应该要快点回家… 


「和也。」 


有人在叫我。于是我往前望去,眼前除了自己以外没有别人,我走出了会场,丝毫没有发现三浦惠一就站在我的旁边。他将脱掉的上衣拿在手上,另一只手则拿着香烟,他看到我向他走去时,便将手上的香烟丢到地上,然后用脚将它踩熄。 


「友久已经回去了,他说因为他明天还要上班,所以没有办法长住。」 


「啊啊!是吗?他特地赶来还发生这种事,真是不好意思。」 


我的声音好象在空中漂浮着。我有点责怪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叫住我。 


「典礼中止的事情,真是让人遗憾啊!」 


我忍不住按住震惊的胸口,一边还强装镇定地回答: 


「没有办法,因为她突然觉得身体不舒服…」 


我实在说不出口,要我说她和别的男人跑了吗? 


「让你们特地来这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回家的时候小心点,再见了。」 


我轻轻地低下头准备离去。 


「我们在里面的楼梯间,看到了你的新娘和一名年轻男子。那个女人看不出来身体不适的样子,啊啊!大概不是你的新娘吧!」 


从背后传来这段残忍的话,我的双腿顿时停了下来,心脏则好象冻结了一般,谁都不知道的事实,为什么他会知道?我慢慢地转过头去。 


难道峰仓原香之所以会跑来抢新娘子,都是他计画好的吗?我突然有这种想法,但又马上否定了,因为三浦惠一不可能认识峰仓原春。 


「你也真可怜啊!」 


我看见三浦惠一在笑,看到他居然还笑得出来的情况下,我已经顾不得四周来来往住的人群,我缴动地往他的脸打去,经过我们身边的人,莫不感到惊讶。脸又被打的三浦惠一,依然对着我微笑地说: 


「在你带她来看我之前,我就已经见过她好几次了。」 


三浦惠一小声地说着。 


「是在宾馆遇到的,她通常都是和年轻的高中生一起来。对于这样不伦的组合,由于平常很少见,所以我特别记得她。」 


「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话不早点让我知道?我想要这么问他,却无法说下去。 


「在你带她到医院里来看我的时候,我不是拜托你去帮我买书吗?我就是趁你去买书的空档问她,是不是和年轻的男孩子去过宾馆。她不但承认,并且还拜托我,绝对不能告诉你,然后便一直哭。我想,既然是你选的女人,而且只要她能够和那名男子切断关系的话,又有何不可?如果我告诉你,只会让事情更混乱而已。」 


「你还真是热心啊!居然答应她保守秘密。」 


三浦惠一知道我所不知道的事实,而且还瞒我这么久,难道他把我当成了傻瓜来看待吗?此时的我,已经让被害妄想的想法支配着。他则以缓慢的动作,从上衣口袋拿出香烟来。 


「是啊!但我还是没想到,他们居然会从结婚典礼的会场逃跑,真替你感到可怜啊!」 


「可怜!」我就是无法忍受这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于是我大叫着: 


「不要把我当笨蛋来看!」 


「我并没有把你当做笨蛋,我是真的认为他们做得太过分了。」 


他以冷静的口吻对我说着。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对我说任何话,不论你说什么,都只会让我感到生气!是啊!她是从我的身边逃跑了,你看到这个情形也该满意了吧?我要回去了!」 


我好比身上被脱了一层皮似的,让人如此看透的我,羞愧得不得了;一个高中生不可能会真心爱上她的。尽管我心里这么认为,胸口依然疼痛极了,而三浦惠一的话,只是在我的伤口上撒盐罢了。 


「…同样的话,如果是由友久来说,你就不会认为他是在挖苦你、取笑你,将你当成笨蛋看待了,是不是?我觉得,我才是那个应该要生气的人!」 


三浦惠一看着我,轻声地说着。 


「我们真是一点成长也没有,同样的事情一再重复,即使想的是相同的事,却怎么也不肯说出口…所以,才会让同样的错误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简直就像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四周已经被夜晚所笼罩,马路上急着回家的人们来来往住地走着,我和三浦惠一的冲突在人群当显得很突出。于是,路人经过我们旁边的时候,都对我们投以奇怪的眼神后而去。 


「我已经没有什么话可以对你说的了,如果说,对自己诚实的生活方式还不能代表我有成长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三浦惠一边笑边柏着我的肩膀。 


「王八蛋!」 


我对他猛挥了一拳,他则跌在地上,然后一边擦着他红通通的脸颊,一边轻轻地微笑。接着,他站起来背对我离去,之后的三个月,我没有再看到三浦惠一的踪影,我也没有回到原来的那间房子,因为没有必要再去了。因此,如果不是友久打电话来说三浦惠一已经回到乡下去,我还不知道这件事。 


原本特地请了一个星期的婚假,我却连一步也没有离开过家门。这七天就这么在家里度过了。房子里面摆满了我和她准备用来过新生活的家具、餐具和电器用品,如今却包装得好好地叠在一旁。 


只要看到这些,我的内心便感到无比沉重,事实上,我之所以不出门的原因是为了要等地回来。我还一心想着她回来的可能性,万一她真的回来而没有看到我的话,那一切不就白费了吗?毕竟对方不过是个十来岁的高中生而已,她怎么可能对他认真? 


我恨峰仓原春,竟然以一个高中生的身分,轻易地将她夺走了!峰仓原春也曾经说过他讨厌我,原来就是因为「她」这个简单的理由,并不是因为他解我内心的一面,而是因为我是他的情敌罢了。虽然我是如此憎恨峰仓原春,但不可思议的是,我却无法恨她,我甚至还希望她能够回来,如果她回来的话,我会无条件地原谅她,然后紧紧地抱住她。 


日子就这么安静地过去了,第八天的时候,我开始到学校上课,教职员室里传着她和学生私奔的事情。于是,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地,连学生之间都知道这件事。虽然她辞的理由是身体不适,但没有一个人相信这个理由,而我则成了悲剧中男主角的同时,身上也已经被人烙上了「可怜」两个字。 


每个人都将矛头指向她,原本给人朴素老实的女老师,如今却变成了一个诱拐学生的恶女。周遭有的是同情、悲哀和嘲笑的声音及视线,尽管他们没有一个人会在我的面前提及她的事,然而,那些无时无刻从背后传来的同情和嘲讽,却不断地像根针刺痛着我。 


「没想到她会被一个高申生抢走呢!」 


两名同事正在聊天,他们并不知道我站在背后。 


「如果是我的话,我就将他们两个人抓起来。」 


一名男同学半开玩笑地拍拍我的肩膀,他们不知道这样的对话让我的心多痛…姑且不说当初我不知道这名第三者的存在,现在知道了,他们两个人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又该如何将他们两个人抓起来? 


这种忧郁的日子大约过了两个月,八月中旬,正是夏天结束的时候,有人说发现了峰仓原春的踪影,说他在东北地方都市里的一家餐厅上班。当峰仓原春的双亲听到消息赶到那里的时候,他却已经辞掉工作了,再到两个人同住的地方一看,房子里也早已空无一物。邻居表示住在里面的是一对年纪相差很多的一对夫妻,夫妻两人很恩爱的样子,从那次以后,峰仓原春的双亲便不再寻找他了。 


九月,我依然住在本来应该是和她两人一起住的房子里。原本还期侍她会回来的我,如今,这个希望正一点一滴消失了,我想,就算峰仓原春被家人找到而回到家里,她也绝不可能回头找我。于是,我考虑将新的床罩和床铺卖掉,然后再搬到山一点的地方住,这里对我来说太大了一些,而且,租金也是我考虑的重点之一。她已经三个月没有出现在这里,我想,也是我该走出这个地方的时候了。 


半夜的电话真是一种酷刑,这个时候的电话铃声是那样的刺耳。我皱着眉,无可奈何地从被窝爬起,在黑暗的房间当中,我想打开电灯却找不到开关,便这么用手摸索着放在桌子上面的电话。 


「喂,我是杉本和也。」 


我还呈现在半睡半醒的状态当中。 


「和也、和也吗?」 


电话的那一头传来男子急迫的声音。 


「什么啊!是友久嘛!这个时间打电话来做什么?」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开关,当按下开关的那一剎那,刺眼的电灯让我不得不闭上眼睛,接着再慢慢地张开眼睛时,桌上时钟显示的时间是九月十二日的半夜三点正。 


「糟糕了,事情大条了!你现在可以立刻回来这里吗?」 


「怎么回事?你冷静点,说大声点好吗?」 


友久的声音颤抖着。他是从很吵杂的地方打来的电话,电话中都可以听见周围的各种声音,所以,我几乎听不到友久在说些什么。 


「现在、发生火灾了…」 


「火灾?是哪里的火灾?」 


「啊,不是啦,火已经被熄灭了,但是…」 


友久一副焦急的口气,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的话根本没说到重点,所以我只好乱问一通了。 


「哪里发生火灾?是你家吗?房子里面的人有没有事?」 


「不是我家啦!」 


「那是哪里啊?」 


「是三浦惠一这里啦!他好象死了!」 


友久告诉我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三浦惠一住的地方发生火灾!之前,那家伙回到这里,但是因为原先的房子被卖掉,所以他只好暂时租房子住,就是他租的房子起火啦!刚刚好不容易才将火势熄灭,然而,似乎都被烧得精光了。」 


友久的身后传来女人哭泣的声音,所以我就不必再向他确认事情的真实性了。原来三浦回乡下去了啊!难怪我都没有看到他,他真的死于火灾里了吗?这不就像是朋友或者亲戚死去一样吗?反正都是别人的事,我心里是这么想的。 


「…什么时候举行葬礼?」 


「不是这个问题啦!现在是不是真的死了都还不知道!」 


友久大叫着。 


「啊啊,这样问你真不好意思。」 


我赶紧向他道歉。 


「被烧的房子里面抬出了一具具的尸体,但是身分却无法判别,如果尸体的人数和房子里所住的人数相同,那其中的一具大概就是三浦惠一了。在我表明我是他的朋友时,他们将一具焦黑的尸体搬到我旁边,希望我确认一下是不是他本人。」 


焦黑的三浦惠一的尸体,难道就像木炭一样黑吗? 


「我虽然看了,但是看了也没用,一具焦黑的尸体,我连它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怎么认定是不是三浦惠一呢?三浦惠一的亲戚也来了,但他们也只看过小时候的他,而你是和他在一起最久的人,说不定你会认得出来,所以,能不能麻烦你立刻过来,拜托你了。」 


「真是…也不想想看现在是几点,你就为了这种事打电话来吗?」 


「这种事…?」 


我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而我的脑海中充斥着「三浦惠一死了」的想法。 


「你要我现在过去是不可能的事。就算我搭上最早的一班车回去,等我到达时也已经过了中午,而且,我为什么非得为了确认他的尸体而回去?如果连你都看不出来的话,那我也不可能会知道啊!」 


我的声音显得异常冷静。电话的那一头沉默着,他沉默了许久才说: 


「这里…是医院,如果可以确认身分的话就好,万一无法确认的话,就要进行解剖了,你想想看,这种死法就已经够惨了,难道还要让他死无全尸吗?」 


友久吞吞吐吐地说着。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从来不知道你是一个这么冷血的人。」 


电话的那一头挂断了,我将话筒放回去之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即使被说成是冷血的人,我也不愿意再继续说谎骗自己了。我回到床上,三浦惠一不在人世的事情不断地在我脑海中盘旋着,他已经不会再来找我了!也不会再在我的身边出现了!然而,他现在就已经不在我的身边,就算他现在死去,对于我的生活而言,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和也!」 


由于下雨的关系,下午这个时候的天空已经布满了灰色的云层,不过才下午五点,天色却已经变得昏暗了。我相信天气预报的结果,所以记得带来出门,于是,我撑着伞走在雨中,正当我要步出学校大门的时候,有人呼喊着找的名字,我转过头。 


「好久不见了啊!」 


叫我名字的人,撑着伞站在我的眼前。虽然他的上半身被雨伞遮住,然而,那声音却是如此熟悉,那个两星期前死去的亡灵正慢慢地向我走近,我终于看得见他的脸了,他微笑地看着我。 


「我在那里也是一样地闲。」 


说完之后,三浦惠一笑了。 


「小野寺友久无论在工作方面或是住的地方都说要帮我,但是我拒绝他了,他真是个好人,你怎么这副惊讶的样子啊?」 


周围响起学生们向我道再见的声音,我虽然听得见,却怎么也无法响应他们。女学生们则以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我,然后离去。 


「你以为我死了吗?」 


三浦惠一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他一边笑一边说着。眼前的男子不是应该死去了吗?他不是不会再在我的身边出现了吗?我感到困惑不已,难道只有我一个人看得到他吗? 


「我死了比较好,是吗?」 


下雨的声音,雨落到了伞,落到了地面,并且将我的脚打湿了,三浦惠一的脚也和我一样湿了。 


「小野寺友久说…」 


三浦惠一看着我的表情说: 


「我对他说我要来找你,他劝我不要再和你在一起了,并且还说,你是个冷血的人,和你在一起的话,只会让我更痛苦而已,这些我都知道。」 


他好象自言自语般地继续说道: 


「你对小野寺友久说了些什么?那家伙生气得不得了!他对我说,他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一个男人。」 


三浦惠一又好象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说道: 


「发生火灾的时候,我也感到很震惊,当我早上回到住处时,原本好好的房子却被烧个精光,什么东西也不剩。正当我站在灰烬前面发呆的时候,小野寺友久突然对我大叫着,然后飞也似地跑到我的身边,一边说着:你没事太好了…」 


「这不是杉本老师吗?怎么了吗?」 


一位教数学的同事对着我这样问。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啊!原来是和朋友在一起啊!那么明天见了。」 


同事和学生们一个个从我们的身边经过,三浦惠一则盯着我同事的背影瞧着。 


「这场火灾把我的存款簿和证件全都烧光了,在取得相关证件之前,我现在是身无分文了,而我又不知道原来那间房子的钥匙跑哪里去了,就连来这里的车资都是向小野寺友久借的,他说,他不想借我用来找你的钱,所以我只向他借了单程的车资,现在的我已经回不去了。」 


雨水将鞋子淋湿了,脚已显得又湿又重,我一边看着自己的脚一边说: 


「你…死了不就好了吗?」 


他看着我微微地笑着。他一边笑着一边拿走我手上的雨伞,然后将伞住学校的墙壁一丢,雨水立刻将我全身淋湿,头发也湿透了。雨水顺着额前的浏海流下,背后也湿了。虽然三浦惠一将自己手上的命让我撑,但是,对湿透的身体已经没有用了。此时的我,简直像一只落难的老鼠。 


「我早晚会死的,而且一定会比你先死,我已经不会再让你的任何语言所伤害了。不论你做些什么,或说些什么,我都会心平气和的。」 


三浦惠一抓着我的手继续说: 


「知道吗?对我来说,你怎么想都无所谓,我也不会再理会你的心情了。」 


最后那一句话,他好象是在对自己说的一样。雨越下越大了,被雨淋到的地方让我整个人震了一下,他也在这一瞬间歪着头,还来不及思考的时候,就打了个喷嚏出来。 


「很冷耶!你也一样吧?快点带我到你住的地方,不赶快换衣服的话,小心会感冒喔!」 


他轻轻地搭着我的肩膀,我开始慢慢地往前走。他则走在我的旁边,我似乎听得见那枷锁的声音,在我的脚上、手上都有着无形的枷锁存在着。 


庇护所 


被雨水淋湿的身体早已冻僵了。当我们走进屋内,在与外面的空气隔绝了之后,这才感觉到暖和许多,我在玄关将袜子脱掉,湿透的袜子就好象刚洗好一样,于是,我便用单手去扭掉袜子上面的水气。 


「好冷啊…」 


我故意不去看一旁正在发抖的男子,直接走进了客厅,然后来到了洗衣机旁边,并且将袜子丢进洗衣机里,接着是衬衫、西装裤,一件件地脱掉丢进去,三浦惠一则跟着我进来。由于里面无法容纳两个人,他便这样站在入口,我则将他当做透明人般不去理会他,然后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让热水从头上流到全身,如此一来,原本冻结到好象死去的细胞,才一一地被唤醒。我开始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我没有时间发呆了,现在如果不提起精神的话,我和他之间的战争就会没完没了,我必须战斗,和他战斗到他离开这里为止。 


当我走出浴室的时候,三浦惠一还是用和刚刚相同的姿势站在那里,这让我产生时间停止的错觉,好象在我进去浴室的这段时间,所有的一切都暂停了。 


「和也。」 


我假装根本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似地,腰际围着浴巾径自走到寝室里的更衣间换衣服。当体温一回升,才觉得自己的肚子饿了,于是我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想要些东西来吃,我想也没想地,就拿出只要热一下就可以吃的冷冻食品。 


无论我再怎么忽视他,脑子里却不得不在意他在这个房子里的事实。我手上拿着冷冻炒饭,正打算要关上冰箱的时候,背后却突然变得很冷。 


「啊!」 


整盒炒饭掉到脚边,他就这么湿漉漉地贴在我的背后,我早就忘了他现在是多么地寒冷,必须赶紧让他换上干衣服的事了。 


「好冷!」 


他全身都湿透了,为什么他就是没有办法从我眼前消失?此时,他正从背后抱住我不放,我明明可以给他温暖,却又为什么做不到? 


「去换衣服吧!」 


我用颤抖的声音说着。 


「顺便去洗个澡,最里面的房间里有个衣柜,只要是里面的衣服都可以拿来穿。」 


他总算走开了,残留在我身上的雨水让我感到很冷、很不舒服。我捡起地上的炒饭,身子依然不停地发抖着,只不过是这样子,就让我整个人跌坐到椅子上,久久都站不起来。 


在我换掉湿衬衫,将冷冻炒饭热好正在吃的时候,三浦惠一回到了厨房,一副理所当然地穿著我的衬衫和长裤,洗过澡的他,脸色看起来好多了,而且,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刚才被雨淋湿的样子。 


「我的肚子也饿了。」 


作战的决心绝对不能改变,如果我无视于他的存在,他还是会用行动来向我证明他的存在,最低限度就是回他的话吧!只不过,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会说,我绝不能让他得寸进尺。 


「冰箱里的东西你自己去处理吧!」 


不知道他从哪里拿了一根汤匙,然后在我的对面坐下。当我将手伸到正方形的小小的桌上时,却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他很自然地舀起我盘子里的炒饭,然后放进他的嘴里咀嚼。我惊讶地看着他的动作,却怎样也说不出讨厌两个字来。 


「真难吃。」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吃了好几口,并且喝了一口我杯子里的水,如此便得以满足的男子终于将汤匙放好,然后看着我。 


「想看电视的话,在隔壁的房间里。」 


「在你吃完以前,我就侍在这里,一个人用餐,那多没意思啊!」 


我心里想着,我更讨厌你的视线。然而,却还是说不出口,我只好用最快的速度将炒饭吃完,这样一来,我连炒饭是什么味道都不知道! 


我很快地用完餐后,便将汤匙和碗盘放进到流理台,然后赶紧逃离三浦惠一所在的厨房而来到了客厅,像求救般似地,我立刻打开电视机来看。 


我坐在椅子上,眼睛装做在看电视的样子。厨房里传来椅子移动的声音,这让我知道三浦惠一已经站起来了,我望着眼前的电视画面,心里不断地想着;不要过来!不要*近我!紧接着,沙发嘎吱嘎吱地响着,我虽然知道他已经轻轻地坐到我的旁边,我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突然摸着我的颈项,我吓得赶紧躲开。 


「你在做什么?」 


他的手指头就这么浮在半空中,然后笑着回答我说: 


「没什么!」 


「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恶作剧?」 


我生气地对他说话,然后再度将视线移到电视画面,没多久,却传来他大笑的声音,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是我又再度起了警戒心。我将手放到自己的颈项,这样的举动看起来似乎有些唐突。 


于是,我又将手放回大腿上。当我转过去看他的时候,他正看着电视,并没有在看我,我看着自己放在大腿上的手,再看看他的脸,透过沙发布,我感到他手掌心的热度已经传到我的大腿上来了。我讨厌这种感觉,没想到,正当我想要放松的时候,他的手掌却一下子按住了找的大腿。 


「好痛!」 


我大声一叫,他的手便很快地放开了。他耸耸肩,然后将两手放到耳朵旁边笑着对我说: 


「对不起,不好意思!」 


我站了起来,对于他这种作弄的行为,我已经忍无可忍了!我讨厌他,更讨厌他如此作弄我。 


「你够了吧?」 


我生气地对他大叫,他则故意装傻,望向别处。于是我走出了客厅,即使和他同在一个屋檐下,我也讨厌和他呼吸同样的空气。我进到寝室后,将门用力的关上,房间里除了两张并列的床铺之外,什么都没有,现在的我地无法逃到外面去,如今这一切,好象又回到了当初的梦中,我还是没有办法逃出他的手掌心。我将被单盖住自己的头,闭上眼睛。五分钟都不到的时间,我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和也!」 


随着他叫我的声音,他也逐渐地走到我身边,就好象电影的画面一样,慢慢地逼近。 


「和也!」 


我清楚听见这个声音,就从被单的上面传过来,为了确认我的存在,他轻轻地按了我一下,然后好象坐到床铺的一角,床铺因为承受到他的重量而发出嘎嘎的声响。三浦惠一的手穿过被单轻轻地抚摸着我,从我的头开始、经过腹部来到了脚踝,然后不断地上下来回动着。 


我的身子蜷缩了起来,发现被单被掀开来之后,我紧紧地抓住眼前的布料,因为如此,我头上的被单还是没有动。三浦惠一像拉起钓鱼线般地拉起被单时,我也紧紧地抓住被单不放,当我感觉到他的手离开被单时,我也缓缓地松开手的力气,就在那一瞬间,被单就这么迅雷不及掩耳地被抓开了。他看见我蜷曲的身子,竟然忍不住地大笑了起来。 


「你果然很有趣。」 


啊啊!真讨厌!我塞住耳朵,连他的声音都不想听到!紧接着,从背后传来一阵灼热的感觉,他就这样贴在我的身后。他就这么穿著衣服溜到我的旁边,然后从背后抱住我。 


「…放开我!」 


我这么讨厌他,为什么他还要躺在我的旁边、还要这样抱着我?他依然紧紧地抱着我不放。不可以再这样继续下去!我做了好几次深呼吸,为的就是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两个人太窄了,我已经准备好隔壁的床铺让你睡觉,可以放开我了吗?」 


我尽量冷静地说话。 


「这里就可以了。」 


「…你或许可以,但是,我没有办法在这种情况下睡觉,我以前也曾经对你说过,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睡。」 


「我知道这件事吗?」 


听到他这样回答,我的心都凉了一大截。他将我的肩膀用力的转过去,好让我呈现仰躺的姿势, 


他则来到我的身体上方,然后直直地望着我的脸。 


「睡不着的话,就努力地让自己睡着吧!」 


我用两手遮住自己的脸,他的脸则越*越近,我已经知道他想做什么了,于是,我努力地将头转开。 


「讨厌接吻吗?」 


他在我的耳边小声地说着。 


「…你也考虑一下常识好吗?」 


他一听到常识两个字便笑了起来,他没有亲我的唇,取而代之的是舔我的颈项,他舔弄的地方只让我感觉到痛楚。 


「我想和你做爱,我从以前就想要这么做了,但你是个男人,况且一旦做了之后,事情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三浦惠一清楚地告诉我他的想法。然而,他的这种想法只是让我觉得恶心。 


「其真是一样的,无论是男是女,抱着的感觉都很舒服。」 


他开始轻咬着我的颈部,我的背脊顿时起了一阵疙瘩,难过的感觉不断地侵袭我,而他则继续舔弄,那种湿润的感觉真让人感到不舒服。 


「住手,你少戏弄人了。」 


我抬起头来,正想要逃开这张床铺的时候,却又硬是被他拉了回来。 


「对不起,我不会再这样了,所以,侍在着狭窄的地方就不要再乱动了。」 


于是我不再动了,他也正如他所说的一样,除了抱着我以外,也不再调戏我了。 


「勉强你做那多没意思!我会等到你想做的时候再做,我也会一直待在你的身边,等到那时候,你再告诉我好了。」 


三浦惠一微微地笑着。 


「虽然我说的比较客气,但是,你可不要让我等太久喔!」 


我暂时松了一口气,然而,旁边那个人并没有因此而消失。他是认真地想睡在我的旁边,如果我起身到别的地方去睡,他也一定会跟着来,这么一来,一定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时间也已经很晚了,旁边传来了稳定的呼吸声,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前,我的神经已经紧绷到虚脱的地步了。 


对于无法睡着的自己感到可悲,即使三浦惠一睡着了,我却还是睡不着觉,眼泪眼看着要夺眶而出了,我赶紧用手去擦掉那即将落下来的泪水,如果让他知道我哭的话,那不是又提供他一个新的笑柄吗?我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心里默默地想着该如何才能从他的身边解放出来。 


「老师!」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的人正站在教室当中,我突然感到头非常沉重,手脚无力,虽然听得到学生的声音,眼前的一切却是一片黑暗。 


「谁去叫其它的老师过来。」 


有人摇着我的肩膀,一阵从未有过的呕吐感涌上来,那一瞬间,我以为我快要死了,于是我赶紧将眼睛张开,这下子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包围着我的学生制服。 


「有没有关系?杉本老师,你站得起来吗?」 


虽然我什么也看不见,但是,我知道这声音是山田老师。我虽然很努力地想让双脚站起来却徒劳无功,山田老师知道我站不起来之后,便将我背在他的背上。 


「我先带老师去保健室,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就先行自习。」 


被人背着到保健室去实在是一件羞耻的事,我想拒绝,但身体的状况却不允许,只好麻烦山田老师费力地将我背到保健室里的床铺上。 


「不好意思。」 


我开口向山田老师道歉,自己的声音却显得那么遥远。 


「没什么啦!倒是你有没有关系啊?那我们等一下见了。」 


当山田老师走出保健室的同时,我感觉到有人进入保健室了。 


「杉本老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咽?」 


教护理科的山城老师在一旁惊讶地大叫。 


「在上课途中,突然站不住而昏倒了,感觉很不舒服。」 


「…总而言之,我先帮你量血压吧!」 


在量血压的同时,我感觉到自己的思绪飞得好远、好远。 


「杉本老师…啊啊…」 


此时的我睡在一个人的床铺上,旁边没有任何人,山城老师的声音也显得好远的样子,我好象迷失在自己的国度里了。在下午的上课当中崩溃的我,在被送到保健室之后,就这么在舒服的床铺上睡着了,一直到放学的铃声响起,我才被别人摇醒,看看柱子上的时钟,我不禁仰天叹气着。 


「下午的课我都让学生们自习,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啊?」 


山城老师笑着为我再次量血压,然后小声地说了声OK。 


「你是不是最近是不是失眠?身体最诚实了,一旦有了状况,它便曾向你发出求救的讯息。杉本老师,你睡眠不足的原因是太忙,或是有什么烦恼吗?」 


山城老师的年纪足以当我的母亲,她以和学生说话的口吻对我说话,这让我觉得不太舒服,我一边无意义地玩弄着被单,一边轻声地回答: 


「…没有什么烦恼,只不过有点睡不着觉而已。」 


我随便找个理由搪塞,山城老师温柔的眼睛立刻瞇成一条线,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是吗?我不知道,那剩下的就只有两件事啰!」 


我接着问是哪两件事。 


「食欲和性欲,难道我说对了。」 


听到「性欲」这两个字,我不禁颤动了一下,她则开心地笑了出来。 


「现在你也睡得够久了,要说晚安的话,还是回家以后再说吧!保健室也差不多该休息了。」 


「对不起。」 


我终于下了床,就在我要站起来的时候,突然觉得床变歪了,实际上,歪的是我的双腿而不是床,于是,我就又跌坐了下去。 


「啊,有没有关系?」 


我好象忘记怎么走路了,现在,就连站都站不了。 


「看来你好象还没有恢复,真是糟糕,你有没有想过去医院检查一下?」 


「没那么严重啦!」 


然而,手指头开始颤抖着,而且抖个不停。山城老师也注意到了,紧接着,手指头的颤抖扩散到全身,我好象身处在北极般寒冷,冷到我的牙齿猛打颤。 


「真是的,你有没有关系啊?还是再来躺一下好了。」 


「不好意思。」 


于是,我又躺回床铺上,一会时间,我的颤抖情形便立刻改善,脚上的力气也恢复了,山城老师看了之后,惊讶地说: 


「真是奇怪,你还不能走吗?」 


「啊…应该是没关系了。」 


我又再度尝试站起来,果然还是没有力气。 


「这真是糟糕,我一个人又无法支撑你的重量,是不是有谁可以来接你?」 


接我…这个想法让我的背脊一凉。 


「老师是一个人住吗?」 


「我不想回家。」 


我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说出这句话之后,连我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杉本老师?」 


「我不想回家。」 


山城老师露出一脸困惑的表情,然而,我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于是,山城老师将手温柔地放在我的头上,她的手就像是位了解我的母亲的手,眼泪就这么不经意地流了下来,我在这位年纪长我很多的老师面前,像个孩子似地哭泣着。 


在安静的居酒屋最里面的位置,我和山城老师面对面地坐着。 


「不想回去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回去啰!」 


山城老师这样对我说完以后,我便对她说: 


「我今天想要喝一点儿小酒。」 


于是,我便和山城老师一起来到车站附近的居酒屋。山城老师慢慢地喝下看起来很好喝的啤酒,她说如果喝太多的话,她的先生会生气,所以都是只喝一杯。她不好意思地这样说着。 


「你为什么会不想回家?是因为一个人在的房子太寂寞了吗?」 


山城老师问我。 


「我不是一个人住。」 


山城老师于是微笑着说: 


「那是和那个人吵架了?」 


「不是。」 


「我可以问吗?那个人是你的恋人吗?」 


我无法判断她是好奇还是出于亲切,相信以山城老师的年纪来说,应该也是阅人无数了,就算她是出于好奇心使然也无所谓,我就是想对任何一个人诉苦。 


「和我住在一起的是个男人,他是我以前的朋友。」 


「原来是朋友啊!」 


她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既然是朋友的话,吵过就算了啊!」 


「我们不是吵架,我只是因为讨厌他,所以才不想回家,不管我怎么说我讨厌他,他却依然赖在我家不走,叫他回去他也不理。」 


山城老师一边听着,一边露出困惑的神情。 


「只要我一回到那个家,他就像只苍蝇似地黏了过来,如果我坐在椅子上,他就立刻坐到我的旁边,无论我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我拜托他离开我的身边,他却好象完全没有听到一样。」 


我一想到这样倔强的三浦惠一,头就开始痛了。 


「对于自己会让他如此轻易地来到身边一事,我也感到非常悔恨,每次一到晚上,不管我再怎么想睡,只要那个家伙一捱过来,我就睡不着了,我没有办法和别人共享一张床铺,因此,只要有他在的日子,我的夜晚就会变得特别长了…」 


山城老师很认真地听着我说话。当我说完一段话的时候,她低下眼睛,然后困惑地叹了一口气。 


「该怎么说才好呢?」 


她将手撑住脸颊两侧,一副很困扰的模样。 


「虽然是老朋友了,但是,杉本老师你不喜欢他,而且不管你说讨厌他,或是说要赶他出去,他都相应不理,如果要诉诸法律的话,他这种的行为算是非法入侵了,然而因为是朋友的关系,所以你不想把事情搞得这么大。」 


山城老师一边玩弄着她眼前的杯子一边说着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杯子里的酒已经喝完了。 


「那个人也应该知道你很讨厌他的事情吧?」 


「知道,我曾清楚地对他本人说过。」 


「这样啊!那是不是因为他一旦离开你的话,就会因为没有钱而过不下去了呢?」 


「那个家伙不会有这方面的困扰,他只是要让我讨厌他罢了。」 


她抬起头说: 


「他不是要让你讨厌他,依我看来,他只是不在乎你讨厌他这件事罢了。」 


她笑着继续说: 


「像个小孩子一样,他只是想象个孩子向母亲撒娇般地恶作剧罢了,应该是这种感觉吧!其实他是个非常寂寞的人,在大人里也经常可以发现这种人。」 


三浦惠一…是个寂寞的人? 


「对他温柔点吧!一旦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寂寞的人时,他就不会再做你所讨厌的事了。」 


我想起小学、中学时候的三浦惠一。那个时候的他,在我身边的表现是多么地好,后来,还为了和我住在一起而买了房子,他也曾经对我说过,他希望我能够像过去一样温柔地对待他。然而对我来说,过去我所表现出来的温柔,都不过是我用来为伪装自己的工具,也就是说,尽管那是演出来的温柔,他依然很在意那样的感觉。 


因为山城老师的一番话,我似乎不再感到那样难过了,一切都好象雨过天晴般,这让我可以冷静地将我和三浦惠一之间的关系看清楚,但是,我担心就这样回去的话,我可能又会像从前一样想要逃离。虽然我也考虑他若是发现我没有回去,一定又会跑出来找我,只有今天,我今天想要一个人好好地睡一觉。本来还打算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之后就挂掉电话,然而没有多久,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我自己的事情并不需要经过他的允许。 


这天晚上,我便住列车站附近的商业饭店里,原本想说,一个人可以好好地想一想山城老师所说的话,却没有想到只有一个人使用的床铺是那样的诱人而舒服。接下来,我根本连想的机会都没有就在大床上睡着了。 


才不过一天的时间,我好象就在商业饭店里面将一个星期不足的睡眠都给补了回来,第二天早上,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也因此,原本有些绝望的想法,现在也有些改变了。 


那个家伙又不是「永远」都会在我的身边。虽然我无法确定,但是,说不定他会比我先找到喜欢的女孩子而离开我。 


一想到这里,我的胸口又痛了起来,当初结婚的对象居然在我的面前和别的男人跑了,这个痛楚,我以为我已经忘不了。不过,会这样想的我,表示已经有所进步了。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再谈恋爱的,只要我有了喜欢的女孩子,然后再向她求婚,这么一来,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和三浦惠一分开了。 


从饭店醒来的时候,我的头脑清醒,身体清爽,然而一到了学校,工作完毕快要放学的时候,一想到要回家我的头又开始痛了。我虽然不喜欢和三浦惠一一起睡觉,然而最让我烦心的不是这件事,而是离开他一天一夜之后,他不知道又会怎么样来对待我,而且,这段期间我都没有和他联络,我实在有一点不敢面对他。 


如果我突然对他温柔的话,他可能还会觉得奇怪,棒球社团的顾问突然叫了我一声,看看时钟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了,没想到我就坐在职员室的椅子上发呆没有多久,就已经这么晚了。 


今天也去饭店过夜好了,我头重脚轻地走出了校门,心里曾这样考虑过,然而,明天是星期六,今天如果不回去的话,我会越来越失去面对三浦惠一的信心。一想到这里,或许是被昨天山城老师对我所说的一番话所激励,我鼓起勇气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在是秋天要转变成冬天的时期,只要下午五点过后,天色很快地就暗了下来,七点才刚过,整个天空就已经被黑夜所笼罩。当我从远远的地方望着自己的家里时,家里厨房的电灯并没有开,但是却透露出客厅里微弱的灯光,我心里还是怀疑他不在的可能性。一想到这里,我整个人变得有精神了许多,然而,他也有可能还在睡觉而忘了关灯。我左思右想,不管他是不是还在里面,我都尽量放轻我的脚步。 


我用铃匙打开门之后,黑暗的玄关透出了客厅里的灯光,从客厅里传来的电视的声音,电视是开着的,很明显地,那个人也还在房子里。于是,我大大地深呼吸之后,发出一点点脚步声地往里面走去,当我经过客厅的时候,顺便住里面瞧了一下,越过沙发椅背,我只从背后看到那个人的头,窗帘拉着的黑暗空间里,只有从电视的影像当中发出一闪一闪的微弱光线。 


「在这么黑的地方看电视的话,对眼睛不好喔!」 


我一边紧张地说着,一边将客应里的电灯打开,客厅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然而,坐在沙发里的三浦惠一却没有任何反应,我还以为他在睡觉,没想到他却突然站起来,看看我之后,随即叹了一口气。 


「和也,我有话对你说。」 


他的声音里没有半点的不高兴,只不过,一种微妙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 


「等一下可以吗?我要换一下衣服。」 


我想,他大概是要问我昨天没有回家的原因吧!连他的回答都没有听,我就径自走回自己的房间了。 


他突然从背后抓住我的衬衫领口,强迫我往后仰,在我大声惊叫之后,他又立刻将我拉着面对他。这次,原本在衬衫领口的手换成抓住我的胸前,然后,我就这么被他拖着走,我害怕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对于他的愤怒感到无比地害怕,脑海里更不断地想起他在小学时,毫不留情地殴打同班女同学的模样。他是不是也要像殴打那女孩子的样子来殴打我? 


「啊,三浦惠一!」 


我颤抖的双唇只能挤出这几个字而已。他将我拉到房间,然后把我一把丢到了床上,这时候的我还完全不了解状况,当我想要起身的时候,一切都太迟了。他抓起我的衬衫,然后毫不犹豫地由上往下撕了开来。 


「你做什么?」 


我感到一阵口干舌燥,三浦惠一偌大的手掌将我的头往下按,然后确定我不再动以后,就这么侵犯我的嘴唇,一副要把我吃掉的样子,我的心脏感到紧缩而恐怖。我将两手放到他的身后猛力地拍打着他的背,此时,我的生命就好象是钢琴上的键盘一样,任由他摆布,而我必须为了我自己的生命而奋力抵抗。当他的嘴唇离开我的时候,我的嘴里甚至还残留着他的味道,就在身体分开的那一瞬间,我想要起身逃跑,除了逃跑以外,我什么也想不了!无论如何,我一定要逃出这里,逃离他的身边! 


我已经无法去在乎我现在是什么模样了。我的四肢被他固定在床铺上,他的体重正压在我的背后,现在的我,更是无法动弹,唯一能动的手脚也只能不断地胡乱摆动,就像只求救的鱼儿似地,我已经失去抵抗的能力了。三浦惠一将我的内裤脱了下来!他要做什么…讨厌!我讨厌这样!我讨厌三浦惠一!我讨厌他!于是,我又拼命地摆动身体抵抗,我不想让他这么做,不想让他这么做! 


「啊!」 


对于我心死的抵抗,他只用一个动作就让我停止了,他用手握住我的中心部位,这个时候,我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就算使用暴力,我也做定了。」 


背后传来他的声音,他是认真的,他一手握着我的睪丸,另外一只手则抚摸着我的腰,然后慢慢地磨擦。接着,他碰触到那个平常只能进行排泄机能的部位,他探索般的手指头离开后,取而代之的是那灼热的东西,接下来的瞬间,它用力地伸到里面。 


「好、好痛!」 


这是一种从来没有感觉过的痛楚,一种撕裂般的痛楚。 


「讨厌!」 


肛门又热又痛的感觉让人无法忍受,我心里想着,等到过一会没有这么痛的时候,我再想办法逃走。当它稍微拔出来之后,随即又强行进入,它不断地在里面磨擦着,痛苦的感觉亦不断地加剧。他将我的腰部拉起之后,他开始前后律动了起来,接下来的痛苦却是有增无减,简直快要到令人无法忍受的地步,我终于叫了出来,我无法默默地忍受这种疼痛,眼泪顿时流了下来,不久,我感觉到从大腿的中间流下了某种液体,我已经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不要…」 


无法停止的叫声,哭泣的声音也始终无法停止。 


他一开始是从背后进入,在将我翻身呈仰躺状态的时候,又进入了一次,第二次的时候,我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抗的力气,就这么任由他蹂躏我的身体。他用力地进出里面之后,开始慢慢地爱抚我不再动弹的身体,他舔着我的身体,也抚弄我的阴部,他离开我的身体的时候,已经是半夜的事情了。 


我力气尽失,想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眼睛就这么半闭半开的躺着,等到我真正清醒的时候,已经是隔天的中午左右了,外面的天气似乎很不错,从窗帘的一角所透进来的阳光,虽然让人感到目眩,然而,安静无声的房子里面,却有如在深沉的大海之中。 


我就这样全裸地被三浦惠一抱在怀里,当我的眼睛适应屋内昏暗的光线之后,我想要捡起床铺下面的衣服,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件件被撕烂的衬衫和裤子,我的上身微微地动了一下,这时候,我才感到腰部的疼痛而发出了小声的呻吟。我低头看着环抱着我腰部的手,他的手指沾着干掉的血液,这让我觉得非常不舒服。 


「和也!」 


低沉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光是这个声音就让我震动了一下。 


「你醒了吗?」 


抱着我的手指是那样的炙热,它慢慢地来到我的胸前,然后像是在玩玩具般地抚弄着我的乳头,他开始吸吮我的脖子,接着是亲吻,然后,他将我反过来面对他,从正面亲吻我,并且将舌头伸进我的口腔当中。这样的动作已经在昨天做过了许多次,他的双手紧紧地抱着我,而我的双手则是放在床铺上面,深深地理在被单里,他的身体夹在我的两腿之间,下腹部并且感受到三浦惠一的那里又硬挺了起来,他大概又要做了,恐怖的感觉不断在我的背后游走。没多久,他硬是将我的两腿撑开,然后直直地贯穿到里面, 


他的身体摇晃着。 


「讨厌!」 


我将两手慢慢地伸出来放在三浦的脖子上,当三浦惠一亲吻我的时候,我则缓缓地加重手上的力量,即使这样,他依然没有停止亲吻,我再度加深了手指的力道,他终于痛苦地吐了一口气,然后用单手握住我的中心。 


「啊!」 


我很快地放松了手指的力气,并且离开他的脖子,他轻轻地磨擦着他的颈项,然后看看我笑着说: 


「你想杀我吗?」 


白色的颈项上面还留有我手指头的痕迹,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或许,我是真的想杀死他。 


「没个性的家伙。」 


他抓起我的双手,再度放到他的颈项上面说着。 


「再用力一点啊!你这个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半途而废。」 


他用严厉的眼光望着我,我吓得连手指的力气都没了,他将我的手放开后,我的手也就这么掉了下来。 


「还是这样…」 


他在我的上方喃喃地说着。 


「这么软弱的家伙,我从来就不认为你会真的杀我。」 


「太过…」 


眼泪流了下来,昨天也流过了,只不过,这和昨天因为痛楚而流下的泪水不同,这是悲惨、凄凉的泪水。我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够逃出这种状况,这是难过和哀伤的泪水。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的脸,然后安慰似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来回温柔地抚摸着。 


「怎么了?」 


他明明知道原因,居然还敢这样问我。他拿起我的手腕放到他自己的肩膀上,接着对我说: 


「不要再哭了,欺负你是我不对,腰痛不痛?昨天这样子对待你,真是对不起,不过,血已经止住,没关系了。」 


「你这个人!你这个人!」 


「讨厌得不得了,不想再看到我了,是吗?」 


三浦惠一用他的嘴唇,堵住了我接下来说不出口的话。我已经没有抵抗他的任何力气了。 


三浦惠一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无时无刻地抱着我,无论是厕所、厨房还是浴室,我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即使我呆坐在沙发看电视的时候,他便将我身上衬衫的扣子解开,然后吻我的胸部,或者拉开裤子的拉链,玩弄着里面的东西,我虽然可以抵抗,却已经无力抵抗了。我以等待星期一的心情来度过星期六和星期日,只要到了星期一,我就可以到学校去,如此一来,我就可以逃离他的身边了。我一心只想着这件事。 


他第二次抱我是在星期天的晚上。星期六晚上,三浦惠一虽然也有强行拥抱我,但在一阵抚摸和前戏之后,他终究没做,一直到星期天的晚上,我努力地想让自己睡着,因为,只要过了这个晚上,我就可以离开他了。他理所当然地还是睡在我的旁边。他抱着我,兴致来的时候就亲吻我,即使我眼睛开着睡觉,他却是将眼睛张得大大的,当我感到厌烦的时候,他的手竟然开始有了一些色情的举动,他将我们身上的被单掀开,然后脱掉衣服,直接碰触我的肌肤。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至今他已经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只不过,他这次更将手放进长裤里,将长裤脱下之后,他的手指头由下往上移到了腰际的时候,我吓得颤抖了一下。 


「还在痛吗?」 


他用低沉而湿润的语气说着。 


「那还用说吗?我痛得不得了。」 


昨天已经不再像前天那么痛了,而今天,他只是这样轻轻地抚摸着,我根本就感觉不到痛楚,但是,一旦我老实对他说的话,他一定又要做了,因此,我要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就绝对不可能告诉他不痛。 


「我会尽量注意不让你痛的,所以你也要协助我才行。」 


当我发现他的意图之后,我慌张地从床铺这一头,转过来面对他。 


「今天可以不要做吗?万一弄不好的话,我明天就无法站着上课了。」 


三浦惠一微微地扬起他的眉,然后笑着说: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这…」 


「你明天还想要去上课啊?」 


我听到他说出这句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回答。 


「因为是工作,不是那么简单说要休息就可以休息的,一旦休息的话,上课的进度就会落后,进度落后就槽糕了。」 


「我不让你去。」 


三浦惠一慢慢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脑袋就好象被某种钝器用力地敲了一下,痛得不得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这样是不行的,我不是说过吗?只要休息一天的话…」 


「吵死了,工作辞掉不就好了?」 


三浦惠一有些厌烦地说着。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在这两天之中,已经够忍耐的了,我让你做你想要做的任何事,所以,我明天一定要去学校上课…」 


他用力地抬起我的下巴面对他,然后以如此近的距离,以非常严厉的眼神看着我,他的眼神在严厉中还带着一股嘲弄,他抚弄着我的胸部,另外一只手则抓住我的中心部位,经他这么一用力之后,那个地方便挺立而起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没有感觉,事实却不是如此,就像这样一样,你对于我所做的事情其实是很高兴的,这就是证据。」 


他在我的耳边小声地说着。 


「住、住手、讨厌!」 


三浦惠一玩弄着它之后,将它放在自己的腹部,然后他抱起虚脱的我的双脚,眼看着他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不要!我明天会去不成学校的…」 


不管我如何哭诉,从他的笑脸当中,我丝毫看不出他有一点点停止的意思,他灼热的肉块就这么硬压了进去,我只有紧紧地咬住我的双唇。 


三次…不,应该是四次,我连算也懒得再去算它,这是多么令人讨厌的事呵!终于,不知道在几次之后,他做到一半就睡着了,看起来,他似乎显得很满足,让他随性地做了这么多次,也难怪他会觉得心满意足地睡觉啰!即使我下了床,他的眼睛依然没有张开,我的腰部还是痛得不得了,只不过没有上一次这么痛,记得上一次的时候,我连走路都无法走呢!我赶紧进浴室里冲了澡,然后将内衣裤、衬衫、以及存折等等都放进了一个大包包里,趁着他还没有发现的时候,我匆匆地离开着这栋房子。 


一早的时候,学校大概还只有社团的学生会来的时间里,我就已经来到学校了,看着白色墙壁上面的学校两个字,便立刻让我安心不少。看着我拿着大包包的模样,有些学生不禁感到好奇地看着我,当我意会过来时,我也不好意思地将大包包换成另外一只手拿,一进到职员室,我才真正地感到自己来到了安全的地方,这里是属于我的地方,三浦惠一是不会来这里的。 


我坐到椅子上,腰虽然很痛,但是我一点儿也不以为意,我总算有三浦惠一看不见的时候,只因为这样,这里就好比是我的天国一样了。 


我就这么坐着准备上课的资料,上课的预备铃声响起时,我正打算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两只脚却不听使唤地失去了力气,在差点跌跤之前,我抓住了桌子的一角勉强撑着。此时,我发现身上的血液似乎尽往下半身流去,于是我再度坐了下来,这才感觉好了许多。 


星期一的上课时间只有四个小时,早上三个小时,下午则有一个小时,我打算在下课的休息时间到保健室休息,这样一来,我才能应付得了今天的课程。上课已经开始了,此时的我已迟到五分钟,我忍着腰部的疼痛,努力提起双脚住今天第一个上课的教室慢慢地走去。 


我连站着都觉得很困难,于是,我尽量让学生们朗诵长长的课本,这段期间,我便可以坐在椅子上休息。不知道是不是严重睡眠不足的关系,听着学生们缺乏抑扬顿挫单调的英语发音,还没有到中午,我就已经开始觉得困了,或许是我没精神的态度传染给学生的缘故,今天学生之间在私底下说话聊天的情形相当多,然而,我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些事。 


我的思绪开始远离了,一阵混沌将我带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我开始想着,三浦惠一究竟在想些什么?他抱着我到底有什么乐趣可言?不管我说什么,他都好象没有听见一样,只是边笑边抱着我,这是他报复的手段吗?三浦惠一不断地在报复我,那个家伙一定是在测试如何让我更讨厌他的方法,于是,他用这种比屈辱、暴力还要令人痛苦的精神上折磨肉体的方式来折磨我。 


我了解这一切,所以我不会受伤的,这种方法伤不了我,我不会输给三浦惠一的,我绝不会输给那个只会取笑我的家伙,我不想输给他,但是,我要怎么做才会赢他?不,无论结果是输还是赢,无论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都好,我只有一个目的而已,那就是离开三浦惠一!然而,如果我不断逃避…结果还不是会让三浦惠一获得最后的胜利吗? 


啊啊,这样也好,如果这样就能早日解决一切的话就好。优柔寡断的我,只会让工浦惠一的气势更加嚣张而已,无论要我表现温柔还是冷淡,只要他不要再接近我,要我怎样都好。一想到这些讨厌的事情,我的思绪才终于被打断了。 


「可以了,请坐下。」 


在我想着其它事情的时候,学生已经念了很长的一段文章了,由于要解释文句的关系,我慢慢地站起身来。 


突然一阵开门的声音响起,由于是第一节课,所以,我想应该是上课迟到的学生吧!因此,我根本就不去在意他是如何开门进来的,然而当我一看到进门之后的身影,剎那间,全身的血液好象全部住下面冲,整个人就像是被钉住了一般,他不可能会在这里!原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男子居然就站在我的眼前!他的头发凌乱不堪,身上穿著旧式的长裤搭配着一件短衬衫,衬衫上面的扣子还扣错了。他瞇着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看。 


「那个人是谁啊?」 


学生们开始响起了这样的疑问。眼前这名男子是我一生最惧怕的人,他偌大的脚步声在我的眼前停住了,这么近的距离下,我却怎样地无法抬起头来面对三浦惠一。 


「现在是上课时间…可以请你出去吗?」 


他立刻抓起我的手腕,然后用力地将我拉到了走廊。 


「我现在在上课!」 


他完全不理会我所说的话,只是紧抓着我的手,我确信他一定会强行把我拉走,一定会把我拉回那个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的家,那个让我感到害怕的地方。 


「我已经厌倦了。」 


我用力将三浦惠一的手甩开,然后往他的背后跑走。他也很快地追了过来,我想也不想地在走廊上直线地跑着,一直跑到转角处,便直接住楼梯上跑去,然而,若是不下楼梯的话,就无法逃出外面去了。我已经跑昏了头,现在也不能再往回跑了,于是我跑到三楼,来到特别教室外面的走廊,只要我跑到最角落的地方,应该就可以利用安全梯爬下去了。 


来到安全梯的入口时,我想要解开门把上的锁,然而,它却坚固地转也转不动,可能是不常使用的关系,就连门把上的锁都已经生锈了。于是,我只好用身能去撞门,想要强行将门撞开,然而,铝制的门中央只不过凹进去一点而已,门还是照样打不开。正当我还在努力开门的同时,三浦惠一已经追到这里了,我只有更拚命、更粗暴地去转动门把,此时,他已经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我决心用身体去冲撞三浦惠一。他虽然因此而摇晃了一下,但是他并没有跌倒,反而在我面前站得好好的。 


我只得再住隔壁的音乐教室飞奔而去,因为除了这里之外,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一进入教室里,我便将门关了起来,连反锁的动作都还来不及做的时候,三浦惠一已经赶到,并且试图闯进来,我只好拚命地阻止他开门进来,然而,阻止门被打开的力量还是弱于开门的力量,门缝的空隙越来越大,他已经可以进来半个身体了,于是我只好放弃。一放弃这里的门,我便打算利用后门逃到另外一间音乐教室。 


当我碰到另一个门时,手却已经被三浦惠一抓住了。他抓住我的右手,然后用力地顺势一甩,我便往后跌了下去,眼前顿时感到一片晕眩,由于一早就觉得身体不太舒服,刚刚又这么一跑的结果,此时的我已经完全失去了力气。三浦惠一推近我,他用他的身体压着我,好让我无法动弹,当我再也动不了的时候,三浦惠一便理所当然地亲吻我。他的唇张开,舌头粗暴地伸进我的嘴里探索,我痛苦地想要逃开他的唇,于是忍不住地大叫了起来。 


「你以为这里是哪里啊!」 


他没有任何回答,只不过,他将我的衬衫拉了出来,然后直接碰触我的身体肌肤。这里是特别教室,任何人都有可能会往这里经过,更何况,现在的门又是打开着,如果被谁看到现在这个情形,将会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工作也可能会因此而丢了。我使尽两手的力气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拍打着,虽然这只是小小的抵抗,然而,三浦惠一还是终于停止了这个窒息式的接吻,然后露出一脸开心的笑容看着我。 


「做这种事有什么值得你高兴的?」 


我觉得我现在好象是一只被猫抓到的老鼠一样,心里非常地不是滋味。 


「你以为我很高兴吗?」 


三浦惠一反问我。但是,他似乎不期望我给他的任何回答,因为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又吻了我。 


「你曾经问过我,有没有什么值得我高兴快乐的事,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当我一个人的时候是没有,不过,当我这样做的时候,我的心情就会很好。」 


一说完,他就将脸压到我的胸部了。 


「这么说的话,你要的不就是身体而已吗?」 


「你也只能给我身体吧?」 


三浦惠一微微起身,然后看着我说道。 


「这里不行啊!」 


三浦惠一用他的右手掌,轻轻地压着我的左胸。 


「你从不同情我,也不想和我做朋友,即使我在你身边,你也视而不见,我问你话,你也不回答,只有这样做,你才会对我有所反应。」 


压着胸部的手突然用力地捏住乳头,非常痛。 


「你瞧,抚摸下的身体是温热的,而且,只要碰触到这里的时候,你的身体就会有反应,不管你是讨厌还是喜欢,这样的你真是温柔啊!」 


三浦惠一将脸埋在我的胸前,我一动也不敢动地任凭他摆布。胸部上面的头显得相当沉重,我觉得我好象快要崩溃了,好几次都快要喘不过气,一副可怜兮兮的我,绝对不可以就这样子被打倒。于是,我的双手来到了三浦惠一的头上,出于自卫的本能,我用力地住他的头敲下去,他却比先前还要用力地抱住我。 


「如果我再让你离开我的身边,我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慢慢起身的三浦惠一将我拉了起来,两人坐在教室里的一角,就这么不说话地互望着对方。三浦惠一将我身上凌乱的衬衫整理好,并且将露到裤子外面的部分塞进去。 


「你今天会回来吗?」 


难道三浦惠一知道我带行李出来的事情吗? 


「…会啊!」 


「是吗?这样的话就好了。」 


他一边轻叹着,一边小声地说话,他站起来,拉着我的手说: 


「…对不起。」 


眼前这个没有常识的人向我道歉。早上,他一定是起来没有看到我,便发疯似地追我追到学校来,他原本就猜想我一定会逃跑,所以他才会如此紧张。我们两人一起走下楼梯,楼梯间是如此地安静。当我们走到二楼时,总算是听到有其它人的声音了。 


「或许,我没有遇到你的话会比较好。」 


走下最后一格阶梯的时候,他突然停住这样说着。 


「我想我也是一样,没有遇到你的话会比较好,然而,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类似的事情了。」 


耸耸肩,叹了叹气之后,我们低下头来,久久陷入一阵沉默当中。 


「但是,这也是没有辫法的事啊!」 


他抬起头苦笑着。 


「就这样了,回头见,和也。」 


他轻轻拍着我的肩膀后,才径自走下楼去。我觉得我好象有什么非要说的话忘了说出口,但是,我怎样就是想不起来。 


当我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了,我看看桌上的时钟指着凌晨雨点,现在应该是最好眠的时候,我却流了满身汗地醒来,下半身呈全裸的状态。对于三浦惠一,我还是无法逃避、无法拒绝,两人就这么维持肉体上的关系已经一个月了,我也不愿意再多想,况且,现在这个身体也已经习惯和男人做爱,所有的痛苦反正也诉不了了。 


看着一旁重复规律的呼吸的男子,他的眉头稍稍动了一下,不知道他现在梦见什么?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他的脸却像痉挛似地动了一下,他张开眼睛,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却还不忘用右手探索我的位置,然后抱着我,像打招呼似地亲吻我。 


「20次。」 


他在我的耳边小声地说着。我抬起头看着他,一副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的表情,于是,他微笑着对我说: 


「我们到现在为止做过的次数。」 


我想要从床铺上起来,他却笑出声说: 


「不好意思啊!这样戏弄你。」 


他将我拉回他的怀抱,然后轻咬着我的耳朵。这样轻轻的爱抚,就像是猫儿之间的**游戏吧!他的手指来到我的下腹部,不断地来回爱抚着。 


「我们都做这么多次了,如果可以,能够怀孕一次的话该有多好呢?」 


他以半认真半开玩笑的口气说着。 


「说这些也是多余的啊!」 


不管是多余或什么,这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你最近变得比较温柔了呢!」 


他来到我的上方,然后双眼盯着我看。 


「是吗?」 


三浦惠一开心地笑着,然而我却笑不出来,我只是停止了对他的抵抗,光是这样就可以和温柔两个字话画上等号吗?我倒想知道他所谓的温柔究竟是什么,只因为他喜欢我,他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丝毫不在乎带给另外一方痛苦的人,怎么可能懂得什么叫做温柔? 


我将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因为我害怕看见他,我不想去分析我们之间不可能存在的友情或爱情,因为,到最后还是无解。 


在所有可能或不可能的事情当中,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是,我会有所改变的。 


在那之后的庇护所 


我明天第一堂就要上课了,对他说过多少次,他根本就当耳边风,整晚不停地需求,不停地摇晃着我的身体,所以,第二天早上立刻就得到报应了。早上,我从一副睡眼惺松的模样,无力的腰还被他抱着的时候醒来,我醒来得比闹钟上斯定的时间还早。虽然我想起床,但是,我却怎么也无法从床铺上爬起来,于是,就这么又闭上了眼睛。尽管现在还是秋天,但是,早晨的天气却已经像是冬天般寒冷了。 


整个身体只有背后是温暖的,现在的我,对于腹部上的手腕早已经麻痹了。一开始,三浦惠一和我睡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无法忍受和他人共享一张床铺而忍耐着,好几个晚上都因此而睡不着,我还以为我会因此而失眠,然而,人类对于身体的适应力还是很强的,我从来没有想到现在的我,居然会习惯于和三浦惠一盖同一条被单!闹钟终于响了,我从被单里伸出手来,正想要从床铺上起身去按闹钟的时候,三浦惠一的手却突然无意识地将我抱住,一副要阻止找起床的样子。 


「不行啦!」 


当我想要挣开他的双手起床的时候,他却一把抓住我的头发,我痛得又回到了他的旁边。 


「和也。」 


他用撒娇的语气喊我。 


「我告诉你很多次了,不要抓我的头发,我讨厌这样。」 


三浦惠一之前抓过我好几次头发,我也为此发过好几次脾气,但他总是学不会,因为这是阻止我起床最快的方法,我实在拿他没有办法。 


「你什么时候穿衣服的啊?」 


他好象完全没有听到我的话似的,居然还问我这个完全不相关的问题。 


「我在你睡着的时候洗过澡了,对于你那裸睡的习惯,我可不感兴趣,够了吧!下次不要再抓我的头发了,如果再抓的话…」 


他的嘴亲吻着我的脸颊。 


「住手…」 


他的舌尖来到我的嘴唇,接着吻遍我的脸。 


「我说住手…」 


开始发情的三浦惠一真是令人感到厌恶。类似这样的早晨,已经不知到有过多少回了,他总是不去顾虑我方便与否,完全只做他想做的事,如果我在这个时候认真抵抗他的话,不但不会让他停止,反而会更加刺激,让他更没完没了。由于这是我到目前为止所得到的经验,与其去刺激三浦惠一,倒不如认真地要求他停止。 


「不行啦!我还有工作,无论如何都想要做的话,也要忍耐到晚上才行啊!」 


对于自己居然会说得出这样的台词,刚开始我也感到厌恶,然而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三浦惠一或许会失去这一时的兴趣,继而应该会干脆地放弃才是。 


「一次就好了,和也!」 


我确认着闹钟上的时间,对于这样的自己真是感到可悲极了,如果做得快一点的话,早上的课应该还来得及吧!「…快点做吧!」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轻声地说着。 


结果,还是赶不上第一堂课,由于最近常常迟到,学年主任的岩佐先生特别要我多注意一下,我又不能对他说一因为我和男人交往,所以才会迟到,我只好随便编了一个理由,说自己因为低血压的关系而起不来,没想到主任却回我一句非常令人厌恶的话:「真像个年轻小女孩哪!」 


反正都已经来不及了,我索性从第二节课开始上课,否则,就得必须像个笨蛋似地很快用完早餐,然后再赶去上课;我一个人坐在厨房里的餐桌上,正当我吃着面包的时候,三浦惠一才从浴室里洗好澡出来,头发还湿淋淋的他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不管到哪里,他都是一个我行我素的男人,所以,就算我对他说任何话,他也一定会装做没有听见,对于我经常生气的理由,他也从来不会认真去思考。这样的三浦惠一,对于我的任何态度一向就不怎么在乎,就像现在这时候一样,他正坐在我的对面,然后笑笑地对我说: 


「我差点忘了说,从今天开始,我要住院了。」 


他说得好象他要去买东西,或是去看电影般地简单,连头也没有抬一下,就这么吃着他的面包轻轻说着。要不是我的耳朵尖,否则一定会听不到。我有点好奇,他为什么突然要去住院,但我还是装做毫不关心的模样。 


「就是上次住过的那家医院。院方表示,如果我不能定期去检查,或者不能好好控制自己病情的话,最好再住院一次会比较好,现在住院的话,在饮食疗法的搭配之下,只要住院个两、三个星期就可以了。」 


「是吗?」 


我也像他一样,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话。 


「虽然我不在的时候,你晚上可能会觉得寂寞,只好忍耐一些了。」 


「你真的以为我会感到寂寞吗?」 


我一抬头,刚好对上三浦惠一的眼神。 


他笑着。无论如何,我怎么也无法和这种差劲的男人继续交往。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公文包之后,耳边还留着他送我出门的声音,打开玄关的门走了出去。 


「今天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坐在旁边的同事这样问我,我回问他说怎么了,他立刻回答我,因为我今天的表情看起来很开朗的样子,即使是这样不舒服的天气,也丝毫不能够影响我的好心情。确实如此,从早上开始,天空就被一层厚厚的云层所覆盖,好象就快要下雨的样子,而且气温也很低,正如同事所言,今天真的是有好事发生,第一、岩佐老师今天休假,所以尽管今天迟到了,也没有他在一旁说着难磅的话来训我,这真是令人开心!除此之外,今天回去的时候,三浦惠一就已经因为住院而不在家了,我好久好久都不曾拥有过,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了。 


「真希望快点回家。」 


「真是奇怪!我正好和你相反,我才和老婆吵架而已…家里的门槛太高,我都快不敢回家了呢!」 


年过四十的同事一边说着,一边旋转着他那张黑色的椅子,然后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吵架是吗?」 


「其实不过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 


上课的钟声响起,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已经结束了。 


「就这样啰!我要先走了。」 


我拿起教材从椅子上站起来,只要一想到晚上,我的心情就显得无比高兴,今天回家以后,不但没有三浦惠一跟在我的身边,晚上,更没有人会强迫我,做为他**的对象。我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走在走廊上,然而,我突然一个惊醒,这些对于一般的男性来说,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了,一般人是绝对不会和同性维持肉体上的关系。想到这里,我不禁为了自己如此异常的际遇而感到悲哀,于是,情绪又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由于今天有教职员会议,所以,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回家的路上,强劲的风势让我后悔自己只穿一件薄薄的衬衫,这时候,我突然想起去年扫除的时候,我有一件外套放在浴室里忘记洗的事。 


我用钥匙打开家里的门,家里面非常冷,而且一片静悄悄的,我这才发现,自己在最近,好象不曾在家里的电灯熄着的情况下回来,只要是我快回家的这段时间,三浦惠一总是会在家里等我回来。我进入客厅打开屋内的暖气,当柔柔的热风往我的脸颊吹来时,我才总算有了回到家中的那股安心的感觉。我将公文包往沙发一丢,松开领口的领带好让自己轻松一下,最后泡了一杯茶。在回家的路上,我特地在超市里买了简餐做为晚上的食物,今晚陪伴我的是电视新闻,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事可引起我的兴趣。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呆呆看着电视里的节目,往常,三浦惠一总是坐在我的旁边,不管我当时的脸色好不好看,他都会*在我的身边,有的时候还过分地躺在我的膝盖上睡觉。我讨厌他这个样子,却怎么也阻止不了他,不管我走到哪里,他就一定跟到哪里,久而久之我也放弃,只好随他去了!后来,我们还曾经就这么坐在沙发上睡着。我坐在沙发上猛打瞌睡,大概是昨晚没有睡好吧!正当我进房间睡觉的时候,电话铃声却突然响起,于是,我慌张地起来接电话。 


「和也!」 


尽管人不在我的身边,他的声音还是跟来了。由于是我睡意正浓的时候打来,我实在没好气地对他说话: 


「…你是从哪里打来的?」 


「医院里的公用电话。」 


「有什么事吗?」 


由于看不到三浦的人,我便以比平常还要高调的态度对他说话。 


「没什么啦…」 


「那我挂电话了。」 


我很快地对他说了声晚安后,便将电话挂掉了,好不容易才能拥有这样一个私人的时间,这个时候的我,实在不想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在他打扰了我的睡意之后,我的瞌睡虫也跟着跑掉了,电视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看看书好了。然后到11点的时候,便早早上床睡觉了,偌大的房子里,走在通往寝室的走道里,一股寒意让我直打哆嗦。 


一个月以前,我和三浦惠一又搬回以前他所买的房子。我也曾经考虑过,原本要用来做为新房所租的房子,只有我一个人负担租金的情况下,的确有些吃力,所以,我也想过要搬家。就在某天晚上,当我下班回到家里的时候,房子里已经空无一物了,我慌张地跑到门口确认门牌是不是正确,为什么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而晚上在我眼前,却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了。 


「搬到以前的房子去了。」 


三浦惠一连商量都没有和我商量,就这么我行我素地帮我决定一切,为此,我感到非常生气。回到了原来的房子以后,我整天都不肯和他说话,尽管如此,到了晚上的时候,他还是强硬地将我的唇分开吻我。 


「我没有事先和你商量是我的错,但是,这里离你学校比较近,而且也比较方便,至于家具方面,这里也都有了。」 


不管我怎么不理会他,就是无法不去在意在我两腿之间的男性特征,它正好夹在中间收缩着,我除了暧昧地点点头之外,也别无他法了,原本我为了新居所买的大型家具,由于三浦惠一这里几乎都已经有了,所以,他也就毫不客气地,将那些多余的家具丢了,然而,当我想起这件事情时,已经是搬家后一个多星期的事了。于是,我也就懒得再去责备他了。 


我房间里的双人床,他这里也有,而他自己的房里也有一张双人床,但是,他无论如何都要和我一起睡,不管有做爱或没做爱的时候都一样。一开始,我还因为他在我身边而怎么也睡不着,然而,在几次做爱之后,我已经累得就这么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就在这时候,我也逐渐习惯他在我背后的事实;我赶紧钻到被窝,手上还拿著书要看的时候,脑筋却越来越浑沌,于是,我就这么睡着,而时间也已经很晚了。 


早上,寒冷的感觉让我醒来了,我在双手胡乱摆动的情况下张开了眼睛,突然觉得天气好象变得更冷了,我一边想着该换成厚被子的事情,然后一边起床,接着一边看新闻一边享用吐司面包和咖啡。如果三浦惠一在的话,他一定会找话题和我聊,所以,我总是无法专心地看新闻报导。当电视播报八点整的时候,我才从椅子上慢慢地站起来,差不多该去上班了,再晚就要来不及了。 


当我出门走了几步的时候,这才想起忘了锁门。在这里的几个月里,因为一直都是和三浦惠一在一起,所以,我从来也不必自己锁门。我慌张地回到家门口,然后好好地将门锁上,当钥匙拔出来的时候,我自己都忍不住苦笑了出来,为了追回这些浪费掉的时间,我只好走快点了。 


学校的期中考已经结束了,距离期末考也只剩下一些时间而已,所以,尽管期中考结束,但是,许多三年级的班上都充满着微妙的紧张感,就算是休息时间,也经常可以看到学生们还在念书,也越来越多学生会抱着参考书来问我问题,虽然这种情形很多,然而,我还是称不上忙碌。 


这样轻松的工作,为什么会让我在下课回家后,还觉得整个人懒懒的没精神呢?我坐在沙发里看着电视画面,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当电视里发出大笑的声音时,我才惊醒过来。已经九点了,这才想起来,我连晚餐都还没吃。 


我揉揉双眼,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起,我觉得站起来去接电话很麻烦,于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电话铃响,然后,电话跳到了留言系统之后,对方便随即挂上电话,同样的事情,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里就发生了五次,我才在想,如果我再不接,这个电话大概会一直打到半夜,那就惨了,然而,却在第六通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声音,那是友久在留言系统里面留下的一段话。 


「好久不见了,你好吗,三浦惠一?」 


对于这位好朋友的声音,我惊讶得连身体都震动了一下。秋天的时候,我们因为感情破裂而失去联络了好朋友。 


「身体还好吗?我只担心这个而已,不知道你跟和也碰面了没?自从你说要去找他以后,就没有你的消息了,我有点担心,所以,在你听到这段留言之后,请和我联络一下,此外…这里应该有适合你的工作了,任何时候都欢迎你回来这里,就这样了,再见。」 


听到对方挂掉电话的声音之后,我就这么呆呆地望着录音的灯在那里一闪一闪地亮着,接着,我无意识地按下消除录音的按钮。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我将录音消掉,如此一来,三浦惠一就听不到友久的声音了。电话铃声再度响起,我就这样毫无意识地拿起了话筒。 


「和也!」 


果然是三浦惠一。 


「你打了这么多次,真是吵!」 


「什么?原来你在家啊,这样的话,至少接个电话啊!你这个大懒虫。」 


「我早睡了,再说,你也没什么事情,就不要再打来了!」 


「谁说我没事?」 


「什么事?」 


「我想听你的声音啊!」 


我用力地将电话挂掉。真是无聊,即使和他这样交往着,但我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 


我在半夜醒来,眼睛一张开,发现四周都还是暗暗的,于是,我想要再度闭上眼睛睡觉,然而,躺在床上的我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突然将手伸到自己的股间,已经好久没有自己一个人做了,这段期间因为有三浦惠一跟我做爱的关系,所以最近也没有这样做过。为了追求快感,我的手指拚命地装做好象是别人在抚摸我的感觉,虽然是自己的手指,却又不像是自己的。我将眼睛闭起来,想象着自己正被某个人抚摸的模样,时间越久我越焦急,我不愿意去思考是谁让我可以拥有这样的感觉。在一阵无力和后悔的感觉之下,我终于得到了快感,然后便拿起面纸擦拭着弄脏的右手,我以前的确也曾经自己这样子做过,但是,为什么此时的我会感到如此空虚? 


在一个不太冷的早上,我下意识地摸摸旁边的位置,然后张开了眼睛醒来,厚被子也拿出来盖了,为什么我还会做出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原来我并不是因为寒冷,我发现自己似乎想要寻找什么似的,当我知道答案的时候,有那么一会儿的时间里,我就这么惊讶地张大了嘴,一动也不动地发呆着。不一样的感觉那是当然会有的,原本一直侍在身边的东西突然不在了,一定多少会有些不同的感觉。最后,我就为自己的感觉下了上述的结论,然后便从床铺上起来,不慌不忙地换好衣服后,便来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早上没有什么食欲,所以,我就这么无所事事地看着电视新闻报导。 


明明没有做什么事,时间却过得好快,才一会儿工夫就已经过中午,我开始觉得肚子饿了,于是我打开冰箱一看,里面并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我拿了钱包便往外走去,原本只是想买一些料里回家煮,但又不知道该吃什么才好,结果,在避免麻烦的理由之下,我选择到附近的餐厅吃拉面,这就是我的早餐兼午餐了。用完餐后,我打算买本杂志回家看,然而,当我到书店一看,由于不是杂志发刊的日子,所以眼前看到的杂志,几乎都是过期的新闻了,于是,我转而拿起一旁的文库选集来看,在买着这本选集之后,我走出了书店,一到外面,冷风醙醙地吹来,我忍不住地将眼睛闭了起来。 


三浦惠一的医院离这里很近,只要走个五分钟就可以看见了,而且,医院那里也有文具店,我想起我的钢笔刚好没有墨水了,于是,便住医院的方向走去。我慢慢地走着,没有多久,就看到了偌大的医院。今年四月,三浦惠一还因为身体不舒服而住院的时候,这条路我也曾经走过好几次,那个时候的我还有婚约,没想到半年后的今天,我居然陷入了这种状况。我在医院对面的文具店买了钢笔的墨水之后心里想着,医院就在眼前而已,既然来了,不如去看一下三浦惠一再回家吧!接着,一个念头一转:我又没有理由一定得去看他不可,好不容易拥有个人时间的我,为什么要花这个时间特地去看他? 


我才往回走没有多久,很快地又停下脚步,我这么急着回家也没事啊!反正又不是要待在他的身边很久,露一下脸就回去吧!而且,三浦惠一除了我之外,应该没有人会去医院探望他了吧?如果我连一次都不去看他的话,医院的护士和医生一定会认为我这个同居人是个无情的人,对我的印象就会大打折扣了。 


由于我早就知道内科的楼层,于是我便直接询问柜台三浦惠一的病房在哪一间。他的病房在最里面的一间大房间里,病房的房门是打开的,根据门口的名牌,三浦惠一的床铺应该是在*窗的位置。当我从外面住里面看的时候,有人在睡觉,有人在看书,有人则是在听随身听。 


三浦惠一正在睡觉,他穿著医院里的服装躺在病床上,被单则盖到胸部为止,从他稳重的呼吸声看来,他似乎睡得很熟,连我站在旁边都完全没有感觉到。他脸上的气色看起来很好,一点也不像病人。看着三浦惠一的睡脸,不禁又让我想起从前的他,小时候,他是个粗暴的家伙,那是一张我最讨厌的小孩子的脸,突然,走廊响起啪哒啪哒的脚步声,原本睡着的三浦惠一顿时被惊醒了,然后,他慢慢地张开眼睛,看着我,接着,他突然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看着我。 


「真是惊讶啊!」 


没有想到只不过是来看他一下而已,竟然会因此让他这么惊讶。我知道自己的脸现在一定很难看。 


「我有事来这附近,所以顺便过来看看你,我马上就回去了。」 


三浦惠一打算从床铺上下来,我赶忙阻止他,然后向旁边病床的人借了一张椅子。 


「啊啊,坐下来吧!」 


我坐在椅子上,没见到他也不过是三天的时间而已,他现在正在病床上,面对着我坐着。 


「和也!」 


他的手指突然碰触我的身体,我紧张地动了一下,于是,他的手就这么落到了膝盖上。三浦惠一苦笑了一下,我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的脸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是不是应该说些像教科书上所写的:「你好吗?觉得怎么样呢?」这类的问候语?依我看来,三浦惠一也没有特别希望我说什么话,另一方面,我也觉得说话挺麻烦的,既然这样的话,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在三浦惠一告知我他要入院的那一天,也没有说过希望找来医院探望他的话。 


是不是三浦惠一并不需要我来看他,所以他才没有说?可是,就算他说希望我来看他的话,我想我也不见得会答应…一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慌了起来,难道他原本就知道我不想来,所以才没有对我说什么吗?因为他知道,如果我不来的话就是不来,即使他说了也没有用,是吗?从我刚刚拒绝他的碰触之后,就不再看到他有任何的作,然而,他现在却捱到我的耳朵旁边,小声地对我说: 


「和也,亲我!」 


我紧张地住四周张望,对面的人正在睡觉,而旁边则有幕帘遮着,只不过在这种场合下「快点,现在的话没有关系!」 


三浦惠一催促着我,而我还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他强烈的视线直直地望着我,我怎么地无法离开。 


「快点,这个时候护士也不会过来的。」 


我被他逼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好象不这么做不行似地,我坐到了病床上他的面前,而眼前的男子则一动也不动地调整好自己的姿势,等待着我的动作。我将手放在三浦惠一的肩膀上,他的肩膀虽然细,却显得很厚实,就在我快要碰触到他嘴唇的时候,三浦惠一将眼睛闭了起来,这个动作让我又退怯了,虽然他叫我亲他,但是,我并没有义务非要按照他的意思亲他不可啊!就算他威胁我,我也有拒绝接受的权利,并不是一定要这么做才行的! 于是,我并没有碰触到他的嘴唇,我什么也没说地坐回了椅子上。三浦惠一则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咦?」 


我低着头沉默着,手指则紧紧地握在一起。 


「不要再说傻话了,快点将身子治好吧!」 


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副戏谑他人的三浦惠一,此时的表情立刻大变。他显得非常悲伤又难过地笑了笑说: 


「是啊!」 


我打算早早离开医院,而三浦惠一也没有阻止我的意思。回到家的我心里不断想着,其实,不论我有没有花这里等他,他最后还是会回到这里来,然后就像从前一样,毫不客气地坐在我旁边。想着想着,原本躺在客厅沙发上的我开始进入了梦乡,接着,我好象在梦中听到了电话留言的声音。 


「和也!」 


电话留言只留下这两个字之后就挂掉了。虽然他不在我身边,但是,沉沉睡去的我,却有他在我身边的错觉。 


晚上11点多的时候,医院里的走廊已经很少有人会在此走动了,灯光已经关掉一半的谈话室里,三浦惠一站在公共电话的前面,他正好拿起电话筒,然后将电话卡插入电话里面的时候,突然有人来了。 


「三浦先生。」 


三浦惠一惊讶地回头。谈话室的入口站着值夜班的野本护士,她正用夸张的表情看着三浦惠一,然后笑着对他说: 


「因为你不在病房里,害我找了好一会,我问过病房的人之后,才知道你有可能会来这里。」 


「啊啊、对不起。」 


今年才刚刚就职的野本小姐只有20来岁而已,她正用亲切的笑容对着三浦惠一说话: 


「三浦先生好象每天晚上都会来打电话,难道是打给情人吗?」 


「啊啊,应该算是吧!」 


三浦惠一苦笑着。而野本小姐则足露出遗憾的叹息声。 


「你果然有女朋友,本来还想我可以当你女朋友的候选人呢!」 


「真是遗憾啊!」 


「啊,妳一定是开玩笑的吧!」 


三浦惠一边笑,还不忘记对着野本小姐扮鬼脸,野本小姐很怀疑自己的意思究竟有没有传达清楚,于是,她又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每天晚上都打电话,三浦先生还真是个专情又热情的人呢!」 


「不是这样的…」 


三浦惠一将电话卡再次放进去。 


「我只是确定他在不在家而已。」 


「你担心她会花心吗?」 


野本小姐的话,让三浦惠一不禁苦笑了出来。 


「我是担心他会不会在我不在的时候离开。一想到这里,我就怎么也睡不着,所以才会来打电话确认。」 


「离开?她还真是个薄情的人呢!」 


三浦惠一又笑了。 


「所以我才想早点出院啊,关于这点就要麻烦妳啰!」 


「那三浦先生就要好好地在病床上养病才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站在这里说话,照你目前的情况看来,医生说你差不多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加油哦!」 


当野本小姐离开后,三浦惠一再度将电话卡放进电话里,今天,这已经是第八次了。 


「嗨!」 


这一次,终于听到对方拿起话筒的声音了,只不过传来的语气却是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和也,你还真晚才到家啊!」 


「因为今天有聚餐的关系…」 


「我大概下个星期就回去了。」 


沉默是代表什么意思?去想它只会让自己感到伤心而已,不断地被对方伤害的情形反正也早已经习惯了。 


「晚安!」 


电话挂上了,同样的事情不断地重复。之前对和也所说的话,现在又说了一次,对和也所做的事情也是一次接着一次,明明知道对方不愿意,尽管对他说想要,他却说他讨厌这样,一切的一切,我自己的内心都非常的明白,然而,我就是不想离开他,也离不开了,我只想早点回家,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抱着他睡觉了,他温柔的身体可以为我带来慰藉,当我抱着和也睡觉的时候,我总是将侧着身子的和也的衬衫脱掉,然后,他就会因为寒冷而紧紧地倚*我的身体。我也知道除非必要,否则他是不喜欢我去碰他的,但是,逗弄他真是一件有趣而快乐的事。 


这样的感情,我不知道是不是执着的恋爱感觉,只有一点是我可以确定的:我只想待在他的身边,而哽咽的哀伤正是我的心情写照。 


【讨厌爱上你·完】 





后记 


大家好,我是木原音濑,这次在BEBOY NOVELS出版这本第二本小说「讨厌爱上你」,承蒙大家的惠顾,非常感谢。 


最初这本「讨厌爱上你」是以连载的方式刊登于同人杂志,一写就是好几年,直到后来才用一年左右的时间,将这本费时五年左右的连载重新编辑成书。当初在写它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它居然会成为在店里贩售的书籍,这简直就像是在作梦一样。因此,当出版社要我将它写成一本小说的时候,我真是又开心*惊讶。 


我们暂且来讨论一下这篇作品的相关情节。故事中的场景都是确实存在的,至于出场的人物,则是我以他人做为参考所编写出来的,至于是以谁为参考人物,请容作者我在这里卖个关子吧:哈哈哈…其实主角原本是女孩子。 


这本让人印象深刻的作品,还有一件另人印象深刻的事,就是做为小说的话,页数来说其实还嫌不太够,于是,我只好又为了十页左右的内容。由于这是原本没有的情节,因此,我只好仔细地构思编写,好让故事能前后连贯,最后总算将原稿送出。几天后,公司给我一份传真,上面写着:「全文已超过原预定的页数,若是就这样出版的话,就会变成日币一千五百元的书了。」当我看到传真时,整个人都呆住了。原本以为不足的页数,我是这么努力地将它补足,如今,这个部分难道要我忍痛将它牺牲掉吗? 


我觉得牺牲这部分的话,是一件很可惜的事,于是我用改行数的方式来减少页数。然而,或许书还是有点贵,但这也花了我不少的时间,请大家多多体谅。 


本篇作品在同人杂志里也曾经出版过,当时装订成书的时候,由于看到后来追加的这个部分而非常喜欢,所以也将它放进当时的书里了,因此,这本书和其它的连载之所以有些许的不同,原因就在这里,还没有看过的人请多多指教。 


最后,我必须为大家介绍画插图的城井久仁江老师。他将三浦惠一和杉本和也画得比我想象中还要漂亮,这实在是让人非常的高兴的事!对于一向喜欢漫画,而且经常到书店买版井久仁江老师的漫画书的我来说,能够得到自己所欣赏的漫画家来为我画插图,实在是我莫大的荣幸,这时候我不禁想,能够写成小说真是太好了,同时也要感谢板井久仁江老师! 


同时,我也要感谢主编大人,我非常高兴我们能够共同完成这本书。虽然这次有些辛苦,但还是希望下次能够得到您的帮忙。 


在大家看完这本书的时候,也代表我真的完成它了。我并不想要求人家看完一定要有什么感想,只希望大家能够快乐地看完这本书。 


此外,对于也把这篇后记看完的人,在此特地向您致上十二万分的谢意,我不知道该如何清楚表达我的谢意,但是,我是真的很开心能够完成这本书。不知道各位读者大人,对三浦惠一和杉本和也这两位人物有什么感想呢?欢迎你们写信告诉我,那么下次再见啰! 


二月某日 木原音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