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杀了…如此深爱的人……
警视厅本部二楼的审讯室。三畳大的狭小房间内，浜涡论警官和杀人嫌疑犯横谷瑞树面对面。
三月下旬，三井里奈子，通称“里奈”的十九岁自由职业者被勒死并抛尸河中。里奈经常吸毒。杀人的嫌疑集中到了曾和三井交往过的松坂组成员，同时也是毒品买家的横谷瑞树（二十一岁）身上。
横谷个子高高，脸却很小。一身休闲打扮，和满大街的年轻人一样，一点儿都看不出他是个暴力团成员。
两人沉默了将近三十分钟。横谷一直保持着缄默，闭口不答。从他毫无表情的脸上也无法得知他到底是在赌气，还是决心保守秘密。
早上，上司突然让浜涡提审横谷。这对工作在底层的浜涡来说可算是大大的提拔。年龄相近也许可以问出点什么，上司如是说。但是浜涡今年三十，和横谷差了八岁。为什么要让我去．．．一开始还觉得奇怪的浜涡马上明白了原因。之前参加提审的是警部是另一组的，上司和他关系很差，就算在走廊里碰面都视而不见。这个警部没有攻下来的提审，没能撬开嘴的嫌疑犯，如果让低级别的浜涡成功拿下的话，警部就会颜面尽失。就算没能顺利拿下，让底层的浜涡接替提审工作本身，就能传达上司对警部的嘲讽。
不管上头打的是什么算盘，能参加对横谷的提审，对浜涡还说是很幸运的。因为…这次的事件和他无法为外人道的隐私有着很大的关系。
浜涡有一位名叫百田保男的，比他年长六岁的同性恋人，在派遣型风俗店，也就是所谓的“delivery health”（译注：无店铺型的派遣型风俗店 ---by babyluna）当经理。百田和这次的被害人里奈认识，和里奈的交往对象横谷也见过面。因为这层关系，搜查的焦点很快就集中到横谷身上，并顺利将他逮捕。
事情到这里都很顺利，但问题是在之后。百田一心想帮助浜涡立大功，为了收集毒品的情报，他做了松坂组的买家。对于曾有三次前科，又认识很多暴力团成员的恋人来说，打入组织是轻而易举的。
当一无所知的浜涡从同事甚吴警官那里听说自己恋人已经作为毒品的买家而被警察盯上的时候，他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确认情报属实后，他感到了强烈的，从不曾有过的愤怒。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得知恋人的“背叛”。
当务之急，是要让恋人尽快脱离松坂组。浜涡考虑再三，决定让百田躲到自己的弟弟家中。要保护他只能这么做。他有全力保护百田的义务。不，不是义务，是自己想这么做，不想让任何人伤害百田。
这次参加提审横谷真是求之不得的机会。一定要尽快让他承认“杀人”，并将持有毒品的疑问追查到底。
只要横谷承认自己持有毒品，并交待是松坂组提供的，那么就可以申请搜查令入组搜查，然后再扣上卖春和赌博的嫌疑，将其羽翼剪除，顺利的话，渐渐弱化的松坂组就会被其他组吃掉。只要组不存在了，恋人也就自由了。
沉默的嫌疑犯。四月已近尾声，昨天还是个夏天一般的晴天，今天却阴沉了下来，甚至有些寒意。浜涡凝视着面前的钢质书桌，想起了六年前．．．六年前和年长的恋人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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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 冬］
二月初，这一天从早上起就很冷。到西中央派出所上班已经八个月了，浜涡巡查刚巡视回来，前辈甚吴忠司巡查扬了扬眉毛粗鲁地说道：“南町有人打110”
“南町．．．吗？”
浜涡刚从南町回来。
“南町的‘贝儿’便利店，上班族和学生好像闹起来了，你去看看去。”
去看看去．．．和甚吴的交接班时间已经过了。但是面对前辈也不能说什么“我已经下班了，你自己去吧”之类的话，浜涡只能扔下一句：“我去看看”，再次跨上自行车。这种情况最近很多。以前还以为是前辈担心自己不能习惯工作，现在看来只是把麻烦踢给自己而已。
浜涡踏着自行车，不让自己想太多。就算用以最乐观的眼光，也无法对甚吴作出肯定的评价。既然如此还是不要想太多。
当浜涡冲到便利店，已经不见了争斗的痕迹。听店员说那两人一听说报了警就慌忙逃走了。手扶着停在路边的自行车，他发现星星点点的白色飘进视野，冷，终于开始下雪了。
浜涡的母亲是女警官，在浜涡快二岁生日的时候殉职了。对母亲几乎没有印象，只记得每次去扫墓，都能发现墓前摆放着比自己手中的更加漂亮的鲜花。
“这花是谁放在这里的？”
父亲说“是母亲帮助过的人”。鲜花直到现在都不曾间断。警察这份职业能让人们如此感激，这在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想做能帮助别人的工作，想像母亲一样成为被人们一直感谢的存在。很自然的，浜涡就有了这种想法。
医生，律师．．．想了很多，最终还是选择了警察。父亲的脸色虽然很难看，却没有反对。
当上了警官以后，接触到的种种，却和理想有些距离。前辈甚吴一开始对自己还很客气，上任的第四个月，辖区内发生盗窃事件，浜涡逮捕了罪犯立了功以后，甚吴的态度就骤变了。
“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自以为了不起的狂妄小子。”
“态度傲慢，对人冷淡。”
浜涡一概不予否认。因为他觉得把妒嫉的嘲讽放在心上是很愚蠢的。而这种平静的态度让甚吴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露骨的诽谤和中伤可以不介意，但是甚吴连工作都要往这边踢就麻烦了。做得不好都成了自己的责任。但是这些他也忍了。抓住偷车贼的明明是浜涡，却以甚吴的名义上报，对此他也没有抱怨过一句。只有一句话让浜涡一直很在意。
“你不适合当警察。”两个人在派出所工作的时候，甚吴突然这么说。一直把他的话当耳旁风的浜涡这次却反问了：“为什么？”
“不合群。”
他一惊。因为以前也有人说过类似的话。
“自我中心，就像机器人一样完成自己的工作。而且我们叫你一起去喝酒你也绝对不会去的。”
就现在这样冷淡的人际关系，要是和甚吴发起的一帮人一起去喝酒，无疑会成为炮火的焦点。而且浜涡的酒量非常小，半杯啤酒就能把他灌倒。
“我不会喝酒．．．”
甚吴抬眼瞅了瞅他：“就算这样也应该一起来啊，宿舍的其他人都说你太冷淡，像你这样顽固的警官，就算升到上头也一定不会了解部下的心情，只会大声斥责吧。”
他想起了从前。大学时代，浜涡参加的网球社。从高中起就一直在打网球，而且为了锻炼身体，也需要继续运动。
与其说是为了比赛认真练习网球，不如说大家都是抱着玩耍的心态。像浜涡这样认真练习的队员很少。
浜涡既不喜欢这些玩耍的队员，也没有酒量，所以他很少和他们一起去喝酒。
有一次以出借病假期间笔记为条件被人强拉去酒馆，结果在干杯的时候要了乌龙茶被众人哄笑。和邻座的女孩子搭话却找不到话题。流行音乐他没有兴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渐渐的，自己和那个女孩子被隔绝在众人的喧闹之外。趁他起身上厕所的时候，女孩子换座位了。
回家路上，朋友对他说：“你也该掂量一下周围的气氛嘛。”话虽如此，他却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他明白自己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但是也不喜欢献媚，于是也不曾想过要改正这一点．．．就算是一个人，也没什么不方便。
但是进入社会以后他开始明白这样下去不行，人际关系处理不好就会有麻烦，不能再像学生时代那样无视这些问题了。有时候有必要伪装自己迎合对方。
但是他觉得所谓迎合，也不等于向那些不值得尊敬的同僚和前辈们献媚。
走到离派出所最近的拐角时，他看见远处桥中央站着一个人。
“他还没走．．．”
浜涡去南町的便利店之前，那个人就已经在那里了。差不多站了三十多分钟。距离太远，他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但是应该是个男人。全长五十多米的大桥上很冷，因为没有挡风物。
在这种下雪天，一个人在桥上站这么长时间，一定有问题。那座桥上每年都会出一两个自杀者。
．．．还是介意。浜涡骑着自行车径直向大桥冲去。
男人望着河面出神，连浜涡走近都没有察觉。年龄在三十岁上下，头发蓬乱胡子拉碴。一身运动装。走到近前还能闻到一股腐烂的垃圾的臭味。可能是个流浪汉吧。
听到有人招呼，男人吃了一惊回过头．．．哭丧着的一张脸。这就是和无业，三次前科，身无一文的自杀志愿者百田保男的相遇。
“说到底还不只是嘴上说说罢了！你又不可能去背负别人的人生，就不要在这里说得轻巧！”百田悲愤地对阻止他自杀的浜涡吼道。
不能让他死．．．这种想法是发自内心的，并不是随便说说，但是他的劝慰在男人听来只是不负责任的信口开河。不，也许确实是不负责任的，只要这个男人打消自杀的念头就好．．．他确实有这种想法。
冲浜涡吼了一阵以后，男人向桥的另一侧走去。不从这里跳下去了，但是会选其他地方自杀。明知如此却放任不理，这不是罪过吗。虽然自己没有必要为他们的内心负责，但是明知有必要阻止却放手的话，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来不及多想，浜涡便冲上前去抓住男人说：“我会负责的，所以，请你再努力一下吧！”
男人一脸诧异地眯起眼睛。
刚出狱身无一文的百田用浜涡的钱吃了晚饭，用浜涡的钱住进了宾馆。然后在宾馆，浜涡和这个男人上了床。对于和女性的经验都没有浜涡来说，这些都是初体验。
突然面对男人的侵犯，浜涡犹豫了。百田嗤笑道：“说到底你只不过是居高临下地说着‘好可怜，好可怜’而已。”
“警察的自尊不会让你在有前科的同性恋面前乖乖挺出屁眼吧。”
百田粗鲁的话语就像拳头一样砸向想逃避的浜涡。自己说的那些话并不是信口开河，而是认真的，他觉得内心的某处被百田说中了，却不想就这样胆怯地逃走。
把身体交给百田是因为坚持“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的自尊。但是几小时后，这种廉价的自尊就破碎成了粉末。男人之间的性只有疼痛和屈辱。疼痛像拷问一般，为什么自己偏要碰上这种事？但是他明白，不接受这种屈辱，不让男人打消自杀的念头，那么自己插手此事就毫无意义了。
百田以“不寻死了”“认真过活”为条件定期向浜涡索求身体。已经无法回头了。
自己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浜涡拼命抑制住这种想法，答应了百田的要求。金钱援助了三个月后，他说：“不需要了”。肉体关系持续了一年多后，他说：“我喜欢你。”
震惊。从来没想过他会喜欢自己。男人向自己告白，气自己的不察觉，哭着．．．向自己道歉。
对于自己没能察觉到百田的心意，浜涡产生了一些负罪感。但是男人之间的性，从不提半句“喜欢”，又怎么判断对方是否对自己有意呢。而且他也不明白百田到底喜欢自己的什么地方。
．．．闷热的夏夜。那天由于工作上的疲惫，浜涡在百田家住了一晚。也许是因为第二天是休息天，心情有些放松，不知不觉地就一觉睡到了天亮。虽说最初的那段日子会因为完事后无法行动而住下，但是当身体渐渐习惯以后，就算再累，他也会在做完以后回自己的宿舍。男人的家只是做事的地方，住下．．．他从来就没有这种念头。
睁开眼睛，飘来味曾汤的香味。冲澡后两个人围着小桌面对面吃了早饭。热腾腾的白米饭，烧鱼，荷包蛋，酱菜，还有味曾汤．．．这些不禁让他想起老家的饭桌。
“味道不好吗？”吃到一半，百田一脸认真地问道。
“．．．很好吃。”
浜涡平时对吃的并不讲究，自己也不做饭，对饭菜的味道也不很敏感。但是男人做的饭菜确实要比警察的单身宿舍的饭菜好吃。
“那干嘛一副愁眉苦脸的啊。”
愁眉苦脸．．．浜涡开始注意起自己的表情。
“觉得好吃的话，就应该表现出好吃的样子啊，我还以为饭菜不合你口味呢。”
好吃的样子．．．浜涡沉默了。他不知道“好吃的样子”是什么样子。
回到单身宿舍的浜涡，开始学习准备搜查专科讲习的选拔考试。但是百田的话却久久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傍晚去食堂，晚餐的供应时间快结束了，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他看见甚吴也在那里，正和巡查长说话。
他在角落里找了个座位开始吃晚餐。一阵笑声引他抬头张望。甚吴边吃饭边笑着，表情很柔和，很开心的样子。
他忽然想起，和百田吃饭的时候除了表情就没有其他话题了。那就是“好吃的样子”啊．．．看着看着，和甚吴说话的巡查长已经走开了。可能是用餐完毕了吧，甚吴站起身，但是他并没有去还托盘，而是径直朝这边走来。
“．．．你什么意思”低沉的声音，可怕的目光。
“老盯着看算什么意思！有啥不满的就说清楚！”
旁人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到他们身上。
“对不起．．．我只是看你吃饭的时候一副很好吃的样子，就．．．”
“噗．．．”甚吴身后传来几声偷笑。
甚吴的脸刷地红了。
“你．．．你少瞧不起人了！”
“我并没有瞧不起啊。”
“你那种话就是瞧不起人！”
“吃好吃的时候能有一副好吃的表情，这不是好事情嘛。”
甚吴一瞪眼，不再搭话。
甚吴今年二十八岁，比浜涡大三岁。浜涡一开始和百田上床时，百田曾经拉着二十四岁的他说：“你这个年纪，起码应该有过五个到十个女朋友。”照这样看来，甚吴这个年龄应该经历过各种各样的恋爱了才对。
“能和您谈一谈吗？”
正准备走开的甚吴猛地一转身：“我很忙！”
遭到怒喝的浜涡只能“明白了，对不起”缩了回去。甚吴还了餐盘，不知为什么，又回到了浜涡身边。
“我没多少时间，有什么就快说。”双手抱胸，上对下的目光。
“如果您忙的话，就不要勉强．．．”
甚吴啪地一拍桌子：“我这么忙还抽空和你聊，你该感激才对！”
说的和做的根本对不上嘛。面对傲慢强硬的甚吴，浜涡后悔自己找上了他，但是现在拒绝又会惹他不爽，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甚吴主任现在有女朋友吗？”
“啊？”甚吴皱眉道。
“正在交往的女朋友，有吗？”
甚吴羞赧地吼道：“我干嘛要告诉你这些！”
“我有些恋爱的问题想问您．．．”
“开口问别人之前应该先交待自己的问题吧！”
啊，原来是这样．．．他觉得很有道理。可是要如实地说出和百田的关系，他还是有些犹豫。虽说是以“新生”和“不寻死”作为条件，但是浜涡也很清楚男人之间的性是很不寻常的。而且甚吴很有可能在宿舍，不也许会到单位到处宣扬他的这些事。
“希望您不要告诉其他人．．．”
话是这么说，他肯定会说出去的。就算这样，浜涡也想找人倾诉积郁在胸中的烦乱心事。
“一年前，在工作的时候看见一个想自杀的人，我阻止了他。阻止虽然是好事，但是他要求我负起责任。然后．．．”欲言又止。
“然后怎么了？他问你要钱了？”甚吴不耐烦地催促着他继续往下说。
“不是钱，他提出要和我发生关系。”
甚吴一愣，两眼立刻开始放光。表面装得很平静，音调却高了很多：“然．．．然后呢？”
“我知道这种关系并不一般，但是如果肉体关系能让他满足从而重新做人的话．．．于是我就答应了。作为我来说，理应尽快结束这种关系的，可是前些天他却对我说他喜欢我．．．”
甚吴红着脸探出身：“那个．．．那个自杀未遂的女人多大了？”
不是女人．．．不过还好他误会了。
“三十一岁。”
“比你大啊。结婚了吗？”
“单身。”
“做什么工作的？”
“在中华料理店打杂。”
“脸呢？”
“厄？”浜涡反问道。
“脸长得怎么样？是美女吗？”
浜涡回想着百田的长相，不大也不小的轮廓，从整体来看有些偏小的五官。没什么特别的。
“应该说．．．一般吧。”
“一般啊．．．”甚吴附和着，随即问道，“那你在烦恼些啥啊。”
“因为那个人说他喜欢我。”
“你有其他喜欢的女人吗？”
“没有。”
“既然没有，那在本命出现之前和她交往交往也没什么不好啊。反正是白送给你的，就当他是岁数大了些的陪睡人偶（译注：dutch wife，代用女性人偶，男性自慰用 ---by babyluna）也不错嘛。”
“但是这么做对对方很失礼吧。”
“哼，”甚吴哼笑道，“什么失礼不失礼的，她提出的要求才奇怪吧，说什么让你负起责任的。”
“但是…”
“想这么多只会自寻烦恼。生啊死啊，特别是自杀，说到底都是个人问题而已嘛！当然如果和犯罪扯上关系就是另一回事了。”
冷漠的话语中貌似蕴含着真理。“生死是个人问题。”也许确实如此。自己只不过是阻止了路人甲的自杀而已，却说什么会负起责任。也许正如百田最初所说的，自己的行为只是伪善和傲慢。
“你还真是个奇怪的家伙。”甚吴看着沉默下来的浜涡说道，“以前就觉得你很奇怪，一般谁会和想自杀的这种危险的家伙上床啊。所以才惹上麻烦嘛。或者说你的下面已经饥渴到不问对象谁都能上的地步了？”
甚吴特有的嘲讽令他气恼不已。看到浜涡继续沉默，甚吴夸张地大叹一口气。
“就算你说只是和她上床而已，这种事情做多了，自然会生情的啊。”
“情．．．”
“我是说，你有没有觉得，啊，她挺可爱的？”
要论长相，百田再怎么也称不上可爱。
“我对那个人并没有特别的感情。”
就这点是可以确信的。
“一直以为只要发生肉体关系就能满足，也没怎么和他聊天。但是他说喜欢我的时候，却气我一点都没有察觉。”
“我要关灯了！”食堂阿姨开始赶人了。
“切！”甚吴啧了一声，“接下去到我房里说吧。”说完就离开了。你不是很忙吗．．．还是不挑明比较好，而且浜涡也想再聊下去。
甚吴的房间，和浜涡的一样都是六畳大，屋里乱得连踏脚的空隙都没有。不过浜涡自己的被同期称为“蟑螂小屋”的房间也和这里差不多。
浜涡把随地乱扔的衣服和塑料袋移开，腾出位子坐下。
“看来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心意是我的过错啊。”
坐在床上的甚吴想了想，说：“这种事情问我也．．．你从她的视线啊，态度啊，感觉不到什么吗？比如说一直粘着你啊．．．”
“做的时候倒是有贴过来。”
甚吴脸一下子红了：“不是这个意思！是在那个之前或者之后．．．”
“．．．也没什么特别的。虽说每次完事了就回家，每次在一起的时间也有三小时了吧。”
三小时？甚吴皱了皱眉。
“光做爱就要三小时？”
“太短吗？”
“太长了，你个笨蛋！做爱嘛射出来不就完事了嘛！”
“是啊。不过不只一次啊．．．”
“啊？．．．这样啊．．．”
“做个两三次的话确实需要这点时间吧”
“这倒也是．．．你口口声声说只是肉体关系而已，居然还能上这么多次？”
“是他要做，而且他一直摸我．．．有时候整整半天他都不放我下床。”
“熟女果然厉害啊．．．”甚吴喃喃道。
“有什么奇怪的吗？”
“也不是什么奇怪不奇怪的，我觉得那个人对你．．．这么说吧，一直在向你暗示她对你的好感啊。”甚吴一脸认真。
“是吗．．．”
“说什么维持肉体关系，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对没有好感的人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我看那个人是不是一开始就对你有意思了？”
一开始．．．这句话让浜涡深受打击。
“他不可能一开始就喜欢我。和我在一起又没什么意思，话也不会说，也不会照顾人。”
你一点都不了解自己啊。甚吴扬了扬下巴。
“所以才觉得很奇怪。他居然会喜欢我．．．”
“我怎么会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想的！你要是想知道的话自己去问她不就得了！”
“问他喜欢自己的什么地方吗？”
“当然。”
．．．后背渗出一丝冷汗。爱抚也好肛交也好都没什么排斥，就是这句话．．．问不出口。
“我说你啊，和那个女人多聊聊吧。做也可以，但是有些事情不说出来是不会明白的。”
．．．和甚吴谈话后的第三天，浜涡下定决心去了百田的公寓。突然问“你喜欢我什么地方”太唐突，他思考着该说些什么引出这个话题。还没等他考虑好，就被百田一把拉过去，和往常一样地做了起来。射了一次以后，百田就把性器拔了出来。浜涡还以为今天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百田从身后抱住了他，抚摸着他的头，吻着他的脖子。浜涡不安地回过头。
“．．．那个．．．”
百田一皱眉：“怎么了？”
“今．．．今天雨下得好大啊。”
百田瞪大了眼睛，慢慢眨了眨：“．．．是啊，好大的雨啊。”
拼命挤出的谈话就在瞬间结束了。
还是在马路边进行职务盘问简单得多。
“下雨天也要骑自行车到处兜吗？”对方先发话了。
“是的，披雨披骑车。不过碰到台风的话就会有待命指示了。”
“咦．．．警察果然辛苦啊。阿不，我是没资格说这些啦，但是就算披雨披也会淋到雨吧。不会感冒吗？”
“回署里面就换衣服的。”
“真的好辛苦啊，下雨天也要出去，而且每四天就要上一个晚班吧。我虽然干过很多活儿，但是晚班绝对干不了。”边说边抚摸着浜涡的脑袋。
听到夸奖当然很高兴，但是被像孩子一样对待让他觉得很不好意思。
“晚上上班会不会觉得困啊。”
“有时候也会困，不过晚上没什么固定的活儿．．．”
“这倒也对。”
视线相交。他发现百田的神情看上去很开心。
“小论今天说了很多话呢。”
“小论？”
“啊，不喜欢这个叫法吗？那就还是像其他人一样叫你浜涡吧。”
“不，这么叫没有关系。”
上中学后就没有人叫过自己“小论”
“今天你好像很紧张，反应也不怎么好，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和我做了呢，应该不是吧。”
光靠肌肤的接触就能知道吗．．．浜涡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有那么紧张吗？”
百田想了想，说：“也没有紧张到僵硬了，只是和平时相比．．．”他凑上来按倒他，深深地吻了他。
“喂．．．”
耳边传来呢喃，“和我做爱有没有感觉舒服的时候？”
舒服．．．想着想着就羞红了脸。
“呐，回答我啊，小论。”
闭上眼睛。
“．．．射精的时候。”
“其它时候就没有吗？”
“动的时候．．．也会很舒服．．．”
百田哈哈地笑着，紧紧抱住浜涡。
“小论好可爱。”抚摸着他的额头，小鸡啄米似的吻着。
“那．．．那个．．”
距离好近，现在应该可以问了。
“百田你．．．喜欢我的什么地方？”
“温柔。”
毫不迟疑的回答。
“．．．我并不温柔啊。”
“怎么不温柔了，你明明不是同性恋，却还愿意被我抱。”
“这．．．”
“就算不是爱情，就算只是同情也好。就是这样的小论拯救了我．．．”
两腿被分开，男人的腰贴上大腿。被那个习惯了的东西穿透的一瞬，浜涡感到前所未有的震动。细小的波纹在摇晃中持续着，在拔出后很久，仍然支配着他的身体。
那天以后，浜涡和百田开始聊很多话题。完事之后一直到睡着之前，他们都会聊很多。浜涡因为工作原因，有些话不方便说，于是基本上说话的都是百田。
一天傍晚，浜涡去百田家，正好碰上他从家里出来。
“啊，小论。”
百田一脸惊讶。上次见面的时候说过今天再见面的…看来他是忘了。
“我从早上一直在等你，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从早上一直等到现在…浜涡这才意识到上次只说能见面，却没说是早上还是傍晚。也有时候约好了却放了他鸽子，比如出大案子或者发生事故等必须马上冲到现场等等。碰到这种紧急情况，连手机联络的时间都没有。对此百田也非常理解，就算突然取消约定也从不抱怨。
今天并没有发生什么紧急状况，也不是无法联络。早知道他在等自己，真应该打个电话知会一声的．．．
“还好没有走岔。我正准备去买东西，想吃什么？”
“没什么．．．”
“吃肉吗？”
“好。”
“你先进屋去吧。”说着把钥匙递了过来。
钥匙圈上挂着一个五六寸的裸女人偶。
看到浜涡盯着钥匙圈看，百田红着脸背过身说：“这个．．．这是单位里的人给的，说是夏威夷特色什么的。”
说着便砰砰迈步走下楼梯。走到楼梯口忽然想起了什么，百田转身看着浜涡：“．．．一起去买吗？”
浜涡下楼，和百田并排走着。忽然发现墙边柿子树上挂着橙黄的柿子。百田也看到了吧，“看上去好好吃．．．”他自语道。
十分钟后他们到了超市。百田毫不犹豫地挑选着做菜的材料，浜涡只是跟在他后面。
“小论，想喝什么？”
整齐地排着啤酒的货架前，百田开口问道。
“我不会喝酒的。”
“厄？是吗？啤酒也不行吗？”
“半杯就醉。”
哦．．．百田说着只拿了一罐啤酒放进篮子。
“那有啥喜欢的饮料就拿过来吧。”
茶也可以，不过说起喜欢的饮料．．．浜涡拿了一瓶常喝的草莓牛奶。
百田盯着牛奶问：“喜欢喝这个？”
“啊，是的。”
“给我吧，排队结账也麻烦。”百田说着，拿过草莓牛奶放进篮子。
浜涡觉得百田肩膀似乎在抖，抬头一看发觉他正努力忍着笑。
“有什么奇怪吗？”
“啊，不，没．．．什么．．．”
他还是在笑。
后来甚吴告诉一头雾水前来咨询的浜涡：“那肯定要笑了。”
“又不是小孩子，谁会买草莓牛奶啊。这种东西一个人喝也就算了，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当然要摆摆酷，你就不会买点姜汽水啊发泡矿泉水的啊！”
走出超市的时候，周围已经暗下来了。百田边走边摇着袋子，浜涡跟在后面说道：“我今天去为母亲扫墓了。”
百田停下脚步慢慢回头：“啊，是嘛。”
“应该事先打电话告诉你我会晚到的，对不起。”
没事儿。百田继续往前走。浜涡加快脚步和百田并排走着。
“我有个很了不起的大哥。”百田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脑子很好，念了好大学，现在在一流的公司工作。毛利集团，听说过吗？”
这个公司浜涡也听说过。
“我脑子又笨又没有运动细胞，虽然父母不说什么，但是邻居阿姨啊老师都会说，像哥哥就好了，哥哥那么优秀．．．我知道他们是没有恶意了，不过幼小的心还是很受伤，
然后就成了不良少年了。”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做了很多坏事，总是惹母亲哭，大哥冲我吼着‘去死’，我就离家出走了，然后又是吸毒又是盗窃，再被逮捕。第二次刑满释放以后我是真的想重新来过的，可是回到家，家却已经没有了。”
百田耸耸肩。
“连个影子都没有。后来才知道父母已经死了，而且是为了看我，在来监狱的路上出了事故。大哥说不想再看到我，和我断绝了关系。这是当然的了，是我害死了父母。”
百田踢起路边的小石子。
“我好寂寞，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活着的价值了，比垃圾还垃圾。我想寻死，就吸毒，吸了很多都没死成，还把自己搞得一副鬼样，然后我想跳下去的话应该就能死了吧．．．”
肩在摇，因为他在笑。
“我对小论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啊。”
话到这里便打住了。浜涡也没办法接着往下说，只是边走边思考着，对照着百田的过去和现在。
没什么意义。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他并不期待回答。但是浜涡忍不住开口的冲动：“我觉得百田你确实做了坏事。”
百田停下脚步回头。
“并不是所有自卑的人都会去犯法。之前的事情是你自己选择的，我并不同情。”
寂寞的眼神紧紧着盯着这边。
“但是现在你想要认真生活下去的心情很了不起。所以．．．”
脑海中早已整理好的句子，说出口却变得七零八落。
“所以，我觉得你不应该否定现在的自己。”
突然，胳膊被百田一把拽住，被他拖着匆匆往家赶，百田的力气好大，害得他在上楼时踉跄着差点没摔倒。一进房门，就被百田紧紧地抱住，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百...百田。”
超市买来的东西散落了一地，包括自己的草莓牛奶。
百田把脑袋埋在浜涡的胸口，哭了。原来这个人很寂寞啊，浜涡终于明白了。…他感到一丝心痛。
不自觉地，他伸出手慢慢抚摸着怀中哭泣着的男人的脑袋，一遍又一遍…
在那之后，草莓牛奶成了百田冰箱里的常备品。百田自己不喝，却总是用黑色记号笔在纸盒上写好“小论用”。浜涡到现在还搞不清楚他是出于热心还是恶作剧。
三犯前科，自杀未遂的同性恋。浜涡最初对百田的认识仅此而已。随着两人交往的深入，对他的看法也在渐渐改变。
很容易感到寂寞，会因为一些小事而哭。坦率不掩饰，喜欢说话，喜欢笑。和百田在一起的时候感觉自己也会受他影响变得开朗起来。浜涡并不讨厌这种变化。
上床的时候也比以前舒服很多。有时候光靠接吻，爱抚就能达到高潮。原本只是用来做事的房间，现在也经常住下过夜了，干净，就像自己家一样舒服。而且住一晚还附送第二天的早餐。他开始暗暗期待早餐吃什么了。
一天早上，他饿着肚子睁开眼，发觉百田在身旁熟睡，幸福地微笑着的神情，不知道在做着什么梦呀…想着想着他不禁笑了。
忽然想吻他。冲动之下，浜涡吻上了毫无防备的嘴唇。只是蜻蜓点水稍微碰一下，而百田却醒了，皱了皱眉，眯缝着眼睛眨了眨。浜涡突然害羞起来，想拉开两人的距离，却被百田拉住手臂靠到胸前。
“早~，小论。”
依着温暖的胸膛，浜涡的脸通红，心脏狂跳不止。他不想让百田看到现在自己的表情，于是把脸紧紧地贴在百田胸口。
“怎么了”
百田轻抚着他的脑袋，手指卷起他的头发。这种孩子般的对待也让他觉得非常舒服。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哭。
“我肚子饿了…”
百田的前胸颤抖着，他在笑。
“小论，想吃什么呀？”
这就是恋爱吧，自己也许喜欢上了这个人。浜涡在二十六岁时第一次意识到了这种感情。
就算承认喜欢他的可能性，浜涡还是很谨慎。喜欢他的什么地方，他一一寻找依据。因为不管说什么他都会认真地听，因为他不会不耐烦，因为就算贬低自己却从不说别人坏话，因为他经常笑，因为他从不介意小事．．．最重要的是和他在一起感觉很安心。
因为工作原因，四天才能见一次面。明明是自己提出的，却每天都想见到他。只是义务的性行为，也成了自己主动。
渐渐的，百田的生日近了。只听他说起过一次，但因为日子容易记，就一直没有忘记。
想送他点什么．．．却不知道送什么好。除了家人以外，他还没有给别人送过礼物。
自从说了和百田之间的事，一贯态度恶劣的甚吴一下子热心起来，“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尽管告诉我”变成了可靠的兄长。于是浜涡又去向他求教送礼物的问题。
“女人当然是看中奢侈品了，VITTON啊PRADA之类的。你可别小气了。”甚吴的建议没有多大的参考价值。
自己生日的时候，百田送了一块表。送什么好呢．．．考虑了很久，浜涡也决定送他块表。因为他发现百田现在戴的表，盘面的玻璃已经磨损，表带也松了。
以前送给自己手表并且向自己表白的男人，现在自己也想传达相同的心意。
生日那天，男人收到手表并正确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你有没有．．．有一点点．．．觉得我还不错？”男人消极地问道。
“我喜欢你。”浜涡坦率地回答。
听你这么说我好高兴．．．我觉得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完了．．．看着蹲在自己面前泣不成声的男人，浜涡感到发自内心的喜欢，他觉得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人像他那样喜欢自己了。
他决心只要在百田身边，就不让他再做坏事。不是义务也不是同情。他想保护这个人，不让他再次后悔。
和百田的恋爱关系，已经进入了第六年。无论过了多久，这份喜欢的心情都不会消退。他爱他，也被他爱着。
虽说是自己选择的道路，但是在只有男人的杀气腾腾的警察世界里呆久了不尽心生倦怠。完全的金字塔型的阶级社会。为了出人头地，陷害同伴，幸灾乐祸。为了保全自身，毫不在意地把责任推给部下。上司的个人感情甚至影响到搜查的进展。恶心得令人作呕。
人会被环境同化。在雄性和雄性的自尊经常碰撞的地方，在以杀人为前提，怨恨，痴情，和金钱复杂交错的时间中，人会感到绝望，会变得无所期待。
当惨状被习惯，成为“情况”，甚至会忘记受害者也是人。在这种时候，他需要百田，需要百田用语言用身体满满地爱他。
这样就能提醒他，受害人也同样被人珍视着，他要为了那些人而努力工作。
同性恋违背社会的常识，在警察社会中也是很忌讳的。但是他作为一个警察，为了成为自己想成为的警察，他需要百田。
直率开朗的恋人周围一直聚集着很多人。自从在派遣型风俗店上班以后就更明显了。店员有困难也经常找他商量。
他不想否定恋人的工作，否定风俗行业，可是和“性”有关的工作有着太多的诱惑，这让他一直很担心，百田开朗又喜欢和人打交道，难说就不会出现喜欢他的人。如果出现一个比自己热情，比自己会说话，愿意一直陪着寂寞的恋人的人．．．光想到这些他就郁闷。
被杀的三井里奈子似乎也对百田有好感，百田却说里奈只是缠着自己开玩笑而已。而实际上浜涡只见过她的尸体照片，已经无法向她确认百田是否在说真话。
椅子的嘎吱声让浜涡回过神来。他都忘了自己正在审讯，一个人想起自己的心事来了。没时间再开小差了，浜涡深吸一口气。
“你和三井里奈子是恋爱关系。在她被杀那天还一起吃过饭，晚上九点十分走出朋友的俱乐部，两个人一起回了家。她的预测被害是晚上九点三十到十一点三十的两小时内。
你说你们吵了一架然后在房门口分手了，但是并没有不在场证明。”
横谷侧着头，“切”地哼了一声。
“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回家以后马上就睡觉了，睡觉这种事情怎么证明啊！”
“．．．九点三十分，邻居听到从你的房间传出很大的响声。”
“谁知道！”
“证人原想集中精力准备明天的考试，却被你房内的响声吵得无法集中。”
横谷又沉默了。毫无疑问是横谷杀了里奈，但是凶器．．．也找不到确凿的证据。他当然会死不承认了。
从调查得到的情报可以知道，横谷担心里奈服用兴奋剂过度，一直控制着给她的量。喜欢对方重视对方的心情，浜涡也有同感，然而，横谷却向如此深爱的人下了手．．．
如果是自己的话，浜涡想着，不管对方如何背叛自己，自己都不会想到杀了百田。死了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就无法再见面了，这远比背叛更可怕。
“女朋友死了，你一点都不伤心吗？”
与其正面提出“杀人”，不如用感情从侧面打动他。
横谷抬起一直低着的头，哼笑道：“伤心个头啊，那种不要脸的女人。”
“不要脸的女人？”
“那家伙为了毒品和谁都能上床。”
“但是，你喜欢他不是吗？”
横谷沉默了。
“确实她的男性关系很复杂，但是在和你交往后就不像以前那么滥交了吧”
“那家伙和风俗店的经理有一腿。”
浜涡一惊。
“有前科的快四十岁的色老头！太差劲了！”
年龄估的有些出入，但确实是百田没错。不要动摇！浜涡对自己说道。横谷只是信口胡说罢了，百田说他们之间没有性关系。
“那个人是毒品买家哦，杀了里奈的可能也是他吧，那个女人，毒品吸光了就整天嚷嚷着‘给我，给我’”
“你怎么知道风俗店的经理是毒品买家？”
横谷的表情显出一丝动摇。
“那家伙．．．在俱乐部卖毒品的时候正好被我看见。”
“既然你觉得那个男人是犯人，为什么一直不对警察说明？”
“为什么．．．”
百田知道横谷也是毒品的买家，如果告发百田是凶手，那么横谷自己的身份就可能暴露。他明明知道这个道理，然而当杀人嫌疑指向自己的时候，不由得把百田当作了挡箭牌。
“如果是我的恋人被杀了，肯定希望犯人能尽早抓到。所以如果有怀疑的人一定会告诉警察，就算不去警察局，也可以打电话，匿名也可以．．．你为什么没有那么做？”
“我说了，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根本就无所谓。”
浜涡想了想。
“你提到的那个风俗店经理，在里奈被害的时候有不在场证明，也有证人。”
横谷无言以对。
“那个男人承认认识三井，但是否认他们之间存在肉体关系。”
低着头的横谷，肩膀微微颤抖着。
“这种事情谁知道啊！”
“你怎么知道她出轨了？”
“短信啊！趁她不在的时候我看了她的信箱，全是发给一个叫百田的，而且内容蠢得要命！我一气就把信全删了，那家伙反而闹起来了。”
“那时候她承认自己和风俗店经理好上了？”
横谷又一次陷入沉默。
“她没说和那个人上床了吧。”
浜涡想说的是，只是有好感应该不算是出轨的范畴之内才对。
横谷攥着拳头喊道：“上床也就罢了，我在找不到她的时候也和其他女人上床过，但是那只是随便玩玩罢了，所以无所谓！但是那家伙说她是真心喜欢他！”横谷咬牙继续说着，“她说是真心的！要和我分手！我说他绝对是在骗你，她却很肯定地说没有那回事，还说要和他结婚一起开店，真是脑子有问题！”
浜涡越听越压抑。三井里奈子，这个只见过照片的女孩。看来她是真心喜欢百田的。
“然后我吼他，说和这种毒品大叔做爱就这么开心吗，那家伙说没做过，百田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当我傻瓜啊！”
“然后你一气之下就掐死了三井吗？”
横谷的眼神中显出极大的动摇。
“你真心喜欢她，对她那么好，是不是觉得她背叛了你？”
自己的声音静静地在房内回响。嫌疑犯的嘴唇僵硬地颤抖着。
“．．．但是就算把她杀了，你心里的疙瘩还是解不开吧。”
“烦死人了！”横谷猛地站起身，椅子被踢倒在地上。
一起参与审讯的辅佐官想上前阻止，浜涡举起后手制止了他。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野兽般的怒号之后，审讯室又恢复了沉默。浜涡紧紧盯着血气冲天的横谷的脸。
“我明白，被喜欢的人背叛是很痛苦的。”
横谷的表情痛苦地扭曲着。
“我们从调查中也得知，你确实以你的方式深深爱着她。”
横谷就像没了力气，一下子坐了下来，缩成一团抱着头。
“我．．．我．．．”
声音颤抖着。
“我不想杀她的！但是她说她根本不喜欢我！她过去一直说喜欢我喜欢我，那天却说跟我睡觉只是为了毒品而已，真心喜欢的是百田！．．．所以．．．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就．．．”
浜涡搬起椅子，走到横谷身旁，在颤抖着的男人身边坐下。低着头的横谷突然紧紧抓住浜涡的手臂。
“真．．．真的没想到她会死。我不想下那么重的手的，可是那时候动不了．．．然后．．．”
浜涡不禁同情起横谷。得不到爱是悲伤的，何况是自己喜欢的人。但是就算如此，也不能饶恕横谷犯下的罪行。
“我不想杀她的．．．”
横谷的后悔集中在这一句话中。
浜涡绝对不告诉百田，里奈对他是真心的。不然他一定会受伤，一定会责备自己没有发现。．．．所以，他决定把真相一辈子藏在心底。
对横谷录完口供后提审就结束了。没时间逼他供出毒品买卖的事了。
第二天，浜涡被派回了搜查本部，不再介入对横谷的审讯。本应公务繁忙警部加入了进来。再不能让这么低级别的家伙耀武扬威了！．．．看来警部也不甘示弱。
下午很晚才回到警署，在附近的荞麦面店吃了碗面。面容易让人联想到“延长，长”等词，因此在警察在办大案的时候不会吃面。浜涡喜欢面类，也不迷信，不过在署里吃总觉得不太好，就一个人跑到外面来吃了。
“这不是浜涡吗？”
回头一看，身后站着合同搜查本部所属生活安全课的甚吴警官。
“好久不见。”
“差不多半年没见面了吧？”
甚吴对跟在身边的年轻警官说了句：“你先回去。”，然后坐到浜涡身边。
浜涡升任警官后一年，甚吴也升级为警官（注：两人过去是“巡查”，现在是“邢事”－by babyluna）。浜涡在搜查一课强行犯搜查系，甚吴在生活安全课。过去由于他们所辖的都内红灯区犯罪事件频发，他们经常被调去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合同搜查本部帮忙，浜涡在搜查中表现优异，便早早地被提拔到警视厅搜查一课去了。
一开始觉得不好相处的甚吴，现在已然成为知心的倾诉对象。浜涡后来终于明白，对付甚吴这类人，与其和他作对，不如老老实实放低姿态求教更有效。
浜涡对甚吴坦白的“自杀未遂者要求和他保持肉体关系”这些容易成为饭桌杂谈的话题并没有传出去。甚吴没有对其他人说。看上去大大咧咧的甚吴还是很重感情也很能管住嘴巴的。浜涡在警官中最信赖的就是甚吴了。
“搜查本部也快解散了吧，听说警部负责提审的犯人是你攻下的？”
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开了。
“大家都说你是审讯的名人啊，认识你的那些家伙都很惊讶，你以前最不擅长的就是审问犯人了吧。”
“能攻下来只是运气好罢了。”
甚吴哈哈地笑了，“还有，两个月前你提供的情报，帮了大忙啊，算我欠你个人情。”
以前，浜涡曾通过百田得到了松坂组毒品交易的情报。但是浜涡所在的是杀人犯搜查系，和毒品调查无关，于是就把情报告诉了生活安全课的甚吴。甚吴成功截获大量毒品，并将松坂组成员逮捕。
“情报只是情报，是您相信了我的那些模糊的话采取了行动，才能立下大功的。”
你太谦虚了吧．．．甚吴耸了耸肩。浜涡扫了周围一圈，说道：“出去走走吧”。从他的视线读出了他的意图，甚吴也站起身，付了面钱作为“情报费”。
两人并肩走进附近的公园。工作时间，公园里一个人都没有。
“最近松坂组那边有什么情报吗？”
浜涡没有拐弯抹角。单刀直入的问题让甚吴显出一丝犹豫。
“你是管杀人的吧，为什么要牵涉到毒品上来啊。”
“这次杀人事件的嫌疑犯是松坂组的买家。”
“这我知道，不是已经把他抓起来了？”
“他承认了杀人的罪行，但是否认和毒品有关，我想逼他招出来的，但是时间不够．．．”
甚吴皱起眉头：“就你那几下子，能让他招出杀人就已经走了狗屎运了，少得意忘形了。再说，这些都是机密情报，怎么能说透露就透露的。”
“那，用我的情报交换吧。”
甚吴的眼睛开始放光。
“．．．什么情报？”
“松坂组的买家，那个风俗店的经理后来有什么消息吗？”
甚吴脸一沉，“那家伙消失了。工作辞了，也没有回公寓，一点消息都没有。看来是察觉到我们这里的动静的吧，我想再去组里面好好查查．．．那家伙溜得倒快！”
从甚吴处得知“百田是毒品买家”的情报后马上将百田藏匿到自己弟弟的公寓，他还没被警察盯上，不要紧。
“你干吗要插手这些毒品的事儿啊。”
“我想摧毁松坂组。”
并不是自己愿意和那些事情扯上关系，只是不知道警方的动静就不能在危急关头保护百田，而且只要不摧毁松坂组，百田会一直和他们牵扯下去。
“我们也想这样啊，说的简单，真做起来是很困难的。”
甚吴坐在长凳上双手抱胸。
“．．．从海外进口的事情被曝光了，松坂组这段时间主要会做些国内生产的毒品的买卖。”
甚吴猛然转头看着浜涡。
“他们在国内的某个地方有生产工厂。如果能控制住那里，就会对他们造成很大打击。”
咕咚，甚吴咽了咽口水。
“松坂组操作这些货的是木村和他小弟。总管好像是二当家，但是实际操作是木村。盯住这两个人和他们的周围，应该能找出和制造工厂的联系才对。”
甚吴点了根烟，手指微微地颤抖着。
“你从哪儿来的这么多情报？”
“有个朋友对内部情况很了解。”
“你的情报价值高得吓人啊，把你的线人介绍给我吧。”
“只是偶然认识的朋友，不是线人。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你还和以前一样啊深不可测啊。”甚吴叹了口气。
“深不可测吗？”
“有时候会想你这家伙到底在想些啥。说起来，你现在还在和中华料理店的那个女人交往吗？”
浜涡苦笑道：“我之前说了他已经辞去中华料理店的工作了。”
“啊，这样啊，不过你们拍拖的时间还真长．．．有六年了吧．．．都交往这么久了快点结婚算了。”
“还有很多问题。入籍的话可能要等我辞掉警察工作以后了吧。”
甚吴惊讶地看着浜涡。
“这家伙，不会是有前科吧！”
“这也是一个原因．．．”
“找了个麻烦的女人啊。”甚吴嘟囔着。
“他是个好人哦。”
“用寻死来要挟男人的女人有什么好的，不过能看上这种女人也没啥好说的了。”
“我喜欢他，他也对我很着迷的。”
甚吴吸了口烟，看着浜涡，然后眯着眼睛抱着肚子大笑了起来，边笑边挖苦道：“你啊，除了我以外绝对不要对其他人说这些哦。”
里奈事件的两个月后，松坂组组员木村和他的小弟被逮捕。罪状是杀人未遂和持有毒品。受害人是百田保男．．．情况料想不及地向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松坂组怀疑百田泄漏情报并盯上了他，木村以带他去“毒品制造工厂”为饵将他引出，将他毒打了一顿，强行灌下多种毒品，然后开车将他沉到水底。
幸好甚吴的搭档尾随木村车后，马上将百田从水中救了出来，可是百田被灌下大量毒品已经处于休克状态。医生让浜涡做好最坏的打算。
躺在病床上，连着一大堆仪器，闭着眼睛不会说话的恋人，浜涡能做的只有守在他身边看着他。一想到他可能就会这样死去，就吓得不敢再往下想，没有百田的生活是无法想象的。
百田被送进医院的第二天，浜涡下班后赶到医院，在病房门口被一个三十多岁像是刑警样子的那人拦住。男人看到浜涡拿出了警察手帐，愣了愣，慌忙让开路。百田的床边，他的嫂嫂一脸疲倦地坐着，告诉浜涡情况没有任何好转。
十分钟后，浜涡离开了医院，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他，回头一看，街灯下站着甚吴。
“你小子耍我。”甚吴一脸愤怒。
“为什么．．．”
“我跟看门的说了，要是有个叫浜涡的警察来探望就马上通知我。”
“噢，然后呢．．．”
“什么然后不然后的！这算什么意思！你和那个买家认识吧！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到我这里来套情报，到底想干什么？”
“．．．在我还是巡查的时候认识他的，透露给您的情报也是从他那里得到的。”
“这些我不管，反正你迟早会把我卖了！”
“请马上审问木村。”
甚吴皱了皱眉。
“杀人未遂的嫌疑有警察的目击证词，木村不可能抵赖，但是非法持有毒品这一项罪名他一定不会承认。一定要让他尽早承认罪行，然后搜查松坂组的家宅。”浜涡低头恳求道。
“这些你不说我也知道。审问官是毒品案件的专家，肯定马上就能把它拿下。”
两个人都沉默了。
“你和那个买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浜涡不说话。甚吴笑着耸耸肩：“算了，就算你不说，等那个有前科的买家恢复意识了可以慢慢审，照他的犯罪经历来看一定能审出些东西来的。”
“他是受害人。”
“是受害人也是当事人，你也做好思想准备吧，要是扯出什么麻烦来我可不会袒护你。要是你的警察人生就这么完了可别怨我。”
“请不要为难他。”
“说不定根本不用为难，他就成佛了。”
甚吴的恶劣性格显而易见。看来等百田恢复意识了，他会真的紧追不放的。买来的毒品都扔掉了，从来没有卖过，交给木村的钱都是自己垫付的，等等，这些又有谁会相信？甚吴一定会断定百田是松坂组的买家，是黑的。
就算是受害人，光凭非法持有毒品这条，他就会被甚吴逮捕。再加上过去的三次前科，明明没有犯罪的他一定会被判刑。
“百田是为了帮我获得情报才成为松坂组的买家的。”
“你在一课杀人组，毒品情报对你又没什么用处，难道说你还参加了其他案件的调查？”
甚吴负责的就是这个领域，而百田说要自己调查。．．．浜涡确信百田是逃不开甚吴的眼线的。
浜涡看着甚吴，看着警察组织中唯一信赖的警官。
“．．．您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甚吴眉毛轻轻动了动。
“什么啊”
“百田保男是我的恋人。”
“啊？！”甚吴张大嘴巴吊着嗓子愣住了。
“他也不明白警察的内部问题，瞒着我潜入松坂组，一拿到可能犯罪的情报就告诉我。”
哈哈．．．甚吴神经质地笑了。
“他不是男人吗，而且三犯前科，还是风俗点的经理啊。”
“前科没有关系，风俗店也是在合法范围内开展营业。现在他很认真地在工作。”
笑着笑着，甚吴突然一把抓住浜涡衣襟。
“少开玩笑，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我没有开玩笑！”
甚吴粗暴地一把推开浜涡，沉着脸，右手粗暴地拨弄着自己的头发。
“你那个中华料理店的老女人呢？”
“就是百田。在风俗店工作之前是在中华料理店打工的。”
“你没说是．．．男的啊！”
“．．．说不出口。”
甚吴“切”地哼了一声，绕着路灯徘徊着。
“你真是莫名其妙．．．”
甚吴嘟囔着，狠狠踹着脚下的土。
从百田大嫂那里得知百田已经渡过了危险期，身体正在康复。浜涡被派去调查接连发生的恶性事件，忙得连回家的空闲都没有。那天，好不容易抽空回家的浜涡，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便前去探望百田。自那次谈话以后甚吴好像真的很生气，一直拒接浜涡的电话和邮件，完全断了联系。百田的大嫂在电话中告诉浜涡，之前审讯的那个警官来过，和他谈了两个小时。浜涡不知道甚吴又审了些什么，也不知道现在情况的进展究竟如何了。
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会不会侮辱或是恐吓．．．面对浜涡的不安，百田却非常平静。
“也不能说是审问了，就是调查一下事件情况罢了。那个叫甚吴的警官，名字很奇怪嘛。我以前和很多警察打过交道，像他那么热情的还是第一次呢。是因为我受伤了吗？对我说的话也没有怀疑。不过小论的事我一点儿都没提，放心吧。”
两天后，一直拒接电话和邮件的甚吴突然主动联系了。在百田的医院中庭，浜涡坐在长凳上等待着甚吴。
迟到十分钟的甚吴，见到浜涡后扔下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好好谢我吧！”
“百田保男的审讯结束了。最后还是作为受害人来处理了。审讯的时候那家伙连你的名字都没有提。”
甚吴没有说出去．．．浜涡松了一口气。这下子百田安全了．．．
“他说以前交往的男人被吸毒死了，于是就对松阪组心怀恨意，所以就作为买家潜入内部，想找机会向警察通风报信，结果被他们发现，就遭到毒打了。我把他的证词汇报上去，上头嘲笑说这种三犯前科的小混混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不过总比没有动机好。”
“过去交往的男人吸毒死了．．．我没听他说过啊．．．”
“你就别管这么多了！反正那家伙是这么说的。上头对百田这种小人物没有兴趣，只要他作出‘被木村毒打’的证言就可以结案了。”
坐在长凳上一直低着头的浜涡注意到眼前的影子，抬起头，发现甚吴正站在自己面前俯视着自己。眼神中并没有愤怒。
“一开始是食堂，然后是中华料理店，现在是风俗店经理．．．确实和你说的一致。问他有没有恋人，他说没有。只有那个瞬间那家伙的神色变了。”
甚吴淡淡地说道。
“去店里问了问，除了店长以外没有人知道他是同性恋，不过店里的女人说，百田对‘小论’很着迷。我还想是谁呢，那不是你的名字嘛。”
浜涡站起身，低下头。
“．．．谢谢您为我做了这么多。”
“少一本正经的，恶心。我说你这人太奇怪了吧！那种典型的黑社会混混有什么好的？上次在集中诊疗室看见他的时候脸肿得根本看不清原来长啥样，我还以为他有多帅，这次去吓了我一跳，和肿着的时候没啥两样嘛！丑得要命，而且又脏兮兮的。”
“长相无所谓，他是个率直的好人。”
“再说了，就算你不喜欢女人，男人也有很多可以选择的嘛！没必要去找这种又有前科又容易犯罪的危险的混蛋吧！”
“他现在很认真地在工作。”
“什么认真工作的，不就是风俗店嘛”
“他喜欢在那里工作，我没有阻止的权利。”
甚吴脸一沉。
“这次还好碰上我才没事，下次就不一定那么走运了！”
浜涡也很明白这点。
“你啊，和那种家伙在一起，迟早会被人挖墙脚的。”
“也许会的。”
“说不定会逼你辞掉警察的工作哦。”
“我不会辞职，也不会放开百田的。”
“你啊．．．”
“他对我来说是不可缺少的人。”
甚吴没有接茬，挠了挠脑门，扔下一句“随你便”，转身走了。
十二月接近尾声。浜涡一下班便奔向百田的公寓。差不多一个月没见面的恋人热情地接他进屋，两个人上了床。之后，浜涡像就像陷入沼泽一般沉沉地睡了过去，到第二天晌午过后才醒来。
狭窄的厨房飘来一阵香味，是浜涡最喜欢的麻婆豆腐．．．“
“啊，小论，醒了呀。”
百田停下手中的活儿，走了过来。
“吃饭吗？”
“嗯．．．”
浜涡起身，拿起旁边整齐叠好的衣服穿上。本该在穿衣前先冲把澡的，不过浜涡嫌麻烦就省了。
百田盛了碗饭端了过来。虽说百田有时候也会留些胡子，看上去拉里邋遢的，不过总的来说还是爱干净的人。不管什么时候去他家，都打扫得很干净。甚吴说百田“脏兮兮”的，其实几天不洗澡也无所谓的自己更脏些。
百田险些惨遭松坂组毒手的事件已经过去半年了。多处骨折也早已痊愈，如今正卖力地在风俗店上班。由于之前的店在松坂组的势力范围之内，百田现在转到了莺谷新开张的分店做经理。
明明很受欢迎，百田自己却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前几天，浜涡送给这样的恋人一枚戒指。百田非常高兴，全天戴着从不摘下。一想到自己送戒指的意图是“让女人走开”，浜涡不禁有些内疚。
“甚吴警官好像和小论很熟嘛！”
浜涡夹了一筷子百田做的麻婆豆腐送进嘴里，抬起头。
“最近他一直来玩呢。”
使劲忍住才没把嘴里的豆腐喷出来。
“为．．．为什么？”装得一脸平静地问道。
“为什么．．．到店里找女孩子玩呗。他不乱说话，玩起来也很有风度。我都不知道原来小论和他认识，是他先找上我的，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叫浜涡的警察。”
浜涡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松坂组的事件应该已经结束才对。杀害百田未遂的木村也招供了组内制造毒品的地方然后在狱中自杀了。警方已经插手松坂组，逮捕了一批组员，而且正在调查他们的赌博嫌疑还卖春嫌疑。松坂组已经七零八落，实际上已经处于解散的状态了。
“他还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嘴上说着没什么，百田的表情却很可疑。一定有什么事瞒着他。
“．．．难不成被他威胁了？”
“没有威胁啦，只不过是交易．．．”
交易．．．浜涡反复道。百田慌张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小百，说实话。”
“嗯．．．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百！我们不是说好了要讲真话的嘛”
虽说是为了自己，百田自作主张打入松坂组内部，差点没被杀掉的事件让浜涡着实担惊受怕了好一阵。于是他逼百田发誓不再对自己说谎。“交易”．．．光听到这个词就让他脊梁骨直冒冷汗。甚吴对百田提出了什么要求？明明知道他是自己最重要的人，难道是要挟他做线人？开什么玩笑！
经不住浜涡紧追不舍的目光，百田终于投降了。
“．．．那个．．．甚吴警官告诉我很多小论的事情，以前在派出所的工作啊，等等。作为交换，我会给他一些折扣券阿，介绍他一些比较好的店．．．”
原来不是要他做线人，浜涡松了口气。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甚吴偏偏去百田的店玩，这应该不是偶然。
“甚吴警官是怎么说我的？”
百田抬起头想了想。
“厄．．．有些固执阿，不通情理阿，朋友很少阿．．．没什么要紧的事啦。”
明知谈话内容会通过百田流到自己这里，却还故意这么说，这可算是甚吴特有的恶作剧了。
“不过甚吴警官真是很好的前辈呢，虽然满口脏话，但是我能听出来他很疼小论呢。知道我喜欢男人以后也没有厌恶。感觉心胸很宽广．．．”百田笑着说道。
看来甚吴虽然喜欢捉弄自己，对百田倒是没有恶意。原谅了自己的背叛的男人，只是开这点程度的玩笑，自己也许应该感到庆幸吧．．．正当浜涡试着如此说服自己的时候。
“不过甚吴警官不愧是干警察的啊。‘百田，你其实有恋人吧’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在审讯的时候不是说自己没有嘛，所以就告诉他喜欢的人是公务员，不想给他添麻烦。他说‘说得也是’还很支持我呢。他问我恋人是怎么样的人，我就全告诉他了。”
浜涡顿时没了血色。
“全．．．？”
“啊，没关系的。甚吴警官不知道我和小论在交往啦。而且我只说是公务员，也没说是警察啊．．．不过因为是在酒馆聊的，我喝醉了就趁着酒兴聊了些色色的话题．．．”
“．．．色色的．．．比如说？”
“厄．．．比如说第一次做的时候怎么样的，因为你完全是第一次所以很可爱之类的．．．”
浜涡听着，紧抿着唇红着脸颤抖不止。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短信声响起。发信人正是“甚吴忠司”。
“你小子今天休息吧。我早就打听过了。今晚八点到池袋西口旁边的那个酒馆来聊‘八卦’，你请客喽，就算是还我上次的人情了。我会准备好酒好菜的哦。”
他绝对会在喝酒的时候叨唠这些色八卦的！绝对会的！
“小论，怎么了？”看着红着脸蜷成一团的浜涡，百田担心地一遍又一遍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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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