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thers (HOME新装版番外 原作:木原音濑)
译者:haru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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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thers
英式酒馆“younny”店里,几乎坐满了从大学生到上班族的年轻男人。他们单手拿着自己喜欢的啤酒,正在观看墙壁上大屏幕中播出的英超联赛。所有人都被这场精彩的比赛所吸引,前倾着身体,紧盯着屏幕,对射偏了的射门毫不留情地长吁短叹。
此时场上的进攻模式配合得很好,攻方射门。裕太紧紧攥着手里的啤酒杯,倒吸了一口冷气。在球射入球门网的那一刻,不管是画面里还是身边都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攻方领先。
可是接下来的瞬间仿佛是给兴高采烈的人们泼了一盆冷水,裁判举起旗子,判定刚才的那记射门越位。
“啊,真可惜!”
坐在旁边的春奈不甘心地跺着两只脚。比赛已经进行到了一分必争的白热化阶段,最后裕太支持的那个队还是输了。
虽然有些客人在比赛结束的同时就走出了店门,但是N大足球观战会的成员们并没有离席,还点了比萨。在看完比赛后聊聊天也是别有一番乐趣。N大里也有英式足球观战会,但是由于他们主要关注的是日本联赛,所以成员比较多。而足球观战会则主要是关注国外的足球赛事,尤其是英超联赛,所以成员比较少,其中比较活跃的便是围坐在桌前的这四个人。
在会长糸井的公寓里看完英超联赛的录像后,大家都觉得想吃点什么,一群人便兴致勃勃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前往的目的地当然是能看到足球比赛的英式酒馆。那里正在播放着比赛,所以酒馆里的人们还都在地专心看球。
“博格没法射门,都怪那个红头发的中后卫!”
春奈不高兴地皱着眉头,大口地咬着比萨。
“可是那个中后卫以前踢得挺好的啊。”
不小心说走嘴的糸井被博格的头号粉丝春奈瞪了一眼,忙哈哈地笑着,想掩饰过去。裕太看着嘴角沾着比萨番茄酱的春奈发怒的脸,觉得这张脸看起来有点蠢……却又很可爱.
“你嘴角脏了。”
春奈听了,哧溜一声把嘴舔了一圈。这动作简直就像动物一样,裕太觉得她的舌头蠕动的样子充满了色的意味,不由得吃了一惊。“你看你看,都舔没了吧?”春奈说着,把脸探到了裕太面前。裕太装作一副平静的样子说:“你又不是小猫小狗,好歹也该用纸巾擦擦吧。”说完便从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递了过去。春奈接过纸巾,有点畏缩似地窸窸窣窣地擦着嘴角。
坐在对面的糸井抱着胳膊点了点头说道。
“你们两个挺般配的嘛~”
“你别乱点鸳鸯谱!”
春奈抗议道。裕太也在一旁“就是就是”地附和着,不过丝毫没有不高兴的表情。春奈的确很可爱。虽然比不上爱梨那个美人,但在学校里也足够抢眼了。
“不过你还真是够喜欢那个博格的啊。”
听到裕太小声嘟囔,春奈本已因微醉而泛红的脸颊一下子变得面红耳赤,她双手交握,笑眯眯地说:“因为他很帅嘛~”博格的确是个金发的美男子,但作为一名选手来说还是差了一点。虽然他作为前锋很抢眼,但是从技术角度来看,还是同队的狄更斯技高一筹。
“那是因为春奈喜欢相貌出众的男人吧。”
坐在春奈对面一头短发的爱梨托着脸颊说道。英文系的爱梨每逢休假就去英国看英超联赛,是个铁杆的英超粉丝,常把将来要从事和英超联赛有关的工作之类的话像口头禅似的挂在嘴边。作为爱梨的好友,春奈好几次被强制拉去观战并接受英超教育。而裕太的情况也和春奈很相似,是在高中好友丝井的建议下开始观看英超联赛的。
“哎,长相可是很重要的!”
见春奈还是坚持己见,爱梨便耸耸肩,“是是”地敷衍搪塞着。
“你这家伙,老是一天到晚吵着说长相很重要什么的,可到现在也没交到男朋友吧?”糸井向上推了推眼镜说道。春奈听了,摇着柔软卷曲的短发,撅着嘴说:“才没有那回事呢!”
“你对长相可真够挑剔的,大概只有像金森那个级别的才符合你的要求吧?”
裕太叹了口气。金森是在N大上学的年轻男演员,比起在学校里,在电视上反而更常见到他的身影。裕太曾经与金森近距离的擦肩而过,暂且不提他的脸庞有多么的小巧漂亮,单是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场就足够惊人的了。裕太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艺人了吧。
“金森虽然是不错,但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春奈用涂着淡粉色指甲油的指尖点着脸颊。
“你喜欢的是黑田老师那个类型的吧。”
春奈听爱梨这么若无其事的一说,边喊着“讨厌啦,不要这么说啦!”边胡乱地捶着好友的背。裕太本来送到嘴边要喝的啤酒又放回到了桌上。
“黑田……难道是那个黑田?”
裕太嘟囔着,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个总是带着一副浅色眼镜,走起路来左脚微跛的高个男人的身影。
“春奈大一的时候曾经说过那个黑田老师不错呦。”
爱梨窃笑着说。春奈听了,娇嗔了声“你真是的”,生气地嘟起了嘴。裕太也上过黑田的日本宪法课,对他的印象只停留在“一个讲课声音小的让人犯困的腿脚不灵便的讲师”而已。脸……至于脸嘛……挺普通的。虽然不是多有男子气概,但也并不丑。
“那个黑田应该已经结婚了吧?”
虽然不知道他的年纪,但看起来也有三十岁左右了,就算他已经结婚了也没什么稀奇的。
“他还是单身呦,好像是和他叔叔住在一起。”
“你知道的还挺详细的嘛。”
春奈听了,自豪地嘿嘿笑了起来。
“这都是巧合啦,黑田老师的叔叔正好在我高中时上的那个补习班工作。他虽然长得和黑田老师不像,但是和黑田老师一样又成熟又温柔。”
裕太兴致缺缺地随便敷衍附和了一声,满脑子想的都是诸如上年纪的老头子、性格阴暗、戴眼镜的品位差之类的坏话。可是面对着已经说得神魂颠倒的春奈,这些话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直到服务生对他们打招呼说:“我们差不多要打烊了……”,大家才意识到已经过了十一点半,差点就赶不上末班电车了。
“呜哇,好冷!”
一走出酒馆,糸井就缩着背,把脸埋到了上衣的领子里。此时已过了十一月中旬,寒气愈发地沁入肌里。春奈也把手插在口袋里,边仰着头向上跳边喊着:“看,有哈气哦!”
不知为何,裕太觉得她这种天真无邪的动作很是可爱,便目不转睛地盯着欢蹦乱跳的春奈。
春奈和糸井的公寓离酒馆很近,徒步就能走回去,所以两个人一道回家。裕太本想亲自送春奈回去的,可是由于他必须要乘电车回家,如果要绕远道送春奈回去的话未免太不自然了,所以只好作罢。
裕太和爱梨的公寓都在同一条电车沿线上,所以两个人结伴乘车。一路上,两个人一直聊着“只是这种程度的天气的话大概不会下雪吧”、“这样的话大概没可能停课吧”之类的无聊话题。不经意间,爱梨忽然抬头说道:“关于黑田老师的事,其实你没必要在意的。”
裕太抑制住自己不安的情绪,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裕太你喜欢春奈吧?”
裕太接到这记直球似的发问,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张脸涨得通红。
“我、其实我……”
“你不用隐瞒啦,我看不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春奈了。”
裕太用外套的袖口擦了擦鼻尖,有点泄气。
“我就这么容易看透么?”
“露馅了吧~”爱梨笑着说。
“春奈对黑田好像是认真的,但是黑田对她根本就没有兴趣。”
爱梨叹了口气,挠了挠短发。爱梨喜欢哥特式的服装,在她的的手腕上,造型粗犷的银手镯若隐若现。
“大概是所谓的旁观者清吧,我很清楚黑田对春奈没兴趣。但那孩子是个傻瓜啊。”
她的话虽然说的直白,却并不会让人感到不快。
“再加上我并不喜欢黑田老师,老是这么说的话春奈反而会生气,所以我也只好默不作声。黑田老师人是不坏,就是性格有点阴暗啊。”
“没错。”
裕太想也没想便同意道。
“鉴于春奈喜欢的是那种类型,你要加油哦。”
爱梨说着拍了下裕太的肩,下了电车。刚才两个人聊天时还没什么感觉,可一旦变成独自一人了,爱梨刚才说的“春奈好像喜欢黑田”这句话便渐渐缠绕在裕太心头。既然爱梨都说黒田对春奈没兴趣了,那就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吧。可是……
裕太的脸映在阴暗的车窗上。就算春奈再怎么花痴也好,对象如果是足以做英格兰代表的博格或是演员金森那样的名人的话,倒没什么好担心的。可如果是大学讲师的话就现实多了。
自己和黑田的长相基本是同一级别的。裕太很清楚自己的长相算不上有男子气概,但也并不难看。由于自己平时注意打扮,比较时尚,所以还算看得过去。
老实说,裕太对春奈的品味并不了解。以男人的眼光来看,裕太根本看不出来那个讲课让人昏昏欲睡的讲师到底哪儿有魅力。再加上相差十岁,交流起来大概也会有代沟吧。
“那家伙到底哪里好啊?”
长相可是很重要的哦——春奈的话一直回响在裕太的脑海里。春奈大概是对……黑田的脸感兴趣吧?“这也太扯了吧!”裕太看着车窗上自己那阴沉忧郁的脸吐槽道。
第二节课因为副教授感冒而停课了。“你打算怎么办?”裕太看着站在布告栏前的糸井问道。
“我想吃咖啡店的威化饼。”
于是两个人决定一道去学校的咖啡店。那里的威化饼又地道又好吃,所以深受好评。每到中午,店门口都会排起长长的队伍,所以裕太一直没有光顾过这家店。
学校里既有食堂又有咖啡店,而咖啡店的消费相对高一些。所以男生大部分都在食堂用餐,女生和教职员工则常去咖啡店。
幸好上午第二节停课了,现在能容纳百人的咖啡店里只有稀稀落落几位客人。去年开业的这家咖啡店墙壁以白色为基调,店里摆放着深棕色的桌椅,种植在高脚花盆里的观叶植物点缀其间,灯光照明也颇有70年代的风味。
“那个黑田是有点差劲啊。”
糸井嘴里塞满了美味的威化饼,斜着眼边喝咖啡边嘟囔着。裕太听了马上问道:“你是说那个黑田老师么?”
话一出口,裕太便想起爱梨曾说过社团成员都知道自己喜欢春奈的事。糸井应该也已经觉察到了吧。仔细想想自己说的有关黑田的坏话,应该都是出于嫉妒。
“恩,是呀……”
裕太像是想要结束这个话题似的消极地附和着。
“怎么说呢,他的课挺无聊的。”
说白了就是没有人缘。
虽然由于过于讨好学生而造成反效果的老师大有人在,但黑田却不理那一套,完全是我行我素,上课时学生听课也好,睡觉也罢,他都不在意。
“那副眼镜也很奇怪。”
糸井正在兴头上,接着说道。黑田一直戴着一副略显老气的浅色眼镜。第一次看见时就觉得黑带田上那副眼镜显得老了好几岁。为什么他不带普通的眼镜呢?
“黑田的眼睛好像有问题。”
“是吗?”
裕太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的左眼是假眼。”
裕太正要把咖啡送到嘴边的手停住了。
“我听学长说,那家伙腿脚也不好。好像是因为骑摩托时出了交通事故,所以左眼也失明了。他戴眼镜大概是想遮掩一下吧。”
……知道黑田戴眼镜的理由后,裕太更是无话可说。
“昨天因为有女生在场所以我没说,其实黑田他啊……”
糸井伏在桌上探出身体,压低声音说:“他好像还是个处男呐。”裕太听了差点没把咖啡喷出来。
“真的假的?”
“虽然是听学长说的,但上次研讨会的结尾谈到有关外国色的电影配音的话题时,黑田曾不经意地提到他没有女性经验。从那之后大伙就在背地里叫他‘妖精’。”
“妖精?”
“不是有这样的坊间传言吗,说是男人如果过了三十岁还是处男的话,就会变成妖精哦。”
裕太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喂,这也太离谱了吧?”
糸井说着自己也捧腹大笑起来。
“的确够离谱,笑死人了。”
旁边经过的女生奇怪地看着他们俩,两个人忙止住了笑声。
“我说,”
笑过之后,裕太终于挺直了身板。
“黑田从没和女人交往过吗?”
“虽说没和女人做过,但和女人交往应该还是有过的吧。”
“那现在呢?”
“你就这么想知道么?怎样都好啦,不过我倒更希望他是妖精,毕竟这样才够八卦嘛。”
糸井窃笑着,将剩下的威化饼一口吞掉。
第三节课正好就是黑田的课。这堂令人昏昏欲睡的课上,后排座位成了抢手货。毕竟坐得离讲桌比较远的话,即使睡觉也没有什么罪恶感。裕太一直是后排座位的常客,但今天却特地坐到了前排座位的正中央。开始上课两分钟后,黑田微弓着背走进教室。他和平常一样,上身穿着淡蓝色衬衣和夹克,下身穿着黑色长裤。
“下面开始上课。”黑田低低地说了声,便开始读课本,接着写起了板书。他的课虽然要点明确简单易懂,但那毫无抑扬顿挫的语调听起来简直就和念咒语没什么两样。裕太趁黑田转向黑板时回头一看,来上课的人里有一半以上都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黑田没有理会那些贪睡的学生,继续平淡无味地讲课。此时,就连第一排坐在自己旁边的家伙也昏昏睡去,裕太只得死命地盯着手机上的时钟,抗拒着睡眠的诱惑。期待已久的下课时间终于快到了。
“今天就讲到这里。”
这句话就像是解开魔法的暗号,原本昏睡的家伙们不约而同地从桌上爬起来,排成一排,一个接一个地走出教室。黑田站在讲台上,望着窗口,仿佛在等待大家离开教室。
“老师,打扰一下。”
裕太走到黑田近前说道。黑田却没有答话,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这是在无视我吗……裕太心中有些不快,心想可能对方是没有听见,便凑到黑田眼前,故意大声喊道:“老师!”
这次黑田望向了裕太,虽然听说了他的左眼是假眼,但是隔着眼镜还是看不出来。
“有事吗?”
“我可以问问题吗?”
黑田瞟了一眼时钟。
“我现在没时间。第四节课下课后你到研究室来一趟吧。”
“啊,好。”
黑田抱着教材走出了教室。由于只是想借问问题之机,近距离观察一下黑田的脸,所以裕太实在是很不想去研究室。
直到第四节课结束,裕太还是犹豫不决。不如就当没这回事回去吧。可是都已经说了有问题要问了,如果不去研究室的话,大概会给黑田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无奈之下,裕太只得兴致缺缺地前往教员楼。虽说以前曾经来这里送过迟交的报告,但平时他是不会到这里来的。来这里问问题也是头一次。
走廊两边并排着许多研究室,每一间门口都挂着讲师的名牌。走廊里静的出奇,甚至让人怀疑这些屋子里是否真的有人。看到从其中一间研究室里走出了一个学生摸样的家伙,裕太才多少松了口气。
挂着“黑田直己”这个名牌的房间位于走廊的中央。裕太打定主意,决定随便问个问题就回去,便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里面就说了声“请进。”
“打扰了。”
房间只有六张榻榻米大,一进门就是一张够四个人坐的小型沙发,紧贴着右边墙壁的是一个大书架,窗边放着一张灰色的钢桌。
坐在桌前的黑田站起身来,指了指沙发。
“你就坐这吧。”
裕太小声说了声“谢谢”便坐下了。黑田缓步走到沙发前,坐在裕太对面。
“你想问什么?”
黑田没有闲聊,直入正题。连客套话都没有,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裕太这么想着,装作上课时没听全的样子随便问了几个问题。而黑田则不冷不热地一一解答着。裕太在一旁装作听着的样子,“是是”地附和着,顺便偷偷观察着黑田。
黑田的鼻子不高不低,颧骨和下巴有些突出,双眼皮很明显,眼晴很大却又很细……这根本就够不上春奈的标准嘛。这种事不用确认就已经很清楚了。
“还有其他问题吗?”
发现自己与黑田四目相对,裕太忙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把笔记展开。
“关于这个判例我还不太清楚……”
黑田歪着头思考着,摘下眼镜放在桌边。此时房间里有些昏暗,戴着眼镜看笔记上的小字有些困难。
“这个在六法里有,你自己回去查查。”
说着,黑田把头抬了起来。裕太这次没有移开视线,直视着黑田的眼睛。黑田的左眼果然是假眼,瞳孔和眼白的质感确实和右眼不同。但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了的话,多半是看不出来的。两只眼睛的差别并不大。
“怎么了?”
被人这样猛盯看着的黑田一脸莫名其妙地问道。
“啊,没什么,谢谢您。”
裕太匆匆忙忙地想要合上笔记,指尖不经意间好像碰到了什么。只听“咔嚓”一声,黑田的眼镜掉在了地板上。
“啊,对不起!”
裕太忙起身去拾眼镜。镜片裂了一道缝,裕太见了,全身不由得一阵发冷。如果是踩了一脚也就罢了,没想到只是摔了一下镜片就裂了。回头一看,黑田正紧盯着裕太手中的眼镜。
他沉默地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眼镜,翻来覆去地检查着。
“非常抱歉,我会赔偿的。”
裕太站着,深深地低下了头。
“没必要。都这么旧了,我早就想扔了。”
黑田的声音还是和讲课时一样,毫无感情,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在生气,还是真的觉得没有必要。所以裕太觉得还是赔偿比较好。
“啊,我回来买个新的还给您吧。”
“我都说没必要了,你难道连日语都听不懂吗!”
黑田的语气虽然不刻薄,但却很严厉,令裕太感到一阵压抑。
“你要回去的话就把屋里的灯开打吧,门口有开关。”
裕太听了,马上从沙发上弹起,跑去门口开灯。屋里变得明堂堂的,原本的昏暗一扫而光。
黑田把摔破了的眼镜像扔废纸一样丢进了垃圾箱。没等裕太插嘴,就把廉价的眼镜轻率地处理掉了。这令裕太没来由地一阵揪心。镜片裂了的话,换个镜片就能用了啊。而且没有眼镜的话……
“那个,这样不要紧吗?”
黑田坐着,抬头看了看裕太。
“没有眼镜的话……那个,回家的时候……”
“我的视力没问题。”
没问题还戴眼镜?那到底是……啊,是为了掩饰假眼吧。那副眼镜应该是没有度数的吧。
摘了眼镜后,黑田的脸看起来有些严肃。原来的那副眼镜使得他的脸变得柔和不少。
黑田咋了下舌。
“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我的脸看,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糟糕。这比眼镜的事还糟糕。绝对不能告诉他自己刚才在给他的长相打分,还确认他的假眼。
得找个理由才行啊。盯着黑田的脸看的理由……
“那、那是因为老师你看起来很帅……”
裕太艰难地说道。黑田面无表情地眨眨眼,忽然眯起眼,弯下腰,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他的笑容,出乎意料地亲切。
“这算什么啊,你是同性恋吗?”
“啊,不,那个……本来就是嘛,不是吗?”
裕太慌张地说着,连说出口的日语都变得很奇怪。
“再说,你问的那些问题随便找个人借来笔记看看就能明白了,如果说你不是同性恋的话……”
“我、我、我喜欢的是女生!”
裕太慌忙否定,激动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鸡在尖叫。黑田见状,一扫往日阴沉的表情,哈哈大笑了起来。裕太觉得实在太丢人了,脸上和耳朵里仿佛都要喷出火来了。
“这、那个,恩……我先告辞了。”
说到这里,也只能是丑上添丑而已。裕太低着头正要走出去,就听背后传来了黑田的声音:“我也是。”裕太扭头一看,只见黑田窃笑着说:“我也很中意这张脸啊。”
经过了研究室的这件事,裕太再也不敢正眼看黑田的脸了。虽然自己已经否定了,但是被人误会是同性恋这种事还是让他很在意。再加上自己对黑田有了那么点好感,每当想到这里,裕太都会感到很不痛快,甚至有点恶心。不管怎么说,如果自己特意跑过去,向人家再次重申自己不是同性恋的话,感觉实在是奇怪,结果这件事就这么放了下来。自己原本只是轻率地想看看春奈喜欢的那张脸,没想到最后竟然会闹出这种事来。裕太感觉自己简直是衰到家了。
不想去上课,但是出勤率不够又会被挂科。开学初还觉得没问题所以常常逃课,可现在想起来简直就是自作自受。为了不让人注意,他早早地来到了教室,占了最后一排的座位,上课时只在黑田写板书时才抬起脸,所以也不知道黑田有没有注意到自己。
一月份已经过了一半了,离放春假还有几天啊……透过便利店的窗户,裕太望着窗外的雪,掰着手指头数着。“你干什么呢?”裕太回头一看,发现爱梨正站在自己身后,黑色大衣,黑色裙子,外加灰色长袜,好像是刚参加完葬礼回来似的。
“我在复印笔记。”
“那你用媒体中心的复印机就好了嘛。或者学生会馆的便利店里也可以复印嘛。”
“那边人太多了。”
每次期末考试前,那些认真听课的学生的讲义便会在同学之间传来传去。虽然借到了笔记,可是学校里的复印机已经被和自己情况相同的学生占领了,如果要排队的话太花时间了。所以裕太特地长途跋涉,跑到校外复印。
复印大约只花了五分钟,现在距离直播还有一段时间。所以,在爱梨的建议下,二人一起来到了咖啡店。
“诶,我有话跟你说。”
点的咖啡都没来得及喝一口,爱梨就直入正题。
“真是伤脑筋啊。春奈已经差不多要放弃了。”
“出什么事啦?”
爱梨用右手抓了抓短发。
“那个黑田,好像已经有女人了。”
听到了自己现在最不想听的名字,裕太的脸顿时僵硬起来。
“这是他本人亲口说的,说是已经有要结婚的对象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毕竟黑田已经到了这个岁数了嘛。春奈嘴上说是决定放弃了,可是她老是这么嚷嚷着,好像还是有些余情未了。所以,裕太你就去哄哄她嘛。”
要结婚的对象?那个黑田不是华丽丽的“妖精先生”么?还是说那个妖精什么的已经是过去时了?不过比起这个来……
“干吗非要我去陪那个自暴自弃的春奈啊?”
“真是的!”爱梨拍着裕太的手说道。
“你说什么呐,这可是机会啊!你现在好好哄哄她的话肯定能把她追到手!”
裕太啊了一声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你振作一点啊!”爱梨拍了拍他的肩。接着,两个人就出门准备去观看直播。“给她发个邮件吧。”“约她出来玩也行。”一路上,爱梨大概是担心迟钝的裕太,不停地给他出谋划策。
“肯定没问题的!”在爱梨这样反复的鼓励之下,裕太也有了信心,给春奈发了条邮件:“一会儿和我一起去吃饭吧?”虽然在朋友群聚的时候经常见面,但是单独邀春奈出来还是头一次。裕太以前总是顾虑重重:如果被甩了的话,本来人数就少的社团里气氛肯定更压抑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自己的面子就丢大了。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裕太一直没有采取行动。
在等待回复的时间里,两个人看了衣服又逛了书店,打发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时间,可春奈仍然没有回信。裕太心里七上八下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泄气起来。大概是因为塞满了复印的笔记吧,背上的书包背起来也感觉沉甸甸的。
结果,他还是回家了,一进门就看见玄关处摆着一双不常见的鞋子。往起居室一看,表哥大辅正举着右手向自己打招呼:“好久不见啦~”
“你来干什么?”
话音还没落,母亲就从后面狠狠敲了下他的后脑勺。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人家是因为出差顺道来看看咱们的!”
大辅哈哈地笑着。大辅是母亲的姐姐的儿子,上大学的那两年为了省下房租而寄居在裕太家。和伯母一样,大辅虽是个男人,却总是唠唠叨叨的说个不停,见人也不怕生,和谁都能和得来。
“裕太是害羞了吧~说起来也有三年没见了吧?”
在母亲的催促下,裕太坐在了大辅对面。
“你现在在N大上学吧?这么说是我的后辈呢。”
和表哥上同一所大学虽然有种微妙之感,却也是根据自己的学力作出的适当选择。说起来大辅今年也有三十岁了……和黑田应该差不多大。
“那个,我们大学有个叫黑田的讲师,你认识吗?”
“黑田?”大辅歪着头,反复琢磨着。“应该是叫黑田直己。”想起研究室的名牌,裕太说出了他的全名。大辅听了,啊了一声说道。
“说起来,他和我一样都是法学系的。那个黑田竟然当了讲师,诶~真是意外啊!”
大辅感慨着。
“那家伙可是相当阴暗的啊!”
大辅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说呢,那家伙还是学生时就不怎么开朗,但还不至于阴暗,只是有点让人难以接近罢了。没事总是摆着一副臭脸,动不动就发火。”
现在的黑田虽然很冷淡,但却感觉不到他的脾气有多火爆。不过,就连自来熟的大辅都觉得他难以接近,可见当时的黑田有多么尖刻了。
“一开始我们是同一年级的,可后来那家伙出了事故,休学两年。他本来就不爱说话,这麽一折腾,就更不合群了。不过知道他现在已经恢复过来了,真好啊。”
现在的黑田,讲课毫无生趣,对他有好感的异性大概也只有春奈一人。但是以前呢?会不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魅力呢?
“那个,黑田还是学生时受女生欢迎么?”
“嗯?”大辅歪着头沉思着。
“啊,其实也没什么。”
“说起来他挺受欢迎的呢。虽然为人冷淡,但是个子很高,长相也不错,觉得他沉默这一点很有魅力的女生也是大有人在。不过,他变成现在这张脸后就不知道了。”
“现在这张脸?”
听裕太这么一问,大辅绷着脸嗯了一声。
“现在这张脸是什么意思?”
沉默片刻后,大辅才开口说道:“这件事你不要和别人说。”
“黑田他曾经整容过。”
裕太想起了黑田左眼的假眼和他的跛脚……
“是因为出事故时受伤了吗?”
大辅摇了摇头。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曾经在事故后见过黑田的人说,当时他只是一只眼戴着眼带,容貌并没有改变。直到过了两年复学之后才发现他换了一张脸,当时的感觉就像看恐怖片一样,真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我是知道那家伙整容和事故无关,可是大多数人都认为他是因为事故中脸部受伤才去整容的。”
大辅掏出香烟来点上。
“那个时候,不管是莫名其妙的整容也好,事故也罢,在熟人看来都透着那么一种犯罪的气息。可是他换了脸却没有改名字,也不像是在逃避什么。他大概是讨厌自己原来的那张脸,所以借着出了事故这个机会休学去整了容。还是他原来那张脸有男子气概啊,真是可惜了。”
大辅的话就此停住了。
“整容的话,一般不是会变好看吗?”
“正好相反。”大辅挥挥右手,摇着头说。
“黑田整容后反倒没有以前好看了。或者说,他整容前长得太出众了,整容后就变得和普通人差不多了。”
……的确是莫名其妙啊。如果原本长得难看也就罢了,可是长着一张不管是谁都赞不绝口的脸,为什么非要整容呢?
裕太探着身问。
“你有没有黑田学生时代的照片啊?他整容前的。”
“你让我想想……应该有吧……”
大辅想了想说。
“找到了的话,给我寄过来吧。”
“行,如果我能找到的话。”
“你可绝对不能拿给别人看啊。”
两个人谈话之间,裕太的父亲下班回来了。在父亲和大辅开始对饮之后裕太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听了有关黑田整容的事之后,裕太确实是吃惊不小。虽然知道也有男人会去整容,但也只是在杂志或电视上看到过,自己身边还没有人做过。所谓整容,就是为了让自己在别人眼中变得可爱一些,既然这样,会想到要去整容的,不应该是那些长相难看的人吗?
“我也很中意这张脸啊。”
裕太走出研究室之前,黑田曾这样说道。当时裕太并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可现在,黑田的脸却像特写一般,浮现在脑海中。那就是黑田期待的脸吗?黑田就是依照那张脸,拜托医生给自己整容的吗?”
这时邮件铃声忽然想起,裕太吓得差点跳了起来。是春奈发来的。“抱歉,刚才在看电影所以没注意,下次再一起吃饭吧。”
“真够慢的!”
裕太合上手机,扔到床上。什么没问题啊。春奈根本就没把自己当回事,对于春奈来说,自己只不过是同一个社团的朋友罢了。
光是看这条邮件就一清二楚了。就算是在看电影,可过了四个小时才回邮件也太离谱了吧。如果邀请她的是黑田的话又会怎样呢——裕太这样想着,心中一片灰暗。
“你喜欢的那个家伙,可是整容过的啊!”
……裕太咒骂着,趴在床上。楼下传来了大辅和父亲大吵大嚷的声音,越发地让他焦躁起来。
为了让大辅把黑田的照片寄过来,裕太又罗嗦地发了条邮件。一周之后,才接到了回信。大辅把他们的集体照传到了裕太的手机上。
如果不是邮件中说从左边数第三个人是黑田的话,裕太肯定认不出照片中的五个人里哪个才是黑田。毕竟,现在的黑田已经换了一张脸了。当时的容貌,无论是眼睛的形状,鼻子的高度,颧骨的位置,还是下巴的曲线,都与现在不同。
像是在印证“受女人欢迎”这句话似的,照片中的黑田非常有男子气概。虽然不是同一种类型,却和金森同样有着强大的气场。裕太原本没想到黑田会帅到这种程度,现在反而被照片中的黑田吸引住了。就是从这张脸……整容成现在的模样吗?裕太开始理解大辅所说的那种恐怖的感觉了。
他本来还想拿到黑田过去的照片后就拿给春奈看,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现在他是彻底放弃了。如果让春奈看到了照片,她肯定会喊着“太帅了”之类的话,大吵大嚷的吧。
黑田到底为什么要整容呢。很明显,原来的那张脸比较好看嘛,他到底在想什么啊。裕太疑惑着,像着迷了似的,翻来覆去地看着黑田整容前的照片。
在学校食堂里回复了糸井的邮件后,裕太再次打开了大辅发来的邮件附件。不管看几遍都觉得黑田一派男子气概,即使在照片中也摆着一副无聊的表情。
“诶,裕太?”
爱梨端着盘子走到旁边。
“你今天怎么不去咖啡店了?”
爱梨一向嫌弃食堂的饭菜油腻,是咖啡店的常客。
“今天那边挤得要命,去外面吃又太麻烦了,所以我只好妥协了。”
爱梨今天的午餐是鳕鱼子意大利面。
“喂,刚才你手机照片里的那个人是谁啊?”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瞄见的,眼神太好使了吧。
“是熟人吗?”
裕太刚想糊弄过去,手机就被爱梨抢去了。
“喂喂!”
裕太想夺回手机,爱梨却闪身站了起来,盯着画面嘟囔道:“太帅了!”
“喂,裕太,左边数第三个人你认识吗?给我介绍介绍嘛~”
“没门。”裕太抢回手机,放进口袋里。
“为什么啊?他有女朋友了?”
“他已经死了。”
爱梨一反戏谑的表情,忽然沉默下来,说了声“抱歉”。
“没关系。”
自己也不算说错了,毕竟,长着这张脸的男人已经消失了,这与死没什么两样。不过说起来……裕太看了看爱梨周围。
“春奈没和你一起来吗?”
“她呀,直到刚才都还在睡觉,说是现在就过来。”
“现在才过来?这都已经中午了。”
爱梨耸耸肩:“她看DVD一直看到今天早上。”裕太受到爱梨煽动,向春奈迈出的脚步又慢慢地收回来了。之后社团的四个人也曾聚过,但春奈已经彻底地无视了那次裕太的邀请。或者说,在春奈心中,那件事只不过被当成是“没有注意到朋友邀请去吃饭的邮件”,而被扔到脑后了。
可事实上,春奈到底是真的没注意到这件事,还是明明注意到了,却故意装成一副没注意到的样子呢?这种事如果不亲自问本人的话,大概是不会明白的吧。
爱梨坐在旁边,哧溜哧溜地吃着意大利面。裕太看着她那卷翘的睫毛,最终还是决定问道。
“我说,你的朋友里有没有人整过容啊?”
“有人割过双眼皮。”
“不是,我说的是彻底换张脸的那种。”
爱梨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眼睑因为眼影而闪闪发光。
“我认识的人里没有哦,毕竟要花不少钱嘛。”
听爱梨一说,裕太才感到,作为学生,想要勉强凑出一笔钱来整容的话实在是太草率了。光是脸部想要彻底整容的话就要花上几十万。
在事故之后整容的黑田,当时应该还是个学生。他的整容费用是从哪儿来的呢?自己的存款?还是父母的援助?
“比如说……我只是打个比方啊,如果有人本来长着一张漂亮的脸,却故意把它整得不如从前,这是种什么样的心理啊?”
“你是说通过整容把自己变丑吗?”
“也没到那种程度啦,只是由好看变得普通而已。”
爱梨耸耸肩,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这算什么啊,他脑子有问题吗?”
第四节课下课后,裕太混在同学中走出教室。正好碰见考试前借给自己笔记的同学,两个人便站在走廊里聊了起来。不知不觉中,走廊里已经安静了下来。
“喂。”
裕太反射性地回头一看,发现黑田正站在自己身后,吓得差点没跳起来。借给他笔记的同学也很识趣地说了声“回头见”,便下楼去了。
“你现在要下楼吗?‘
“是。”
“不好意思,能帮我把这个搬到楼下去吗?”
递过来的是一捆资料。见此情形,裕太只得接了过来。这点东西你一个人拿就好了嘛,干嘛非要使唤学生啊。还是说觉得自己被同性恋的学生看上了,就可以对他颐指气使了啊……裕太脑中胡思乱想着。直到他看见黑田要拄着拐杖下楼,才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黑田只是因为抱着资料不方便下楼,才叫住了碰巧在眼前的自己帮忙的。
黑田的步伐十分缓慢,所以即使他先下楼,裕太也必须等着他。如果自己走快了反而像催促黑田似的,于是,裕太便拉开一点距离,跟在后面。单手拿着资料,裕太拿出手机,打开了数据储存。过去的黑田和现在走在前面的黑田果然不一样啊……应该说是完全不同。
下完一层楼后,黑田长长地舒了口气。裕太只需一分钟就能跑完的楼梯对于腿脚不便的黑田来说,简直就是重体力劳动。
“你的腿不要紧吧?”
黑田把脸转向裕太。那是张稍显平庸的脸,大概是已经事先了解了的缘故吧,裕太觉得黑田的脸就像是纸糊的人偶似的。
“你刚才说什么?”
“啊?”
“到我右边来说,我的左耳听不见。”
裕太听了,忙绕到右边。看着裕太,黑田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
“你的腿不要紧吧?”
“天冷的时候偶尔会犯疼罢了,这腿已经不中用了。”
黑田转了转不灵便的左脚。
“已经不戴眼镜了吗?”
因为眼镜被裕太摔坏了,所以黑田干脆就不戴了。虽然以前曾有人好奇黑田为什么要戴一副这么难看的眼镜,但习惯了之后也就没有人说三道四了。再加上也没人议论他的假眼,所以他并不怎么在意。
“因为太麻烦了。”
这么说来……黑田望向裕太。
“你果然一直在看我的脸啊。”
黑田拄着拐杖,双肩颤动着呵呵笑了起来。绝对是被他误会了,这样下去可不行。要打破现在这种状况的话……
“我、我的表哥以前是这里的学生。听说和老师是一个年级的。
黑田好奇地探着头。
“他叫什么名字?”
“古谷大辅。”
黑田想了想,像是想起来了似的“啊啊”地附和道。
“是不是那个又吵又罗嗦的家伙?”
说的没错。即使是现在,大辅也经常罗嗦个没完。
“就是那个大辅,他和我说……老师您曾经整容过。”
裕太觉得这应该不是什么忌讳,便说了出来。黑田的指尖顺着脸颊滑下,轻轻抚弄着下巴。
“我的确是整过容。”
裕太感觉黑田有些慌张,但是表情却毫无变化。黑田对于整容这件事并没有罪恶感。别人都是花钱让自己变漂亮,而他却刚好相反,让自己变难看。
“啊,黑田老师!”
裕太回过头去,而黑田却熟视无睹地背过脸。不过声音是从右边传来的,他应该能听见。
春奈穿着长筒靴向这边跑来,靴子踩在地上咔咔作响。
“裕太你也在啊,你们在干什么呢?”
裕太不好不回答,便给她看了看手里的资料:“帮老师搬东西呢。”春奈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似的举起右手说:“我也要参加!”这种动作平时看起来是很可爱,可是现在看来却像是在向黑田示好一般,让裕太感到一阵烦躁。
“不用了,我一个人搬的了。”
“没关系啦!”
看到春奈扑过来,裕太只得分给她一半。抱着资料的春奈冲着黑田嘿嘿地笑着。
“要搬到哪儿去啊?”
看着歪着小脑袋询问自己的春奈,黑田只简短地说了声:“搬到楼下去。”
“明白!”
黑田再次开始下楼,裕太跟在他后面,春奈则跟在裕太旁边。
“裕太和黑田老师的关系很好吧。”
裕太肯定也不是否定也不是,只得沉默着。“喂。”春奈不甘心地拉了拉裕太的袖子。就在这时,春奈的身体晃了晃,忽然向前栽去。要掉下去了!瞬间,裕太揽过春奈的腰,将她一把抱起。
本以为要摔下去的春奈惊魂未定,早就将手中的资料扔了出去,撒了一楼梯。黑田扭过头来,伸手想要去够,却忽然膝盖一弯,失去了平衡。
“呜哇!”
黑田颀长的身体狠狠地晃动了一下,滚下了楼梯,摔在了平台上。实际上只滚下了五六级台阶,但由于是背部着地,所以发出了碰的一声巨响。
“老师!”
裕太慌忙跑下去,只见黑田趴在地上,脸孔因为痛苦而扭曲着。
“您、您不要紧吧?”
这种情况该怎么办才好?是不是应该叫人来帮忙?此时,周围已经有许多人因为刚才那声巨响围拢过来。
黑田缓缓地撑起身体,四肢着地,像只小狗似的摇了摇头。
“老师,对不起。”
把资料撒的到处都是的春奈含着泪,蹲在地上。黑田没有理会道歉的学生,试着站立起来,痛苦地扭曲着脸,像是要吐掉什么似的咋了下舌头。
“喂。”
黑田看向裕太。
“过来搭把手,我的左脚痛得站不起来了。”
裕太扶着高个的男人来到学校的保健室。黑田在这里接受了简单的治疗,为了保险起见,一会儿还要到医院去检查一下。校医和他本人确认了一下,似乎并没有骨折。
出了教员楼,裕太给春奈发了条邮件,接到回复说她正在中庭。在教员楼之间枯黄的藤蔓下,春奈坐在长凳上不停地抽泣着。她本来也想跟进保健室的,可黑田说了声“你很碍事”,就把她撵出去了。虽然知道黑田心情很烦躁,可是在旁边听他这么一说,还是感觉很刺耳。
“看起来只是扭伤了脚,你不用担心。”
就算听到裕太这样说,春奈还是哭个不停。裕太坐到春奈旁边,抓住她的手腕,诚恳地说道。
“把资料弄撒我也有责任,再说你也不是故意的。”
“这一点老师也很明白。”
“但是他生气了啊,非常地生气啊。”
“人在疼痛的时候是没有精力考虑别的事情的。黑田也不是真的怪你,只是有点急躁罢了,你别放在心上。”
没关系,发生了那种事也是没办法的啊……裕太反复安慰着,可春奈还是哭个不停。最后,裕太只得表示会代替她向黑田赔礼道歉,才安抚住她。看来得不到黑田的原谅的话,她是不会罢休的。
春奈走后,裕太为了再一次替春奈向黑田道歉返回了保健室。他也搞不懂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大概是因为早就知道黑田对春奈没兴趣,才会这么做的吧。
保健室的门开了一条缝,里面静悄悄的。难道黑田已经回去了?
“都这个时间了,亏你还能赶过来。”
屋里传来了黑田的声音。太好了,他还在。裕太刚把手放到门把上,就听见里面又有一个人开口了。
“我请了会儿假,听说保健室只开到五点半。”
原来他不是一个人。可那声音听起来也不像是校医,应该是来接他的人吧。裕太透过门的缝隙向里面窥视着,只见一个身材细长的男人背对着他,挡住了黑田的脸。
“要不要我去借个轮椅?”
背对着他的男人穿着西服,应该是个上班族。
“扶着我左边的话应该还能走,我不想引人注意……都是那个蠢女人,没事找事!”
他说的是春奈。虽然事不关己,可裕太的心里还是被这利箭一样话语扎了一下。
“她是你的学生吧,你这样说人家不太好啊。”
对面的男人温和地劝说道。
“我不当着她的面说总行了吧。明明什么用的没有还吵得要死,整天只会像苍蝇一样缠着人。”
“那咱们先回去吧。”对面的男人赶紧说道。
“可能来不及去医院了吧。”
“明天再说吧。”
听了黑田的话,对面的男人诶了一声。
“还是今天去看看比较好吧?”
“我讨厌在候诊室里等着,而且不用力的话也不怎么疼。”
对面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还是去趟医院吧。”
“我担心你晚上会疼得厉害,我陪你一起去。”
沉默依然蔓延着,但他们大概还是会去医院吧。这时,黑田撑起起身子,坐在床边。
男人忙跪在床上,想要去扶坐起来的黑田。
“我怎么扶比较舒服?”
而黑田却忽然抓住了男人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吻了上去。
裕太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这并不是一个轻轻碰触的吻。黑田的吻绵长激烈,仿佛要将对方吞食入腹。
男人最初还有些犹豫,抗拒着。
“干……干什么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房间里渐渐传来夹杂着鼻音的隐忍的喘息声,裕太忍不住一阵恶心,倒退了几步后转身跑了出去,跑出大楼的时候还摔了一跤。不过,此时的裕太没有心情去理会别人的嘲笑。
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见是春奈打来的,裕太便切断了电源。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春奈说才好。
第四节课下课后,裕太来到了媒体中心。每次考试前,这里都挤满了学生,裕太赶紧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和复印的笔记战斗了两个多小时后,裕太实在是饿得要命,就出来了。
外面早已是一片漆黑。打开手机一看,里面全是春奈发来的邮件。昨天答应替她道歉,打发她回去后,就再也没联络过她。她大概是等急了吧。此时,裕太的回信对于春奈来说,就像救命稻草一样。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根本没法替春奈道歉。既然这样,今天再去找黑田就好了嘛。可裕太并没有这样做。如果把黑田是同性恋的事告诉春奈的话,她的幻想肯定会破灭。这样一来,也就没有必要去道歉了。总之,裕太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去见黑田。
看到男人之间的接吻场面确实让他很震惊。一开始他还搞不清楚状况,等到冷静下来之后,他便想把黑田是同性恋这件事告诉春奈。是发邮件好呢,还是打电话好呢……想着想着,裕太开始困惑起来。就算两个男人接吻了,也不一定就是同性恋。听说体育类社团的新生欢迎会上,男生之间相互亲吻是很平常的。
可是在保健室里二人独处的亲吻却不同于此。虽然看起来像是同性恋,,可他并没和本人确认过。上次到研究室去问那些无聊的问题时,黑田曾因为自己盯着他的脸看,而问他是不是同性恋。如果是一般人的话,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么问吧。黑田之所以会这么说,大概是因为他就是同性恋吧。
裕太再怎么胡思乱想,总归是没有证据。不如就把自已的亲眼所见和春奈实话实说,由她自己判断去吧。可是如果这么说了的话,春奈肯定会告诉他少开玩笑,觉得自己是胡说八道。裕太感到有些绝望。
即使是在准备考试,只要稍一走神,昨天的那一幕便会浮现在他眼前,根本没法集中精神。
因为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所以他也一直没和春奈联络。
裕太刚把手机塞进大衣口袋,就传来了嘟嘟地震动声,掏出来一看,又是春奈,于是便把还在震动的手机重新塞回口袋里。
抄近道横穿过停车场时,手机停止了震动。裕太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前方十几米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男人。男人向四周东张西望着,像是迷路了似的,全身散发出一种焦躁的气息。不过停车场里还有其他人,所以并不十分显眼。
裕太从迷路的男人旁边经过,虽然距离很远看不清楚样貌,但看得出,那个男人至少有四十多岁了。大概是哪个学生的父亲或哥哥吧。
“抱歉打扰一下。”
听到喊声回头一看,那个行为可疑的男人正望着自己。
“有什么事吗?”
“你掉了这个。”
男人的手中是一把钥匙,挂着常见的链型钥匙圈,泛着微弱的亮光。裕太赶忙跑过去,接过男人手中的钥匙。金属的钥匙掉在地上应该是会发出声响的,可裕太却没注意到。大概是因为自己刚才从汽车旁边经过吧。
“真是不好意思,谢谢您。”
男人听了,微微笑了笑,眼角的笑纹十分柔和。他穿着黑色外套,围着绿色围巾,个子并不是很高,和身高170的自己个头相仿。
“那个,我能打听点事吗?”
男人客气地问道,声音低沉柔和。虽然是初次见面,裕太却觉得曾经在哪儿听过这个声音。
“您想问什么?”
“请问哪个楼是教员楼啊?”
出了停车场能看见三幢大楼,外形都很相似。刚入学时,裕太也分不清楚。
“是后面的那栋楼。”
“啊,是这样啊。”男人说着,回头看了看。看到男人后脑的形状时,昨天的记忆忽然苏醒了。眼前的男人和昨天在保健室里面对着黑田的穿西装的男人感觉很相似……昨天接吻的就是他吧。
男人回过头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抓抓脸。
“我是来接人的,没想到迷路了……”
男人看起来比黑田大十岁左右,基本上来说,就是个大叔。没想到他会和这种类型的人交往,是不是哪里弄错了啊……毕竟昨天看到的是背影,并没有看见正脸。裕太想着,便问道:“您要接谁啊?”
男人稍稍犹豫了一下,从表情可以看出,他不明白裕太为什么要问这个。但他也没有隐瞒:“我是来接在这里教课的黑田直己……”
果然如此,裕太有些兴奋。就像是解开了谜团一样,他们两个果然是认识的。接下来要怎么确认他就是昨天的那个男人呢……裕太为了使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了一口气。
“这么说,昨天来接黑田老师的也是您吧?”
男人疑惑地抬眼看了看他:“啊,是的,你知道得很清楚嘛……”
裕太的右手猛地握紧了。
“昨天黑田老师从楼梯上摔下去时我也在场,所以一直很在意……”
男人明白了似的附和道:“是这样啊。”
“黑田只是轻微的扭伤,没什么大碍。因为受伤的地方是脚,所以可能要用一阵子丁字拐。”
“……是这样啊。我这个学期有上黑田老师的课。”
男人“啊啊”地点着头,径直望向裕太。
“黑田他在学校给人感觉怎么样啊?”
那口气简直就像是询问儿子状况的母亲。
“这个嘛,怎么说好呢……”
“不好意思啊。”
男人好像是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过于抽象,道歉道。
“我是黑田的叔叔,现在和他住在一起。他从来不和我说工作上的事。”
裕太大吃了一惊。他们是叔叔和……侄子?这两个人不但是同性恋,是恋人,还是亲戚?
“啊、哈……”
裕太一时间处理不了大量涌入脑海里的信息,支吾搪塞道。
“我根本想象不到他会选择教书……”
男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望向教员楼。眼看着谈话就要结束了。
“黑田……老师的课非常简单易懂。”
“是吗。”
男人转过脸来,嘴角绽开一丝柔和的微笑。从他那高兴的表情中,可以窥见他对黑田的爱意。
“说起来前不久,老师的眼镜坏了。”
男人看着自己。
“后来我一直盯着他的脸看,被他发现了,他就问我说‘喂,你是同性恋吗’。”
话一出口,裕太就从男人身上觉察出了一丝不安。果不其然,男人半张着嘴,双颊颤抖着说:“真是很抱歉。”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裕太吃惊地眨了眨眼。
“我想黑田他是没有恶意的。不过……如果他让你感到不愉快的话,我在这里替他向你道歉。”
裕太没想到男人会这么说。
“啊……其实我也知道老师那是在开玩笑,没关系的。”
“真的是非常抱歉。”
一个劲儿道歉的男人,简直就像是黑田的父亲。这样看来,两人搞不好真的只是叔侄关系而已。可那天两个人接吻的场景又是……真是摸不着头脑啊。
裕太觉得这种拐弯抹角打探的方式太麻烦了。就算有很多片段显示他们有那种倾向,可是只要本人没有亲口承认是同性恋,就不能百分之百肯定。
忽然,裕太想到了黑田的脸。黑田故意把帅气的脸整的大不如前,如果是他的叔叔的话,肯定知道他整容过。作为亲属,他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呢?
“我的表哥和黑田老师同年,也在这所大学上过学。”
男人还沉浸在刚才同性恋的话题中,眼睛因为歉意有些湿润。
“我听说黑田老师在学生时代整容过时,吓了一跳。但是他整容是因为出了交通事故吧。”
过了一会儿,男人回答说:“是的。”
“他为什么要整容啊。”
裕太自言自语似的问道。男人移开了视线,呆呆地望向黑暗之中。一阵冷风吹过,绿色的围巾像是有生命似的翻动着。
再次望向裕太时,男人微笑着。虽然是在笑,却看不出一丝笑意。大概是因为他歪着嘴角吧。
“……其实长相怎样都无所谓啊。”
这根本算不上回答。寒风呼啸而来,男人耸着肩膀,眯起眼睛打了个哆嗦:“真冷啊。”
这时,远处传来了像是削东西似的咔咔声响。男人猛地回过头,只见一个人走出了教员楼。那人拄着丁字拐,像是被人追赶似的快速向这边走来。
黑田像是要看穿他们似的,视线在裕太和男人之间游走着。
“你今天来晚了。”
男人的声音轻软柔和。
“……我跟别人说话,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
注意到黑田的视线,男人不明就里地解释道:“是和你的学生。”
“我去把车开过来,你等我一下。”
说着,男人便走进了停车场。“那我就先告辞了。”裕太没敢看黑田的脸,点了下头准备离开。
“你刚才和他说什么了?”
裕太停下脚步,正好撞上黑田的视线,慌忙望向别处。总不能跟他说自己刚才打听他是不是同性恋吧。
“啊……是、是在说您的课。”
嘁,黑田咋了下舌,眯起右眼。
“……以后少说多余的话,难看死了。”
裕太感到很丢脸,叹了口气。难看是指什么啊,是指他的课无聊到让大部分学生昏昏欲睡吗?
在自己眼中,黑田原本只是个讲课无聊的阴沉讲师而已,向别人说明时也没什么困难。可自从知道他是同性恋之后,对他的印象就变得复杂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
“您的脚不要紧吧?”
“还好。”黑田嘟囔着,杵了一下丁字拐。
“以前我经常用这个,真怀念啊。”
丁字拐看起来有些旧。是因为事故的后遗症吧。
“春奈让我代她向您道歉。”
“嗯?”黑田想了想,还是没弄明白。他大概忘了春奈是谁了吧,想到这,裕太失声笑了出来。
“就是昨天把资料撒了一地的那个女生。”
“是她啊。”
黑田的评价仅限于此。在他心里应该是对春奈一点印象也没有吧。现实真是残酷。
期末考试结束后,终于迎来了春假。黑田的课已经修完了,从此以后便与他再无瓜葛了。
脸……脸啊。路灯下,男人的脸像是没做好的人偶一般泛着苍白的光。
“他为什么要整容啊。”
话刚说出口,裕太的额头上便浮出一层冷汗。
“抱歉,问了这么奇怪的问题。我表哥以前和老师同一年级,也在这所大学上学,所以……”
后面的话语消失在白色汽车的引擎声中。车子刚好停在高个男人的身边,黑田打开后座车门,把丁字拐放了进去,然后单脚跳到副驾驶座旁,刚要打开车门,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说道。
“那家伙喜欢这张脸。”
他用拇指向浅色的车窗里指了指。
“……诶?”
黑田没理会裕太的反应,坐进了副驾驶座。开车的男人轻轻地点了下头,二人便离开了。
黑田……他是因为自己的叔叔才去整容的啊。这又是为什么啊……?答案只有一个。是因为希望对方能喜欢上自己。
为了恋人,把脸整成他喜欢的样子,简直让人毛骨悚然。这也太离谱了,毕竟,脸是自己的啊。
春奈喜欢博格的长相,但裕太从没想过为了让春奈喜欢上自己而把脸整成博格的样子。心上人喜欢的不应该是包括脸在内的自己本人吗?那个男人也说了,长相怎样都无所谓啊。
……黑田那家伙还真是怪异。
裕太掏出手机,拨通了春奈的号码。响了五下后,电话接通了。
“裕太吗?你昨天干嘛不接我电话啊!我的邮件你都好好看过了吗?”
春奈的声音很愤怒。裕太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郁闷,只想一吐为快。
“你和黑田是没可能的。”
春奈一下子沉默了。
“那家伙不是你能应付得了的,真恶心!”
为了喜欢的人竟然换了张脸。春奈肯定应付不来这种超出常识的执念。
“什么啊,干嘛突然说别人的坏话!”
春奈可爱的声音充满了愤怒。
“……裕太你是因为喜欢我,才会说黑田老师的坏话吧。你有没有好好地帮我向老师道歉啊?”
糟了、糟了……春奈果然知道了。明明知道了却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不过现在这个不是最重要的。
“是真的,那家伙脑子不正常啊……”
电话被切断了。再打过去时对方好像是关机了,转到了语音信箱。
如果黑田和那个大叔分手了的话会怎么样呢?即使分手了,黑田每天照镜子时还是会看到对方喜欢的那张脸。即使这样,他还是要改变自己的相貌。对于黑田来说,脸就像衣服一样可以换来换去。
那个男人也是,看到对方为了吸引自己都做到这个份上了,难道不感到恶心吗?如果换做是自己的话肯定会讨厌的吧。那根本就不是爱情,只是把自我满足强加于人罢了。
“管他呢。”
黑田和那个男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就由他们去吧。反正以后和他们再无瓜葛了。
自己就算是喜欢别人,也不会像那两个人一样,弄错了确认爱情的方向。但是自己所考虑的这些常识在那两个人看来,都是微不足道的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