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嘴唇只是用来接吻就好了。 


  “一八○公分。” 

  在其它同学的感叹声中,三宫文和从量身订上走下来。老师递上文库本大小的测量卡中,身高栏里纪录着一八○的数字,文和又比去年长高了十公分。对于突飞猛进的身高没有任何喜悦感的文和,把测量卡塞进学生裤的后裤袋中。 

  读小学的时候经常坐在前面一二排,直到进国中之后才开始窜高,连晚上睡觉都听得到背骨发出叽嘎声的程度。直到现在国中三年级还在持续成长中。 

  对于自己参加的篮球社来说,身材越高越有利。长高虽然是件好事,不过也有人不太喜欢。 

  文和伸手抹了抹右边的唇角。昨天跟其它学校进行友谊赛的时候,吃了对方的后卫一拐子。不过,对方似乎没有恶意,比赛结束后还过来频频道歉。 

  “文和。” 

  回头一看,把长袖运动衣的袖子卷到手肘上的森村,站在篮框下朝这里挥着手,森村跟文和同班还同社团。虽然比文和足足矮了二十公分,不过不但是篮球队队长,还是一个优秀的后卫。看到文和停下脚步,森村跑了过来。 

  “你几公分?” 

  “一八○。” 

  “我就知道……” 

  他仰望着文和叹气。发现文和在看被他拿来充当扇子的测量卡,森村耸耸肩。 

  “我还是差不多啦!跟去年比只长高了两公分,真是失望透顶。不过,我哥也是进了高中之后才长高,所以我还可以期待明年啦!对了,你体重量好了吗?” 

  点头的文和拭掉滑落颈边的汗水。虽然四周的窗户全部打开,但是挤满了体能测验和检查的男学生,体育馆里的室温确实在缓缓上升中。 

  “那就没事了。这里热死了,我们到外面去好不好?而且,我肚子好饿,现在是有点早啦,不过我想先吃便当了。” 

  在森村的催促下,文和慢慢走了出去。迈开腿走路时他才发现怎么裤脚又短了一截?半年前才换了新长裤啊,难道又得开口要求买新的?文和虽然不是客气,却不是很想跟继母说话。 

  回到教室之后,拿了便当的森村把文和带到篮球队员通称“北边”的九校舍南侧的道具仓库旁。文和不会刻意挑选吃饭的地方,但森村只要看天气好的话就会想到外面吃便当。 

  这样的森村让文和联想到笼中鸟。上课时,森村总是拥挤似地缩着背,玩弄着原子笔,发出吵人的声响,让隔壁同学很不高兴。这样的他只有在下课,午休以及放学后的社团活动时才能展翅高飞。 

  森村跟文和还吃不到十分钟,其它的篮球社员也都拿着便当纷纷来到“北边”。 

  “你们也来啦?” 

  先说话的是三年级的内田,跟在他身后的是拿着从福利社买来三明治的岩白。两人都弯腰在森村旁边坐下。 

  “教室里真是热死了。” 

  森村吐吐舌头,用测量卡搧风。内田从他手上抽走测量卡,岩白也跟着凑了过来。 

  “一五九公分啊,你怎么都没长高?” 

  有一秒钟受伤表情的森村,把测量卡从内田手中夺回塞进运动服的口袋里。 

  “我哥身高也长得很慢,我大概跟他一样吧!” 

  内田闻言耸耸肩。 

  “但是,只有一五九公分哩!刚才我还听到一年级那些家伙,都在谈论泽田已经长到一七○的事。一年级就已经有一七○哩,真是太猛了。不过,三宫你就比泽田高吧?有没有超过一八○?” 

  文和把吃完的便当包好后站起来。 

  “喂,你要去哪里?” 

  他无视内田的叫唤继续往前走。 

  “干嘛?神气什么啦!” 

  虽然听到内田在身后抱怨却不以为意,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等我啦……文和。你这么急着去哪里啊?” 

  当文和走到校舍的入口处时,森村追了上来。他垂下视线。 

  “好热。”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森村叹息地仰望他。 

  “你是因为那里热才想换地方吗?” 

  文和点点头。森村苦笑了。 

  “是我带你到那里的,不好意思啦!那里是有点热,好歹还有一点风嘛。不过,你刚才的态度也不太好吧?完全不理内田,他好象不太高兴哩。大家都是队友啊!” 

  森村以队长的语气劝说完后拍拍文和的肩。文和点点头,又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到“北边”的两人来到楼顶。或许是测量时间还没结束吧,楼顶的学生比平时少了很多。 

  过了五月中旬,天气渐渐变得热起来。两人选了一个有日荫的地方坐下来。对着极端不爱说话的文和丝毫不以为意的森村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正式球员的发表日期就快到了,我因为有队长的特权所以偷瞄了一下指导老师的名单,我跟你都在上面,不过这次内田却没有当选。教练说他想多用几个一年级的队员……” 

  “泽田吗?” 

  森村惊讶地睁开眼角有点下垂的小眼睛。 

  “你怎么知道?” 

  “他打得不错。” 

  森村也嗯了一声。 

  “你也有这种感觉吧?那家伙虽然长得高,但是我觉得还好啦……” 

  “他投篮的动作很漂亮,也跑得快。” 

  “是吗?” 

  “内田不行。” 

  森村歪着头。 

  “没有到不行的地步吧?他投篮功力也满好的啊……” 

  “他是灵活但容易紧张,而且缺乏体力。” 

  听文和说得如此肯定,森村的思绪有点复杂起来,他没有继续篮球的话题,而改聊昨天所看的综艺节目。一向只看新闻的文和不知道森村在说些什么,只能在适当的时候点头应答。说得起劲的森村忽然像想到什么似地凝视着文和的脸。 

  “上次班上的女生说你长得像漂亮的日本人偶呢!真是的,一八○的大男人还说什么漂亮。漂亮是漂亮,不过你怎么老是面无表情?而且,不爱说话又不懂礼貌,很多一年级的队友都很怕你呢!我是已经习惯了没差,可你好歹也保持一点笑容嘛!” 

  凝视着文和的森村慢慢皱起眉头。 

  “会发现你唇角浮现小微笑的,大概也只有我而已吧!” 

  就像戴着铁面具一样,这不是文和第一次被说面无表情。他没有一天到晚看镜子的习惯,就算被说表情跟别人不同也不知道差别在哪里。 

  听到上课铃响之后,两人急忙起身。原本喧闹的楼顶不知何时已变得安静无声。 


  “我讨厌人,我讨厌人。” 

  又讲到别的地方去了。文和让又开始闲聊的老师声音从自己耳膜中掠过。或许他认为学生会对那些事有兴趣才说的吧?但是,对文和而言却是无聊和没有意义的。 

  他把手撑在下颚上沉思。他讨厌人,不管是父母亲,弟弟,队友,家里之前的佣人,小学同学都一样。他还曾经想过,要是他们都死了该有多好,经常作着如果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该有多轻松的梦想。 

  但是,自己是人,无法生活在梦中。他不想用力量排除自己所讨厌的东西,那么为了逃避讨厌的事物,为了保护自己的话该怎么做才好呢?文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母亲在自己不满一岁的时候病死,父亲则因为在大公司任职,必须长年到国外出差,一年只有一个多月会停留在家里。成天不在家的父亲为了照顾儿子请了一个年过六十,叫做田中的女佣人。 

  文和非常讨厌这个叫田中的女佣。田中不喜欢小孩,除了该做的之外,不在薪水范围的事一概不理。教导严格的她只要文和一做错事,就会用棍子打他的手心作为惩罚。诸如拖鞋没有摆好,没洗手,脱下的衣服没有叠好挂好……等等不胜枚举的小事。文和连在自己家里走路时都不能发出声音。 

  他每天都畏怯着田中的脸色过日子。只要一不高兴,田中就会用超大分贝,近乎歇斯底里的声音斥责文和。 

  这个大房子住着怪物。文和把看过的儿童故事里的怪物比喻成田中。当田中发现文和竟然把自己的名字拿来取代书中的怪物名时更是不得了,不但用棍子打他的手心和屁股,还不准他吃晚饭。自从那天之后,田中就经常借着管教之名虐待文和。 

  “三宫。” 

  听到自己的名字后,文和才回过神来。他抬起头来跟站在讲台上的国文老师目光相遇,然后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对不起,我没有听老师的问题。” 

  “啊,不是……” 

  国文老师抓着后脑勺,有点狼狈地移开视线。 

  “我不是在问问题,只是刚好说到你的身高而已。” 

  “是吗?” 

  想到是不是自己露馅的文和,看看老师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就坐下来低头看着摊开的课本。 

  那个国文老师一定觉得自己是个很难搞的学生吧!或许不只这个老师,全科目的老师都这么认为也说一定。因为自己不笑,不打招呼,能不讲话就不讲话,能无关就尽量无关吧! 

  只要用功读书,认真写作业,上课不捣蛋,考试成绩也不错的话,基本上老师是不太会去管学生的。会引起老师注意的只有不认真,太活泼,或格外聪明的学生而已。 

  不归属于任何一样的学生就只有被遗忘的命运,人的头脑就是如此构造的。 

  在文和上小学之前,怪物“田中”就因为父亲再婚的关系而离开了家里。父亲的再婚对象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文和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但是,问题也从这里产生。 

  他可以有礼貌,有教养,但却不知该怎么去撒娇。他好想被继母那双白皙柔软的手抱在怀里,但是说出来的话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跟田中的例子不同,文和也很怕这个继母,因为不想被她讨厌。 

  由于不知如何是好,所以文和自然而然避免跟继母接触。他下了一个简单的结论,就是不跟她说话就不会惹她生气。 

  然而,继母却没有体会到孩子在冷漠之下的腼腆。面无表情的早熟孩子,是文和曾经听继母对来访的朋友所说对自己的评语。既然孩子的自我主张如此强烈,继母也就不积极去关心他。 

  两人一起生活不到三个月之后,继母怀孕了。因为害喜严重而搬回娘家住的继母,以离学校太远的理由没有把文和一起带去。再度被交给佣人照顾的文和,常常夜半因想念继母而哭泣。等了半年终于回到家里的继母手上多了一个婴儿。 

  自己想要的东西理所当然被夺走,连婴儿吸母奶的动作看在文和眼里也成了一种示威。 

  “这是文和的弟弟哦,你要好好疼他。” 

  即使继母这么交代,觉得自己独占继母的权利被夺走的文和,实在无法去喜欢这个新弟弟。继母只顾着把爱灌注在弟弟身上,自己总是被抛在一边。不管自己再怎么乖,怎么听话都看不进继母眼里。 

  家里明明是三个人都好象只有文和一个人住一样。他虽然寂寞,却无法把这份苦闷告诉继母或任何人。 

  听到下课钟声,文和反射性地把书收进抽屉中,之后茫然望着教室里同学的动作。 

  “你在发什么呆啊?” 

  直到森村开口文和才发现他已经来到身边。 

  “你不是都有预习吗?但是上课时怎么老是不专心?” 

  文和抬头凝视着森村。 

  “你都在想事情吧?” 

  看到文和沉默,森村笑着推推他的肩膀。 

  “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啊?” 

  也不用说谎的文和简单地说: 

  “是家人的事。” 

  森村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 

  “是不是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 

  文和没有回答,也不想回答。他不想把自己跟继母之间的事告诉任何人,听到的人也不知如何解决。森村的表情虽然有几秒钟的悲哀,不过随即恢复了平时的笑容。 

  “下午的课真是让人上得懒洋洋啊!真希望能赶快结束。” 

  颇有同感的文和点点头。 

  “你看外面天气多好啊,好想去睡个午觉。” 

  被框在铝窗中的天空蓝得清澄,阳光灿烂得近乎刺眼。 

  文和这才发现今天的天气真是很好,接着又想到,要等别人说才有感觉的自己实在缺乏情绪,而羡慕起站在自己身边的朋友。 

  澄净的天空无限延伸。感觉莫名寂寞的文和忽然好想见藤井。他好想立刻冲出教室去见他,去拥抱他。 

  然而,幻想被现实的钟声打断,横跨在眼前的现实充满了无尽的忧郁。 

  每个星期二,四,文和都会固定到藤井清隆的公寓去,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两年。社团活动结束之后,搭上回家的电车在中途下车往藤井的住所前进。老实说他很想留到隔天早上才从藤井家去上学,但是第一藤井不愿意,第二是不知道继母会说些什么,所以只是文和无法实现的梦想而已。 

  一起搭车回家的森村,对于文和常常在中途下车觉得疑惑,不过,知道是要到家教老师家里之后也就不再多问。 

  跟森村告别之后,在早已熟悉的小车站下车的文和,背着沉重的运动背袋快步走在昏暗的街上。不到五分钟就看到藤井位于铁道边五十公尺远的公寓。文和没有搭电梯而选择跑上三楼,带着不稳的呼吸按下电铃却无人应答。也许是太累睡着了,或者还没回来吧?文和拿出备份钥匙打开门,室内一片漆黑,果然没有藤井的踪影。 

  应该是还没下班吧?文和坐在沙发上,拿出刚从便利商店买来的面包,牛奶吃了起来。吃饱之后就进到浴室冲澡,因为藤井讨厌汗臭味。把身体随便擦了一下后,全裸走到房间的衣柜拿出放在里面的内裤和T恤,牛仔裤穿上。然后把换下来的制服用衣架挂起来。 

  文和在长桌上开始写功课和做预习,等做完后已经九点了,藤井还没回来。他打电话回家告诉继母因为太累要住在藤井家里。早已习以为常的继母也没有多问什么,只要求把电话转接给藤井。文和编了个他在浴室的理由搪塞过去,继母交代要好好向老师道谢后就挂断电话。 

  文和走进藤井寝室兼工作室的房间里抽了一本书出来看。看封面好象是国外的恋爱小说,应该可以打发时间。到了十点才终于听到门口传来人声。 

  “不要啦,我不想回去。我不要回去!” 

  走到门口的文和正好听到口齿不清的藤井这么说。 

  “你在说什么啦,真是的……拜托你站好啦,你早上出门的时候没关灯吗?怎么还亮着?” 

  文和打开门,看到藤井有一半身体都挂在陌生男人身上。那个撑住他的男人看到有人出来吃惊地瞪大眼睛。 

  “你好。” 

  文和点了一下头,对方也慌忙回礼。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藤井你没事吧……” 

  文和从男人手上接过藤井。发现男人比自己稍矮一点的他觉得些许的优越感。 

  原本好象全身无力倒在男人身上的藤井,一到了文和手中立刻站直了身体。 

  “他平常是个满沉静的人啦,不过酒品似乎不太好。你是他弟弟吗?” 

  “我是他恋……” 

  文和一个恋字才要出口就被藤井抓住了手腕。那力道之大让文和吃惊地转过头去,正好迎上藤井愤怒的视线。 

  “他、他是我表弟……” 

  藤井代替文和回答男人的问题。 

  “哦……长得不太像啊!你读的是哪一所大学?” 

  对于男人的问题文和没有感到惊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这么问了。 

  “我国中三年级。” 

  男人嘴巴张得老大。 

  “不会吧?你是国中生……哗,现在的孩子发育真好啊!” 

  搔头隐藏腼腆的男人有一张温柔的笑容。 

  “我可以带他进去。” 

  文和强硬地抱过想独自站起的藤井。 

  “是吗?” 

  “是的,谢谢你。” 

  男人点点头后就径自离去。在关上门的同时,藤井疲倦的叹息在文和肩头响起。 

  “好难过……” 

  一躺在床上藤井就开始嘟嚷,文和再度抱起他沉重的身体走到厕所。 

  藤井痛苦万分地边流泪边吐,文和则在一旁温柔地替他顺背。虽然已经特别注意了,吐出来的秽物还是弄脏了藤井的衣服,文和只好帮他脱掉,顺便把他带进浴室洗澡。进了浴室的藤井却倒在浴缸里动也不动。文和把他从浴缸里拉起来擦干身体,然后再帮他刷牙漱口之后,把全裸且无力的藤井放在床上。 

  光是看到藤井横躺在床上的裸体,文和就觉得下半身隐隐作痛起来。他迅速脱掉衣服后重叠上藤井脱力的身体。 

  他把藤井的眼镜拿掉,把手伸进他还微湿的发中轻吻,并舔弄他的颈脖。知道藤井特别喜欢胸口的爱抚,文和还特地在这个地方多花了一些时间。 

  “不…不要……” 

  奔放的喘息声。平时的藤井不是一个会呻吟的人,今天或许是因为酒力的关系让他失去控制吧! 

  “藤井。” 

  文和轻唤他的名字,藤井朦胧地凝视着他。 

  “把这里打开。” 

  才轻敲他的膝头一下,藤井立刻大幅度地撑开双腿。他的性器就跟文和一样已经一触即发了。 

  文和从床头柜里拿出保险套。或许是方向不对吧,套子一直拿不出来。等好不容易掏出来,却又把其余的套子洒了满地都是。想着完事之后再整理的文和,迫不及待地进入藤井的体内。 

  凌晨,文和在微凉的空气中睁开眼睛。看天色未亮,时间应该还很早。文和找寻着棉被时发现整件都踢到床角,已经有一半掉在地上了。 

  文和拾起棉被盖在自己和藤井身上。用冰冷的手指拥住藤井时他也只动了一下,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是我的,文和从背后轻吻藤井的颈子。他虽然不想要朋友和亲人,但是没有了藤井的话,问题可就大了,说不定还活不下去。 

  文和朦胧地想起小学时代自己像幽灵一样的那段记忆。现在想起来实在不能了解当时为什么那么怕大人。因为来帮佣的田中是文和对大人的第一个印象,所以为了不让大人“生气”,他会遵守规定,也努力用功。 

  他以为进了小学就能交到朋友,没想到却连一个要好的同学都找不到。会造成这种状况有几个原因,首先是继母交代文和下了课就要直接回家,所以即使有朋友找他玩也只能拒绝。另外,就是同学在聊到有趣的漫画或卡通时他无法参与,因为继母以漫画卡通会影响教育为由而不准文和看。 

  “既然那么不好,为什么每个同学都在看呢?如果大家都看,为什么我不能看?” 

  文和心中虽然存疑,却因为怕被斥责而不敢提出来。放了学回到家里,继母也只照顾弟弟不理自己,只有书是他的朋友。只要是文和想看的书,不管多贵继母都会替他买来。所以,文和的书架上充满了各式各样的书。 

  在这么多书中,文和最喜欢的就是儿童用的《新约圣经》,他已经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圣经上面写到只要相信神就会有幸福降临。不去恨人,不去忌妒人,要原谅一切。文和每天都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 

  文和寂寞而单调的生活,就在小学四年级的第一个学期有了变化。 

  六月底,一个同学因为父亲调职的关系必须转到很远的学校就读。那是一个开朗又温柔的女孩子,文和非常喜欢她。大家计划着要逃课到公车站去送她,知道这件事的文和就告诉了老师。 

  没告诉老师就逃课这件事对文和来说是一件“坏事”,即使他再怎么喜欢那个女孩子也无法装作不知道。 

  结果宽容而有爱心的年经男老师默许了孩子们的行为。那节课一到,看到文和一个人坐在空荡荡教室里的老师微笑着抚摸他的头。 

  “你很有责任感啊!” 

  小学生集体逃课演变成大问题。老师和学生都被校长责骂,只有文和没有遭殃。平常就跟同学感情疏离的文和,由于这件事产生了决定性的分裂,那次之后他就变成了众人欺负的对象。 

  没有人愿意跟他说话,只把讨厌的事推给他做。没有做错事的我为什么会遭受这种待遇?一开始文和选择忍耐,他相信就像圣经上所说,只要原谅大家的话事情总有一天会好转。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状况仍然没有改善的迹象,孩子的心终于到了界限。他憎恨说自己坏话,欺负自己的同学,在心中诅咒他们最好全部死光。 

  文和小小的心中就像暴风雨中激烈摇晃的树叶,表面上平静无波,但底层却波涛汹涌。没有人站在自己这边。痛苦而悲伤的文和找不到任何可以倾诉的对象。 

  所以,暑假长达一个半月的假期,对文和来说仿佛渴望的绿洲。没有同学那像撕裂自己一般的冷言冷语,也没有暴力,可以整天沉浸在书的世界里。 

  然而,随着暑假结束,文和的心情越来越郁闷。看书变得不快乐,饭也吃不下,想到新学期开始之后又要被欺负的日子,他就觉得眼前一片黑暗,身体各处也跟着痛起来。这样的情况在第二学期开学典礼那天,达到最高峰。 

  开学典礼早上,文和在跟平常一样的时间醒来,却不想下床。没有生病,也找不到其它理由向学校请假。文和心里知道再不准备的话就要迟到了,身体却无法动弹。他想永远坐在这张柔软的床上。 

  他那天没有到学校去。从来不抗拒规矩的自己应该马上就会有惩罚降临,因为圣经上说做坏事一定会有报应,或许明天就会死呢!恐惧的不安整天都缠绕在文和小小的心中。 

  但是,到了第二天惩罚仍旧没有到来。他讶异着自己明明做了坏事为什么没有受罚。他隔天也没有去上学,而惩罚依然没有降临。 

  文和仔细思考没有遭到报应的原因,然后他想通了。同学欺负自己才是做坏事,是比自己不去学校还要坏的事,所以神才没有惩罚他。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让文和觉得那才是真理。自此之后他就不再到学校去了,直到遇见藤井为止。 

  裸露的白皙肩膀颤抖了一下,文和紧紧拥住了藤井的双肩。刚开始躺在藤井怀中的人是自己,曾几何时角色颠倒。 

  每次做爱文和都不禁会想,如果能进入藤井体内,永远合而为一那该有多好。他真的太喜欢藤井了,不管是他的脸,身体,头发,声音……无一不爱。 

  “头……好痛。” 

  听到藤井的呻吟,文和全裸走下床,跨过昨天洒了一地的保险套走进厨房。拿了一杯水回来后,藤井就像迫不及待似地抢过一口饮尽。 

  藤井满足地叹息之后,避开文和凝重的眼神重新钻回被窝。 

  “藤井。” 

  文和伸手探进棉被轻抚他赤裸的背脊。 

  “走开。” 

  藤井粗鲁地拨开他的手。文和收拾着掉在地上的保险套,只留了一个在床头柜上后全部收进盒子里,接着躺回床上。他温柔地爱抚藤井,却再度被他一句“我不做了”无情推开。 

  文和不死心地继续抚摸,不情愿的藤井就在狭窄的床上挣扎起来,文和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制服藤井。他舔弄着藤井敏感的部份半晌,感觉到他顶在自己腹部的器官渐渐硬挺起来。藤井嘴上虽说不要却很容易勃起。 

  当文和插入时虽然身体僵硬,但立刻就喜悦地开始摆动腰身迎接。就是因为知道他被进入之后有感觉,所以就算藤井不愿意,文和还是会继续进行。 

  两人几乎同时达到高潮。在藤井体内那种愉悦的感觉让文和暂时不想出来。感觉藤井扭腰想摆脱自己的文和,慌忙固定住他的身体,知道文和意图的藤井更是激烈挣扎起来。 

  “你快出去!” 

  平常要是文和不出去就会放弃挣扎的藤井,今天却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我不要这样啦!” 

  看到藤井的眼泪,慌了手脚的文和赶紧抽身。双手掩面的藤井真的掉下泪来。 

  “我有别的对象啦,根本不是你。我也想谈一场成熟的恋爱啊!” 

  根本不是你……这句话像针般剌在文和心上。他伸手抚摸藤井的头发却忍不住轻轻颤抖。 

  “我有喜欢的人了。” 

  明明裸裎相对,却听到对方说我有喜欢的人,感觉真是痛苦。文和已经不只一次听藤井说过有喜欢的对象,是他大学的同学山冲。他曾经是自己的家教,而在大学毕业之后也同时结婚。 

  山冲结婚那一夜,从第二摊回来的藤井闹得非常严重。吐完之后还继续喝酒,文和阻止他还被痛殴。 

  山冲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藤井是同性恋。连文和都是到现在才知道,两个男人相爱的情形并不多。 

  “他是我出版社的前辈。” 

  这还是文和第一次听到。 

  “他非常照顾我,是个好人。温柔又有包容力,而且还没结婚……” 

  藤井红着眼眶喃喃自语。 

  “昨天我们也一起喝酒,你也看到了吧?就是送我回来那个人。我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的事。我喜欢他…我好喜欢他……” 

  文和想到昨天那个送藤井回来的男人。不擅于记忆人的长相,文和只记得对方的感觉的确很温柔。 

  “我讨厌你。” 

  藤井把脸埋入枕中。他嘴里说的讨厌对象,就是他从小学生抱到现在的自己。虽然,现在情形相反,但是以前他每周两次会以家教的名义到家里来拥抱自己。 

  如果真的讨厌的话,怎么会每周两次都不缺席的来访呃?所以,每次听藤井说讨厌自己,文和都不当真。他嘴上说讨厌,其实应该是喜欢吧?要不然怎么每一次都会沉醉在自己的爱抚中呢? 

  并不是完全没有疑问的文和却不擅长发问。 

  “你别再来我的房间了!把钥匙还给我。” 

  藤井从棉被里伸出手来。虽然他要拿回钥匙,但这可是我的,没有还给你的理由。 

  在到这里来的初期,由于藤井经常不在家就打了一把备份钥匙。文和没有把打备钥的事告诉藤井,有次藤井下班回来看到文和坐在家里,吃惊之余还怒火冲天。当时虽然为了要还不还的问题大吵一架,但是到现在,藤井还是无法从文和手中拿回备钥。擅自打备钥对文和来说不是没有罪恶感,但藤井故意装作不在家的做法卑鄙多了。 

  文和想着要如何安慰沮丧的藤井。词汇贫乏的他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手指上,希望藤井能够冷静下来,以后别在自己面前说有喜欢的人,能知道自己有多么喜欢他地……温柔地从背上一路抚摸到肩膀,还有被阳光晒得有点黝黑的颈项。 

  不过,那近乎陶醉的行为,就在藤井粗暴地把文和的手推开后结束。 

  祈祷就会实现,文和到现在还是不得不相信神所说过的话。 


  听到闹钟声起床的文和觉得整个室内一片灰暗,一看窗外果然下着雨。 

  在大雨之中即使撑伞,脚下的球鞋还是走得湿淋淋。把湿掉的球鞋放在学校鞋箱里的文和,想到可能到放学也不会干,自己还得穿着这双湿鞋回家的时候就觉得烦。 

  教室的门窗紧闭,有如豆子般的雨滴敲落在充满雾气的窗玻璃上。在老师沉默间传来的雨声颇有催眠作用。 

  下午第一堂,那个非常喜欢抄黑板的日本史老师的课,让文和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呵欠。在有一半以上同学都接近阵亡的课堂上,文和撑着下巴出神地想着藤井的事。藤井经常把“包容力”和“温柔”这两个形容词挂在嘴上。不是不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的文和还是去翻了一下字典。 

  “包容力” - 指不责备别人的缺点和失败,而能温柔接受的能力。 

  “温柔” - 诚实且稳重,有慈爱之心。 

  都是文和意料之中的解释。藤井强暴了当时还是小学生的自己,就算理由是因为喜欢还是一种“罪恶”。圣经上也这么说。 

  但是,他已经忘了最初的痛苦;而且,藤井所给予自己的痛苦,根本不及小学同学那种心灵上的虐待。藤井的手指,在文和所接触过的人中是最接近自己的存在。 

  如果要成为藤井口中所说有“包容力”和“温柔”的人,是不是就要原谅他过去的所作所为呢?他已经原谅了藤井最初的“罪”,这样算不算有一点包容力? 

  他觉得自己应该多少通过了包容力这一关。但是,温柔的话……有没有更具体一点的做法呢?从以前到现在所有的人都用冷淡,冰冷,冷静,面无表情等形容词来描述自己,跟“温柔”好象差很远。 

  “聪真是个坦率的孩子。” 

  文和忽然想起自己的弟弟。继母在说到弟弟的时候经常用到“坦率”这两个字。文和非常不喜欢这个比自己小六岁的弟弟。因为,对自己而言是独一无二存在的藤井,似乎非常喜欢他。 

  光是看到藤井和弟弟在一起的场面,就足以让文和嫉妒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他虽然害怕神降罪,但也忍不住希望弟弟能早点死掉。 

  文和想起弟弟在家里的言行。 

  他很爱笑又任性,想什么就说什么,会为了一点小事生气。这样的弟弟虽然应该不符合温柔的标准,但是大部分的人都以坦率来形容他的行为。 

  重重叠叠的疑问。慈爱之心,什么叫慈爱?是为对方着想的意思吗?那任性就构不上慈爱的标准吧?那么弟弟果然只有坦率,不能称之为温柔。 

  太多事有太多矛盾,文和想到头都快痛起来了。对了,不只包容力和温柔,藤井还常常抱怨说: 

  “你明明就是个孩子。” 

  就算再怎么努力,孩子也不可能立刻变成大人啊!文和在希望自己赶快变成能跟藤井并驾齐驱的大人之余,也会想着如果时间能停留在国小的时候就好了。如果永远维持小学生的模样,那藤井应该会一直疼爱着自己吧! 

  不管再怎么不愿意,时间对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不能回到孩提时代和藤井无法再拥抱自己都是无法强求的事。那干脆早点长大好了,早点成为藤井所追求的“大人”。然而,面对让自己束手无策的现实,文和也只能徒然叹息罢了。 

  以绿网为分界的另一边,排球队正在练习发球。在排球队的口号下,各社团暖身过后开始各自活动。即使是简单的伸展运动,认真做起来的话也会满头大汗。文和虽然是不太流汗的体质,不过做完之后也不免额头浮现细细的汗珠。 

  应该不只自己感觉到队内紧张的气氛吧!当文和正在擦汗的时候,就听到指导老师叫大家集合的声音。虽然只是宣布周末练习比赛的主力球员名单,但大家都知道那也代表了今年的主力球员,也就是准球员的意思。 

  不用走近也听得到声音,站在窗边凉快地方的文和没有过去。因为,他觉得没必要去站在那么热的地方。发现文和没有动静的内田转过头来嘟囔了一声。 

  “还真轻松嘛!” 

  他是在讽刺吗?就算是也无所谓,文和避开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靠墙坐下。 

  “三宫文和。” 

  文和在一开始的五人名单之中。一直闭着眼睛的文和直到被森村摇醒都在做着藤井的梦。 

  “就一下子你也能睡啊?起来吧,你最喜欢的比赛要开始了。” 

  文和懒洋洋地站起来,看到场中的一年级准球员泽田一脸紧张地站在那里。 

  “请多多指教。” 

  那声音大得吵人,文和忍不住把脸撇向右边。比赛在笛声响起后开始。就如同森村所说,如果问到文和最喜欢篮球哪一点的话,毋庸置疑他会选择比赛。 

  规则简单,只要在限制时间内拼命动作就好,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也不能有一秒钟的犹豫,只能带球,投篮。 

  刚进国中的文和对任何社团活动一概没兴趣,不过根据校规每个人都必须参加社团。放学后去看一些在练习的社团吧!明明无意文和还是照着导师的建议一个社团一个社团仔细地看,其中最吸引他注意的就是正在体育馆比赛的篮球社。 

  从前的文和不会特别去注意什么运动,但看到在狭窄球场上奔驰跳跃的人影时觉得真美。而且,只要一个球就能扭转全局的发展,也让他百看不腻而觉得有趣。 

  除了藤井之外,这还是文和第一次对一样事物如此心动。当拿到入社表格时,文和毫不犹豫地填了篮球社。 

  一开始就非常想参加比赛的文和,常在藤井没来的那几天放学后也留下来练习。当初还掌握不住的篮球到现在已经操控自如了。 

  比其它人多花时间练习而进步神速的文和,在一年级的秋天被指定参加练习赛。不过,第一次比赛的成绩非常凄惨。一心只想投篮的文和根本不传球给别人。在被指导老师斥责,并教导传球给同伴也是提高自己投篮率的方法时,文和就开始想怎么得分了。 

  什么都不想,只专心比赛的文和在上半场快结束的时候,发现分配到对方球家的内田动作不太对劲。他会趁裁判没有看见时对泽田做小动作。半场结束,在球员接受完个别指导后,开始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文和占领了最凉快的出入口楼梯处,森村也坐在旁边。其它球员则各自寻找凉快的地方。 

  “内田不太对劲。” 

  森村低声说。 

  “他一直在对泽田做小动作。一年级就当了准球员的泽田已经够紧张了,还被内田纠缠的话怎么受得了?我也不是不了解他原本认为理所当然却落选的心情……只好等他自己平静下来再说了。” 

  森村叹了口气。 

  “虽然委屈了泽田,但是我去跟内田说的话他大概会骂我!你自己都是准球员了才会说风凉话吧!” 

  森村忧郁地叹气,然后象想起什么似地转向文和。 

  “对了,你也是在一年级就当上准球员了嘛,不过你这个人太自我,大家都敬而远之。连学长都说你是个‘搞不懂的家伙’。最厉害的就是那一次。” 

  想到什么的森村哈哈大笑。 

  “那个三年级的学长不是因为讨厌你,而在比赛前夕把你的球鞋藏起来吗?在比赛前才发现找不到球鞋的你却偏偏找他借球鞋。当时学长还说‘借你的话我怎么办?’,结果你回他‘反正你又不参加比赛’,真是够呛的。我是觉得很爽快啦,谁叫他太机车。” 

  文和只记得一些片段。看出文和表情暧昧的森村戳戳他的肩膀。 

  “你居然忘了?这件事可是很有名哩!” 

  笛声响起,休息时间结束。在指导老师的叫声下全员集合在体育馆一角。把队形讲解一遍后,老师表示要再度进行练习赛。队员走到场中央,在回到各防守位置之前,文和朝着指导老师方向举手。 

  “请不要让内田参加比赛。” 

  指导老师吃惊地歪着头,原本要走开的球员也都停下脚步。 

  “怎么了,三宫?” 

  指导老师的声音让全场气氛凝重起来。 

  “内田一直对泽田做小动作。” 

  森村从背后抓住文和的肩示意他别再说下去。 

  “我什么时候做小动作了?你说啊!别以为当了准球员就有什么好神气的。” 

  突然被要求退出比赛的内田当然不可能保持沉默。他皱着眉头,怒气冲天地走到文和面前质问。 

  “就算当不成准球员,也不要因嫉妒而妨碍学弟。” 

  “文和,你说得太过分了!” 

  森村慌忙大叫。内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颤抖地咬着下唇,接着也不听指导老师阻止的声音就走出体育馆。森村急忙追出去之后其它球员也都一言不发。指导老师叹了口气困扰地抓着头发。 

  “在他们回来之前先练习投篮吧!” 

  指示完后,指导老师把文和叫到一边。 

  “文和……” 

  今年二十六岁的指导老师以运动系的指导老师而言可以说相当年轻,由于性格稳重的关系很少怒骂斥责球员。经常保持笑容的脸今天却罩上一层阴霾。 

  “我知道你是一个认真诚实的人,刚才会那么说也是看不惯学弟被欺负……但是,那种说法还是不太好。内田也想当准球员而拼命练习,被你那么说一定会受伤。而且,篮球不是个人运动,一定要互相信赖。如果球员感情不好的话,根本谈不上什么团体作战。” 

  文和觉得奇怪,自己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啊!而且,做错事的人明明是内田,为什么自己反而要受指导老师教训呢?刚好走到入口处的森村朝指导老师跟文和的方向走来。 

  “内田……他说今天不太舒服想请假。” 

  “是吗?那也没办法。” 

  抱着手臂沉吟片刻后,指导老师拍拍文和的肩。 

  “记得要向内田道歉。” 

  道歉?为什么自己要道歉?没有解答文和疑问的指导老师又回到球场上指导比赛。这段时间,文和心中一直回荡着不公平三个字。 

  练习结束后,文和跟森村留在体育馆里继续练习。文和从一年级开始就经常留下来一个人练习,森村则是在二年级才跟着一起留下。 

  两人在练习完后的一个小时无言地投着篮,直到快九点才把球收进篮子里。 

  “我说……” 

  在换衣服的时候森村先开口。 

  “内田在哭耶!” 

  文和把汗臭的运动T恤塞进袋子里。 

  “他说很不甘心。除了没有成为准球员之外,还说从一年级开始没花什么时间就拿到准球员资格的你,怎么能了解他的辛苦。我知道你并不是没有付出……但是也能体会内田的心情。我也觉得你满占便宜的,人高脚又长。” 

  “连脸都长得不错”,森村又笑着补了一句。 

  “虽然内田所做的事不对,但是对泽田来说也是一种好的压力,能让他表现出比学长更好的能力。” 

  “内田对学弟做小动作,所以我才会指正他。” 

  先换好衣服的文和背起背袋。 

  “话是没错,但是难得大家都已经认同你了,就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让气氛变得尴尬啊!……或许你不在乎啦!” 

  文和把衣服才换了一半的森村丢在更衣室里。跟他在一起的话,不知道又要听多久内田的事,文和觉得很烦。 

  “三宫学长。” 

  听到一旁暗处传来声音,文和吃了一惊。那是以为早就回去的一年级学弟。 

  “很抱歉,今天让你为了我的事被老师责备。” 

  泽田低头道歉。 

  “我……是在社团见习时看到学长打球的样子才决定进篮球社的。你的球技很棒,姿势又帅。我是一个对运动不太精通的人,连学长是县内有名的选手部不知道。但是,我想变得像你一样,想跟你一起为了比赛而努力。” 

  文和虽然看不见泽田的脸,从声音却听得出他十分认真。 

  “久等了。” 

  从更衣室里出来的森村看到泽田也吓了一跳。 

  “泽田,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去?” 

  “我……有话想跟三宫学长说。” 

  看到欲言又止的学弟,森村嗯了一声。 

  “一年级就当上准球员是很辛苦,你要加油。” 

  “我会的。” 

  元气十足地应了一声后,泽田转身像逃难似地跑掉。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森村才转过头来问文和。 

  “他跟你说什么?” 

  “他说很抱歉为了他的事让我被老师责备。” 

  “……看他的样子很高兴啊,之前就听他说过很尊敬你。” 

  文和还是头一次听说。 

  “泽田是个不错的家伙,又很有礼貌。” 

  看到文和不说话,森村也沉思似地沉默下来。外面既然已经没雨就没有撑伞的必要。天空上还挂着几颗星星。 

  两人避开校园里的泥泞,沿着旁边往校门口走去。这所国中虽然位于街道附近有点吵闹,但是过了九点后就没有几个人会经过了。 

  原本没想什么的文和忽然又想起藤井的事。 

  “我不是很温柔吧?” 

  走在前面的森村惊讶地转过头来,不过几秒钟后又恢复以往的笑脸。 

  “怎么突然这么问?” 

  看到文和没有重复问题的打算,森村回头用拳头敲敲他的肩膀。 

  “奇怪的家伙,你果然还是担心内田吧!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啦,但是我觉得你还满温柔的。” 

  文和没想到森村竟然会说自己温柔。因为藤井一看到自己不是说冷淡就是不温柔。 

  “不过,你温柔的地方满难发现的,所以大家才没有注意到吧!你不爱说话,但偶尔发言就很尖锐而有魄力。” 

  森村所说难以发现的温柔连藤井都没发现吗?自己那么喜欢的藤井居然看不见吗? 

  “他说我没有包容力。” 

  森村的表情高兴得扭曲起来。 

  “很奇怪哦,你说的那个他是谁啊?” 

  好奇的眼神。没有瞒他的理由,文和就照实说了。 

  “恋人。” 

  明明是自己问起的,森村却惊愕得停下脚步。 

  “不会吧?……我好象有点受打击。” 

  森村低下头唉了两声。 

  “这分明是诈欺嘛,你一副对女人没兴趣的样子却已经有女朋友了?对啊……你也常被女孩子叫出去告白。真羡慕你啊,我可是一个也没有呢。可恶……我也想要女朋友啦!” 

  森村把伞伸向天空。 

  “神还是不公平的。” 

  叫完之后,森村沉下声音拉过文和的肩膀。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偷偷告诉我是不是跟女朋友做了?” 

  “做了?” 

  “笨蛋,就是做爱啊,做爱。” 

  发现自己声音太大的森村急忙降低尾音。 

  “做爱是有。” 

  森村低下头重重叹了一口气。文和不了解森村为什么对有没有做爱这件事一喜一忧。 

  对于从小就开始做爱的文和来说,性行为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就跟吃饭睡觉一样的日常生活。 

  “是吗?不做才奇怪啊!” 

  森村边说边走,文和也跟在他的身后。 

  明明是自己问起有没有做爱的事,得到答案之后却又不说话。在月台等电车的时候两人也沉默不语。平常如果没有待别的事,文和也不会找森村说话,所以只有其它人声充斥在两人身边。 

  “你虽然有时候会说一些很猛的话……不过已经是大人了啊,感觉好象跟我们不太一样。” 

  森村感叹地低语。常被人说自己与众不同的文和是不在意,但听森村这么说却觉得有点寂寥。 

  “我常被说是小孩子。” 

  对面月台的车子来了,森村半张着嘴中断了谈话。等电车通过之后,在异样的寂静里森村开口问: 

  “谁这么说?” 

  “恋人。” 

  “你的恋人……比你大吗?” 

  文和点点头。森村低声说我就知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 

  森村眯起眼睛,凝望着对面的大楼楼顶。 

  “从你的个性和感觉来判断,应该不会喜欢上同年或比你小的对象。” 

  远处传来电车行驶的声音,随着刺耳的剎车声停了下来。从车窗可以看见车内因为巅峰时间的关系显得异常拥挤。两人走到电车门口排队,到森村在同一站下车为止,两人都没有再交谈一句。 

  不管藤井在不在家,客厅大部分处于不开灯的状态。回到家的藤井几乎都待在工作室里,不太会用到面对走廊的客厅。 

  从外面看到室内明明点着灯,文和按了半天门铃就是无人应答。他拿出备钥开门后,看到灯光居然是从客底里透出来时觉得不可思议。玄关也比平常显得狭窄,因为那里多了一双比藤井大了一号的鞋子。把那双放在正中间的皮鞋挪到右边去,文和把自己脱下的鞋子放在正中央。 

  从客厅可以听得到讲话的声音。 

  走过厨房的文和从半开的房门缝隙中窥探,藤井正跟一个年约三十几岁的男人愉快地交谈着。发现文和来了之后,脸色一沉的他投了一个冷淡的眼神过来,另一个男人也跟着转过头来。男人一看到文和就发出惊讶的声音。 

  “你不是上次那个……藤井的表弟吗?” 

  藤井似乎是这么说过。文和应付似地点点头。 

  “文和,你先到我的工作室去。” 

  装作听话模样的文和站在走廊上偷听两人说话。 

  “他常来吗?” 

  “他偶尔会来叫我教他功课。” 

  “那我待太久就不好意思了。” 

  男人突然其来的辞意让藤井慌了手脚。 

  “没关系,反正他说要用功也只是借口而已,其实他跟家人处得不太好,算是把这里当成避风港吧!” 

  “……好象很复杂。上次我就觉得了,那孩子长得好漂亮。” 

  “你叫他文和就行了。对了,刚才那件事我想知道更详细一点。” 

  “对了……” 

  文和坐在走廊上等男人回去。但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后,男人依旧高谈阔论着,没有想回去的迹象。直到两人的话题终于说得差不多时,文和赶紧跑进藤井的工作室中。 

  他听到外面的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是藤井的说话声,然后门又关了起来。 

  文和这才想起自己离去的时候,藤井从来没有出来送过,每次都是“你赶快回去”,“赶快走”这一类的催促语,就好象赶猫狗一样不耐。 

  藤井的态度是在两年前改变的。当藤井说从此不再来,也不会再见面的时候,文和觉得自己的世界好象整个颠覆过来。他从来没有想象过藤井不在,不再到家里来的情况。 

  他无法忍受,不管怎样都无法忍受。所以,他挽留了表示“不再见面”后就准备离去的藤井。他说不出请你不要走,他无法表达自己极度不愿意的感受,那是因为跟藤井那个奇妙的约法三章的影响。 

  在第一次被拥抱的那一夜,藤井以“什么都不要说”的约定,换取了五百元纪念硬币。 

  你别说不来了。文和只想被藤井拥抱。但是,在藤井无法拥抱自己的状况下,只好颠倒过来。文和对进入并没有任何抗拒,他曾经不只一次想象拥抱藤井的画面而梦遗过。虽然,藤井极端不喜欢被进入的感觉,文和还是没有停手。因为,他觉得藤井都能做的话,自己也没有不能做的理由。 

  已经被藤井抱了那么久了,现在居然说以后不再来,无奈的文和只好自己主动抱他。 

  文和寂寞地蜷缩在黑暗的房间一角。直到有人开门进来打开室内的日光灯后,文和有点不适应地眨着眼睛。手插着腰的藤井啼笑皆非地看着他。 

  “你在做什么?” 

  藤井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整理着桌上散乱的文件。他只有刚进来的时候看了文和一眼,接着就仿佛没这个人存在似地自顾自地忙了起来。 

  “我明天要交稿,没时间应付你。你明天不是还要上学?回家去吧!” 

  没时间应付自己,就有时间应付那个男人吗?如果真的没时间的话,刚才就应该长话短说才对。 

  “趁还有末班电车赶快回去,我懒得送你回家。” 

  文和站起来走到正在工作的藤井身边。藤井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后,随即无言地打起电脑键盘来。然而,藤井的手指越打越不灵活,到后来简直像是在敲键盘一样。 

  “你别站在这里让我分心。” 

  藤井不耐地斥责完后,还伸手把文和推到后面。那无情的手指让文和觉得好寂寞。 

  他不知道该如何改善藤井对自己冷淡的态度。如果把他从椅子上拉下来推到床上去的话,一开始他虽然会抵抗,到最后还是任自己摆布,冰冷的手指也会转为热情地拥抱自己。 

  椅子发出压挤声,藤井转过头来咋了一下舌。 

  “回去。” 

  文和走近桌边抓起他的手腕,藤井慌忙甩掉。 

  “放手。” 

  “我想摸藤井。” 

  藤井愤慨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我不是常告诉你吗?我比你大九岁,你不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我想跟藤井…先生做爱。” 

  藤井惊讶地张大了嘴,然后脸红了。 

  “我不是说了现在不行吗?赶快回去。” 

  文和拉起藤井的手,强迫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被体格高大的文和抱住的藤井像溺水似地挣扎起来。文和揉搓着藤井的腰吻他,原本不愿意的他却闭上眼睛。 

  骂声转变成甜蜜的喘息。文和抱着脚软的藤井躺到床上,用手封住他软弱的抵抗。虽然,末班车的时间就快到了,文和还是选择不理。 

  藤井家的床比自己房间的床睡起来还要舒服。文和不喜欢继母喜欢的那种木制古董床。而且,既然是藤井的床就一定有藤井的味道,光是这样就让文和觉得够舒服了。 

  不过,藤井不喜欢文和一直赖在床上。每次都用要上班或要拿去洗的理由速速赶他起来。 

  “文和……” 

  感觉藤井摇着自己的肩膀。文和虽然早就醒了,但是为了想多留在这里一点他继续装睡。知道文和叫不起来的藤井叹息着下床。 

  他好象在打电话给谁。文和竖起耳朵倾听。 

  “……喂?这么晚了真不好意思,我是藤井。您好,好久不见了。文和在我这里,是啊……因为在课业上有不懂的地方要我教他。不会,不会麻烦。我也很高兴,他很信任我啊!对了,文和因为太累已经睡着,今晚可以让他住这里吗?明天早上我会送他去学校。好……不客气。” 

  挂上电话之后接着又是一声叹息。感觉到被子的拉扯,藤井躺进文和身边。这里只有一张床,藤井如果要睡的话,除了跟文和一起挤别无他法。或许是睡得不舒服吧,藤井不断变换着姿势。 

  感觉藤井凝视着自己的文和继续装睡。他的手指轻轻摸上文和的下颚。班上同学虽然已经有人开始长胡子了,但文和还是没有动静,连身上的体毛都很淡。班上的女同学常常带着半分嫉妒说男人的腿还那么白。 

  藤井的手指慢慢往下滑,轻摘文和的乳尖,等到玩硬了之后却丢下往肚脐前进,然后再到达腿间。由于刚才的刺激,文和的性器已经勃起一半。藤井抚弄了他周围的草丛半晌后握住性器。 

  太过直接的刺激让勃起完全成形,装睡的文和虽然也越发辛苦起来,却不想阻止藤井的行为。自从文和开始抱他之后,藤井就不再爱抚他的身体。 

  用脸颊摩擦了文和的性器后,藤井接着将之含入口中,状似愉快地舔弄起来。那积极的感觉像是不阻止的话就要连根吞下一样。解放出来的液体也被藤井一滴不剩地饮尽,还意犹未尽地继续吸吮已经萎缩的器官。 

  “藤井。” 

  藤井吃惊地从文和的腿间抬起头来。两人视线在昏暗的夜灯下相遇,藤井尴尬地把脸转开。文和慌忙抱住地想下床的身体。 

  “你不是还想舔吗?” 

  藤井在文和怀中挣扎。比平常温度还要高的身体企图从文和手中逃脱。 

  “你可以舔个高兴啊!” 

  怀中高热的身体仍是不肯安静下来。文和从背后压制住藤井,玩弄了前面分身半晌后缓缓进入。被唾液弄湿的器官顺利地滑入窄道。犹自挣扎的藤井不要几秒钟就开始扭腰迎合了。 

  比文和提早解放的藤井无力地瘫在他怀中。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快乐之后的藤井忽然掉泪。 

  “我想好好谈个恋爱,想跟一个比我大的男人好好爱一场。” 

  藤井的泪让文和难过。为什么要哭呢?他安慰地抚摸着藤井的头发。 

  “想撒娇的时候就找我啊!” 

  藤井仰望着文和扭曲着嘴角笑了。 

  “开什么玩笑,你只是个国中生啊!” 

  “我喜欢你。” 

  文和认真的语气更让藤井发笑。 

  “如果只凭喜欢两个字就可以过一生的话那就轻松了。要是我明天失业的话,你能为我做什么?” 

  文和不明白藤井问题下的含意。他不明白状况,也想不出藤井所要的答案。 

  “安慰……” 

  “你以为安慰就可以解决吗?笑死人了。失业的我只能潦倒街头,过着三餐不继的生活。你呢?不管是在经济或精神上都无法帮我。” 

  文和还是不了解藤井话中之意。 

  “我想要的是更‘安心’的关系。只要待在他身边就能够平静下来的对象。你……对我来说只是个孩子,不善与人交际,而且无社交性。” 

  被藤井这么一批判,文和无话可说。 

  他知道自己的确非常不擅与人交往,却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对。但是,被藤井一说之后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但是……森村说我很温柔。” 

  藤井歪着头。 

  “森村是谁?” 

  “我同学。” 

  藤井哈的一声笑了。 

  “不能适应社会的你居然还有朋友啊!” 

  藤井那嘲讽的语气让文和有点不甘起来。 

  “我很普通,只是讨厌人而已……” 

  “整天想着跟男人做爱的国中生哪里普通?” 

  看着藤井得意的表情,文和咬住下唇。 

  “先抱我的人是你。” 

  弥漫着优越感的表情有点僵硬。 

  “先舔我和抱我的人都是你,当时的我只是个小学生,什么都不知道,是你强迫了我。” 

  文和颤抖着嘴唇。 

  “怪的人是你。” 

  “住口!” 

  藤井挥手就是一巴掌。 

  “是你不对。谁叫你穿短裤诱惑我……要不然我怎么会……” 

  从藤井半开的唇缝中可以看到咬紧的牙关。用手肘把文和顶开的藤井全裸下床后,把同样全裸的他也拉下床。 

  “给我回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的脸了!” 

  如果认真抵抗的话是可以制服藤井,但是被他拼命想把自己赶走的气势压倒,文和还是下了床。藤井把他拉到门口去后,连学生服和衬衫,内裤一起丢了过来。 

  文和才穿好内裤和长裤,藤井就把他整个人推出门外。然后,再度开门把剩下的东西丢出来。 

  “回去,回去,回去。” 

  都已经站在外面了还被赶的文和不由得悲从中来。 

  自己是那么喜欢他啊!文和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动静,备钥也不在书包里。 

  一直在心中念着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之后,文和忽然想到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藤井?是因为跟他在一起会感觉安心舒服吗?如果只是舒服的话,就不一定非要藤井不可吧? 

  但还是藤井比较好,他只想要藤井一个。这世界上什么都可以消失,他只要有藤井在就好。然而,藤井不了解自己的心也就算了,还极端厌恶。藤井对自己究竟有什么感觉呢?是不是跟自己一样喜欢呢? 

  文和觉得喜欢的份量太不公平了。他好想让藤井也像自己一样地喜欢他。如果能知道让藤井喜欢自己的方法的话,要多少努力他都愿意。 

  然而,不管是年龄或和性格,藤井对自己要求的都是无法改变的现状。坐在门前的文和打了一个喷嚏。感觉到冷风刺骨,文和吸了吸鼻子后拉紧了制服的前襟。 

  一觉醒来觉得身体好重,摇摇头太阳穴就隐隐作痛。文和昨晚在藤井的房门外坐了两个小时。看藤井那么愤怒,即使知道自己就在外面也不会放他进去。不想离去的他还是选择坐在门口,等到真的想回去时身体已经冷透。 

  文和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冰凉的手指感觉很舒服。大概知道自己发烧,却不知道温度计放在哪里。问继母的话应该会告诉自己,但也一定会追问发烧的原因。知道发烧之后,可能会叫自己请假别去上课,那就等于一整天都要跟继母相处在一起。想到这里的文和宁愿抱病上课。 

  他下床更衣。套上袖子的那一剎那,衣服的触感让他全身起了恶寒。他肚子不饿却很渴。走到厨房喝水的时候,遇到一身白色围裙的继母吃惊地站在那里。她大概是想昨天明明说要住在老师家的长男怎么会在家里吧?文和看看餐桌,理所当然只摆着两人份的早餐。 

  “文和你回来啦?” 

  无视继母招呼的文和径自打开冰箱拿出牛奶。冰凉的液体舒缓了燥热的身体。 

  “你有没有时间?我们谈谈。” 

  觉得步履有点不稳的文和扶着餐桌回过头来。 

  “之前就想跟你提了。我知道你很喜欢藤井老师,但他已经不是你的家教老师了啊!藤井老师每天工作忙碌,你还经常到他家里去打扰似乎不太好。老师是做人太好,所以从来没有抱怨……” 

  文和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我觉得你还是少去比较好。” 

  “早啊!” 

  同父异母的弟弟聪跑了进来。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后就拿了一颗西红柿放进嘴里。那像小学生般纤细的身体,看到自己做梦都想要的体型,文和不禁烦躁起来。 

  “哥,早啊!” 

  无视弟弟打招呼的文和又从冰箱里拿出牛奶。 

  “以后你就少去老师家里吧!如果课业上有不懂的地方,我可以再帮你请一位家教老师。” 

  继母把荷包蛋放在弟弟面前的餐盘上。 

  “妈,你说的老师是藤井老师吗?” 

  知道问哥哥也没有用的聪转问母亲。 

  “是啊!” 

  “我好想让藤井老师当我的家教哦!” 

  聪的两腿在桌下晃动。 

  “聪,别这么没规矩。文和,你可以等一下的话我再做一份早餐给你……” 

  “我不会停止去藤井家里。” 

  继母的表情有点僵硬。 

  “不可以直呼年长者的姓名。” 

  “藤井特别。” 

  “你也不是孩子了,要体谅老师每天上班的辛苦。” 

  “少罗唆了!” 

  继母高亢的声音让文和觉得刺耳。才反驳一句,她就用好象看到野兽的神情看着自己。兴致勃勃地看着母亲跟哥哥吵架的弟弟也让文和觉得厌烦,他沉默地走出厨房。 

  出了家门,外面的空气与昨晚相反地非常温暖。文和带着一身的冰冷用力往前走。 

  身体真的不对劲。文和头晕得毫不怀疑自己发烧了。随着太阳的升起,气温也跟着提高。同学都避开老师的眼光用垫板搧凉,只有文和一人浑身颤抖。 

  “你哪里不舒服吗?” 

  到了午休时间,森村看着不住颤抖的文和关心地问。但文和还是照例用“没事”来搪塞。如果表示自己不舒服的话,一定会被送到保健室去。文和才不想躺在床上,因为独处就会不可避免地想到继母说过的话而胡思乱想。 

  无视于糟透了的身体状况,文和仍旧参加了社团活动。 

  森村虽然关心地问了好几次,但是到后来连开口都懒的文和选择不理。看到好友顽固的态度,森村也无法再说什么。 

  “三宫,你的动作怎么慢下来了?” 

  指导老师毫不客气地斥责,比赛到一半就把文和换下来改叫内田上场。 

  与文和擦肩而过的内田高兴得脸上浮现浅笑。低头听完了指导老师的训示后,文和头披着毛巾坐在场边一角,直到比赛结束都没有再被派上场。 

  练习结束之后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如果照平常模式的话,今天应该是要自动留下来练习的日子,但文和无法动弹。最后是森村把他半推半拖地拉进更衣室。 

  “你发烧了吧?就算你不愿意我也不让你练习。” 

  打开更衣室门,里面还有几个正在换衣服的队友,看到森村和文和进来就停止说话,不过几秒后又立刻聊了起来。 

  都已经冷得全身发抖的文和却不能不换衣服。激烈运动后心脏当然会狂跳,但没想到在换衣服的时候还是无法平静下来。 

  都已经这么不舒服了,文和还在想着藤井的事,在意着他昨晚把自己赶出去的态度。他知道应该要好好谈谈……但是不知道该谈什么才好。 

  “森村,你有女朋友吗?” 

  不知道是谁这么问。 

  “没有啦!” 

  否定的回答引起其它人的失笑。 

  “果然没错,那你一定还是处男罗?” 

  “什么意思啊!?” 

  知道自己被嘲讽的森村藏不住愤慨的口气。 

  “这家伙已经跟女朋友做过了哩,好象叫未由吧?” 

  “少罗唆。不是叫你不要说吗!” 

  他们好象在聊女朋友的事。被众人追问的中心人物是内田。 

  “少骗人了,刚才不是还在那里现?你嘴上说别说,其实巴不得我们帮你宣传出去。” 

  刚才还叫着别说别说的内田,到后来也装不下去了。 

  “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们。未由可真不错呢,不但咪咪大,连叫声都很可爱。” 

  吞口水和嫉妒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真好啊,那个女孩子的确很可爱。看样子内田大概是她第一个男人。” 

  好不容易换好衣服的文和把袋子背起来。平常没什么感觉的背袋今天却显得分外沉重。 

  “对了,还没有问三宫呢,你有没有经验啊?” 

  文和根本没仔细听他们聊天的内容。内田跟谁做,做了什么都与他无关。才踏出更衣室一步,一股强烈的呕吐感龚上文和喉头。 

  “别不理我们嘛,多没意思。” 

  “问他也没用啦!” 

  是内田在说话。 

  “反正问他也不会回答啊!有钱人家的三宫大少爷,怎么会想跟我们这种平民小百姓说话?” 

  现场的气氛尴尬了起来。刚才发问的队友听到内田酸溜溜的嘲讽后,也没再追问下去。 

  “这家伙根本瞧不起我,只不过球技比我好一点有什么好神气的?” 

  “他是不擅跟人说话……” 

  森村过来打圆场。文和这才发现自己的步履似乎已经不受控制了,一双腿重得跟灌铅一样。 

  “只会对指导老师谄媚的队长给我闭嘴,一天到晚看你像狗一样跟在三宫后面就烦死人。你没发现自己只是三宫的陪衬而已吗?……你一年级时喜欢上的女孩子不是三宫迷吗?你当时还非常不爽。结果三宫不理她,连你也被甩了。” 

  这还是文和第一次听到。他看了森村一眼,对方尴尬地移开视线。 

  “那是一年级的事了……” 

  什么时候的事都无所谓,文和只想赶快离开这里。满屋子闭塞的汗臭已经让他快喘不过气来了。文和扶着衣柜慢慢走,知道全员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不明白众人看着自己是因为步履蹒跚的关系,文和还以为他们是对自己有没有性经验而感到兴趣。虽然连说话都很痛苦,但是觉得视线更烦的文和开了口。 

  “我做过爱。” 

  此话一出,全室都骚动起来。 

  “不会吧?……但是应该有才对。” 

  “他就是跟我们不一样。”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啊?国三吗?” 

  觉得他们的声音就像耳边长了一个蜂巢的文和不耐地说: 

  “……国小四年级。” 

  骚动的声音又加高了好几十分贝。 

  “不会吧!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国小的哩!” 

  “对,对方是谁?” 

  “家教老师。” 

  文和每说一句话视线就在摇晃。 

  “什么样的女人啊?漂不漂亮?” 

  “对方几岁啊?一定是大学生姐姐吧!” 

  “不是女的,是男人。” 

  本来还吵得要死的众人一下全安静了下来。 

  “……男的?也就是说你是同性恋?” 

  听到发问的同时文和整个人跪了下去,他已经站不稳了。 

  “文和,你到底怎么了?脸色很苍白啊!” 

  连被森村摇晃肩膀对文和来说都是一种痛苦。 

  “森村,你走开,我还有话要问三宫。” 

  有人用力抓住了自己的肩膀,文和抬起头来看到内田满脸讪笑。 

  “你跟男人做啊?我虽然不太知道两个男人怎么做,不过听说是把那个插进屁股里吧?你是零号还是一号?” 

  “那关你什么事!” 

  文和听到森村大叫。 

  “当然关我的事,队上要是有同性恋的话,我们怎么敢随便换衣服?” 

  夸张的声调。明明是你们自己想问,都把答案说出来了怎么还不满足?他喜欢藤井才想跟他做爱,这有哪里不对吗?这些人凭什么这么侮辱自己?他可以为藤井死,没有一丝虚假。 

  忍受不了的文和终于吐了出来。边吐边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这家伙怎么吐了?” 

  “文和在发烧啊!喂,文和!喂!” 

  文和说不出话,连听觉都慢慢变得迟钝。 

  “喂,他没反应耶。有没有事啊?” 

  “该不会是死了吧?” 

  “你们胡说什么!还不赶快去叫救护车!” 

  文和觉得自己好象被囚禁在巨大贝壳的深处一样,一旦进去之后就再也出不来了。但是,身在黑暗之中的感觉真好。他再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终于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 

  文和晕厥是因为极度脱水的关系。都已经感冒发烧而且有脱水现象了,还因为过度运动而流失大量汗水。 

  虽然打了点滴和退烧药后情况稳定很多,但为了万一还是得住院一天观察。 

  醒来的文和第一眼看到的是森村。一脸怒气和担心的森村直到继母来之前都坐在文和床边。 

  “早知道就别被你不高兴的脸唬到,一放学就强迫你回家才对。” 

  看到森村真的一副快哭的样子,文和下意识地道歉。文和醒来后半小时,继母才苍白着脸赶进病房。文和的导师也在几分钟之前赶到,以时间太晚为由叫森村回去之后,向继母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听说他是在社团活动结束后倒在更衣室里,原因是脱水。我问过森村……” 

  “森村……?” 

  对于继母的询问,导师不解地歪着头。 

  “您不知道吗?是三宫在班上最要好的同学啊……” 

  继母捂着嘴角低下头。 

  “他在家里都不太说学校的事。” 

  她当然要找借口。 

  “森村同学说他从早上就不太舒服,您没有发现吗?” 

  “他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啊……” 

  “三宫同学是个认真的孩子,可能因为只是轻微的不舒服所以没有请假。基本上,我们老师也会注意,但是您如果发现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交代他要好好休息。” 

  “好的……真是非常抱歉。” 

  等导师回去之后,继母迟疑地拉了一把椅子坐到文和床边。 

  “你没事吧?” 

  文和点点头。 

  “不舒服的话怎么不早说呢?没有逞强的必要吧?你看弄得现在还要住院……” 

  继母抚着脸颊。 

  “要是你父亲知道的话,一定会说我没有注意到你们的健康。” 

  对她而言,害怕丈夫的斥责要比儿子的健康来的重要多了。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不过,明天就要出院应该也不必了。文和,很抱歉我想先回去了。虽然把你一个人丢在医院很不好意思,但是聪的状况好象不太稳定,我怕他今晚气喘病又会发作。” 

  “请回吧!” 

  “不好意思,我明天再来。” 

  森村陪了自己快两个小时,继母才来十分钟就要离开。虽然时间不能用来换算什么,不过那种暗示的意味倒是非常有趣。 

  看到文和轻笑,继母尽管疑惑也就这样回去了。 

  在独自一人的房间里文和想着藤井的事,想到在更衣室被众人耻笑的事。之前,他从来没有把跟藤井的事告诉过任何人,他不想说,也没人问起。 

  那些一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人就非难且中伤的眼神,让文和初次有了疑问,自己做的事难道是错的吗?但是,强烈去爱一个人有什么不对呢? 

  文和向学校请了两天假。住院隔天就准备出院,等继母来办出院手续的文和,等到的却是继母的弟弟。他说聪的气喘病又发作,继母已经跟到医院去照顾了。 

  继母的弟弟把文和送回家后也称说有事先走。回到家中身上那种火烧的感觉似乎还没褪尽,文和回到房间立刻躺在床上休息。昏昏沉沉睡了半天后因为饥饿而醒来,吃了还在医院照顾弟弟的继母事先准备的冷冻食品,又回到床上睡觉。 

  文和出院隔天继母曾经回来过一次,受不了饥饿的文和坐在厨房里啃面包时,听到继母停车的声音。急急忙忙进门的继母,经过厨房门口发现儿子坐在里面才吃惊地站住。 

  看到文和坐在厨房里的继母虽然吃惊,却只是站着凝视而不进来。 

  “文和,你身体怎么样呢?” 

  继母在遥远的地方问着。 

  “已经退烧了。” 

  “是吗?太好了。你今天也向学校请假了吗?” 

  “是。” 

  “那明天能不能去上课呢?” 

  文和闭上嘴,感觉继母似乎是为了没去上课而责备着自己。他不想再度昏倒在更衣室里,经过慎重考虑之后才决定多休息一天。但是,继母听到他说“已经退烧了”就以为身体也跟着好了。 

  “聪的情况还是不稳定,因为不知道还要住院几天,所以我必须一直陪在医院里。幸好你的烧已经退了,一个人在家里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如果不说自己已经病得快死了的话,她大概不会有反应吧! 

  “请便。” 

  文和把吃到一半的面包放在桌上走出厨房回到自己房间,接着不到半个小时就听见继母开车离去的声音。文和靠在床头上茫然地听着车声。 

  无聊至极的文和从书架上随便抽出一本书翻阅,虽然不好看却可以打发时间。看着看着,一直到天色开始昏暗影响视觉之后,文和才把书丢到一边又上床睡了。 

  他做了恶梦。不知道被什么追逐,自己则害怕得拼命奔跑,等醒来时全身冷汗。楼下传来电铃声。心想不知道是谁的文和本来躺在床上不动,后来想到整个家里就只有自己一个时才下楼开门。门外是穿着制服的森村。 

  “咦,文和?” 

  森村歪着头。 

  “你家里没人吗?” 

  “没有。” 

  森村咋了一下舌。 

  “那就不好意思了,你是不是在睡觉啊?我又没什么事,应该过几天再来看你才对。” 

  “我无聊,所以在睡觉。” 

  “什么?” 

  森村哈哈大笑。 

  “对了,不知道你明天会不会到学校,我还是先告诉你好了。明天有英文小考,这是要考的范围和今天教的笔记拷贝,还有慰劳品。” 

  跟着拷贝一起递到文和手上的,是在便利商店真的零食和漫画。 

  “大家都在担心你啊,连那个内田也跑到教室来问你的情况怎么样了。” 

  森村说完之后,踮着脚尖看着文和的背后。 

  “你家里真的没人哦?都到哪里去了?” 

  “我弟气喘病发作,我妈到医院照顾他。” 

  “你不是也生病了吗?” 

  弟弟所住的医院请了完全看护,根本就不用亲人陪伴;不过,如果提出申请的话,医院是会批准的。 

  “你家好大哦,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高档炼瓦的房子呢!” 

  好大,宽广,好漂亮……这是来访的人必说的口头禅。 

  户外的风吹散了文和肌肤上的热气,他颤抖了一下,打了个喷嚏。 

  “你会冷啊?那还是快进去。我也该走了。” 

  他不想森村回去,同时也对有这样想法的自己感到吃惊。 

  “你明天会到学校来吗?” 

  “会。” 

  “那好,明天见。” 

  文和目送友人直到看不见背影才进去。两人虽然才说了几分钟的话,寂寞却比森村来访前暴增了数倍。 

  讨厌室内的黑暗,文和把走廊上每一盏灯打开。进了客厅之后走到电话旁边。 

  他很少打电话,因为没那个必要。文和把放在电话旁边的电话簿打开,立刻就找到藤井清隆的名字。上面有更改过的痕迹,是因为藤井大学毕业之后,就换了住所和电话号码。 

  想听藤井声音的文和颤抖着手指打电话。 

  响没几声就接通了。 

  “藤井……” 

  响应文和的是机械式的录音机。他没有听到最后就把电话挂了。 

  他忽然好想有人陪在身边,什么都不必做,只要陪在自己身边就好。文和像猫咪一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其实不是谁都可以,不是谁都好,他想要的只有藤井一个人,好想被藤井拥抱。 

  文和从沙发上起来,低着头走上二楼,钻进只有自己汗味的被窝之中。闭上眼睛,把脸埋在枕头里。 

  文和觉得自己好象已经快被这个家压迫窒息了。 

  倒下去第三天,文和的烧已经退了。身体一旦轻松,就不觉得有那么寂寞。他搭上电车,像平常一样到学校去。才一踏进教室人声就嘎然而止。 

  虽然觉得忽然变静很奇怪,但文和不在意地走到自己座位上。一走近才发现桌上有写字的痕迹,是大大的“HOMO”。 

  文和把书包放在桌上,像平时一样拿出课本准备放进抽屉,但是塞了半天总是塞不进去。他讶异地低头一看,抽屉里竟放了几本杂志。那比课本厚上好几倍的杂志封面是两个裸男相拥的图画,翻开内容也都是男人裸体。没想到除了裸女杂志之外还有裸男的。 

  “你怎么带这种书来?” 

  有人在背后说话,文和没有回头。 

  “这不是我的。” 

  文和拿着书走出教室,到了办公室后寻找导师的踪影。导师正在自己的位子上跟其它老师谈笑。 

  导师看到文和进来就关心地问他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我已经退烧了,早上一来学校就发现抽屉有这个。这个东西不是我的,可能也违反校规,所以拿来交给老师。” 

  导师看着文和拿来的杂志皱眉。 

  “你是不是被同学作弄了?知不知道什么原因?” 

  “不知道。” 

  诚实回答之后的文和离开办公室。回到教室发现自己的课本散乱地摆在桌上,他一本一本收到抽屉里去。 

  “喂,三宫。” 

  后面不停传来叫声,文和不耐地回头。那是他不知道名字,也从没交谈过的同学。 

  “你是同性恋吧?” 

  听到问题,文和陷入沉思。对于自己喜欢藤井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具体去思考过。如果喜欢男人就是同性恋的话,那自己就是吧!不过,文和不了解那名词的真正定义。 

  “同性恋具体来说是什么?” 

  “就是指喜欢男人,爱男人的意思啊!你不就是同性恋?” 

  “你讨厌自己的父亲吗?” 

  “你干嘛这么问?” 

  男同学表情讶异地说。 

  “喜欢父亲就是喜欢男人,那你也是同性恋啊!” 

  “我才不是同性恋!你别乱说。你别自己是就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一样。” 

  男同学非常生气。说别人是同性恋那么高兴,自己被说就勃然大怒。文和瞪了那男同学一眼后就转向正面。那男同学也没有再跟文和说话。 

  森村在上课前十分钟进教室,还没走到自己位子就先到文和身边。 

  “你看起来不错嘛!” 

  看到文和点头,森村笑了。 

  “你没来这几天我快无聊死了……咦?你桌上写了什么啊?” 

  把文和的手推开的森村看了黑字后脸色苍白,接着跑到后面的打扫工具箱里拿出一块抹布后,奔回来狂擦桌面。个字是用油性笔写的,怎么也擦不掉。 

  “你怎么放着不管啊?” 

  “对我上课没有影响。” 

  “嗄……” 

  “还能写字就好。” 

  森村苦笑着说。 

  “你不介意我介意啊!” 

  在第一堂下课时间,森村去跟老师借来了甲苯把文和的桌子擦干净。被甲苯擦过的桌子看起来比以前白。 

  今天就算下雨也不奇怪,因为整个天空都布满了灰色云层。过高的湿度让衬衫好象要黏在皮肤上一样不舒服。 

  也不知道是哪个队友传出去的……在楼顶吃完午饭后,森村犹豫地说。文和跟男人做爱的事隔天就传遍整个学年。跟森村交情不错的学生甚至跑过来打听传闻真假。 

  森村捡起水泥地上的小碎片丢向栅栏外的灰色天空,但是碎片却碰到铁丝网又弹了回来。他咋了一下舌。 

  “其实你没有必要那么说的……” 

  “没必要……” 

  “是啊,不说出来也没关系啊!” 

  森村口气有点激昂。 

  “是吗?” 

  “是啊!” 

  虽然自己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但先问起的是对方,而且事情已经结束了再追究也没用。一滴水掉落在文和低俯的类间,雨真的开始下了。 

  从天空落下的雨滴在水泥地上形成黑点渐渐扩张,文和还没看到最后就被森村给拉进里面。 

  “其实……” 

  拍着被雨淋湿肩膀的森村抬起头来。 

  “就算说出来,我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话是没错……” 

  森村低头噘嘴。 

  “但是会被人嘲笑啊!” 

  下起雨来就不能回到楼顶了。不想回教室的森村就在入口靠门坐下。 

  “我只是喜欢藤井而已,为什么会被嘲笑?” 

  “喜欢男人本身就很奇怪啊!” 

  森村毫不犹豫地回答,然后困惑地抬起头来。 

  “你喜欢男人吗?” 

  “我喜欢藤井。”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说,就算不是藤井你也喜欢男人吗?” 

  藤并是他第一个喜欢上的人,之后的情形无法想象。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 

  “我只喜欢过藤井。” 

  森村抿起嘴。 

  “当时你不是还是小学生吗?一个小学生会喜欢上大人?” 

  文和想起痛不欲生的第一次经验。 

  “第一次的时候我不愿意,但是他强迫我。” 

  森村瞪大了眼睛。 

  “那更奇怪啊!做爱是两人心甘情愿的事,怎么会是被强迫的呢?而且,一般的大人不会对小孩子起邪念啊!” 

  “很奇怪吗?” 

  “你该不会被性骚扰了吧?” 

  听到森村客观的意见,文和想到藤井以前对自己所做的事。 

  “藤井没有说是性骚扰。” 

  文和的反驳让森村摇头。 

  “哪有人会光明正大地说我在对你性骚扰?一说出来对方就跑了啊!” 

  “但是…藤井他……” 

  他一周必定会有两次到家里来拥抱自己,一开始只有痛苦的行为渐渐习惯之后也变得舒服。只要忍着痛苦扭腰或舔他的性器,藤井就会摸摸头称赞自己是“好孩子”。文和非常喜欢被摸头的感觉。 

  “那个叫藤井的人有问题。” 

  藤井很温柔。只有他肯理从来就没人要的自己。……文和忽然想到,藤井是自己的家教啊!他每次来都只会做爱,从来没有教过自己功课。 

  既没有那个必要,文和自己也没有提出要求,因为他觉得,藤井来跟自己做爱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到现在才发现,家教似乎不是专程到家里来做爱的工作。 

  文和不解地歪着头,藤井要是家教的话,继母一定有付他薪水,那薪水是针对什么而支付的呢?藤井明明只来跟自己做爱而已啊,难道那是做爱的代价吗?继母每个月都付给来家里做爱的藤井薪水吗?文和越想越觉得不舒服。 

  如果继母不付薪水的话,藤井也不会一周两次来跟自己做爱吧?不,藤井是喜欢自己的,不收钱也应该会来才对。但他明明是因为喜欢自己才做爱,眼睛却看着弟弟。两人都在一起那么久了,他居然绝情地说辞掉工作之后就不再见面。 

  文和无法停止思考,脑子里充满了对藤井的疑问。藤井辞掉家教之后文和就开始到他的住所去,他的态度也是从那时候起有了大变化。 

  曾经他是那么温柔地疼爱自己的身体,现在却连碰也不碰一下。 

  原本满口好孩子好孩子的,现在也变成了不要不要,赶快回去之类,还可以毫不在乎地说喜欢上别的男人。 

  然而,文和还是选择无视藤井拒绝自己的话。 

  两人相处的那段岁月让文和原谅了藤井的为所欲为。非常珍惜过去的他,一直告诉自己是被藤井喜爱的。 

  “会跟我做爱,他……不讨厌跟我做。” 

  那是自己跟藤井之间唯一的牵绊。 

  森村悲伤地凝视着文和。 

  “你们的身心并没有联系吧?”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文和说不出话来。他凝视着自己的掌心然后握紧。 

  “心和身体的界线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 

  好象有一团火焰在文和胸口燃烧。他喜欢藤井。藤井非常温柔,只有藤井会看着自己。 

  “或许我这么说你会生气,但是……我觉得藤井那个家伙有问题。一个大人会去对小学生性骚扰绝对不正常。你才是正常人,是被那个家伙染指后才以为自己喜欢男人。” 

  文和一点也不关心自己喜不喜欢男人。不管是上学或者吃饭,到现在为止他的基准都是“藤井”。然而,在这唯一的事实也被藤井否定的现在,他不知如何是好。 

  在小学受不了同学欺负而躲在房间里的时候,是藤井踏入了自己的领域。经由被藤井的触摸,拥抱,疼爱才让自己恢复了一点心的温暖。在一无所有的世界里,只有藤井是具体地暗在自己身边。为了想要他更疼爱自己,更陪伴在自己身边,他什么都愿意做。 

  “你别再去见他了。” 

  “不要。” 

  文和毫不犹豫地回答。藤井创造了现在的自己,如果藤井就此消失的话,自己还剩下什么呢?难道要回到小学时代那个最厌恶的三宫文和吗? 

  “你别整天记挂着那个怪人了,以后还会有更喜欢你的人出现啊!一定会有人比那个家伙更了解你。” 

  “为什么藤井不行?” 

  森村不知道藤井的温柔才会这么说,他不知道藤井是多么温柔地拥抱自己。 

  “我也希望是我多想了,但是从你的话听来,那个叫藤井的家伙根本只是贪图你的身体啊!所以我才叫你别去找他。你又不是只有身体价值的人,既会打篮球,头脑也很聪明……虽然不太爱理人,说话又太直……但是你很温柔。应该去找一个对你更好的人才对。” 

  文和把额头贴在膝盖上,他胸口痛得讲不出话来。他喜欢藤井,藤井是自己的一切。失去藤井的话他宁愿死。 

  仿佛咒文般的定律。否定藤井就等于否定自己。就是有藤井这本圣书在,自己才不再惧怕这个世界。 

  他可以不理会任何的冷言冷语,反正他眼里就只有藤井一人,只要看着藤井就够了。但是,当藤井被否定,文和也觉得自己的信念被大大摇晃而心生恐惧。 

  “现在说似乎有点奇怪,我很高兴可以跟你成为朋友。比起跟一百个好人认识,我宁愿只有你就好。” 

  朋友的一句话让文和觉得崩溃。不是任何人,而是因为森村这么说才让自己崩溃。那不是暴力,也不是中伤,而是朋友真挚的心声。 


  从白天就开始下的雨到晚上也没有停的迹象。文和独自抱膝坐在黑暗里的床上想着藤井的事。 

  他想到第一次被抱的情形。自己明明抗拒却持续的性行为。要求自己对父母封嘴。虽然每周两天不间断地来报到,却没有教自己任何功课。因为忙碌的就业活动而提出分手的要求。 

  如果说藤井一开始的行为只是冲动,之后的继续是惰性的话?他会那么干脆地想结束长达三年以上的关系,是不是因为一点也不想继续了?现在是自己主动去找他,关系才得以持续,如果不去的话,是不是就这样结束了? 

  一天到晚说着不要的藤井背后的真实。他想陪在藤井身边,以为自己是被藤井需要,还为了他的话去翻字典的空虚。 

  不管怎么想好象都是自己单方面自作多情。 

  如果连唯一的人都不再需要自己的话,那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存在下去呢?没有什么自己非存在不可的理由。 

  他最喜欢藤井,但藤井却不见得喜欢自己。 

  黑暗中的时针声响越来越大。文和郁积在胸口的感情也在膨胀后爆发出来。他开始落泪啜泣,一直到睡着之前泪水都没有干过。 

  虽然他想整天躲在房间里,但是不去学校的话继母会念,他只好穿好制服拿起书包,管他什么学校?他连作业和预习都不在乎了。 

  不见藤井简单,只要每周那两天不在中途下车就好。但是,只要电车停在藤井家那站,文和就觉得胃在绞痛。他总是在前一站就闭起眼睛不去看窗外的风景,然而就算不看,记忆中的情景仍然清晰。 

  他的生活重心一直以来都以藤井为主,重心一旦消失之后,一周七天的概念就从文和的脑海中消失。 

  已经几天没见到藤井了?他无意识地数着日子。数到三十天的时候,文和是同性恋的事再度余波荡漾。 

  包括内田在内的几名队友,到现在还是拒绝跟文和一起换衣服,只要他在就故意在之后更衣,要不然就是不等他们换完不让文和进去。知道此事的森村虽然找他们理论,但是内田却故意说: 

  “我们只是保障自己的安全而已。” 

  别说什么安全了,文和看也不看内田一眼。就算他们批评自己是同性恋也不痛不痒。他满心只想着藤井,就像快要干渴而死的人一样。 

  这一天,文和回到家换好衣服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在走廊上难得地被继母叫住。 

  “刚才藤井老师有打电话来。” 

  光是听到藤井这两个字就足够让文和颤抖起来。 

  “他说你最近都没去那边,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还担心你是不是生病了呢!真是个好人。” 

  继母把手指放在下唇说: 

  “我告诉他你跟同学处得很好,终于可以脱离他的身边了。” 

  文和跑上房间,把书包朝墙壁丢去,然后趴在床上呜咽却流不出眼泪。他解开皮带玩弄着腿间,边想象抱着藤井的情形边自慰。用卫生纸把脏污的手指擦干净后,茫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最近被嘲弄的次数虽然减少,不过偶尔还是会有人在文和的桌上写字。每次看到桌上的字迹我很不高兴的森村,都会跟老师借甲苯擦拭。几次之后,文和的桌子已经变成像新的一样白了。 

  他两个月没有见到藤井。到了七月中旬,离期末考还有一个星期。为了让学生专心准备考试,学校下令暂停一切社团活动,但文和每到社团时间还是一个人练习。就算考试逼近也不用复习,要过关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几天前,学校举办了高中升学座谈会。当老师问到想进哪所高中时,文和什么都答不出来。 

  对于文和的沉默,导师擅自解释为还没选好志愿校,然后告诉文和只要在后天发调查表的时候决定好就行了。 

  不想再跟人相处的文和不打算升学。他诚实说出心声后森村满脸悲色。 

  “你不要讨厌人啦,我们一起升学嘛。以后或许会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啊!” 

  结果,文和跟森村选择了同一所志愿校。他会说不想升学是因为对念书没有执着。对于文和提出的志愿校,导师讶异并可惜地表示,依他的程度应该可以选择更好的高中才对。 

  在社团活动暂停的那段时间,偶尔还会看到几个跟文和一样,下课后也来练习的队友,但是到了考试前两天就完全看不到人了。 

  森村是会陪文和练习,不过在考试前就会提早回家复习。在只有自己的投篮声回荡的体育馆里,文和默默地练习着。 

  自从不再见藤井之后,只有准确的投篮是文和的安慰。 

  准备联考的三年级生大多在夏季大赛后就退社。没有藤井的现在要是连篮球都没得打的话……?森村笑着说太夸张了,上了高中还是能继续打啊!但是,想到有半年不能碰球,文和的心情就低落到极点。 

  曾经有以篮球闻名的高中过来延揽,都被文和拒绝了,原因是太远。反正篮球到哪里都能打,他不想到离藤井太遥远的城市去。 

  独自练习投篮的文和听到有人打开门的声音。回头一看是穿着运动衣鞋的内田,对方看到他也撇了撇嘴角。 

  “跟同志一起练球啊!” 

  文和无视内田继续投篮。内田也在另一边的篮框练球。 

  本来有两种不同撞击声在馆内响起,但是过了半小时内田首先下来休息之后,又变成只有文和一个人的球声回响。 

  “听说中央高中想挖你?” 

  内田突然出声。文和虽然听到却没有回答。 

  “喂!” 

  手上的球比内田的问题重要多了。 

  “你干嘛不理我!” 

  内田丢过来的球把文和手上的球撞到一边,两颗球纠缠地滚到讲台边的网架旁。文和转头看着内田。 

  “听说你拒绝了所有的推荐?真是厉害啊,有本事的家伙就是不一样。怎么?你以为自己做的事很神气吗?” 

  文和猜不透内田妨碍自己练球的意图。所以,他走到网架旁边把球捡回来后继续练习运球。 

  “你别在那里装模作样了,赶快滚回去吧,超级碍眼。像你这样都在练习的,那我们怎么办?” 

  文和手中的球被像吸引似地往篮框中飞去,然后落下。滚地的球被内田捡走,文和的视线停在内田手上。 

  “你这个家伙真的很讨厌,看了就火大!” 

  文和慌忙伸手接住他在近距离丢过来的球,手指还觉得一阵麻痹。内田瞪着文和。那种不愉快的视线让文和转过脸去。 

  “你很瞧不起我们吧?” 

  瞧不起人的是你吧?文和心想却没有说出口。 

  “你的态度真让人不爽,一副好象自己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文和退后一步避开了内田挥过来的拳头。步履不稳的内田整个人趴跌在地上。文和瞥了一眼满脸通红的内田之后又继续运球。 

  用一贯的姿势射篮,球这次却在篮缘滚了一圈后落下来。 

  “活该。” 

  文和回过头。 

  “连架都不打的无聊家伙。” 

  他的声音虽小,但是是以传到文和耳里。内田走到网架旁捡起自己的球后转身离去。之后,文和又练习了半个小时,觉得似乎不是很顺手就提早结束。脱下汗臭的T恤再换上有同样汗味的另一件。他边换边想着内田为什么会这么针对自己?如果只是因为看不惯的话,大可以不理就好啊! 

  走出更衣室,横越校庭。还留在学校里的学生大概只有文和一个了。现在虽然是晚上七点,因为有夕照余晖的关系四周显得相当明亮。 

  一出学校正门就是柏油大路。文和用T恤的袖口拭掉额上的汗水。不用十分钟就走到车站。平常多得是结束社团活动后打打闹闹的学生,现在却少得连十根手指都数不满。 

  其它还有几个高中生和下班的上班族站在电车的出入口。 

  才走上月台楼梯,文和就看到电车进站,距离下一班大概还要再等五分钟,文和就靠在月台附近的墙壁上。 

  “文和。” 

  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会叫自己名字的人不多。 

  “文和。” 

  文和缓缓抬起头来,出声的人微笑地看着他的脸。 

  “好久不见了,你个头大所以很容易看见,是不是又长高了?” 

  状似下班的藤井穿着衬衫领带。 

  “我是加班才拖到现在,你社团活动还练到这么晚啊?平常我不会在这里等车,今天是因为从客户那里出来。” 

  藤井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大略地说明了自己的状况。文和凝视着藤井的领结处听他说话。 

  “你最近怎么都没来找我?忙着考试吗?” 

  电车进站了。一走进电车,藤井就理所当然似地站到文和身边。 

  在电车的摇晃下,藤井的肩膀会轻碰到自己。那种麻痒又令人心醉的感觉。他明明有好多事想问和想跟藤井说却开不了口。藤井也没有再说话。文和透过黑暗的窗玻璃凝视着映在上面的自己和藤井。 

  “你不是要回家了吗?要不要到我家来?” 

  文和没想到藤井会主动邀请。他是惊在心里,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藤井先行下车,在想去却又觉得不去比较好的心情煎熬下,文和还是身体先有了反应。看到踏出电车的文和,藤井报以微笑。 

  文和跟在藤井的身后走,看着他的背影没来由感到悲伤。门开了之后文和也站在门口犹豫着该不该进去,藤井出来一把将他拉进门。 

  藤井一碰到文和的唇就开始贪婪地吸吮,接着把眼镜拿下来后跪在走廊上,状似愉快地解开文和的皮带,脱下他的长裤。性急地址下他的内裤后迅速地将性器含进口中。 

  文和用力抓住藤井的头发往后拉,藤井吃痛地表情扭曲。他伸出赤红的舌头看得到却吃不到。 

  “你做什么!” 

  藤井怒骂。看到文和把弄乱的衣服穿好时,不屑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 

  “不想做的话干嘛跟过来?你不是也很想做吗?” 

  咋舌的藤井抚着自己被拉的头发部分。 

  “我朋友说你有问题。” 

  “朋友……” 

  藤井先是微皱眉心,下一秒立刻瞪大眼睛扭曲着嘴角。 

  “你把我们的事告诉别人了?” 

  看到文和点头的藤井气得捶墙。 

  “还以为你好歹有最基本的常识,看来是我高估了你。这是可以对人说的事吗?你连能不能说都分不清楚?” 

  “我朋友说对小孩子性骚扰的男人有问题。” 

  “什…么……” 

  即使被瞪文和也不怕。 

  “他说再跟你来往下去的话对我没有好处,而且他说你一定是在玩弄我。” 

  藤井苍白着脸浑身发抖。 

  “我想变正常,所以不会再来。我不想跟变态在一起。” 

  “你敢说我是变态!” 

  藤井抱头呻吟。 

  “我才不是变态,我只是喜欢男人而已。世界上不是有很多这种人吗!我也没有办法啊!这种倾向是天生的,我也无可奈何。” 

  “跟小学生做爱也是无可奈何吗?” 

  文和虽然无意责备他,但是却让藤井更加气愤了起来。 

  “你给我闭嘴,闭嘴,闭嘴!你凭什么跟我说教!你还不是含着男人的性器,被插入的时候爽到不行!你也正常不到哪里去!” 

  “所以我不再来了,也不再见你。” 

  “好啊,那你就别来!永远不要再来!” 

  藤井一副受伤的模样。文和慢慢跪下握住藤井的手指。 

  “你喜欢我吗?” 

  藤井抬起头来,扭曲着眼神笑说: 

  “怎么可能?” 

  那语气就好象是在嘲笑文和何必明知故问。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想着藤井的事,其实也早有觉悟会得到这种答案。不过,实际上听到的感觉还是跟想象有差。 

  告诉藤井自己有多心痛他大概也不会了解吧!光是待在他身边,文和连指尖都痛起来了。他离开了藤井的住所,朝夜晚的车站走去。边走边想起藤井所说的话,他觉得藤井之于自己所有的一切,好象都被一句“怎么可能?”给取代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后到了车站,文和站在黄线的外侧等车。电车进站时刮起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藤井果然不喜欢自己,他会对自己温柔地疼爱只是因为贪图肉体之欢而已。 

  果然没有人是需要自己的。文和坐在椅子上,呆望着车厢广告,想着毫无价值的自己,想着明天该怎么办。 

  在夏季尾声举办的县市篮赛,文和的学校赢得了国中最后一场球赛。之后,虽然参加了全国大赛,第四场就遇到强敌而败下阵来,但还是进入了前八名。三年级生自此引退,新的球队以二年级为中心重组。 

  即使已经退出了球队,文和还是会到社团露脸,连指导老师都不禁担心他到底有没有在念书。与其整天面对着书桌不动,他宁愿选择运动来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森村虽然很担心比以前更不爱说话的文和,但是过了冬天之后也忙于准备考试而无暇顾及。 

  到了春天,文和跟森村一起考上了县内算是中等程度的高中。 

  虽然被森村嘲笑太急,但文和还是一入学就加入了篮球社,他很想早点碰到球,不过一进去就被使唤捡球。之后为了招募新队员。球队决定举办一场练习赛。百无聊赖的文和跟三年级的队长商量能不能让自己参赛。对于这个新生的要求,队长从鼻子哼出一声。 

  “你们刚考完联考,手脚一定还不灵活吧!要参加比赛简直是给我们添麻烦。你先给我练一个月拉筋还有投篮,把感觉找回来再说。” 

  “我一直有在练习。” 

  “练习也有程度上的分别吧?你今天乖乖观摩就好,而且出赛球员的决定权并不在我。” 

  队长看向旁边一个穿著T恤和运动外套,头发剃得短短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他是我们的教练仓田老师……喂!” 

  无视于队长叫声的文和直接走向教练。 

  “我是今天入社的三宫文和,请让我参加比赛。” 

  吃惊的教练从头到脚把文和打量了一遍。感觉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文和转过头来看见神色紧张的队长。 

  “教练,非常抱歉…这家伙有点问题……” 

  “你是铃之森国中的三宫吗?” 

  文和虽然不知道教练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过去,还是点点头。教练抱起手臂扬唇一笑。 

  “等一下就派他代替坂下。” 

  “教练,你是说真的吗?” 

  队长慌忙反问。 

  “反正今天只是练习赛,好好教教新生国中篮球和高中的程度有什么不同。” 

  “是……” 

  能参加比赛了,想到这里文和就兴奋起来开始热身。站在他身边的队长叹息地说: 

  “你胆子真大啊!或许你很有自信,但是高中篮球和国中程度完全不同,你别太逞强。队上都是些粗鲁的家伙,小心不要受伤。” 

  “玲之森国中篮球队的指导老师,是我大学学弟……” 

  教练不知何时来到文和与队长的身后。 

  “他说你是‘拼命三郎’呢!听说你联考前一天都还在练球?” 

  哨声响起,场内的球员停下脚步。教练放声大喊: 

  “三宫,你跟8号交换。” 

  在队长的带领下,文和站到场内。 

  “为什么叫拼命三郎?” 

  队长站在文和身边嘟囔。 

  “……练习狂。” 

  “嗄,什么?” 

  “就是练习狂的意思。” 

  进入场中的文和感觉到睽违已久的空气而喜不自胜。新加入的队员让其它球员有点困惑,但文和本人毫不在意。他跃跃欲试地期待着下一个哨音响起。 


  “我吓了一跳哩”,森村耸耸肩。 

  “我因为有事晚到体育馆,进去一看还心想高中生的比赛果然跟国中感觉不同,不但高球技又好,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你,我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呢!后来听说你是直接跑去找教练让你参赛,实在很像你的作风。” 

  “我也看了那场练习赛,文和真的一点也不像跟我同年级呢!” 

  四人围坐在快餐店狭窄的桌旁。坐在森村面前的是他女朋友,也是刚加入女子篮球队的一年级新生。坐在旁边的则是她的朋友,有着一头乌黑笔直的长发。 

  结束社团活动后想要吃东西的两人,走进快餐店刚好遇到森村的女友,反正都已经遇到了就干脆坐在一起。森村女友先聊起上礼拜看过的电影,文和边听边出神地咬着汉堡。 

  “三宫同学,你不看电影吗?” 

  对面的女孩子问。 

  “不看。” 

  女孩子微俯下视线。 

  “那假日都在做什么呢?” 

  “社团活动。” 

  森村赶紧加入话题。 

  “文和喜欢看书啊,对不对?” 

  “也不到喜欢的地步。” 

  尽管知道话题无法继续的原因是自己的回答太过简短,但文和根本连说话都懒,更别说是附和了。 

  “你长得这么帅,一定很受女孩子欢迎吧!你不想交女朋友吗?” 

  森村的女友小心翼翼地问。 

  “不用。” 

  简单明快的拒绝让在场三人不知如何接话。努力想炒热气氛的森村开朗地拍拍文和的肩胜。 

  “他现在满脑子都只有篮球而已啦!” 

  出了店门之后跟两个女孩子分手。一开始还保持沉默的森村忽然低头道歉。 

  “我没办法拒绝她的要求啦!” 

  “什么事?” 

  “你一定不太高兴吧?她说想要介绍女朋友给你,要我制造机会,我敷衍她很久了还是无法拒绝。就是坐在你对面那个姓楠的女孩子。还想说要是反应不错的话就介绍给你。” 

  “是吗?” 

  “我想要是先让你知道的话,大概介绍不成,所以就没事先告诉你了。” 

  “是啊!” 

  森村明显失望的神情低下头。看到他垂着肩膀的模样,文和心想自己说的话真有那么伤人吗?他知道自己词不达意,但是最近才慢慢觉得词不达意也会伤人。 

  “我不介意的,你抬起头来吧!” 

  森村笑了。 

  “不是你的错,是我觉得自己不好。” 

  “是吗?” 

  “嗯……我想了很多事,有女朋友还有社团活动的事。” 

  “社团活动……” 

  “我想我今年大概不能入选正式球员了。” 

  “又还没决定。” 

  “我自己知道,球技比我好的学长太多了啊!我又不像你这样,可以直接用球技让大家心服口服。” 

  “你是我见过传球最正确的人。” 

  森村停下来笑着推了文和的背一把。 

  “怎么了?” 

  “没事。” 

  森村抓住文和的手,故意贴着他。 

  “好重。” 

  “嘿嘿,我就是故意要让你重。” 

  森村随即放开了手,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说: 

  “对了,我昨天见到内田。他不是考上城东高中吗?听说前天已经进了篮球社。” 

  现在都已经六月底了,内田的动作似乎慢了点。 

  “因为城东是升学学校,他本来决定不再打篮球了,但是受不了之后还是加入。我告诉他你入社第一天就跑去跟教练交涉打球的事,他听得可高兴呢!” 

  对于每次见到都找自己碴的内田,文和没什么好印象。 

  “他说想跟你比赛。” 

  文和实在不敢相信说话总是尖酸刻薄的内田会这么说。 

  “其实他很想跟你聊天,只是你都不理他,才会处处找你麻烦。” 

  “他都说我讨厌的事。” 

  “大概是想引你注意吧?我倒觉得他并没有太大的恶意;而且,那家伙绝对不会在没有你的地方说你的坏话哩,真是别扭的家伙。老实说想做朋友就好了嘛!” 

  文和想起内田的脸满是嘲讽的表情。 

  在通往车站的近路,两人习惯性地走进公园。在途中看到自动贩卖机的森村走过去叫了文和一声。等文和过去之后递给他一罐百分之百纯果汁。 

  “这算是咨询费用吧!” 

  文和接过饮料。两人并肩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 

  “女人真是麻烦啊!” 

  森村叹了一口气。 

  “她们说话的神情和模样是很可爱,但是经常会为了一点小事生气。” 

  文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上次我才迟到了十分钟她就怒气冲天。当然看电影迟到是我不对啦,但是也没必要那么生气啊!” 

  文和想到森村女朋友的脸。细长的脸型,像猫一样的眼睛,直视人的眼神。文和对那种太直接的视线有点穷于应付。 

  “虽然她那种脾气我也喜欢啦!就是因为喜欢才能包容啊……” 

  喜欢这两个字牵动了文和的心。在他心中那是某个人的代名词。 

  “是我先追求她的,所以先喜欢上的人总是吃亏。” 

  最后一次见到藤井是在去年七月,距离现在已经快一年了,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他,连在街上偶然遇见的机会也没有。 

  每次想到藤井都是同样的感觉,就好象胸口麻痹,随时要萎缩一样,这一年来都没有改变。 

  “我觉得她好象因为我比较喜欢她,而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我很想跟她保有对等的位置啊……” 

  胸口的痛楚要到何时才会消失呢?什么时候才能不再想起藤井?自己的确是想忘掉藤井却又不想忘记。 

  “文和,你有在听吗?” 

  文和回过神来,发现森村正瞪着他。 

  “对你来说也许是无聊的事啦,或许我不应该强迫你听,但是你也不能不理我啊!” 

  “对不起。” 

  “回去吧!” 

  森村叹了一口气从长椅上站起来。一对看似情侣的男女从两人面前经过。森村的视线一直追随他们而去,文和则一直偷瞄着森村的表情走路。看他的神情似乎不太高兴。他都说了想找人说说话,自己还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对不起。” 

  “算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是那种只要一陷入沉思就什么都看不见的人。” 

  两人爬上车站楼梯。走到最上面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文和吃惊地四处张望。 

  “好久不见了。” 

  是票口附近两个互打招呼的中年上班族。 

  “原来是有人跟你同名,我还以为有人在叫你。” 

  文和压住胸口。那搅动般的痛苦,他不知道那是安心还是失望。 

  “森村。” 

  “什么事?” 

  “喜欢人是一件快乐的事吗?” 

  森村歪着头。 

  “是啊,虽然有点麻烦,不过快乐的时候比较多。” 

  “哦。” 

  文和踏步走出去。他好想把自己连名字一起丢弃。 


  七月初,球队发表了全国高中男篮大赛的参赛球员名单。文和以一年级的身分入选球员,森村虽然是后补,但在比赛中被起用的可能性很大,所以必须跟着参赛球员一起练习。 

  午休时间,文和与森村照例又上了楼顶。 

  这里的屋顶周围筑起高墙,围墙顶端的网子还用有刺铁线缠绕。如果有人想从这里跳楼的话,可真的要有相当大的勇气和决心呢! 

  强烈日晒在建筑物的轮廓下形成深浓的阴影。文和与森村虽然已经挑了最晒不到太阳的地方坐下,但是水泥地充满了热气,坐也坐不久。 

  “今天这里好象不太好。” 

  还想在这里睡午觉的森村笑着说可能会被晒成人干。听文和说自己像融化的冰淇淋时,森村还哈哈大笑。 

  “最近实在很热。” 

  文和不是这个意思,不过知道自己大概找不到适当的言语来解释也就懒得订正。森村踢着脚下斑驳的水泥地。 

  “你还记得上次跟我们一起吃汉堡的那个女孩子吗?” 

  森村瞄了一眼文和。 

  “她说还是想跟你交往。” 

  楼顶真的很热,森村难耐地搔着后颈。 

  “如果你完全没有意思的话可以拒绝,不用顾虑我。而且,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应付女孩子……” 

  没有立刻作答的文和并不是在考虑什么。 

  “你去拒绝吧!” 

  “好。” 

  在国中时代,文和也有类似几次像这样被告白的经验。那些女孩子到底喜欢自己哪里呢?文和讨厌自己长得像人偶的脸,过高的身材,和完全称不上开朗的性格。自己都这么讨厌了,藤井又怎么会喜欢呢? 

  钟声一响,两人同时离开。一滴汗落在干燥的水泥地上。 

  这一天放学后,文和被森村的女朋友叫到中庭表示有话要说。 

  在场的不止她一个,还有上次那个长发女孩。文和对你那头乌黑漂亮的长发印象颇深。 

  “她有话想跟你说。” 

  本来躲在森村女友背后的她被推到前面来。 

  “那我先走了。” 

  森村女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径自离去。女孩子无助地目送朋友离去后,下了决心似地抬头望着文和的眼睛。 

  “我喜欢你。” 

  她的嘴唇和睫毛都在颤抖。 

  “你有喜欢的人吗?” 

  对方的问题让文和觉得呼吸困难。尤其知道对方是认真的,感觉更是强烈。 

  “……有。” 

  女孩的表情霎时僵了起来,她机械似地低下头。 

  “对不起,我不该向你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 

  “喜欢不是奇怪的事。” 

  女孩抬起头来。 

  “一点也不奇怪。” 

  她低垂的长睫毛非常漂亮。 

  “我好羡慕你喜欢的那个人。” 

  “为什么?” 

  “因为我也想要你喜欢我。” 

  女孩笑了一下,文和觉得那笑脸很可爱。 

  “对不起……” 

  文和走过女孩的身边,没有回头。他想着以为被喜欢而从未怀疑过,因此被骗了几年的自己。自己的脸是不是跟刚才那个女孩子一样呢? 

  国文老师叫学生念课本里的内容,从右边第一排的第一个同学开始。半睡半醒的学生虽然知道念课本没什么意义,但轮到自己时还是非念不可。 

  轮到文和起来念了。以前不知道被谁批评过声音没有抑扬顿挫之后,文和就非常讨厌自己的声音,连声音反射在鼓膜上的感觉都令他厌烦。 

  于是速速把棒子交给后面的同学,文和缩着腿坐在狭窄的座位上。 

  一句我喜欢你冲进文和眼里。课本正好念到一名文豪所写的小说。文和想起昨天那女孩的告白,然后和上课本。 

  被告白的时候他回答有喜欢的人,是过了一年还无法忘记的家教老师。他到底有哪里好呢?漫长的时空可以帮自己思考。 

  在自己最寂寞的时候他来到身边,还误认他是第一个喜欢自己的人。能够回忆起来的理由有好多。但是现在不同,自己不再有如同冻结般的寂寞,也明白他根本不喜欢自己。既然如此就干脆忘了他啊!为什么心思随便一转就回到藤井身上呢? 

  文和心痛地压住自己的胸口。那钝痛的感觉压迫着身体各处。他想起问过他喜不喜欢自己,换来的却是“怎么可能”四个字。 

  想到这里,文和的心又是一阵绞痛,而且极度不甘。 

  已经一年了。刚好在一年前左右,藤井在电车站叫住自己微笑……微笑…… 

  无法形容的热度窜到心脏附近,让文和几乎想喊叫出来。他捂住嘴闭上眼睛。 

  “我喜欢你。” 

  问他哪里喜欢也说不上来,那种感情已经不是具体举例可以说明的了。 

  “我喜欢你。” 

  自己明明这么喜欢,为什么还决定不见他呢?曾经想过如果藤井不在身边他宁愿死啊!早知如此就该在决定分手的时候死了才对,反正现在跟死也没什么两样。他不管自己会变成怎样,也不管会失去什么……只想待在藤井身边。他会那么执着于篮球有一半的原因也是为了忘记藤井。 

  自己喜欢藤井的那种感觉无法消失。这样的自己就像森村所说的是错误的吗?喜欢上变态藤井的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从哪里可以判断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呢? 

  世界上既然有正确的人,那多几个做错的人又有何妨? 

  “好想见藤井。” 

  要是再见到藤井的话会变成怎样?还是会被拒绝吗?如果被拒绝的话,先做好心理建设就不会受伤了啊!对现在的生活一点也不执着的自己,可以去做藤井家的家具啊,这样就可以整天陪在他身边了。 

  “到藤井家去吧!” 

  想到这里的文和不禁高兴起来,他已经好久没这么兴奋过了。干脆现在就去吧!文和不抄笔记了,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今天是结束的日子,是自己短暂高中生活结束的日子。 

  上完了国文课,喜悦地收拾书包的文和,根本没注意到众人讶异的眼光。 

  “咦?你要回去了吗?才第二堂课耶,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森村从靠走廊边的窗子探出头来问。 

  “是啊!” 

  社团教室的置物柜里没放什么重要的东西,反正也没锁,想去就去吧!文和把运动袋扛在肩上走出教室。 

  “再见了,森村。” 

  “哦……” 

  森村朝着步履轻快的文和背影叫了一声。 

  “有什么好事吗?” 

  文和回头,看到森村一直凝视着自己。 

  “你笑得很高兴呢!” 

  听到第三堂课开始的钟声,文和步出校门。 

  在月台等车的时间觉得好漫长。虽然会担心对方喜不喜欢自己,但是对于去找最喜欢的人,文和没有任何犹豫。 

  以前……他曾经想过要是嘴唇只是用来接吻的话就好了。不需任何言语,真实或谎言,这次一定要做到。他什么都不说,只要每天亲吻藤井就好。 

  下了电车,穿过商店街后沿着铁路边走就可以看到藤井的公寓,文和自然而然地加快了脚步。跑到藤井住所的门前时他弯腰急促呼吸。等稍微平静下来之后,他把手放在那扇绿色的门上。 

  “我回来了。” 

  那是最正确的话语。他按下门铃,听到里面传来走动的声音。文和挺直背脊,期待门打开的那一刻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