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w Here
从紧闭的窗外传来像耳鸣一般的蝉叫声。福山智清醒后抱住了头。怀着总觉得必须做些什么却什么也做不了的焦躁心情,点燃了香烟。
被“吱——吱——”的噪音包围,福山凝视着一个头发有点花白的后脑勺。这再怎么年轻估计也不止四十岁了。但也不一定,少年白不也是常有的吗,不能就此断定他的年龄——这种想法,只是一种希望吧。
单从他人的后脑勺推测其年龄也是有理由的。凌乱的被褥,散落在枕边的保险套包装纸,下半身反常的爽快感……已经可以确定自己是跟这个背向这边侧卧的男人上过床了。
上床本身是没有问题,但问题是自己对昨晚发生的一切忘记得一干二净。而且昨晚还好象没开冷气,现在像穿上了大衣一样捂得满身是汗。
把燃短了的香烟在烟灰缸中掐灭。即便绞尽了脑汁,想不起来的事就是想不起来。于是只能得出“没办法”这个结论。
稍稍深呼吸,福山战战兢兢地窥视男人的脸。由于男人是半俯卧的,有半张脸被枕头遮住了。在好不容易看到的右眼角处,即使没有笑也看出了浅浅的鱼尾纹。脸颊也是瘦削的,看上去毫无弹性。
“嗯。”
男人嘤咛了一声,晃动瘦削的肩膀。福山慌忙退开,使劲咽了一口唾沫。一直注视着男人,男人却只是翻了个身仰躺,并没有醒来。
看到了男人的全貌,福山不禁苦笑。这个人岂止四十岁,恐怕都快五十了。就是那样一个干瘪的老男人。皮肤很白,脸尚算平滑,但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特征。要是问起这是怎样的一张脸,除了“大叔”之外没有其他词能形容了。这种长相最让人困扰。
要是对方是跟自己同一个地方上班的话就会很麻烦,虽说是没见过的就好,但这人不是营业部的人,到底是谁?究竟是随便搭讪来的,还是自己喝醉了被捡回来吃干抹净?由于记忆缺失,可能性扩张得更加大。
正因为最近没有类似的失败,懊悔感才更强烈。年轻的时候,25岁之前在店里或路上看到不错的男人,经常是随便勾搭一下就上床了。通常只是一夜情,连对方的名字都不会知道。
“男同志真轻松呀。”
有个睡过几次的双性恋男人这样说过:
“我呀,和女人也有在交往,但那边有够麻烦的。即使看上了也不能马上开房。好不容易做过了,吃饭呀约会什么的也是既费时间又费钱。从这方面看还是跟男人轻松,只要有感觉马上就能做了,分手后也没有麻烦事。虽说这样是很现实,但男人毕竟也就是这样的动物吧。”
因为没跟女人交往过,前半部分无法评论,对后半部分却是完全同意。厌倦了就会很麻烦,想得太多又很无聊。性跟排泄一样是只要释放出来就行的生理现象,不值得在这上面费心。
也有人点名揶揄过他私生活混乱,但他对那不受欢迎的男人的偏见只是一笑而过。那段时间,曾经试过在店里被年轻的男性搭讪,说:“不想去酒店,到你去家吧。”为了不破坏气氛没有拒绝,结果第二天早上,那个男人带着他的现金、信用卡和其他物品像烟一样消失了。
有听说过上床后把现金偷走的贼,但觉得被害的都是找不到对象的老头和丑男之类的家伙,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被男人偷个精光的一天。
马上挂失了卡姑且保住了账户中的钱,但确实被吓得不轻。因为对方长相漂亮有风度,完全看不出来是会偷别人钱的人,床上功夫也是一流,所以才心里更加来气。
自从倒霉过这一次后,就不敢再把一夜情的对象带回自己家了。但昨晚好像已经神志不清到忘记自己原则的程度。总之烂醉倒连对方的脸也记不得了,自然也不能期待自己当时还持有到酒店去的理性。
模糊地回忆的福山,被在公寓下的道路穿行而过的救护车声唤醒。
要是在酒店,趁着对方还在睡就能溜走,可在自己家里想走也走不掉。为了消磨时间也能到外面走走,但让一个陌生人独自留在自己家里又觉得可怕。于是只能等着男人醒来。
无意中从嘴里流出的叹息声大得让自己也感到难受。昨晚只不过是喝多了两杯,就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上了这样一个自己完全不可能感兴趣的大叔。
盯视着这副整体松弛,像放在佛坛上装饰的印糕一样完全勾不起人的食欲的中年男人躯体时,视线被在被褥上微弯的指尖吸引。明明是男人却有双纤细白净的小手,粉色的指甲被修剪整齐,只看这里就觉得像女性一样。
总觉得这双手以前在哪儿见过。明明不记得这张脸却只记得这双手,这真是怪事。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福山双手环在胸前想。
在朦胧的脑海中,一张带着眼镜的男人的脸突然浮现。但即使视觉上的印象浮现而出,最重要的名字却记不起来。是个很怪的姓氏,感觉好像是用像热或冷、甜或辣那样的词组成……
差不多能想起来了,却又还差那么一点点,就像是有根小小的鱼骨刺了在喉咙一样,浑身不畅快。福山挠着头发冥思苦想。
“仁贺奈。”
想起来了,是会计部的仁贺奈正敏。
但仁贺奈应该是戴眼镜的。环视床的周围,边桌上摆着一个银框眼镜。拿起来远远往躺着的男人脸上重叠。正是他。
仁贺奈是会计部的部长。醉倒不省人事的自己,把更醉的其他部门的上司“吃”了。这样一来,比起跟街上随便搭上的中年男人还要麻烦百倍。
脑海中的“糟糕”越来越具体化。以此为开端自己定会被迫陷入这种关系。虽然部门不同但这男人职位毕竟还是在自己之上。被降职裁员都无法反抗。明知道“难吃”却只能被迫着勉强继续“吃进去”……
停止黑暗的妄想,悄悄的起了床,用微热的水清洗汗湿的身体。本想洗个澡转换心情,思绪却又纠结在“为什么偏偏是仁贺奈”这样的疑问中,只有多余的不快。
曾听说过仁贺奈跟社长一样大,所以应该是五十岁。一百年的一半,半个世纪。没来由的脱力感让他蹲在原地。自己喜欢的类型是二十岁左右的漂亮男孩,跟比自己年长的男人只睡过数得出的几次。五只手指都数得完的年长床伴里面,仁贺奈毫无疑问是遥遥领先的最高龄。连做他的父亲都不会让人感到奇怪的年龄。
谁都会犯错,但竟然上了一个父亲那辈的像活化石一样的老男人,自己也够迟钝的了。再联想到现状,真是双重的郁闷。
福山今年三十一。在二十五岁前,到店里面或走在路上都经常被搭讪,次数多得连开口拒绝都厌烦。基本上是想跟谁睡都能得手。
状况的改变从逼近25岁后开始。与自己厮混的男人逐渐疏远,被搭讪的次数也急剧减少,跟自己搭讪的男人质素也越来越低。新的年轻的雄性每年都会出现,深切感到了自己也慢慢被编入“老”的分类中。
情不自禁地把“变得不受欢迎了”这句真心话泄露出来时,常去的叫“Janis”的gay bar老板里维便笑了。
“只要够年轻就谁也会受欢迎的哟,越年轻肌肤越有弹性,‘那方面’也比较强嘛。”里维把指尖抵在下巴上说。
“不过我想符合年纪的性也是有的。年轻时那种热衷劲儿也不错啦,但随着年纪增长而逐渐沉淀变得温柔的做爱也很好哦。福山也差不多该像个大人一样认真谈恋爱了吧?”
即使是那样随性,换床伴就像每天吃不同种类午餐的福山,也不是没有过固定恋人的。但跟固定的对象大概做了一个月,做爱的模式就会因雷同而变得无聊,终于还是会去勾搭别的男人。最后因外遇的事败露了而分手,一直都只能形成这样的局面。
出了浴室的福山,在更衣间里认真细致地刷牙。看着洗脸台的镜子倒映出的自己的脸,苦闷地盘算着要是跟自己上过床的别的部门上司醒来后,该怎么样唬弄过去才好?
还有用保险套的闲心,证明肯定不是霸王硬上弓的。即使对方是烂醉的状态,也不可能在他全力抵抗的情况下还能用保险套。这样起码能肯定是在双方自愿的情况下做的。
既然没反抗,那就表示不反感跟男人上床吧。仁贺奈也是同志这件事真是意外中的意外。
福山相当的灵敏,即使对方伪装成普通人,他也能一眼看出是同类。但在仁贺奈身上他却感觉不到同类的气息。都已经活了半个世纪了。于是他擅自认为那是因为到了已经快要枯萎的年龄,同性恋的灵气也变得稀薄的缘故。
说不定是仁贺奈一直都颇喜欢自己,才把烂醉的自己当成上等美味一样享用。一想到被完全感觉不出是同性恋的男人虎视眈眈地看上了,就感觉一阵恶寒。
只穿着四角内裤,用毛巾擦着湿发走回房间,发现刚才还在熟睡的男人已经撑起了上半身坐在床上。
睡乱了的头发,发青的脸,空洞的视线和呆愣的表情。仁贺奈半眯着眼往这边注视,皱褶攀上了眉间。感觉到被注视着,条件反射似的摆正了姿态。
“啊,您早上……好。”
即使带着踌躇,还是首先开了腔。仁贺奈半眯着的眼眨了几次后,手向被褥周围摸索。
“知、知道我的眼镜放在哪儿了吗?”男人的声音略带嘶哑。
“在边桌上。”
嘴里嘟囔着“边桌……”,男人伸向床边的指尖不觉用力过猛,咔沙一声,被碰跌在地板上的眼镜滚到了福山的脚边。
“啊,唉呀?唉呀?”
仁贺奈从床上探出身子,窥视着地板。福山捡起眼镜,向坐在床上的男人靠近。
“来,给你。”
把眼镜递到他的脸前。伸过来接的手微微颤抖。
“谢谢您。”男人小声道谢,戴上了眼镜。会计部部长的脸组合出来了。
刚跟福山的视线接触又慌忙低下头,羞怯地把被褥拉上胸前。轻声咳嗽起来。
“喝点什么吗?”
“不、不劳您费心了。”
脚踏下床,刚想站起来的会计部长腰还没挺直,就突然摔倒在地板上。
“好、好痛。”
他捂着脸低声呻吟。那种脸朝下摔个狗吃屎的逊毙摔法,最近只有在漫画中看到过。
“没事吧。”
福山伸出的右手,仁贺奈却露骨地避开他的视线。
抓着床沿几次试着站起来,又再筋疲力尽地坐下。
“啊,咦?”
仁贺奈弓起背咚咚地捶腰。没有弹性的白色双丘在地板上摇晃。令人觉得这老得连腰都直不起来的臀部是否贪恋着地板,不禁厌烦起来。无法若无其事地看着这一幕,还是伸出了手。
“抓住吧。”
“我想,大概没事的。”
仁贺奈颤抖着把散落在地板上的衣服拨到一起。说起来,把眼镜递给他时他的指尖也在颤抖。
“你要是觉得冷我可以把冷气关掉。”
“不、不是的。”
福山歪着脑袋。
“你在颤抖,我就以为你觉得冷了。”
“只、只是紧张时的小动作,请别在意。”
男人僵硬地穿衣的笨拙动作,虽然让手臂通过了一侧衣袖,但那衬衫却是里面朝外的。
“这可不行呀。”
男人抬起头说:“哎?”
“衬衫,翻过来了。”
脸和白皙的身体都在一瞬间变得通红。福山渐渐同情起这脱下了衬衣全身羞耻得通红的年长男人。
“不去洗个澡吗?”
男人抬起通红的脸看着福山。
“出了不少汗吧?昨晚我好像忘了开冷气。就那样把衣服穿上还不如先去洗个澡比较舒服。”
仁贺奈把凑集起来的衣服抱到胸前,低下了头,像石头似的一动也不动。福山歪起脑袋。
“是站不起来吗?”
“应、应该可以的。”
仁贺奈就像刚出生的牛犊一样,步履不稳地站了起来。
“一出这个房间转右就是浴室。”
即使告诉男人,他也只是应了一声,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全身赤裸,用衣服遮掩股间的姿势,无论用怎样偏爱的目光去看都只觉得愚蠢。不知道仁贺奈到底想干什么,福山越来越烦躁。
“你到底是要不要洗澡!”
即使明知道对方比自己年长,语气还是变得严厉了。
“对、对不起,给您添了麻烦。”
“别说麻不麻烦的了,你到底洗不洗?我认为比起你现在满身汗臭,还是去洗个澡比较好。”
听到这憋着怒气的劝告,仁贺奈吓得嗦嗦发抖。
“那、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男人拖着怯生生的脚步消失在浴室。在职场上即使别人反复对他说几十次“我家老爷子股关节痛,所以一直要用轮椅呀。”这样的话,他也能够笑着回应几十次“是吗?那请务必使用无障碍设施。”另一方面他在私底下却是极为急躁的人,非常不善于忍耐。对话的节拍跟不上是致命错误。再加上优柔寡断,就能把福山体内的阴暗面逼上最高峰。
没想过他是个这样烦人的男人。认是认得这张脸,但找会计部有事通常都只是为了让他们在文件或发票上盖个章,几乎没聊过天。对仁贺奈的印象从入职起到现在八年,一直都是“苍白老实的会计大叔”。
居然跟个这么麻烦的家伙睡过了,福山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穿上短裤和T恤,收拾起自己随便脱下扔在一旁的西装外套。
大概过了十分钟,仁贺奈回到房间。他穿着短袖白衬衫跟深蓝色长裤靠在房间门口的墙上,鞠了个躬。
“谢谢您把浴室借给我用。”
一直知道这是个很有礼貌的男人。以前把文件提交到会计部的时候,仁贺奈的态度也是比其它事务员更亲切。
“可以跟你谈谈么?”
听到福山的话,仁贺奈走进了房间。
“请坐。”
听到了催促,仁贺奈像崩塌了一样坐下,跪坐着不舒服,又把腿伸直了,脸上带着微妙的痛苦表情。
“要是觉得不舒服躺下也没关系,床单我已经换成干净的了。”
“不,没关系。”
虽然嘴上这么说了,但仁贺奈还是脸色发青,眉间的皱褶也没有消失。
“我都已经说了可以,你也别硬撑了。老实说,你要是一直对我摆着一张苦瓜脸的话,我看了都会觉得累。”
听到这样直截了当的话,仁贺奈低头说了句“礼节不当,十分抱歉。”,就那样在地板上躺下了。虽然觉得地板不是很硬么,但这样万事都为他费心又好像很无谓,终于没有说出口。
“老实说吧,昨晚的事我完全忘得一干二净,连是怎么回家的也不记得了。不好意思,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吗?”
男人的视线在彷徨游走。福山耐着性子等他开腔。但过了五分钟、十分钟,他却依然沉默。
“要是不告诉我的话我就没办法理解状况了,还是你不想说?”
“那也不是……”
虽然是忍住了“那就给我说出来!”这句怒吼,但头上的血管好像已经快要炸开一样。
“是你对烂醉的我出了手,然后好好享用了吧?”
听到这厌恶的话,仁贺奈睁大了双眼。
“不、不是那样!”
福山撇了撇嘴。
“仁贺奈先生不告诉我,是因为当中有对自己不利的隐情吧。”
不、不……他用微弱的声音辩解道。接触到福山疑惑的眼神,仁贺奈又蜷缩着遮住脸。
“昨天,创业十五周年的派对后,我参加了续摊。”
他终于肯开口。
“在作为会场的小酒馆里,福山先生坐在我的旁边。当时,你……说了喜、喜欢我。”
福山捂住了额头。说不出“胡说八道”,是跟平时品行不端又很大关系。自己勾搭看上的人时,经常都是说“我喜欢你”喜欢那张脸,喜欢那眼睛的形状,喜欢那抽烟的姿势……只要有喜欢的地方就可以了。对对方说“喜欢”就能让他高兴,气氛也会变得热络。
对自己来说那不过是普通的甜言蜜语罢了,但仁贺奈却把这句话当了真。
“因为你说喜欢我想跟我上床,我就冒昧到府上打扰了。”
是自己主动的,这个是最坏了结果了。真想把当时不管对方是什么人都随便出手的自己痛骂一顿。即使随口说了“喜欢你”这句戏言,要是性向不同肉体关系也不会成立。福山对自己喝醉了还能找出隐藏同性恋的敏锐却是哭笑不得。
“仁贺奈先生也是同性恋啊。”
“不是的。”
仁贺奈却摇头否认了。
“咦?你是同性恋吧,都跟我做过了。”
“不是的,那个……我是太轻率了吗?”
被这样反问,福山词穷了。
“岂止是轻率?要是不是同性恋,就算被男人搭讪说了‘我喜欢你,上床吧’,正常情况下还是会拒绝的吧。”
仁贺奈沉默了。虽然他矢口否认,福山还是坚决认为他是同性恋。觉得他是被年轻男人勾搭了高兴地上了床,只不过因为自己已经一把年纪了觉得不好意思而隐瞒。
“是这样……的吗,拒绝会比较好吗,我一直都不太擅长揣测这种氛围的。”
比起揣测氛围什么的,还有更重要的事,但却一直谈不拢。
“我是没所谓啊,但任贺奈先生这样做没关系吗?明明不是同性恋却跟男人上床,能觉得舒服吗?”
毫不压抑情绪的连翻逼问,让仁贺奈的表情渗出了困惑与畏惧。
“觉、觉得痛,然后……还没到觉得舒服的程度。”
到现在跟那么多男人睡过了,经常被称赞技术好,床上功夫从来没被批评过。
“痛也忍着让我做了,仁贺奈先生对男同志之间的床事好是多少有点兴趣的吧。”
福山讥讽道。
“也不是因为这样的…”
只得到了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把之前的话整理一下,仁贺奈不是同性恋,对和男人上床也没有兴趣。但却被前来搭讪的男人上了,痛也忍着。根本没必要这样吧?不明白。眼前这个像结草虫一样躺着的男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完全不明白。
“仁贺奈先生,其实就是同志吧?”
要不是的话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不是的!”
“不用隐瞒了,反正大家都一样,我不会对任何人说。”
“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
仁贺奈拼命否认。
“那既然你不是同性恋,为什么又要跟我上床?还有其他理由的话请告诉我。”
福山用苛刻的语气说。要是仁贺奈说“我就是同性恋,因为积了很久所以想做。”他反而轻松。
一把抓起边桌上的香烟,抽出一根点燃。既然都知道是同性恋了,坦白地说“谢谢您用年轻的那话儿插进了我的屁股”然后回去不就好了么。
“你说喜欢我……”
福山对开腔的男人投出冰冷的视线。
“因为你说喜欢我,我、我很感动。”
男人的嘴唇在颤抖。半路杀出的意外答案让福山惊讶地张着嘴。点燃了的香烟啪塔一声掉到了地板上,他又慌忙拾起来放在烟灰缸里掐灭。
“啊,是吗……”
普通男人被男同志表白后悸动、堕入爱河,然后就在当天上床,这种事作为小说桥段都离谱了,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发生。
“虽然问了好几次,仁贺奈先生你不是同性恋吧?”
使劲点头。
“但是被我表白后觉得高兴?”
“是……啊,觉得感动。”
“在此之前没对同性有过性方面的遐想?”
“是。”
这个现实比小说更离奇。醉倒把一直过着普通生活的男人拉进同志圈的自己还有魅力吗?这简直糟糕透了。
难不成自己是这个大叔的第一个男人?双肩沉重地垂下了。给五十岁的男人开了苞,真让人受不了。
“仁贺奈先生已经结婚了吧?”
怀着要是有妻儿的话即使跟男人上床了也不会乱来吧这样的想法询问。仁贺奈却只是表情僵硬地说:
“我是单身。”
……退路变得越来越窄。
“但是总该有女朋友吧?”
仁贺奈再次沉默了。要是没有的话便会说没有吧。说不出口就表示尽管有女朋友,却为跟男人搞上了而内疚。福山松了口气。
“我并不是要责备你有女朋友的事,你不用紧张。”
他温和地说。要是双方都是自由身的话,就只能交往了。
毕竟是自己说“喜欢”的。
男人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福山。
“我到现在,还没试过跟别人交往。”
被告知的事实让人难以置信。
“诶?”
心想这不可能不可能,禁不住问道:
“那个,抱歉冒昧请问一下,你该不会是处男吧?”
桃红色浅浅地染上了仁贺奈的脸颊。
“这应该说‘同衾’吧?这种事连跟女性也没做过,跟男性也是第一次。不太清楚当中的程序,有不习惯的地方给您添了麻烦,万分抱歉。”
福山嘟囔着:“啊啊,是吗”,为掩饰不安又点燃了一根香烟。
刺耳的蝉鸣依然“吱——吱——”地响彻耳旁。
傍晚七点,在Janis gay bar的客人只有他一人。Janis的营业时间从晚上八点到早上六点。因为福山是老板里维中意的常客,所以在营业时间外进去说“我饿了,给我点吃的。”,里维也会满足他任性的要求。
坐落在商住大楼三楼的Janis,内部装修是60年代的美国风格,在新潮中带点怀旧的氛围。因为里维的爱好,店里播放的都是Janis Joplin的歌。
“明明看到了‘准备中’的牌子还是闯进来无礼客人,就只有福山你一个了哦。”
吧台对面,高个儿的里维转过上半身,用女性用语说。虽然用平常的眼光看是个过了35岁,身体结实又帅气的金发外国人,但他却是个御姐系的gay。而且,他还喜欢轻飘飘的连衣裙,所以初见他时会受到很大冲击。
里维很喜欢日本人和日本文化,因为太过喜欢,终于来到日本,连店也开了。现在跟当合气道教练的恋人住在一起。
福山经常到不同gay bar流连,近几年却经常在里维的店里喝酒。里维的店有很多外国客人,初进圈子的人和素质低下的家伙都不太敢来,所以能够轻松地喝。
福山在吧台前坐下喝着烧酒。里维什么酒都喜欢,所以这个酒吧里一排排陈列的酒里面连泡胜酒、日本酒都有。
“喂,里维,你有跟没经验的做过吗?”
正在为开店准备下酒坚果的里维,蓝眼睛中闪出光芒。
“什么?处男?”
外表是外国人的里维口中说出“处男”这种词的场面很逗,福山笑了。
“前天,跟一个和男女都没做过的家伙喝醉了就顺势做了。”
里维说着“真羡慕”,连叹出的气都变了桃红色。
“我啊,只见过自称是第一次的。处男,这个词真好听呢。”
瞥了沉浸在美好想象中的里维一眼,抱怨道:
“也并不是就那么好的啊。”
福山刚把香烟叼进嘴里,里维立刻递过烟灰缸。
“你在说什么嘛!那可是处男,处男哦!不是好不好的问题,也许能一辈子留在对方回忆中,这不是很厉害吗?而且要是能调教成自己喜欢的类型,简直就像做梦一样美好。嘛,不过这也得交往下去才能发生。”
里维把手指抵在嘴唇上,用蓝眼睛盯着福山。
“是趁着醉意做的啊,那处男不是福山喜欢的型?”
“岂止不是喜欢的型,简直是相隔十万八千里了。”
“你这是在干嘛呀?”里维耸了耸肩膀,手指点了福山额头一下。
“根本没那个意思怎么能对别人出手?人家是第一次,受的伤会更重哟。那么,对方对你有什么想法?”
“好像还蛮喜欢的。”
吐出一口烟,轻描淡写地说完。里维抱起双臂,装出痛苦的样子左右扭动身体。
“啊~讨厌,真让人恶心。就因为这样我才讨厌帅哥的。”
“你明知道我都已经不受欢迎了。”
喝完了第二杯烧酒,福山自虐般的笑道。里维伸出大手抚摸福山的脸。
“福山是个好男人哦,年轻的时候是很璀璨,但我还是喜欢你到了三十岁后的沉稳。”
虽然知道是酒吧老板的营业台词,但听到别人说自己“现在更好”倒也感觉不坏。福山舔了一下脸颊上的手指,里维满脸通红地把手抽回。
“讨厌,别戏弄人家了啦。”
里维像女孩子一样把双手交握在胸前。福山笑着问:
“你猜对方几岁了?”
“被福山临幸了的那个?”里维歪着脑袋:“应该是听到了会让人惊讶的年纪吧,在某程度上。”
“难不成你对未成年人出手了?福山你喜欢年轻男孩的嘛。”
“我基本上不主张搅和进这种麻烦事里。”
“那也是。那就是年纪比你大很多的?但那可是处男,不可能超过三十吧,应该还是二十以内的?”
摇头。
“耶,三十多岁的?但连女人也没碰过对吧?”
“五十岁。到那把年纪了还是男人女人都没碰过,一想到都半个世纪了不会觉得可怕么?”
里维摆了摆右手说:“别开玩笑了。”
“想骗我,也不是这样骗的。”
“反正那都是他自己说的,不排除有说谎的可能性,但那家伙真的有够呆。哎,管他的。”
本来是当玩笑话听的李维也反常地认真地说:
“要是真的话就责任重大了哦。一个到了五十岁还跟谁都没做过的人喜欢上福山,然后把一切都奉献了给你对吧?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感情。”
“或者也是破罐破摔。”
福山为自己说的话笑了,里维却没笑。到了五十岁才有第一次的仁贺奈虽然做出了这样大胆的事,但第二天早上表现出的却是歉意与笨拙,很难看出他对自己有喜欢的感情。破罐破摔这句话并不是开玩笑,福山真的觉得仁贺奈是抱着这种心态跟自己上床的。
“喂喂——”
里维从吧台里探出身子。
“把贞操坚守了半个世纪的人是怎么样的?被福山看上了的,即使上了年纪也是漂亮的可爱男人吧?”
“哪里漂亮了,那就是个普通的大叔。如果是没接触过的人还可以疏远,但他跟我是同一间公司的。”
里维叹了口气。福山跟他说:“请我喝一杯吧”,他就往杯子里倒上了啤酒。
“福山在公司没出柜的吧?”
因见识过不少大场面,里维轻抚福山。
“看上去是很老实的人,应该不会乱来吧。”
“就是那样的人冲动起来才可怕,要是你不跟他交往的话,说不定他会把你的事在公司里宣扬,可能还会自杀呢。哎呀,不过在某程度上你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喂喂,你到底是帮哪边的啊?”
耸了耸肩膀,送了个好像还带着“啪嚓”声的秋波。
“我一直都是恋爱中人的同伴。”
里维把手肘撑在吧台上,手掌托着下巴,摆出一个杂志封面的姿势:
“虽然福山说是趁着醉意,但是我觉得一个五十岁的处男,要把自己奉献给一个按年纪算都能做自己儿子了的男人,还是需要相当大勇气的,毕竟就那样从清水的舞台上跳了下来啊。”
他感慨万千地说。
“年龄相差那么大,又不是福山喜欢的类型,交往不了也没办法呢。但是甩掉人家的时候要温柔点哦,算我拜托的啦。”
不期然想起到现在为止的分手场景。分手大概都是对方提出,自己只要同意就好了。在外面乱搞被发现,对方含着泪骂“你去死吧”,这种情况下并不会觉得痛苦。只会觉得是连上床都让自己厌倦的对方的错。
温柔地甩掉他也没关系,但是福山并不懂得怎样提出分手才算得上温柔。
福山工作的沟渊建设,是面向老年人和与残疾人对住宅进行无障碍化改造的建筑公司。成立初时只是一间仅有五名员工的小公司,但随着社会人口老化,对这方面的需求也在增加,现在已经成长至员工总数一百二十名,东京都内有三间分社的公司了。
社长沟渊和夫今年五十岁,是个高个的美男子,看上去比实际年轻。没必要的时候不会到工作现场显摆老板架势,懂得灵活变通。有领导才能又聪明,还很幽默。
福山就职时,IT公司非常受欢迎。没有特别希望进入哪个行业的福山,脑海中模糊地描绘IT企业的形象时,被朋友拉去听了几场就职说明会,当中就有一场是沟渊建设举办的。社长的话风趣幽默,简洁明了不冗长。听了这个男人的话,福山也觉得自己也好像能干上一番。
决定到沟渊建设工作时,朋友说了“这水准不是太低了吗”这样失礼的话。现在干的事的确很普通,但总有种预感,觉得这间公司会越来越壮大。
跟福山预料的一样,公司的业绩在踏实地增长。开始很少的工资逐年上涨,去年的奖金涨幅更让人震惊。
他很快就明白了改装工程的趣味性在于“变得容易使用”即使夹在挑剔的客人与设计师之间经常紧张得胃痛,但最后听到了“委托了你真是太好了”这句话时便能忘记所有辛劳。
公司内有好几个部门,但福山自从入职起一直在营业部。说起那是没有派系也没规定营业额的工作,朋友震惊道:“做营业怎么可能没有规定营业额。”但在沟渊建设里,即使不规定最低营业额,大家还是很认真在工作。想轻松赚得高收入这样性格有问题的家伙们,受到特别低的初薪冲击,半年不到就会失去信心辞职不干了。
大概是因为业绩不错的关系,福山在公司里的人员也很好。姑且有了个“系长”的头衔。
沟渊建设总公司位于巢鸭地区,在七层的公司大楼里,首层是展示室,二楼是营业部和会客室。
公司大楼相当有历史。砖结构散发着暧昧的昭和气息,着实是昭和时代的产物。虽然也有过要重建的说法,但结果还是就这样用了下来。为改造住宅而来的客人多数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比起一尘不染的玻璃外墙展示室,昭和时代建成带点土气的展示室更能让他们安心。
会客时用来招呼客人的也是昆布茶和馒头。当初不知道是谁觉得这样好玩就用这些来招呼客人的,却意外地得到好评,于是就这样沿袭了下来。
上午在一楼的展示室入口处送走了客人后,福山回到了二楼的营业部。刚才的委托人是七十岁和七十五岁的夫妇。老年人经常是怎么说也说不明白,同样的问题象无限循环一样反复问,仿佛陷进了无论怎样挣扎都爬不上来的流沙一般,但最后还是拿到了订单。
长舒了一口气瘫坐到椅子上,后辈市之濑递来一杯咖啡说:“辛苦了”
“哦,谢啦”
市之濑是个容易跟人亲近又可爱的男人。矮矮胖胖的体形,脸也像仓鼠一样圆溜溜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直男。
“刚才的客人很难搞吧。我刚才在旁边的会客室里接待客人,听到福山先生把消除玄关的阶梯讲解到第三次时,真觉得太可怜了啊”
“是四次”
“诶?”
“我讲解了四次啊”
市之濑苦笑道:“那可真够呛的”
“说明玄关也够辛苦的了。还有没有说要把孙女介绍给你?”
“有这样说”
“作为男人的我也觉得福山先生很帅啊。”
客人说要把女儿或者孙女介绍给他,也不是第一次了。有些客人还会把相亲照留下。他的真心话却是儿子孙子也就算了,女孩子的话就放过我吧。
呷了一口市之濑泡的咖啡,福山皱起了眉头。
“这个凉了。”
“泡得太早了点,放凉了吧。”
虽然想说去给我重新泡一杯,但这个人的愚钝与无忧无虑有惹怒自己的时候,也有讨自己欢心的时候。算了,这还是在容忍范围内。
咖啡喝了一半,把刚才客人的委托书总结好就提交给部长。看了看手表,还差十五分钟到十二点。
离下午两点的预约还有时间,对方是在见面之前就把希望写好,印象中是非常认真的客人。为了被问到什么都能马上回答出来,已经粗略地把所有资料搜集好了,但光这样或许还不够。
打算快点吃完午饭再去一次资料室做一遍资料搜集,拉开桌子的抽屉把钱包拿出来的时候,小纸片散落在脚边。
那是必须提交给会计的发票。基本上,按照规定要报销经费是必须要在发票出具的三日之内提交给会计。本来打算让谁帮忙拿过去,却放在桌子上忘记了。过了期的发票也不是不能报销,但肯定会被训几句。
“这个,帮我拿给会计。”
把发票递给市之濑,得到“我明白了”这样的答复时心中暗自窃喜,但很快就穿帮了。
“这个已经过期了吧?那边说一定要本人的印鉴,请自己去吧。”
市之濑撅起了嘴。
“你别这样,来,把我的印鉴拿去不就成了嘛。”
福山从口袋中掏出笔形的印鉴,塞给市之濑。
“不~要啦,青木小姐太可怕了。”
会计窗口有一个叫青木的二十四岁年轻美女。一直都是笑眯眯的,即使福山迟了提交发票也不会骂他,似乎对不同的人态度也不一样。
“这是系长命令,去!”
“啊,怎么忽然肚子好疼。”
市之濑用他蹩脚的演技,抱着肚子冲了出办公室。跟仁贺奈上床是刚好一星期前。这个星期里面发票文件全部都是让后辈去提交,自己没有进过会计部。他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仁贺奈。
总觉得对方会刻意接近,但却毫无音信。在同一间公司里面,要是想见的话明明马上就能见到。仁贺奈似乎也想把那次情事结束,但还是不能确信。
觉得能够长期在这里工作,所以他决定尽量避免跟公司内的人恋爱。而且明知自己无法长期跟一个对象交往,于是就像里维说得那样,跟也是随便玩玩的对象交往的话,分手时即使遭到纠缠也不会闹到公司让别人知道他是同性恋,也不会太显眼。
熟人里面也有些家伙因为想别人了解真实的自己而对公司和家人出柜,勇敢跟社会斗争,但福山并不这样。他不想强行让不能理解同性恋的人接受这件事。为了让他们理解得浪费太多时间,无论怎么努力,偏见还是存在。
不知道仁贺奈接下来打算怎么做,但他自己也不可能一辈子不出现在会计部,那件事也有必要搞清楚。要是一直逃避,就只会一直不明不白的。福山不情不愿地把印鉴放回口袋里走出办公室。
电梯很慢,他便爬楼梯到了四楼的会计部。轻轻屏住呼吸,把门打开。
会计部大概有十二坪大,办公地方很小,人数也少。全员大概只有十个人。前台是女职员青木,部长仁贺奈的办公桌在办公室最里面的窗边。
福山进了办公室,仁贺奈也没有注意到,一直在看着电脑荧幕和手边的文件进行核对。
“你好。”
青木抢在他前面开口打招呼。福山和蔼地笑,视线投向办公室深处。
“不好意思,能帮我叫一下仁贺奈部长吗,有点事要跟他谈谈。”
青木脸上瞬间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又跑近了办公室里面的窗边。仁贺奈回头看这边,眼睛睁的大大的,距离那么远都看得出他的惊讶。
三七旁分的头发,银框眼镜,事务职位特有的黑色袖套。虽然福山喜欢穿西装的男人,但从仁贺奈身上他却感觉不出任何魅力所在。
慢慢向这边走来的男人沮丧地小幅度迈着脚步,总觉得有点穷酸气。
“这个发票,麻烦你了。”
虽然部长的工作不是直接处理这些事,但仁贺奈还是表情僵硬,带着紧张的表情点头说:“我明白了。”福山见他一接到收据就想回座位,慌忙拦住他。
“有汽油费申请表吗?”
“啊,有。”仁贺奈从右边的文件架取出申请表。
“在这张表上附上收据,五天之内……”
装成正在听他说话的样子,福山压低声音问:
“午休什么时候开始。”
仁贺奈仰起了稍微低下的头。
“从十二点到一点。”
福山故意把声音压低,仁贺奈的音量却和平时一样。
“有约了谁吃午饭吗?”
没有回答。
“请跟我一起去吃午饭。十二点在公司入口等你。”
困惑的表情里,并没有被喜欢的对象特意邀请的喜悦。就这样不作声的话说不定就能当作没事发生过,这一念头闪过脑海。但又是自己开口邀请的,“还是算了”这句话说不出口。
“那么,待会儿见。”
没有说不行,就当作约定已经“成立”,离开了会计部。走楼梯到了一楼,在入口处碰见了本应因为肚子疼而上了厕所的市之濑。市之濑好像也是现在要去吃午饭。
“这给你。”
福山把油费申请表塞给了他。
“呃?我不需要啊。这张表我还有备用的。”
“行了,别说那么多拿着就是,帮你要回来的。”
“又不需要用,拿来干什么。”
市之濑小声嘟囔着接过了申请表。
福山走到看得见入口的吸烟区,边吸烟边等仁贺奈。回答问题慢,又会马上不作声,连说句话都让人着急的男人。外形也不是喜欢的类型。为什么自己那天会去引诱这男人的呢?自从那天以来这个问题已经问过自己几百遍,除了因为太久没碰过男人之外就再也找不到别的理由了。
问了“你想吃什么。”,仁贺奈也只是回答“随便。”对这个没主见的男人不耐烦,但还是没表现出来,说:“那去我知道的店可以吧。”,然后不管他的回答,径自前行。
进了一间在车站大楼里面像包厢一样有独立间隔的荞麦面店。离公司有一定距离,对午餐来说价格也偏高,公司里的人要不是特别喜欢吃荞麦面的话,大概是不会到这里来。
走进了最里面的位子。湿毛巾送上来后,仁贺奈摘下眼镜拿起来擦脸。以前交往过的男人即使强迫他们也不会这样做,福山心想,这果然是个大叔啊。
“那次之后一直没跟你联络真是对不起。”
福山首先打破僵局。
“不……”
仁贺奈微微低下头没看福山。
“之前都在忙。而且仔细想想,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句话还真是很过分。我啊,也觉得自己被仁贺奈先生讨厌,没脸见你了。但还是想跟你说说话,可是想联络却不知道手机号码。”
以为态度谦恭就能套到话,结果还是沉默。
“可以的话,能告诉我手机号码和邮件地址吗?”
沉默在持续。想拒绝?隼春昧耍裁匆恢辈唤不埃俊∏咳套〗乖辍R窍衷谒盗撕莼埃换崛盟琛V沼诳醇讼袷芬谎淖齑蕉恕!?
“我没有用手机。”
“呃?”
一下子没拿稳的一次性竹筷,掉在竹篓上弹跳了一下。
“我没有手机。”
仁贺奈重复了一遍。
“那可……真少见。”
“因为家里有电话,就已经够用了。”
福山连不带手机外出都会深感不安,不禁对五十年来都没有恋爱经验也不需要用手机的奇特之处感到惊讶。
“要是不用手机的话也没关系,那就请把家里的电话号码告诉我。”
脑海中已经构筑了一连串通向结束的故事。在电话里面即使不见面也能交谈。聊两三次电话之后就借口说“跟想象中的不一样。”然后结束。这样的话就总能掰出“表白之后试着交往,后因个性不合而分手。”这种一般的恋爱桥段。……虽然是个精简版。
对只睡过一次的男人做这样一台分手戏,是因为对这个第一次给了自己的男人有所歉疚,还有里维的话还残留在记忆的一角。为了不让对方留下精神创伤,要好好的营造一场失败的恋爱。这就是福山所想的“温柔的分手形式”。
“并不是因为很抗拒才不用。”
福山啜吸荞麦面时,面前的男人毫无预兆地开始说。不明白这句没有主语的话究竟想表达什么。
“走在路上时,也经常被推销。然后又觉得虽然方便,但也没什么机会用到,于是一直在犹豫。”
好像是在继续说手机的话题。前面的话已经结束有一段时间了,这反应也未免太迟钝。有点感到冷场,应答道“是吗”。
话题没有持续,再次沉默了。
“这里的荞麦面,真好吃。”
吃了一半后,男人轻声说道。
“我觉得满普通的。”
明知道表现出同感说“是很好吃吧”,或者反问“你喜欢面类吗”的话,话题就能继续。但他却故意冷淡地回答。因为觉得聊天很麻烦。
福山很快吃完了荞麦面,点燃了香烟。对面的男人嗞溜嗞溜的慢慢吃着荞麦面。闲着无聊观察对面的男人时,视线停在了那握着筷子的手上。作为男人来说手却相当纤细。
到会计部办事时,仁贺奈偶尔也会接待。虽然这不是作为部长的职责,但当接待柜台的人很多,队伍排得很长时,他就会出来帮忙处理简单的文件。碰上赶时间时受到这样的关照还是很值得感谢的。
仁贺奈一直半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脸。但是对他接收文件的手却留有印象。因为觉得他作为男人,手却很纤细,指甲的形状也很漂亮,只看手的话就觉得像女人一样,跟实际上的大叔形象有很大差距。
“手,很漂亮。”
不由自主地说了出口。男人抬起头看了福山一眼,什么也没说。
“怎么了?”
“没什么。”他小声嘟囔。
“仁贺奈先生是秘密主义的人啊。”
男人握着筷子的手停了下来。
“不是的……”
“问什么也不马上回答我。莫非这是为了让年轻的男人着急不安而进行的作战计划?”
“我不是那样想的。”
对面的男人极力摇头否定。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想起了那天,创业纪念的派对上,福山先生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似乎是无论喝醉了还是清醒着,留意到的都是同一个地方。
忽然觉得在意,这个男人被插入时是否也会呻吟娇喘。福山最喜欢用骑乘位,男人跨坐在自己身上时是否也会笨拙地扭着腰?这让人无法想象。
总觉得跨坐在自己身上的仁贺奈很可笑。心想都已经睡过一次了,为什么会什么都记不得呢?但是记忆在创业纪念派对之时出现了断层,无法接上。
与半个世纪上了床。想看看到这个年纪了到底会用什么声音呻吟,会有怎么样的骚动。兴趣一拥而上。福山明白,那是跟纯粹的欲望有点不同的好奇之心。
晚上十一点,刚跟仁贺奈道别,福山就马上到了Janis。在旅馆时一直下着雨,路面被淋湿。向还残留着正午余温的柏油路上倾盘而下的大雨,给空气带来了微温的湿气,让人想起了性事的湿度。
因为是周五,店里几乎满座。看到了吧台旁的空位,福山穿过人流,坐了进去。
“福山,欢迎——”
正在跟别的客人聊天的里维,注意到福山,便递上了湿毛巾。
“跟平时一样喝烧酒?”
问了这句后,里维半眯起眼。
“发生什么了吧。”
“怎么会这样问?”
“一看就知道的啦,因为你一直笑眯眯的。”
没想到被一眼就看了出来,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托着下巴,跟坐在旁边的没见过的男人对上了视线,对方也笑着看这边。穿着西装,应该是从公司出来的吧。大概不够二十五岁,头很小,脸上也有修整过的清洁感。要不是因为已经被满足,这种类型马上就能带走。
“……喂喂,之前说那件事怎么样了?”
里维轻快地递出烧酒。
“之前?”
他装作听不懂,里维摇着壮硕的肩膀,着急地说:“讨厌,就是那个大叔啊。”
“啊,那件事。”
福山拿出香烟,里维迅速递上火。慢悠悠地呼出一口烟后,才满足里维的好奇心。
“刚才做过了。”
里维双手捂着两颊,大声得让人侧目地叫着“诶,诶诶诶——”
“从我身上闻道了半个世纪的气味了么?”
意外地纯情的里维满脸通红地说:“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气味那是开玩笑,但做过了可是真的。我啊,第一次时喝得烂醉,完全不记得了。又对那到底是怎样的感觉来了兴趣。就是所谓的一不做二不休?”
里维红着脸皱了皱眉。
“不可以为了好玩而玩弄别人哦。感情跟长麻疹一样,年纪越大伤害就越大。”
“第二次跟第一次也是一样的吧,我可没有硬来,那是双方自愿的。”
里维嘴里说着“真让人震惊。”,却又从吧台里探出身体。
“那个,感觉怎么样?可好?”
福山耸了耸肩。
“说不上好不好,虽然知道他没经验,但他居然连保险套都不会戴呀。笑死我了,大叔的经验值比高中生还低。”
想起了大概三十分钟前一时心血来潮蹂躏过的纤细身躯,不禁笑了出声。
中午吃完荞麦面后,定下了夜晚的约会。问出了仁贺奈的电话号码,目的算是达到了,可对“这个男人在床上会怎样”的好奇心还是无法扭转。
表白了后,仁贺奈答应了。因为是堂堂正正的相爱,交往过程中做爱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不仅那样,福山还认为是自己让对方能再次“喜欢的男人”做爱,对方还应该感谢自己。
在气氛很好的居酒屋里,就像要整晚不作声一样吃完一顿阴郁的晚饭,马上就到了外面。在常去的商务旅馆要了个空房间,进了里面。本觉得都不作声跟了进来,那就表示默许了,到了说“那么先洗个澡吧”的阶段,仁贺奈却把公文包紧紧抱在胸前问道:
“那个,我想请问一下。”
“问什么?”
“这是,那个……是到了要做那个行为的状况了吗?”
“我是打算做爱的。”
砍断了那转弯抹角的表达,给他丢了一颗直球。仁贺奈的表情诉说着“糟了。”一词。
“跟我做,觉得讨厌吗?”
明知道不是太有意思但那个情绪还是到了,现在却像被泼了盆冷水一样不愉快起来。
“我一直以为不会再有第二次的,这算是讨厌吗?”
仁贺奈说过被表白了很高兴。现在被喜欢的男人索求理应是高兴的场面。但却看不出那是高兴还是讨厌。不明白男人的真心。
福山把右手手指插进头发里粗鲁地耙了耙。
“觉得做爱讨厌也没关系,但让我说的话,还是希望你在进旅馆之前表示清楚的。现在租金也浪费了。”
就像被福山的怒气压迫了一样,仁贺奈微微后退。
“对、对不起。虽然想过可能要做吧,但是未能确信。旅馆租金请让我支付吧。”
虽然对强迫没有兴趣,但从中午开始就一直设想要做,所以才约了晚上见面,就这样什么也不发生就太无趣了。
“不舒服吗?”
仁贺奈抬起一直低着的脸,摇头说:“没、没有。”
薄唇抽搐了一下。
“想不想做也不要紧的,请你说清楚吧。我还没有聪明到你不做声都能明白你想法的地步啊。”
仁贺奈用他颤抖的嘴唇说:
“上、上次,我觉得没有做得很顺利。所以想这次恐怕也没有办法满足您的期待。”
“你说的上次我也记不得了,所以并没有失望或者期待。而且你是第一次吧?谁也不是做一两次技术就能变好的。你一直在意那件事吗?”
福山故意叹了口气。
“我想做爱也是靠经验的,只能靠次数累积。如果仁贺奈先生担心的是这个,那就没问题了。”
福山拿走仁贺奈抱在胸前的公文包,放在了右手边的沙发上。把脸靠近他的脖颈,仁贺奈却摇晃着后退了两步。
“不先去洗个澡吗?”
“是、是……现在吗?”战战兢兢地反问福山。
“做之前洗还是做过后洗看个人喜好,我是喜欢前后都洗的。我不喜欢汗臭味。但是闻不到仁贺奈先生身上有味呢。”
咬着耳朵说了句,还是你想跟我一起洗被我好好疼爱一下呢?他就像逃命似的慌忙消失在浴室。
仁贺奈只进去五分钟就出来了。看到他衣服穿得好好的,不禁问了句“是真的洗过了吗”。
跟着进去洗澡的福山穿着酒店浴袍出来时,仁贺奈坐在沙发上盯着他看。
“还是穿那个比较好吗?”
觉得他大概连怎么穿都不知道吧,脸上却装出了夸张的惊讶表情。
“当然了啊,我还以为仁贺奈先生一定是因为很期待被我脱掉衣服才没穿浴袍的呢。”
刚说完,仁贺奈就通红着脸否认道:“不、不是的。”然后忽地站了起来,笨拙地解开领带,脱掉了衬衣。从后面温柔地抱住了只穿内衣的男人,感到他在怀里剧烈颤抖了一下。
“……你真不够性感。”
在他耳边这样轻声说了一句,他马上连脖子根都红了,道歉说:“对不起。”福山抓住他纤细的手腕,把他带到床边,压倒在床上。
到刚才为止都是抱着一半要爽一半看有趣的心态。仁贺奈被碰到哪里都只是颤抖,与其说是敏感,还不如说是恐惧。皮肤很白,但没有弹性。而且可能因为紧张,全身发抖得厉害。
叫声也只是土气的“哦”或“呜”,福山心里觉得奇怪,为什么不是“啊”或者“唏”之类的?如果这是个年轻男人的话还会让人兴奋,但一想到对方是处男这个前提,就只觉得不可思议而宽恕了。还反被那纯真无邪的土气勾起了奇怪的嗜虐心,变得更有趣了。
“差不多该把腿张开了吧?”
轻轻抚摸着那紧闭的细瘦大腿。 “不张开的话我就没办法进去了。啊,难不成是想我从后面进?”
嘴唇抖动了一下,仁贺奈紧闭双眼,把立起的双膝打开。阴茎和阴囊都是小小的,颜色也很浅,但那苍白的大腿更强调了他的孱弱。看到那阴毛稀疏,像少年般的股间时,福山不禁咕嘟的咽了口唾沫。
在接吻与抚摸的过程里,即使对方是个大叔福山也有了感觉,那里也半勃起了,现在他已经完全进入了状况。摘掉了眼镜,刘海凌乱地散落在额头上的仁贺奈,看上去比平时年轻。
与兴奋起来的福山相反,仁贺奈的那里还是疲软无力。为那“上了年纪”的那话儿感到悲哀,福山张口含住了那萎靡的器官。
“呜哇啊啊。”
被那尖锐的悲鸣吓得抬起了头,看见仁贺奈用双臂遮住了脸。
“怎么了?”
抓住他遮着脸的手臂,他又勉强地把上半身转到一边。
“讨厌口交吗?我很喜欢的,让我舔一下嘛。”
“这样……的事……”
仁贺奈眼角染上了红晕,嘴角也是半开。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他从嘴唇泄漏出的呼吸却很急促。虽是正在枯萎的大叔,却散发着微妙的性感气息。
“给我舔会很舒服的啊。”
“不、不要,那样太不好意思了。”
“不用不好意思的。”
用话语安抚、催促、煽动。思忖着他感觉涌上来时会发出怎么样的喘息,但那说不上是喘息,而是开始抽泣起来。想让他更色情地骚动起来,试着对他上下其手,但还是没有起变化。注意到了这点,福山便直接插进了那硬而窄的臀,射了两次。
“光说做爱这件事,是没有平时好。因为年纪太大了吧,竟然完全没有勃起过,我觉得那真就是阳萎了。要是每次都这样的话还挺累人的,不过偶尔来点变化也蛮有趣。”
里维带着一反常态的认真表情说:“那可糟啦。”
“那个人要是真的迷上福山的话可怎么办?”
“他本来就喜欢我,早就迷上了。我打算即使甩掉也先稍微给他留点回忆,便宜他了。”
“……今天的福山,有点让人讨厌。”
里维低声嘟囔,福山皱起了眉。
“这不是很残忍吗?虽然我也没有资格教训你什么啦,但你对人家没那种想法就干脆点断掉吧。你抱着闹着玩的心态继续下去,只会无谓加深对方的伤。福山你也不是打算把人家玩弄的遍体鳞伤后才抛弃的吧?”
虽然想反驳道不过是做了两次罢了,别说得好象我不是人似的!但那样又好像很不成熟,就把杯里的烧酒喝光忍了下来。
跟仁贺奈上床,本来只是为了“温柔地把他甩掉。”这个原因。要是平时的自己一定会就这样放掉,但是在稍微费了点功夫的时候,就觉得再上一次那个男人也没什么问题吧?无论如何现在都算是正在交往中。
给他再上了一杯烧酒,里维就去跟别的客人聊了。坐在旁边的男人搭话说:“喂?”
“你啊,还算是个人吗?”
这样问,应该是一直在旁边听的。
“我?我很温柔的……要确认一下吗?”
福山朝他微笑,他露出了含羞的表情。
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又很年轻。即使刚被满足过,但被里维教训完后又心烦意乱地想随便找个人干了。
问到了仁贺奈家里的电话号码,但自己的手机号码和家里的电话就以没被问到为由没告诉他。被纠缠的话又麻烦,即使这只是随便玩玩的主导权也要掌握在手中。
预计给他打两三次电话就结束掉,但又一而再再而三地打了过去,无法下定决心结束。
从以往的经验都能推断出打了电话过去也不会聊得有多起劲。跟仁贺奈做了第二次,当中有乐趣,自己也没有感到后悔。但是关系越是深入,越是肌肤相亲,仁贺奈受的伤就会越重……里维的这番话,让福山微妙地迟疑了。
而且都做过第二次了,满以为仁贺奈这次总该更在意而主动联络了吧。于是就像上个礼拜一样故意不去会计部,把自己主动的接触完全切断,但是对方还是没有主动接近,扫兴失望的日子过得了无生趣。
完全不明白仁贺奈是怎样看待自己的。恋人是在开始蜜运时最有新鲜感和快乐的。但他不禁偏着头细想,仁贺奈是否没有那样的感情。
在不知不觉间就快到盂兰盆节了,客人也变得多了,在接连不断地与客人商谈之际忽然变得忙起来。对仁贺奈还是很在意,但脑里面有闪过一个念头,觉得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索性就让他不了了之吧。正在他这样想时,却看到了第二次做爱之后已经10天没见过的仁贺奈。不是在走廊也不是在电梯,而是在营业部的办公室。
福山那时正在为十五分钟后的预约坐在位子上整理资料。进出营业部办公室的人很多,谁也不会去注意门打开关上的声音。福山虽然无视了其他杂音,但却不觉对那熟悉的声音回过头去。
看见了仁贺奈站在部长桌子旁边的身影,心里咯噔的跳了一下。
那家伙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他心虚地回过身背对那两人。但是又忍不住在意,不住地回头偷看。
银框眼镜,土气的袖套,微微驼背的身躯。仁贺奈跟部长谈了十分钟左右,又低着头走出了办公室。没有环视整层楼,也没有看福山这边。
真是失望。男人明知道自己是营业部的,也不稍微找一下。
投去炽热的视线完全没有响应,心情烦闷起来,被无视也很无趣。虽然喝醉后的表白并非出自真心,但表白的确实是自己。那家伙是不是有了优越感?是不是认为什么也不干福山就会无法忍耐放不开他?要是这样的话也够无聊的。心里气得骂道,别给我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福山拿出便条纸写上“今晚,傍晚七点车站前广场。福山。”,然后装进了公司的信封,用订书机订上。把信封交给市之濑让他拿给仁贺奈。那个不是到期的发票收据,刚好要到那边的市之濑很快就答应了。
傍晚六点半福山就把工作完成了。早早地离开了公司,太早到了会合的地方,仁贺奈还没来。在车站前广场附近的咖啡室二楼占了个座,俯视约定的地点。
七点不到五分,仁贺奈出现在站前广场。环视了四周一圈后,坐在了纪念碑旁。
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三十分钟,仁贺奈还是坐在那里不动,虽然在频繁地看手表,但是却没有站起来。
刚进咖啡室时天还是亮的,随着日落渐渐暗了下来。到了晚上八点,太阳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夜幕降临。但是仁贺奈还是坐着不动。对故意约他出来让他干等这种类似泄愤的行为,随着时间流逝逐渐觉得内疚。
再细细思考,连贞操都没能舍弃的男人,理应不会对自己耍手段。不联络也恐怕只是跟自己一样在踌躇,虽然在办公室里不看自己,但可能刚进来的时候也有找寻过却因为营业部太多人而找不到。坐旁边的市之濑太胖,让自己的位子成了死角。
弓着背,一个劲儿地等的男人看上去很寂寞。从远处都看得出他的无精打采,疲劳的神态更加深了哀愁。
上次一叫他就出来了,然后带到旅馆做爱。但仁贺奈的恋爱就像迟钝的本人一样,只让人焦躁不安。
“迟到了真对不起。”
刚好让他等了一个半小时后,脸上毫无愧疚之情的福山出现在约定会合的地方。仁贺奈带着疲累的表情仰起头。右手上拿着在街上接到的传单。从远处看,仁贺奈时不时用手上的传单扇风。
“工作太忙了。明天星期二是公司的定休日吧,总不能拖到休息日后。”
“那可真是辛苦呢。”
“你也应该饿了,等了这么久,让我请你吃饭算赔罪。喜欢吃什么就说吧。”
“啊,我随便。”
在哪里吃也可以对吧,在他说出来前就能猜得到。福山看了看手表。
“啊,原来都这个点了。有间我经常去的居酒屋,去那里好吗?”
仁贺奈给出了“啊,好”这样好像怎么样都可以的回答。
福山迈出脚步,他跟在后面。气息隔得很远。
“可以走在我旁边吗?这样很难交谈。”
仁贺奈加快脚步跟他并排着走。让他走在了旁边,福山却故意不跟他说话。仁贺奈也一直沉默。
福山常去的居酒屋,在离车站大概五分钟路程的小巷里。内部装修是古老民宅的风格,天花板很高,在地炉上装饰着纪念牌等等,气氛很不错。
因为是地处偏僻的小店,一直都不太拥挤,想在外面吃顿晚饭时到这里就很方便。店员递上湿毛巾,仁贺奈擦了擦双手后摘下了眼镜。
“脸也要擦吗?”
他有点奇怪地反问:“啊?”
福山失笑。
“那样,真像个大叔。”
仁贺奈听到后脸红了。
“也、也许是那样吧。但是我想我已经是个大叔了……”
他小声嘟囔,把湿毛巾放下没有擦脸,戴上了眼镜。脸上的红晕未褪,仁贺奈一口气把送上来的啤酒喝了半杯。福山在咖啡室已经喝得满肚子水,只小口呷着啤酒。
菜单拿了上来,也只是点了冷豆腐、拌青菜、煮萝卜这样毫无分量的东西。跟点了干炸鸡肉、炖牛筋和炒饭的福山相反。
“知道要迟到了想联络一下,但仁贺奈先生已经离开了公司。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
“啊,不。”
“要是能用手机联系就好了,但是仁贺奈先生又没有手机。”
这样说了后如意料之中得到了“对不起。”这样的道歉。
不一会儿,点了的菜就送了上来。
“这个,很好吃的,来尝尝。”
把炖牛筋夹进了仁贺奈的盘子里,他说了句“谢谢。”,然后小心翼翼地夹进嘴里。那个姿态,就像小型的草食动物。
一看到眼前的人,就想起了十天前的情事,下腹胀痛了起来。竟对眼前这个完全没兴趣的男人有了那样的冲动,感到很惊讶。
在同一天上过的那个年轻男人,脸和做的过程都已经变得朦胧了,但跟仁贺奈的确记得清清楚楚。或许是跟简单轻松的相比,拙劣的更让人印象深刻。
看上去有点粗糙,但炖烂了肉却很美味,仁贺奈可能也是属于这种口味的。甩掉他之后,他会怎么样呢?要是顺利地找到对象那当然很好,但他却不认为仁贺奈能做得到。即使不是同性恋,都已经到了这种找不到对象的年纪。要是想做的话,就只能付钱了。多么悲惨的人生啊,福山不觉沉浸了在这种会被本人觉得“多管闲事”的妄想中。
拿出香烟点燃。上次没有对话感受到了压力,但现在已经有了不用勉强交谈的觉悟,即使沉默也不再在意,反而觉得更轻松。早上一直听别人谈论与人生计划相近的设计计划,晚上已经不想再听任何人发牢骚。
什么也没有说,只吃了一个小时就出了店。仁贺奈说了要付钱,但福山说要为了迟到道歉而付了。
外面轻风吹拂。仁贺奈柔软的头发随风飘动。带着湿气微温的风,让人有要下雨的预感。
用便条纸约出来,坏心眼地故意让他干等。本来想不管他自己回去了,却被那严守规矩的等待所牵绊,最后演变成了约他吃饭的结局。没有考虑过之后要做什么。虽然没有考虑过,但还是想做爱。在心中有种欲望——即使是这个男人也上了吧。
说想做的话,仁贺奈也不会拒绝吧。反正都要被甩了,那再被男人抱一次也恐怕是尝不到快感的身体。让他再品尝一次年轻雄性,或许算得上是仁慈吧。
福山回过头,装出“恋爱中男人的眼光”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
“我啊,想去仁贺奈先生家。”
男人紧张地眨了眨眼,迟疑道:“那恐怕不太方便。”
“是跟父母一起住的吗?”
“不,我是自己住公寓。”
“那我就不用客气了吧。曾经想过,希望看看仁贺奈先生住的地方。”
明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却又来了兴趣。
“家里没收拾好,真对不起。”
“不用在意我啦,我家也被我搞得很乱。”
“但是今天……”
“不想我进你的家吗?”
“也不是那样,但我家真的很乱。”
“我不是说了不用在意这个嘛。”
故意试着用生气的语气说。仁贺奈低下头,陷入了沉默。从经验上看,这种沉默要持续很久。福山为了撬开男人的嘴,放出下一句话。
“仁贺奈先生,你生气了吧?”
腼腆的男人抬起了脸。
“你什么都不说,那就是生气了吧。是不是因为我迟到了一个半小时,所以坚决不想让我进你家?”
“不是的。”
“不,肯定是那样。”
“那是误会,我并没有生气。”
“要是没生气的话,请仁贺奈先生带我回家。”
仁贺奈迷惑的视线飘移。感到了要作长期战,福山拿出香烟点燃了,径直盯着要下定论的男人。
“地方有点远,会介意吗?”
……终于得到允许,那已经是十五分钟之后。
从公司回去要换乘一趟电车,大约四十分钟。仁贺奈住在吉祥寺站附近。从车站回去的路上有便利店和商店街,地段好像还算不错。但在昏暗的街灯照射下,四层高的公寓显得很破旧。
仁贺奈住在一楼。他说:
“非常抱歉,我能稍微收拾一下吗?”
福山在门外等了十分钟。进了的房间由大约四坪的厨房和大约八坪的和室组成。房间里面并没有之前所说的混乱。连能被弄乱的东西都没有。
右边是黑色的钢架床,床的旁边是三个橙色底绿色格子的三层储物架。窗户旁边松木材质的桌子上,放置着型号老旧的电脑。房间中央是一张桌脚轻微锈蚀的红色玻璃桌。
随便地放置着反映了时代的家具的室内,一眼望去就能明白仁贺奈是个对室内设计毫无兴趣的人。
“地方很小,不好意思。”
被催促到玻璃桌前坐下。桌面磨损发白,从中能看出其所经年月。
“我去泡咖啡。”
仁贺奈兴冲冲地站起来,消失在旁边的厨房。在那期间一眼瞟到了三层储物架上面某本书的标题。
老旧的畅销书,当中也有书脊磨损而看不到标题的文集。在这个时代还放着磁带唱机。三层架子的最上方放着CD唱机,说不定磁带唱机现在还在使用。
第二个三层储物架上放着像昭和时代遗物般的旧东西,那剩下的一个肯定跟兴趣有关。关于鸟类的书塞满了储物架,最上面放着双筒望远镜和数码相机,连小小的相框也有。
装饰在上面的是旧得褪色的鸟的照片。
试着问了问泡好咖啡进来的仁贺奈:“你喜欢鸟吗?”
“是的。”
平常都是模棱两可的回答,这次却是少见的即答。
“那也会去观鸟什么的?”
“是的,休息日经常会去。”
觉得那是朴素男人的朴素兴趣。福山对鸟类和观鸟都没有兴趣。只是勉强分得清鸽子、乌鸦和鸡。还有那什么,麻雀。
喝了一半咖啡,福山靠近了身旁的男人。无视那拒绝的气息,将他压倒在床上。
“福山先生,那个……”
福山从他裤头里抽出了衬衫的衣摆,紧紧抓住了他手腕。
“是要在这里做吗?”
“我是这样打算的。”
仁贺奈避开福山的视线,眼神游移不定。
“怎么了?不想做?”
“我以为只是要看看房间,还没准备——”
“保险套我有带着。”
仁贺奈听到后,脸变得通红。
“润手霜也有,能用来当润滑剂。即使不湿润,我也不会弄痛你的。是不是担心弄脏床单?”
仁贺奈紧闭的嘴唇轻颤。
“要是怕弄脏床单的话,要出来之前告诉我。我会让你射在我的手上或嘴里的。”
吻住了什么也没说的嘴唇,福山把他的衬衫和内衣向上卷起至露出了浅色的乳晕。
三次做爱,从抱住的身体去掉紧张感比第二次快了。那样的话,仁贺奈的身体就变得柔软,正如其本来就缺乏弹性。
第二次是在旅馆做的,一结束就各自回去了,今天是在家里所以不用留意时间。仁贺奈还是没有勃起,福山就那样跟和平时的对象不一样的软趴趴身体做爱。
做了一次稍微休息了一下,马上又想再做。想着是不是积得太久了,手又伸向了那具能纾解欲望的身躯。皮肤没有弹性,臀部也是扁平的,但只要够紧就可以了,那样也能享受。
从背后覆盖上汗湿的身体,身下的男人用含糊的声音问:
“……要做吗?”
“嗯,想进去了。”
没等到回答就插进去了还没合上的里面。外表是怎样的里面也没太大区别。既湿润又温暖。摇曳的同时会骤然绞紧。
在缓慢地挺进时,感到困了。跟一般的对象正在做时打瞌睡会被鄙视的吧,但经验尚浅的男人什么也没说。
放空了十五分钟左右。醒过来的福山,又再次从背后向仁贺奈插入。不由得想道,真好玩啊。
觉得被大叔察觉到也没关系,放松了肩膀感到一阵轻松。不用在意一定要取悦他,一定要让他舒服什么的。尽不尽力只有自己知道,男人也不会明白,可以随时偷工减料。
在做第二次时也曾想过却不愿意承认,他们做爱的契合度不错。即使仁贺奈勃不起,福山单方面插进去也能做。那虽然没有弹性却很柔软的肌肤,抱起来感觉也不坏。
看到了在自己身下老老实实的男人,歪着脖子窥视床边的钟。
“怎么了?”
“啊,没事。”
仁贺奈是重度近视,摘下了眼镜就只能像吃了酸东西一样皱着一张脸看东西。那张脸也颇有趣。
“现在稍微过了凌晨十二点。”
福山慢慢地抚着宽阔的额头告诉他。
“是……那样吗。”
粗鲁地一下子把腰挺进,仁贺奈嘴里“呜。”地泄漏出喘息。
“在意时间吗?”
仁贺奈没有回答。
“末班电车已经开出了,还想让我回去吗?”
“啊,并不是……”
“是想快点做完吗。仁贺奈先生,我只有第一次射过,后面的还没释放。想我拔出来了?”
“不,那个……”
“那插到早上可以吗?”
虽然是开玩笑。在从边桌尽头投射过来的光里,按倒他时也能看到他的耳垂变得通红。用嘴唇吮吸,就会慢慢变热。
“是我的生、生日。”
极细的声音。
“虽然到了这把年纪,也没什么生不生日的了。”
福山右手滑进了下腹,把手指探进了结合的部位,顺着阴茎逐渐撑到那里的尽头,慢慢蠕动着。
“在这里含着我阴茎的时候,从五十岁变成五十一了呢。”
下流地轻声细说着,小小的头在哆嗦发抖。
“前不久还是处男之身,你真是寡廉鲜耻的人啊。”
“我……我……并不是那样想的……”
“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仁贺奈先生跟外表不同,是色情又大胆的人。”
福山一边絮絮叨叨地责备,一边拔了出来,让仁贺奈仰躺着,然后把无力的双腿大大地分开,再度从正面挑逗。
“呜……啊。”
仁贺奈小声呻吟着。插到深处的尽头,猛烈地上下*。仁贺奈萎靡的中心就像钟摆一样摇晃,平坦的下腹也波动着。听到仁贺奈喘着粗气的声音,停止了抽动,把嘴唇贴近了小小的乳晕。
“唏——”
用嘴唇吸吮,那里就迅速发硬,变得膨胀。
“乳头变硬却很快呢。”
同时搓弄两边乳头,他抗拒地扭动上半身。
“让这里也快点勃起吧。”
捏着柔软的中心左右摇晃。
“对、对不起……”
“从里面搓前列腺也不行啊。还是用嘴比较好?”
“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像快要哭出来似的,用抱歉的语气说。福山被那表情深深吸引。自己本来是没有SM的意图,但做爱时让他着急让他困扰又觉得有趣。
用言语戏弄,慢慢地折磨那尚未习惯性事的身体。从窗帘那边感觉到黎明到来时,抱紧了那柔软的身躯入睡。
正在下雨窗外一片昏暗,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午。夜晚淫靡的魔法解开了,等待着的是现实。被就像唤醒了热情一样的自己整晚紧紧抱着不放,身上到处都是吻痕的仁贺奈,无论怎么看都是个累坏了的大叔。竟然贪恋着这样的男人,在为这个事实感到空虚的同时,注意到了自己对张只铺上了棉被的钢管床,意外地感到舒适又安心。
福山吸着烟环视房间。心想,要是我就会这样做,在脑里擅自地布置这毫无品味地乱摆设的房间。
没有烟灰缸就用空罐子代替,一不小心把烟灰落在了仁贺奈的脸上。慌忙伸手擦他的脸颊,原以为还在睡的男人睁开了眼。
“抱歉,很烫吗?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的。”
仁贺奈声音沙哑,表情疲惫,背脊颤抖了一下。表面上是普普通通的,有时看上去却带着让人眩晕般的妖艳。
“一起洗澡吗?流了一身汗会觉得不舒服吧。”
仁贺奈把脸埋在枕头中,虚弱地摇了摇头。
“我就这样行了。”
“讨厌跟我一起洗澡吗?”
“不是的,可是,身体觉得有点累。”
“我把你抱到浴室去,那样就可以了吗?”
忽略男人的困惑,打横把他抱起。本以为那么瘦一定会很轻,但却还是有一定重量。被抱着感到不安,仁贺奈双手环着福山的脖子。隐约闻到了汗的气味。
“怎么抱得那么紧?是想让我新娘抱?”
“啊,不。”
生涩的男人慌忙低下了头。将所有话都当真了觉得害羞也很可爱。这简直就像恋爱游戏一样。因为害羞的仁贺奈很有趣,福山在浴室里对他做了很多。帮他洗了头发和身体,玩弄他的乳头和阴茎,就像是性骚扰一样的恶作剧。说:“担心不知道有没有受伤,我帮你看看。”,让他猥亵地抬高了臀部。谎称流了血,舔了舔那浅色狭窄的周围,他便极力压抑着呻吟。问他:“只不过是检查一下伤,有感觉了吗。”,他道歉道:“对、对不起。”,福山不由得笑了出来。
出了浴室,仁贺奈比之前更累,累得步履不稳。说服了说“我自己来就可以了。”的男人,就像玩换衣娃娃一样帮他穿上了睡衣。心想反正都出不了外面,这样穿比平时要轻松。
出了一身汗感到浑身舒畅,又觉得饿了。仁贺奈像死了一样横躺在床上,闭上了双眼。
“肚子饿了吧?我去买点什么回来。”
抚摸着额头的仁贺奈微微睁开双眼,睫毛意外地长。
“我不用了。”
“不好好吃饭身体会吃不消的。我随便买可以吧?”
仁贺奈轻轻点了一下头。正下着雨便借了把伞,走出公寓。附近有宽阔的河与堤防,虽是低地视野却很好。原先是打算随便在便利商店买点什么的,但商店街就在附近,还是到了那里去。
虽然商店街拱廊很短,但每间店都很有生气。好像是住在了方便安静的好地方。
在商店街上,有卖手机的店。写着新型号发售。心想只要把机子买给他,他就会用了吧,自然地停下了脚步。就在那时忽地清醒过来。买了手机给他,就等于让他联络自己了。虽然跟他做感觉不坏,但自己并没有打算跟那大叔长期交往。
走过了手机店,在食品店里买了几道看上去很美味的小菜。仁贺奈吃不了那么多,但作为两个人的分量就偏少了点。
在花店门外,看到了那里正卖着小小的花束,想起了仁贺奈说过是他的生日。在几种花里面,福山选了一束红玫瑰。这样华丽的花不适合仁贺奈。但是又很有趣。顺便把蛋糕也买了回去时,再次驻足在那家手机店前。
也快到了要更换新机种的时期了吧,以此为借口进了店内。店员执著地推介最新版本的,福山注目的却是中年人用的金属白色手机。
看上去不花哨,功能也简单。觉得即使第一次用也会容易操作。给他买了这台手机的话,会有烦人的联络吧。不要播下不安要素的种子。但一边这样想时,却又想试着买给他。而且他说了今天生日,理由也有了。
到处逛了逛,回到公寓时,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在买东西时雨也停了。
仁贺奈坐在床上发呆。阳光照射着他的半边脸,寂寞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等待着主人回家的狗。
“我回来了,让你久等了。”
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到玻璃餐桌上,摸了摸他的头。仁贺奈盯着福山的指尖。
“我以为你已经回家了。”
“我的包也还放在这里,已经说过是去买点吃的就回来的吧。回来得太迟你担心我?”
坐到了仁贺奈身旁。用右手把那怯生生地想要保持距离的身体拉到身旁。自己也觉得想要为这个大叔做点什么的自己很奇怪。
“我不在了,觉得寂寞?”
抚摸上那张脸,他的脸就变红低下。
“真想你现在回答我‘是’啊。”
又是道歉道:“对不起。”福山亲吻了一下怀中那半低着头的人的前额。
“我知道仁贺奈先生很害羞,但要是你能坦白一点把心里想的告诉我我就会很高兴了。”
福山站起来,从放在桌面上的袋子里取出玫瑰花束,递给了仁贺奈。
“请问,这个是?”
“你说了是你的生日吧,五十一岁生日快乐。”
特地强调了年龄。仁贺奈低声说道:“非常感谢。”
“红色的玫瑰很可爱吧?不是很有热情的感觉吗?”
仁贺奈果然不适合玫瑰。但还是接连谎称:“很适合你,很可爱噢。”
“啊,对了,还有一个。”
福山在穿着睡裤的膝盖上,放上了绑着绿色丝带的盒子。
“这是?”疑惑地问道。
“生日礼物。”
“已经给我送花了。”
“这才是主要的。”福山莞尔一笑。
“那怎么可以,我不能收下两份的。”
“快打开看看,快。”
“要是开了,就不能退还了。”
要把礼物退还是很失礼的话,但却没有感到不快。那只是因为仁贺奈比普通人更客气。这样想的自己变得更不寻常了。
“我送的礼物,你不想要吗?”
目光低垂,装出失落的样子控诉。
“不是因为不想要什么的,但收到那么多会觉得不好意思。”
“不用道歉,要是为我着想的话就收下吧。”
眼睛向上瞟了瞟,看见仁贺奈迷惑地摆弄着盒子,说了句:“非常感谢”,收下了。
“喂,打开看看嘛。”
男人歪着头。
“在我面前打开。”
按照他说的那样,仁贺奈在福山面前把包装打开了。看见了出现在中间的物件时,眼睛睁得大大的。
“这个……”
“嗯,手机。昨天又让你等了那么久,要联络我也觉得手机比家里的电话方便。不方便打电话的时候,也可以轻松地发邮件。就趁这个机会开始用吧。”
“但是,这么贵的东西……”
“不贵啊。为了让初次使用的人也能简单操作,功能也很简洁。我很喜欢那颜色,纯白的多漂亮。”
仁贺奈呐呐地附和道:“是啊。”,把手机收回盒子里。
“等一下。手机不是买来收,是买来用的。现在就充电吧。之后,入网必须本人去办,我已经把收费套餐的小册子拿回来了,看了之后请自己决定。”
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在电脑旁边充电。
福山擅自从餐具架上拿出了带点缺口的盘子,漂亮地装上了现成的小菜。
大概是觉得这里不会来客人,里面没有一套的餐具。
吃完了,在圆形的布朗宁蛋糕旁边放上叉子,摆在玻璃餐桌上。仁贺奈迷茫地望着送过来的蛋糕。
“能吃甜的吗?”
隔了一阵子才回答:“可以。”
“那过来这里,坐到我大腿上。”
福山拍了拍自己的膝盖,仁贺奈摇头。
“怎么可以,我很重吧。”
“我想抱着仁贺奈先生。”
没有让歧义产生,直接地说。
“坐在我大腿上。”
仁贺奈放在桌面上的手指,不知所措地绞紧。
看着迟疑的男人,福山苦笑。
“男同志这样抱或者是很奇怪吧,但是我想更宠仁贺奈先生。这样说了也不行吗。”
最后语气稍微变得严厉,仁贺奈听得发抖。福山抓紧了那雪白的指尖,半低着头的仁贺奈吓了一跳,扬起了头。
“对不起啊,语气凶了一点。仁贺奈先生不习惯这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把抓着的手拉向自己。弯着腰的男人,笨拙地横坐在福山的大腿上。好像不太安定似的,仁贺奈的右手环住了福山的背。
福山用叉子叉起一小块布朗宁蛋糕,放在困惑的嘴旁。看他好像不太想吃就把蛋糕硬推倒了他嘴边,他终于张开了口。
“好吃吗?”
嘴唇紧闭鼓动着腮帮子像松鼠一样咀嚼,点了点头。他停止了咀嚼,又把下一块送到他嘴边。伸出舌头把沾在他嘴边的奶油舔掉时,他颤抖了一下。
这场迷恋游戏很有趣。自己只是玩玩而已,但坐在大腿上的男人完全没注意到,这样也不错。太过取悦他,他就会比现在更依恋自己,不由得想,就当是接济一下他吧。站在这个大叔的立场上,也应该是想被好看的年轻男人爱着,想更被宠着,想要更多更多。
“生日可是件大事啊,要是提前告诉我的话,我还可以帮你准备更多。”
不安的身体在膝上颤抖。
“不,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已经觉得……”
“我啊。”
仁贺奈窥视他的脸。
“我想让你更高兴。”
对在恋爱和做爱上都还不习惯的男人,泰然自若地吐露着甜言蜜语。跟以前交往过的男人们,也从来没说过这样的情话。跟仁贺奈能说出这样的话,只是因为并非出自真心。
自己是在演戏,所以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只是闹着玩的话就什么也说得出口,什么也能做到。这样做或许会被人说是低级趣味。但是这样很舒服,又轻松,还好玩得不得了。在自己玩得高兴时,也越来越觉得让这大叔当玩伴不错。
“我的生日是下下个月,十月二十六日。什么都不做也没关系,那天请为我空下来吧。”
虽不认为能持续到他生日那个时候,还是先说了。仁贺奈低着脸,轻轻点头说:“好。”
无视CLOSE的牌子径自推开门进了店内,穿着黑色蕾丝背心的里维从吧台里探出身来说:“咿呀~好久不见!”
因为是开店前三十分钟,店里鸦雀无声。最然也喜欢热热闹闹的店,但没有人的寂静氛围也喜欢。
福山坐在吧台正中央笑笑说:“给我点吃的”里维红着脸说:“那张脸有点犯罪了哦,男人杀手。”
“最近也好久不见了,好寂寞哦。”
里维把最近进货的生啤酒和辣意面一同送上。虽然已经进入九月份了,气温还是很高。啤酒的碳酸沁人心脾。
“就算寂寞,也才不到一个月吧。”
“可是啊,你连八月底的盛事都没有来。我被好几个人问了福山怎么不来了哦。”
里维的店里,在每个月底会有为独身人士而办的活动。反正就是募集恋人的派对,只要站在店里就会有人主动靠近,福山以前每次都参加。也曾有过跟在派对上结识的男人交往,但并未持续很久。
“工作忙嘛。”
里维看着他的眼睛倏地半眯起来。
“不仅是因为这样吧。”
最初是想忽略掉,但被无论如何也想抖出来的欲望所驱使,眼珠往上瞧着里维。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因为表情也变得很温柔啊。皮肤也水水的,让人觉得雄性荷尔蒙散发得恰到好处。”
噗的一声笑了。里维逼问道:“找到对象了吧?快告诉我嘛。”
“不到这里来也是因为跟那小子亲亲热热的吧?来,快坦白招供。是我认识的吗?”
点了根香烟,向兴致勃勃的男人呼出了一口烟。轻轻呛咳了一下的里维轻拍福山的肩膀说:“你这坏心眼的。”
“一不做二不休。”
“怎么说?”
里维歪着脖子问。
“就是说,这阵子一直在跟半个世纪交往。”
“骗人!”里维把眼睛睁得溜圆。
“这是吹的什么风啊?福山,你不是那样一心一意的人吧?”
“算是吧。”
“那是能让福山都认真起来的好人?”
一口把味道清爽的生啤干了一半。
“人确实是不轻浮,也认真。”
考虑了一会儿,福山道出开场白。
“没有听里维的说教。”
“怎么忽然这样了?”
“最说是正在交往吧,但我只是想跟他玩玩。”
里维不高兴地闭上了嘴。
“他是认真的,但我是闹着玩。”
“福山!”
在怪罪的视线中,福山耸了耸肩。
“就算是闹着玩,我也没轻视他,对他也很温柔。打算在我厌倦前给他创造点美好回忆,到时候干脆地甩掉。”
里维把手放在脸上叹息:“真是让人烦恼的孩子。”
“那个大叔啊,之前竟然连手机都没有。在这种时代了很难以置信吧?所以我啊……”
被酒精的微醺所诱导,福山说出了跟仁贺奈办手机入网的事。
把手机送给他之后的第四天,星期六的晚上跟仁贺奈在外面碰头一起吃饭。明明是抱着迟早要分开的心态来交往,但在跟他做了后过了几天,又无端地怀念起与那柔软身躯的性事,于是用内线把他约出来。
把他带了到日本酒齐备、且味道高雅的居酒屋,迫不及待地问:“可以把手机号码和邮件地址告诉我吗。”,仁贺奈的表情却是困扰。
“我还没办入网。”
心想在几天前就应该去办的嘛,心底感到一阵失望。
“我把费用的小册子给你了吧。”
“是打算下班的时候顺便去看看,但是分类太多,我选不下。”
语无伦次地辩解。看到了这低着头的男人,就更想欺负他了。
“我啊,很讨厌用公司内线。而且家里的电话又只能在仁贺奈先生回到家的时候联系上。用手机的话,就能轻松地约你在回家路上吃个晚饭了。”
福山抱怨道。
“仁贺奈先生,是不是不想跟我联络?”
这样低声问道,仁贺奈又说了那个惯用句式:“并不是。”
“说喜欢的人是我。虽然我也明知道你不是积极主动的人,但你完全被动的话我也会觉得自己在单方面恋爱啊。还是觉得我太纠缠,你已经烦了?”
又陷入沉默。絮絮叨叨地责备了一通后,福山说:“我明白了。”
“一起去买手机的店吧。那家店,应该是开到十点的。”
早早地出了居酒屋,两个人乘上了往吉祥寺的电车。晚上八点,已经过了交通高峰期,但车内还是微妙地拥挤。没有空座,就抓紧了中央的吊环站立。过了不到两个站,福山面前的位子空了。
“仁贺奈先生,坐这里。”
“不,我不用了。”
“年长的仁贺奈先生不坐的话,我也没办法坐的。”
听到这种微妙的语气,仁贺奈小心翼翼地坐到椅子上。
“啊,帮我拿一下包好吗。”
擅自把包放到了他膝上,仁贺奈慌忙双臂抱住了两个包。
电车每站都停,缓慢前进。上车的人比下车的人要多。
“座位空了。”
听到仁贺奈的声音回头一看,对面空出了一个位子。
“只有两个站了,我站着就好。而且我想要在你身边。”
脸红着低下头,用力抓了抓紧抱在怀里的包。轻轻踢了踢仁贺奈的皮鞋前端,他像受了惊似的抬起头。
“别低下头,让我看到你的脸。”
跟他说了让我看到,仁贺奈还是耳朵通红低下头。不断踢着他的皮鞋,他却没再把头抬起。是害羞了吧。心想,糟了糟了,这大叔越来越迷恋自己了,轻轻笑了出来。
到了手机店,福山不容置喙地选择了平均的价格套餐。店员看到唯唯诺诺的仁贺奈,指着福山问他:“这位是令公子吗。”,那时仁贺奈惊慌失措的表情真是一流。
走出了店,走在帘子降到一半的商店街时,仁贺奈开始心神不定。偷偷地瞟了福山几眼。看他一副担心的样子却像平时一样什么都不说,也就没管他了。
“那个,今天真的非常感谢。”
在商店街的尽头,仁贺奈唐突地道谢。
“不用客气。之后就要决定邮件地址了。虽然觉得看着书就会知道该怎么做了,但我也顺便教你吧?”
“啊,怎么能再给你添麻烦……”
“要是让我决定,我也能在那边登陆。现在可以去仁贺奈先生的公寓吗?”
仁贺奈站着不动,福山了停下了脚步。
“那个,这种问题也许有点失敬了,今天也打算要、要做那个吗?”
迟钝得急死人的男人,好像也掌握了观察状况的学习能力。明知道他在说什么,却装糊涂问道:“那个什么?”
“那个……经常、做的……”
“接吻?”
“不是,就是……脱了衣服……的那个……”
避开了重点,语无伦次地说。
“做爱吗?”
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那雪白的脖颈变得通红。
“老实说我是有那个打算的。不行吗?”
仁贺奈还是用他擅长的沉默攻击。福山却没像平常一样由着他。
“总之先到公寓去吧。做不做也好,今天我想先让我设定邮件地址。要是不那样做的话,仁贺奈先生一定又会这样把它放一边去的。”
福山率先迈开脚步。背后传来紧跟着自己的迟钝脚步声。走过了亮堂的大路,进了街灯隔得较远的昏暗小路。
“前、前阵子……您也应该知道的,做、做过了后,连活动都困难。明天也还要上班,要是妨碍工作的话会让我很困扰。”
福山转身,把手放在身后男人的头上。
“那天我也纠缠得太久了。勉强了你真对不起。”
听到坦率的道歉,仁贺奈摇头说:“不。”
“一定是我已经没有做那个的体力了。”
对那滑入耳中的话,不期然笑了出来。那么长的时间,光是被压着,任谁也会觉得累。而且仁贺奈是受方。无论怎么看都是自己“做得太过分”,没有经验的男人却不明白,反而以为是因为体力不足,这点真是正中下怀了。
“福山先生?”
“抱、抱歉,我笑了。”
笑意挥不去。深呼吸了好几遍,才能平静下来说话。
“有不累人的方法啊。”
“呃?”
“相爱结合也有很多不同的方法。插入也不是做爱的全部。哎,虽然我喜欢激烈的,但仁贺奈先生会辛苦的话,今天就试试不会累的方法吧。不会影响到明天工作的。”
到了公寓,仁贺奈还是为电邮地址烦恼了三十分钟。看不下去了,提议“用鸟的名字怎么样”,终于用了两种鸟的名字放在一起的用户名。
进房间的要事办完,就像约定那样用不增加身体负担的方式做爱。说明白了,就是除了插入之外全部都做。仁贺奈之前被舔被含都没有勃起,今天用手指搓弄了前列腺就硬了。精神好像不错。平时对福山唯唯诺诺的,但那里却像个刁蛮的公主殿下。
“仁贺奈先生啊,你是迟泄?”
手指在他体内搓揉时问道。他微微肿着眼睛,回答:“我、我也不太清楚,但可能是迟吧,对不起。”
“我是没关系了。仁贺奈先生前几次都没有勃起,这样反而容易对上时机。”
从内部不断搔弄前列腺,终于看到了公主殿下的前端无力地渗出眼泪。
“爸爸。”
在那耳边轻声细语,仁贺奈的里面骤然绞紧。
“怎么了?被我叫爸爸有感觉?”
“不、不是……”
“的确我也感到混乱了。但这年龄差看上去像父子也并非不可思议。如果仁贺奈先生的这里……”
福山左手握住那细细颤抖的屹立。仁贺奈发出了“唏”的悲鸣。
“这里在年轻时就有使用的话,就算有个跟我这么大的儿子也不奇怪了。”
用手指搔弄后面时前面也在套弄,仁贺奈还是没到高潮。公主殿下相当的固执。
“……不……不要。”
仰着头喘息,仁贺奈申诉道。
“不、不要叫我爸爸……”
胸中感到一阵刺痛。从不拒绝自己,什么也不说的仁贺奈说了“不要”,就表示真的很讨厌了。无论怎么样努力,人也不可能变年轻。二十岁的年龄差无法掩埋。这种事他本人也深刻地明白。自己无论何等地有吸引力,仁贺奈对自己也无法变得积极,或许也是因为仁贺奈在一个人为了年龄差而发愁。
“对不起,我再也不说了。”
福山就像要把他整个吞下一样的热吻,手指也不停下。被连番搔弄,公主殿下终于在福山手中脆弱地沦陷。从来没试过像今天一样诅咒明日的工作。想插入这个可怜的男人摇动着安慰他,这种想法愈发强烈。
约好了不勉强他做,福山还是忍了下来。为找到代替,把刚刚射了精喘着粗气的仁贺奈翻过来,把他的腰拉起,将他的大腿并在一起,在狭窄的大腿间摩擦自己的屹立。
“呜……呜……”
仁贺奈低声地用嘶哑的声音喘息。萎靡的公主殿下在前面混乱地晃动,激烈地碰着腰。福山的下腹“啪啪”地碰撞着仁贺奈的臀部。
钢管床嘎吱嘎吱地发出悲鸣。在高潮前的一瞬间,“啪咔”一声,福山的身体然下沉。
没管担心着他有没有受伤的的仁贺奈,福山发着愣。因受了惊,阴茎在快要到终点那刻软了下来。
动得太激烈,作为钢管床床垫的木制部分完全掉落在下面了,明白了这个状况的瞬间,福山大笑起来。怎么可能有这种事。这太好笑了,他抱着肚子翻滚。很久没有试过笑成这样了。
“是我太勉强才把它弄坏的,我会赔偿。”
不顾说着不用在意这种旧东西的男人,在下一个休息日一起去了买床。跟他说,要是有看中的就带我去,结果去了年中大减价的家具大卖场,指着廉价的木制单人床。
“仁贺奈先生,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床这个东西,是渡过人生三分之一时间的地方。并不是说便宜一定没好货,但请你慎重地选择吧。”
就像预计的那样,优柔寡断的男人无法自己选择。这样正好,福山带着他出了大卖场去到室内设计商店。
“每个床垫消除疲劳的功效都完全不同。躺上去试一下。”
唬弄过说着不用那么高级的东西的男人,让他试睡了很多不同的床垫。察觉到他在介意价钱,福山说着“是我付钱的就由我来决定吧。”,选择了茶色靠背板的柔软床铺。
“趁这个机会,改变一下室内设计怎么样?我给你买了床,然后再买书桌和餐桌。”
仁贺奈听了后嘟囔道“但是”在店员离开身旁的时候,直接问他:
“是不是觉得太贵?”
“不是的,并不是买不起,但总觉得配像我这样的人太浪费了。”
“怎么会呢,要是方便的话,室内设计就交给我吧。我喜欢组合各式各样的东西。”
结果,在那里买了跟床成套的书桌。到下一家店,让他买了配书桌的有扶手的椅子,和书桌同色系的矮餐桌,和深棕色的地毯。那些都会在下一个休息日的中午送上门。一起吃完午饭后逛了几家店,到买齐所有东西的时候已经过了七点。
在餐厅随便吃了晚饭后,把他带到了自己的高级公寓。跟他说“今天请到我家来。”,他没有拒绝。但是因为逛家具店逛累了,福山只射了一次,仁贺奈就在那摇晃中沉沉睡去。
要是这是其他男人的话一定会生气道“怎么会有这种事”,但是对仁贺奈却宽容地想“啊啊,累了吧。”
在睡着的男人里面毫不客气地射了后,把保险套丢掉。像抱着抱枕一样抱那男人时,脸贴到他脖颈处,闻到了自己家里沐浴露的气味。下一个休息日就可以按自己的喜好布置那毫无品味的房间。还有几天时间,他现在却像去郊游前的小孩子一样充满期待。
期盼已久的下周休息日,即使到了九月还是像盛夏一样阳光普照的晴天。福山前一天晚上住在仁贺奈家,帮忙收拾房间。
果然,仁贺奈完全没考虑过那个坏掉的床和老旧的书桌、椅子、餐桌要怎么处理。因为是在预测范围内,便预先调查了吉祥寺附近的回收商店的电话,打了电话过去让人来。结果,因为东西太不值钱,反而支付了处理费。
不要的家具收拾好了后,把书架移到厨房打扫地板。在打扫期间,椅子和餐桌这样的小件家具送来了。先把这些放到外面,在地板上铺上了地毯。榻榻米的感觉消失了,房间里的感觉也顿时变得时尚起来。铺好了后正好床送了过来,就让工人搬了进房间,决定放在原本的位置。然后把放在外面的书桌、椅子和餐桌搬进来摆放好。最后把放在厨房的三层储物架搬了到房间的角落。
正如福山的预想,下午三点前就把房间布置得时尚了……除了那个三层储物架。
“收拾得很漂亮。”
福山笑着说。仁贺奈却思索着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这样看,不觉得这张床大得不像单人床吗。这是小双人床吧。可能是对方搞错了,我去确认一下。”
“这是我买的,是小双人床。”
仁贺奈猛地回头。
“单人床的话跟我一起睡时太窄了。这样不好吗?双人床也跟房间的宽度比较合适。我也忍耐很久了。”
“啊,是吗。”
内向的恋人,当然说不出讨厌。
无论怎样手下留情,做了全程的第二天仁贺奈还是会很辛苦。这样的话还不如早点完事,布置好房间就拐了男人上床。
“现、现在还是下午啊。”
“又不是下午就不能做。”
“虽说是……”
说服了迟疑的男人,在窗帘紧闭的昏暗房间中做爱。新的床垫不愧为高级货,适度承载着身体的感觉非常舒服。弹簧也很有弹性,与抽动时相对的柔和反作用力,让他有种插得更深了的错觉。
从见到床开始就一直在妄想,把仁贺奈压在像抱枕一样柔软的床靠背上,把他的双腿尽量分开然后贯穿。那种比妄想中更甚的妖艳,让他就像第一次做那样兴奋。
试了各种各样的体位,福山想也差不多该给他解放了,那时候已经过了七点。在做着的时候太阳已经下沉,窗外变得一片漆黑。
打开了床边的灯,被玩弄到极致的仁贺奈疲惫地闭着眼。眼角浅浅的皱纹,还残留着泪迹。伸出舌头往那里舔了舔,皱褶攀上眉间,眼慢慢睁开。
“肚子饿了吗?”
“我不太……”
“做完后都是这么说的呢。但至少也吃点晚饭吧,便当也可以的话我去买回来。”
仁贺奈轻声说:“拜托了。”
福山把房间里的灯打开,把随手扔在床下的内裤和牛仔裤穿上。摸索着与自己和仁贺奈的衣服缠成一团的垫子时,视线停留了在房间一角的三层储物架上。在无可挑剔有统一性的房间里,三层储物架散发出强烈的违和感。
福山对蜷缩在被褥上的仁贺奈说:
“下星期,一起去买个书架吧。”
瞟了三层储物架一眼,仁贺奈轻声嘟囔:“也是。”
“…然后啊,明天一起去买书架。”
一直听着福山说话的里维,把粗壮的手臂环在胸前歪着脖子。
“福山呀,这不就是普通的恋爱么?”
怎么会,福山耸了耸肩。
“跟那个大叔谈什么恋爱的,绝对不可能。”
里维的手托在脸上。
“恋爱的形式也是形态万千的吧。从你的话里我只听出你对那个大叔的着迷呢。”
“是很着迷啊,多好玩。但是恋爱又是另一回事了。”
吃完了辣意面,Janis开店了。客人鱼贯而入,里维忙了起来,福山也早早出了店。
走在路上拿出手机发邮件。输入“现在刚吃完晚饭,在回家路上。”三分钟不到,就完美地回复道“好吃吗?”
把大叔调教到会立刻回邮件了。开始时,发多少邮件都不见回复,打过去也打不通,抱着疑惑的心情问了问本人,他回答说只有用的时候才会开机,听到这样的答案很是震惊。
“这就等于是带在身边的公共电话了,没有了作为手机的意义。手机这个东西应该一直都开着的。”
“但是可能会忽然没电。”
“要是担心的话就每天充电啊,还有及时回复手机邮件是礼貌。要是很忙的话也没办法,但是让别人等上一两个小时那发邮件就没有意义了。”
在路上走着,看到了地铁的广告牌。“很好吃。明天约了去买书架的事,不要忘记。”那边回复道“我记得。”不习惯发邮件的仁贺奈总是发得很简短。
“那明天我开车到你的公寓前接你。等我时请把睡乱的头发整理好。”把这样带点恶意的邮件发了过去,那边回复“对不起”,惹得他嘿嘿的笑。
在上一个星期天,下班后在外面碰头,仁贺奈脑袋后面的头发奇妙地翘了起来。好像是从早上起就一直这样,但谁也没提醒他。福山在车站的洗手间里帮他顺好。在拨弄他后脑勺的时候他害羞地低下了头。那脖颈微微发红的样子太可爱,福山禁不住吻了他。
洗手间里没有其他人,这样乱来让他不知所措真是有趣。
用车子把价格合适也很简约,看上去也不会让人觉得廉价的书架运了回去。虽然是打算买个大的,但仁贺奈说买这个就可以在书桌边整理,就选了一个小的。
到了仁贺奈的公寓,三个三层储物架变成了两个。封面褪色的文集和以前买的畅销书不见了。
剩下的全是关于鸟的书。有关于观鸟的、鸟的图鉴、写真集。总觉得那本写真集封面上的鸟好像在哪儿看过。歪着头想到底是在哪儿见过呢,想起了仁贺奈放在相框里装饰的照片就是这种鸟。
“这个,跟那只鸟是一样的?”
指着相框,仁贺奈从坐着的福山身后顺着手的方向看。
“是啊,那是翠鸟。”
“啊,果然是。”
绿色的翅膀,腹部是橘色。是颜色很漂亮的鸟。
“翠鸟的话,坐电车不远就有能看到的地方。”
缓慢地附和道,嗯——
“喜欢这种鸟吗?”
仁贺奈歪起脑袋。
“你把它的照片放在相框里装饰了。”
“那是因为别人称赞拍得很漂亮。我喜欢的鸟是伯劳。是在这种日子,到山里面很容易看得到的鸟。”
写真集里面也有伯劳。茶色的,总觉得像麻雀。跟翠鸟相比,朴素的印象挥之不去。
“我去泡个咖啡吧。”
仁贺奈往厨房去。书看腻了,把写真集放回书架里。福山注意到最下面的一层并列着几本相册。
抽出来翻了翻,看到了年轻时的仁贺奈。大概是大学生的年纪。刘海比现在稍长,看上去就是年轻。里面有跟几个人一起拍的照片,当中仁贺奈给人朴素的印象也是数一数二的。翻页的时候,留意到一个经常跟他一起拍照,笑容有点熟悉的男人。总觉得有点像谁……对了,那是公司的社长。
泡了咖啡进来的仁贺奈,看到了正在看相册的福山顿时狼狈起来。
“在、在看什么呢。”
“年轻的时候,真可爱。”
仁贺奈想伸手夺回相册,福山却故意把它拿得远远的。
“我不认识以前的仁贺奈先生,让我看看嘛。”
“我会不好意思。”
“啊,对了,这是我们社长?”
福山指着那个带着熟悉笑容的男人,仁贺奈回答:“是啊。”翻页的时候,注意到还有一个人经常跟仁贺奈一起拍照。虽然对女人没兴趣,但就这样看也觉得是个美丽得让人禁不住注视的人。
“这个女的,真漂亮。”
看着他指的照片,仁贺奈低声说:“是利子。”
“她是我下一届的学妹,是渊沟社长的太太。”
福山“啊啊”地附和了一下。这么说来之前的创业纪念派对上社长的夫人也有出席,虽上了年纪却是相当美丽的女人。听他这么一说也有了印象。
“他们在大学时开始交往,一毕业就结婚了。”
“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咖啡要凉了。”
听到他这样说就把相册放在了地板上,他匆忙地收起。
咖啡喝了一半,自然地相拥。也许是因为福山手下留情,也习惯了做爱,次数少时间也短的话像平时那样插入仁贺奈也没有抗拒。
还考虑到第二天的事,以前不会在这个时间做,这次在刚入黑就开始了。越是习惯,到现在的违和感就越薄。
缓慢而舒服地做爱,然后就那样入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稍稍超过了晚上十点。福山洗完澡出来,仁贺奈还没有醒。
点燃香烟,向为自己准备的烟灰缸旁的书架靠近。抽出了相册,悄悄品味仁贺奈的变迁。越看越觉得奇怪。仁贺奈每张照片都是僵硬的表情。即使大家都在笑,只有他不笑的照片也有。从前就是这样的笨拙。
在笨拙的笑容里,只有一张笑得很自然的照片。那应该是去滑雪时拍的,穿着像米其林一样臃肿过时的滑雪服。
把那张笑得自然的照片从相册中抽出,夹到了自己的笔记本里。回到了什么也不知道的裸露出纤细雪白肩膀的五十岁男人身旁。
舔了舔肩胛骨的突起,轻轻地啃咬。身体颤抖了一下,张开了眼。
“我要回去了。”
“啊,好。晚安。”
眼睛眨了几次,用沙哑的声音说。
“晚安。回去之前,再吻我一遍。”
脸颊互相摩挲,细瘦的双臂环住了福山的脖子。仁贺奈的吻,总是像小孩子一样闭着嘴唇,但那就像轻盈翅膀一样的触感福山却很喜欢。
今年的夏天很长。到了九月还是没有降温,拖沓的热度下每天穿着短袖衬衣。当以为这样不是没冬天了吗,十月刚过半,就像按下开关一样气温骤然进入了秋冬模式。匆忙从衣柜中翻出棉衣。也许是身体跟不上急剧的气温变化,仁贺奈变得有点虚弱,轻咳和喷嚏持续不退。福山给他拿了感冒药,他苦笑道“每年都会这样”习惯了冷冽的空气后,仁贺奈的咳嗽和喷嚏也就不药而愈了。
那一天,从早上开始就静不下心。过了二十五岁,就不想再过生日了。年纪变大并非有趣的事。但是三十一岁的今年却有一点不一样。
在八月初开始的,到十月二十六日的今天大约过了三个月。最初跟他睡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自己能跟这个大叔能持续到自己生日这么久。
又不是打算交往的,虽然只是延长了缓慢缠绵的游戏,但这真算得上是奇迹了。
即使自己是闹着玩,对仁贺奈来说却是第一次给恋人庆祝的生日。光是想像他会为自己作什么已经觉得高兴。
感觉上他送的生日礼物应该会是领带或手表这样无可非议的东西。从仁贺奈以前的房间和平时的衣着来看,即使怎么努力也送不出有趣的东西。无论是何等没品味又廉价的领带,收到的第二天也要系着上班。到会计部去,给他演绎一个收到礼物后非常高兴的年轻恋人吧。在最里面的办公桌,仁贺奈一定会一个人脸红。
中午,接待客人时间拖久了,没能约仁贺奈去吃饭。午休只剩十分钟,一点又有下一个约好的客人来,到闲得下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半后。
福山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走向吸烟区。在一楼大堂旁边玻璃外墙的吸烟室,是每天被迫害的烟民的休憩之所。
“这样被外面的人看着,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接受。我们又不是珍禽异兽。”
烟龄三十年的人事部部长向着天花板吐出白色的烟。
“就是说嘛。”
福山的部下市之濑兴致勃勃地附和。胸前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福山慌忙拿出。那是关于上午客人的委托书,设计师传过来的邮件。不是急事。啪嗒一声盖上把手机放回了胸前的口袋。
看了看表,快要四点了。会计基本上不用加班,过了五点九大家都回去了。仁贺奈还会多留一阵,但也不会超过六点。也快要到了问今晚约定的时候了,却什么联络都没有。但是自己去问“今天是我的生日,你有什么打算?”这样又好像很期待,太逊了。
“福山先生。”
正在发呆,没注意到市之濑跟自己说话。
“啊,什么事?”
“今晚大家约了一起去喝酒,一起来吗?”
“我啊……”
“啊,是有约了吗?”
嗯,啊……这样含糊地回答道。市之濑叹了口气说:“真遗憾。”
“福山先生最近是交了女朋友吗?”
心虚了一下,装出平静的样子问。
“怎么这样问?”
“大家都这样说。这阵子心情一直很好,也变得和善了。又经常系着一样的领带上班,肯定是跟女人有关。”
这阵子有好几次直接从仁贺奈那里上班。经常一时冲动就住在了那里,没有替换的衣服,内裤也是临时在便利店买的,衬衫和领带都是经常穿跟前一天一样的就去上班。
从状况证据被推测也很无奈,但自己却没感到心情很好变得和善。跟以前相比,或许的确是压力减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嘛?一边被市之濑用暧昧的语气这样追问,回到了营业部的办公室。马上又有客人打来电话,在对应着的时候超过了五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到了下午六点仁贺奈那边还是毫无音信。
有了讨厌的预感。该不会是忘掉了吧,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忘记了初恋男友的生日,从常识上无法考虑。
反复思量后,想他可能会突然来袭给自己一个惊喜,匆忙回了家。要是订了哪家餐厅就麻烦了,干脆先不吃饭,也就没进便利店。
在房间的正中,准备万全地等待着联络。过了八点,饥饿和怒气都到达了顶峰。但还是一直等待,等待,随着秒针的运动生日也在倒数,过了十一点,已经能确信是完全被忘掉了。
即使仁贺奈平时有多么迟钝,也没想过他真的会忘掉。虽然只跟他说过一次生日的日期,之后也没再提醒。
忘记了的男人让人生气,但更气一直期待着自己的生日,惴惴不安地过了一天的自己。仁贺奈生日时他送了花和礼物,还买了个小小的蛋糕给他庆祝。虽然没有打算跟他说给我做得一样漂亮,但那个时候已经跟他说过“我生日那天晚上为我空下来。”了,就算不送礼物什么也不干,至少也应该说句“生日快乐”,只是打个电话也好,说一声不就好了吗。
在三十一次的生日里面,最悲惨的一个夜晚。单手抓过钱包出门,不去便利店就连食物也没有。
买了便当和三罐啤酒回去的路上,后悔着早知道这样的话到里维的店里就好了。说了是自己生日的话会快乐地得到祝福,也不会有这样的回忆了。
半低着头走在路上,从背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有人在旁边擦肩而过。是不是因为末班电车时间快到了,但那人又是向车站反方向走。那个背影好像在哪里见过……
“仁贺奈先生!”
开腔叫住,急速行走的男人在前方停了下来。回头。没错是他。福山快步走向仁贺奈。
“那……那个……咳……对不起。”
仁贺奈红着脸,眼镜滑到鼻尖,喘着粗气说。
“这么匆忙到底怎么了?来,慢慢说。”
把手放在那纤细的背部,那里汹涌出了热度。晚上很冷,他却只传着一件高领毛衣,连外套都没穿。
“我……我完全忘了今天是福山先生的生日。刚才才想了起来,礼物也没办法准备。我生日的时候为我做了那么多,真的非常抱歉。”
道歉,深深鞠了一躬。
“然后是这个……”
递到面前的,是在深橘色的非洲菊旁点缀了一些草的可爱花束。
“礼物我会在下次好好准备过后送上。不想两手空空的来,在车站前找了很久,只有花店还开着。”
从花束里闻到微薄的香气。
“为什么选了这种花?”
“啊、那个……是因为觉得颜色像红伯劳一样可爱。在我心里福山先生的印象就是那样有精神的,希望一直都能那样。”
到刚才为止,脑里面还骂着脏话。还打算着明天给他发个讥讽的邮件,见到之后要做到他哭着开口求饶。但是看到这像送给小孩子一样,一点也不适合自己的花束时,怒气顿时烟消云散了。
“很可爱的花,谢谢。”
内疚得快要哭出来的仁贺奈的表情松了一口气,镜片后面的眼也带了笑意。那是跟在相册里偷来的照片一样的表情。福山胸中莫名地骚动,脑里喧嚣一片,像有风刮过一样无法平静。
咕嘟一声喉头滑动一下。已经做过那么多次了,眼前的男人看上去好像完全不一样似的。仁贺奈明明跟平时一样,什么也没变。
“先来我家吧?我给你泡杯咖啡。”
离公寓还有几分钟的路程中,两个人什么都没说。仁贺奈不是今天才不善言辞的了,但福山脑里面喧闹不息,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仁贺奈进了房间,福山去了煮开水。收到的花插在马克杯里。因为家里没有花瓶。
拆掉包装,想把浅蓝色的丝带扔掉,却涌出了恶作剧的念头。福山回到起居室,把丝带绑在了仁贺奈的左手手腕上。
“这个,请问是?”
“暂时先让我绑着吧。”
福山泡好了咖啡回来,仁贺奈不好意思地用右手摆弄着丝带。为难地带着认真的表情问:“这样,不会很奇怪吗?”
“不会,很可爱啊。”
做到仁贺奈对面,福山呷了口咖啡。脑中依旧吹着狂乱的风。眼里只有那个一直在意手上绑的丝带而无法平静的男人。
“仁贺奈先生,请给我礼物。”
男人抬起半低的头。
“想要什么呢?今天大概是没办法了,下次见面之前我会准备好。”
“我想要你。”
睁大了眼,困惑地歪起脑袋。
“那个……”
“难得绑上了浅蓝的丝带,仁贺奈先生请跟我说‘请收下我’吧。”
好像是注意到那个目的了,对面男人的脸红得快烧起来。
“那,那怎么……”
“那就是我最想要的了,能给我吗?”
男人低着头,沉默不语。把福山急得快头晕了,才用蚊蚋般的声音说出:“请收下我。”
“请看着我的脸,再大声点说出来。”
仁贺奈慢慢抬起头,红着脸眼睛向上看着福山,用颤抖的声音说:“请收下我。”脑中仿佛响起了什么东西迸裂飞散的声音,福山扑向了仁贺奈。捧着他的脸吻得他几乎无法呼吸,脱掉了衣服。
瘦不啦叽的,也不年轻。内向,微妙的天真,没经验,老家伙——虽然有这样大叔气的时候,但是很可爱。
因为太冲动,前戏做了十分钟不到就插了进去。没有前戏的耐性了。在抽 插之间,稍微喘息了一阵就有想射的感觉,但拼命忍住了。忘记了饥饿,沉溺在男人柔软的身体中,无法自拔。福山兴奋得连自己也难以置信。
可能因为忘记了他的生日心中有罪恶感,被挑逗了好几次都毫无怨言。
手腕上的丝带缠在一起时变了形,几次几乎要掉下来,福山又将它重新绑好。
过了早上六点还赤裸地在床上纠缠在一起。虽然出了一身汗想去洗个澡,但就连那么一点点时间都不想放开。怀里的身体稍稍转动想要下床时,他又慌忙抱住了。
“福山先生。”
用沙哑的声音叫自己的名字。
“没有替换的衣服,我要回家一趟。也差不多该告辞了。”
明白这是没办法的事。但还是不想离开。
“今天请假吧。”
仁贺奈摇头。
“不行的。”
“我也请假,我们一起请假吧。”
“还有工作。”
“就今天而已,以后也不会说这样任性的话了。快打个电话回去说感冒了身体不舒服。”
抱住那柔软的腹部,像小孩子一样撒娇。
“又不是真的身体不舒服却要请假,这样很对不起大家。”
还是没有答应。
“只要今天就好,为了我感冒吧。”
在接吻时,把条件反射一样的勃起的那里,插进了还微微张开的狭窄。察觉了他的行为,仁贺奈扭动着身体。覆盖上他的身体压制着,剥夺了他的自由,福山灵活地化解了挣扎,插进了还残留着热度的地方。
“呜……哇啊……”
正在结合的时候,细瘦的身体痛苦地扭动。
“已经是早上了啊。”
仁贺奈带着哭腔说道。身躯重叠,摸着他的头在他耳边轻声说:“说要请假的话,我就拔出来。”
“要是不说我就不拔出来,一整天都插在里面,精液和尿都排进里面去。我的会把你那里搞得乱七八糟的。”
结果,过了八点仁贺奈才在福山的怀里用手机联络公司。
“那个,我忽然发烧了……”大概是因为觉得内疚,说出的话也是语无伦次。
对看不到脸的人几度低头道歉,仁贺奈才挂了电话。
“很抱歉让你说谎。”
听到坦率的道歉,仁贺奈叹了口气。
“算了。就算是没发烧,身体不舒服也是真的。我就职之后除了身体不舒服还没有休过带薪假,只是一天应该没关系的。现在也不是那么忙。”
“从就职之后一次都没有,那究竟有几年没休过假了?”
仁贺奈稍稍侧起头。
“从社长三十五岁创立公司那年起,刚好十五年了。”
“那在现在的公司工作之前,是做什么的?”
“是在生活用品进口销售公司当会计的。社长创公司的时候,希望我来帮忙,我就把前一份工作辞了。”
福山把侧卧的仁何奈翻过来仰面向上,从上俯视。摘掉了眼镜的仁贺奈眼睛很小,眉毛也没有修整过,但是鼻梁相当的高。用自己的鼻子轻轻磨擦他的鼻子时,仁贺奈轻轻闭起了双眼。
“从现在起每个月休一次吧。”
“也不用勉强休息的……”
“休息时间,跟我一起。”
仁贺奈眼睛眨了两三下,然后笑了。小小的眼睛眯起,嘴角的形状变得柔和,表情温柔。又被这看过多次的表情吸引住,福山把那细瘦的双腿分开。理所当然一般地挺进,把前端插入。仁贺奈发出“呜……啊。”的艳丽悲鸣。从昨晚开始插进去就比在外面的时间要长,仁贺奈那里已经松松的,柔软地迎接福山。
“福山先生。”
“什么?”
听到了那柔和的声音,含糊地反问。
“那个,我已经说了要休息了,应该不会在里面排泄了吧?”
震惊得无法言语,不自觉地紧紧盯着仁贺奈,他却是认真的眼神。
“也许是有那种形式的爱的表现,但在里面的话我还是……那个分量比平时多吧。”
终于理解到他是把“精液和尿都排进里面去。”这句话照单全收了。只是想让他不高兴,其实根本没打算那么做,他却真的相信了。
那种事没有对以前交往的男人做过,就算说了也只会被骂“别乱开玩笑。”吧。但是仁贺奈不明白,他不明白男同志之间床事的做过头是怎样的。
福山做爱的方式能被编入极普通的范畴,但一见到仁贺奈就会想无情地欺负他。自己并没有那种兴趣,但还真想做一次看看。
“在里面的话,会很温暖又舒服的哦。”
低声一说,仁贺奈吓得眼珠上下翻。
“我的也想在仁贺奈先生里面尿尿呀。”
“我、我没有信心,要是漏了出来的话,会把床弄脏的。”
“那到浴室就可以了吧?就当是给我庆祝生日。”
把话说尽了。仁贺奈说不出拒绝的话,表情泫然欲泣,低下了头。
已经接受了。以前也察觉到一点了却不愿承认。就算跟之前相比变得怎样不受欢迎了,还是有很多“选择”的余地,却偏偏对比自己年长了二十年的大叔怀有好感,这实在是不想承认。在一直想着“闹着玩,闹着玩”的时候,却玩得不吃羊肉空惹一身膻,自己先陷了进去。“福山呀,这不就是普通的谈恋爱吗。”,里维这句话虽然刺耳却是一针见血。
恋爱就恋爱吧,有什么办法,自己都喜欢上了。但是那跟以前的恋爱相比又有微妙的差别,感到自己真的是迷上仁贺奈了,但又不知道迷上他什么。是因为自己是他的第一个男人?因为他的纯情?因为他的认真和天真?到底还是不明白。
仁贺奈的兴趣只有观鸟。看电视也只看新闻,电影不看,音乐也不听。准确地说,应该是以前也有看电影听音乐,但是现在对那些方面的兴趣淡薄了。仁贺奈有兴趣的那个方面,福山却没有认识。出生的时代不同所以也没办法,年龄世代是彻底的不同。
为了让话题能延伸,福山也看了关于鸟的书。即使是不善言辞的仁贺奈,说到鸟的话题也变得稍微能说会道一点。看到那拼命传达着自己兴趣的仁贺奈不禁微笑了。
进入十一月,第一个星期二,在天色还昏暗着的时候福山就让仁贺奈坐在副驾座,驱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本来以为他在休息日一定会为自己空下来,但他却说“下个休息日要去观鸟。”,顿时了无生趣。于是说了:“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吗?用我的车子。”
本来想,只要能在一起,就算是要到河边到森林也没所谓。但是想不到要那么早,握着方向盘的时候福山不着痕迹地打了几个哈欠。遇到仁贺奈之前,福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去观鸟。
过了早上六点,到达了林道的入口处,停车场连地板都没铺。早上气温还低,仁贺奈却只戴了淡茶色的帽子穿上蓝色的夹克衫轻装上阵,背着一个尼龙轻便背包。
“要走多久呢?”
“大概五公里吧……啊。”
仁贺奈停止了说话。像口哨般的“唏——唏——”鸟鸣传入耳中。
“那个,是红腹灰雀吧。”
只听得见鸟鸣,却看不到鸟的身影。仁贺奈拿出用惯的手册,指着上面一只像发胖了的麻雀一样的鸟说:“我想是这种鸟的叫声。”
“应该满好吃的吧。”
看他又不作声了,慌忙又加了一句“开玩笑的啦”空气冷冽,仁贺奈缓慢地走在积满落叶的山道上。理由是,发出声音会把鸟吓跑。
听到啪沙啪沙的振翅声,望上天空。茶色的鸟群往远处飞去。
“那些鸟长得像乌鸦。”
“那应该是松鸦。那种鸟的叫声是奇怪的‘呷——呷——’声。也有模仿其他鸟叫声的习性。”
观鸟也不错,但惊讶的是与想象中不一样的“看不到鸟”虽然听得见叫声,有时也会看到鸟的身影。本以为是今天特别看不到,仁贺奈却说:“没这回事。”
“从四月到六月的期间是最多的,现在也不算少了。因为刚好是季候鸟迁居到这里的时间。”
行走过程中太阳也升高了。仁贺奈走到落了叶的树的根部,忽然坐下。
“要休息?”
“啊,不是。这是棵好树,感觉鸟应该会来这里。在这里埋伏看看吧。”
仁贺奈咕碌一声倒在草地上。也觉得会弄脏衣服了,但想到进山林里面就没有穿矜贵的衣服。下定了决心躺到了旁边。
仁贺奈说的那棵“好树”,从枝叶之间透出斑驳的阳光。
“鸟会来吗?”
“嗯,不知道呢。”
仁贺奈笑眯眯的,高兴地遥望着树。
“所谓观鸟,就是这样?”
“我觉得自己太慢性子了。虽然加入了野鸟会,但那种人多势众跟自己的性格也不适合。走得也慢,很容易就绕到别的路了。比起那样,自己一个人闲逛还更轻松。我只要参加一年两次的大型观察会就行了。”
从远处传来了“嗬——嗬——”的叫声。旁边的人低声说:“是雉鸠吧。”鸟还是没停在树上,开始时很冷但也慢慢暖了起来,再加上又是随便躺着,早起了又睡眠不足,福山不知何时睡着了。
……指尖被轻轻握着,福山忽地醒来。
“嗯?”
“安静。”
被小声提醒,闭上了嘴。
“……在右边,有?”
向他所说的方向看去。最初只看得到树枝,后来注意到了在树干上轻快跳动的东西……是鸟。蓝色的鸟,在树干上行走,发出“突咿——突咿——”的叫声。
在树干上走了两圈,蓝色的鸟又潜进了树洞。仁贺奈坐起来,头发和背上都沾了草屑,福山贴心地帮他拿掉。
“蓝色的鸟很漂亮。”
率直地说出了感想,仁贺奈微笑道:“颜色漂亮的鸟,只是看看也会觉得高兴了。”
“走吧。”
仁贺奈迈出脚步,福山握住了他的右手。仁贺奈站住了,带着困扰的神色看着手。
“福山先生……请问……”
“这里只有鸟,牵一下手也没关系吧。”
仁贺奈和福山手牵着手继续走。沿着被枯叶染黄的山道舒适地往下走,听见了潺潺的流水声,小小的山涧出现了。仁贺奈在路边蹲下,福山也学着他。静静地等了好一会儿,看到了一只二十厘米左右腹部黄色的鸟在浅滩上上下摆动着尾巴轻快飞翔。
“是黄鹡鸰。”
仁贺奈拿出照相机拍下了鸟的照片。在拍照时,鸟忽然大幅度振翅飞向了远方。
在山涧看了一阵,只听到了声音却再也没见到黄鹡鸰之外的鸟。再次步行,环绕了林道一周回到停车场时已经过午了,到了下午一点。福山低声抱怨:“肚子饿了”,仁贺奈少有地说:“我知道有个好吃的店”,就让他带路了,那店是当地车站附近的餐厅。
广告牌已经褪色,店的样子也很古老。进去之前就已经觉得漂浮着不稳定的空气,预感命中,店里是昏暗又阴森的,内部装修的停留在大约三十年前,菜单的选择也很少。平时的福山是绝对不会选择这样的店,但仁贺奈说这里的定食很好吃,他就说不出“到别的地方去”了。
不想翻看那陈旧的菜单,便点了跟仁贺奈一样的。仁贺奈拿出数码照相机,把刚才拍到的鸟的照片给福山看。腹部黄色的鸟,这张黄鹡鸰抓拍得角度很好,手也没抖。
“拍得真漂亮。”
夸奖了他一下,他满脸喜悦。看到了那张脸,一早起来开车、在山里走了几个小时……对这些平时的自己被哀求都不愿做的事……也不可思议地觉得高兴了。
没有别的客人,点了的定食很快就送来了。饱满的米饭看上去很好吃,但菜一眼看去全是酱油色。乡下地方就只有这种东西了,不带任何期待地放入口中,却为那美味惊讶了。
第一印象很差,但吃进去后却意外地美味。就像仁贺奈一样,一边这么想着,十分钟都不到就吃光了。
出店时被问到“好吃吗”,诚实地回答了“嗯”。嗯——心想这样回答是不是太孩子气了,转过身去看到仁贺奈镜片后的眼睛眯着笑。
“那就好了。我还担心你这样的年轻人会怎么看这种朴素的店呢。”
看到了这淳朴的笑,心中骚动不息。
归途上,一边开车一边心想,来了观鸟真是太好了。可能是因为比起两个人留在家里,能够到自己喜欢的野外的仁贺奈比平时更放松了,也比平时笑得多了。
“要是时间上方便的话,顺便到大型书店逛逛可以吗?”
仁贺奈说出了提议,福山把车开进了郊外的购物中心。超市、品牌店、电器店、家居中心等都集中在同一个地方,占地非常大。这只有在郊外才有足够的空间建造。
仁贺奈在书店买了野鸟的月刊。福山现在才知道还有这种杂志发行。
在购物中心中还有宠物店。仁贺奈瞄了一眼,很快就走过去了。从玻璃窗外看进去,看到里面也有卖鸟。
“养只鸟怎么样?”
仁贺奈回头。
“我喜欢鸟,可是讨厌养。”
“但养了就不用特地大老远地跑过来,每天都能看到鸟了。”
旁边的男人陷入沉默,表情也变得阴沉。对福山来说,这只是很普通的提议,不知道有哪里惹了他不快。
“以前,我曾经养过绣眼鸟。”
向停车场走去的时候,男人忽然开腔。
“绣眼鸟?”
“在郊外的住宅地偶尔能看到,是背部茶绿色腹部白色的小鸟。我是在乡下地方长大的,从以前起就很喜欢鸟。小时候做过简单的陷阱捉住了绣眼鸟,连名字也帮它起了,一直很疼爱,但只养了半年不到就死了。才刚觉得它好像没什么精神,第二天就躺在笼底变冷了。把死掉的鸟拿出鸟笼,埋在河边的那一天天气很好。天空真蓝啊……那样想着想着就哭了出来。”
仁贺奈用双手比划出一个小小的方形。
“养着绣眼鸟的,是个很小的鸟笼。但是天空却是我张开双手都无法触碰到的宽广。要是我自己也被迫生活在一个这么小的笼子里面那会怎么样?光是这样想就觉得可怕了。当时那只绣眼鸟又是怎么想的呢?应该不想留在小小的鸟笼里,而是想在宽广的天空飞翔吧。想到了这点就觉得很内疚。自那之后就不再养鸟了。”
说完了后,轻轻叹息。
“以前也有说过这番话,是跟现在的社长和利子。”
“利子,好像就是……”
“是社长的太太。社长说,在鸟笼里虽然没有了自由,但不用担心会被天敌袭击,舒舒服服就能得到食物了,这样不也挺好吗。利子就说,我宁愿被老鹰吃掉,也希望可以在外面飞翔。”
福山笑了。
“我基本上也是宁愿在外面飞的,但是只跟仁贺奈先生在一起的话在鸟笼里面也OK。”
福山把嘴唇靠近了表情迷惑的人耳边:
“只有两只的话就能专心造孩子了。”
仁贺奈站在停车场中央,手中的书啪嗒一声掉落。
在无用功地努力造孩子后洗了个澡。做过之后仁贺奈一般都筋疲力尽了,床单是由福山来换。
家具全都是自己挑的,所以感觉不到是在别人家里。换完床单横躺到床上,在他后面洗澡的仁贺奈就出来了。向他招了招手,他就向这边靠近坐到了旁边。伸手抱住他的腰,在他半干的头发上闻到了自己买的洗发水的香气。
“……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仁贺奈问道。
“我啊,上个星期跟这个星期都住在这里五天了。”
“是吗?”
“是啊。然后回自己家又很麻烦,不如把我养在这里吧。我不会像猫一样挠柱子,也不会跟狗一样乱吠,我很乖的。”
好像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他在说什么,疑惑地歪着头。这个男人听不懂比喻,忘记了是自己不好。
“我是说想同居。”
直接说出来后,仁贺奈的表情变得烦恼,双手不知所措地绞紧。
“同居是指男性跟女性生活在一起的吧?”
“男同志一起住也是同居啊。我想每天每晚都看得到仁贺奈先生的脸。先试试好吗?刚才的事就看状况来决定也好。”
表情还是困惑。还以为会高兴地接受,那态度却不尽然如此。
从那困惑的表情里面,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一直在你身边你会觉得讨厌吗?”
“不……可是……”
“男同志住一起,会让你觉得很不检点吗?”
“那个……”
“我在这里,会妨碍到你吗?”
仁贺奈的目光不安地动摇,在担心着什么。
“请说清楚,听到了真心话,我才能作罢。”
嘴角只是想要说什么那样动了动。一着急起来轻轻掐着男人的脸颊。
“喂,好好说。”
就像让小孩子说话那样的催促,终于说了出口。
“福山先生跟我一起会快乐吗?”
听到他用认真的表情这样说,吃了一惊。
“当然快乐,我才没有跟讨厌的人一周共处五天的忍耐力。要是跟仁贺奈先生的话,我觉得能一起住就最快乐了。”
“我是个无趣的人,除了鸟之外没别的兴趣了。”
“可是,说起鸟的时候表情很可爱啊。”
小小的双手抱着头部,不觉得他是在害羞,低垂的耳廓并未变红。长久的沉默之后,仁贺奈才低声嘟哝:“不是在看着其他人的吧。”
到了字面上的十二月,感觉到风像增强了三倍一样的冷冽。福山拢了拢棉大衣的前襟,决心明天一定要穿更厚的大衣。因为厚大衣是在自己的公寓里,要回去拿很麻烦所以一直忍耐着,但已经到极限了。
在离繁华街道一步之遥的道路深处,坐上了商住大厦的电梯。风被阻隔,从寒冷中解放出来松了口气。注意到了对面穿着西服的男人正用黏着的视线看着这边。比自己年轻,长相也差不多,虽然是矮了一点。
“去Janis吗?”
“是那样,不过我已经有固定对象了。”
先发制人地说。男人遗憾地耸了耸肩说:“什——么嘛。”差不多三个月没去的Janis,比福山想象中更拥挤。店内反常地灯火通明,大家都戴着红色或白色的花,怎么看也觉得是在办宴会。本来打算慢慢喝上一杯,时机却找得不对。
在店的入口迷惘着要不要换家店时,却被里维发现了。“唉-呀,福山!”到了日本多年还是用那微妙的腔调喊他的名字。
“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呀。”
是不是有点醉了,里维走出吧台“啾。”的吻了福山的脸颊一下。
“今天在搞什么宴会?这种事不是在月底搞的么?”
头上插着粉红的花,身上穿着紧绷绷粉红蕾丝背心的里维耸了耸肩。
“大厦有装修,上月底搞不了啦,所以就顺延到月初了。十二月月底也有圣诞派对呢。对了,今天是单身派对哟,小攻是红花,小受是白花,两边都可以的戴两朵,已经有恋人的就戴粉红的。”
“嗯——”
交谈的时候,吧台前的位子空出了几个。大概是配对成功,或者去物色对象了。
“要什么?”
被里维直勾勾地盯着,福山用像平时一样的语气回答:“烧酒,然后随便给我点吃的。”
“不是那个啦,我问花,要什么?”
为答案迷惑了一瞬,又小声地答道:“粉红。”被里维半眯起眼不满地看着。
“跟年长的男朋友进行得很顺利嘛,不来我这里也是因为那样对不对。”
福山沉默着把送上来的烧酒放到嘴边。
“我就知道,一直说玩呀玩的,从你身上却散发出像花一样快乐的气场。”
内心低声咒骂“可恶”,却无法否定。不管是否真的知道福山心里想的什么,里维喋喋不休地说。
“我啊,到现在见过好几个和福山交往过的人了,一直都觉得‘年长的恋人更好’哦。福山有点坏心眼,因为那样才喜欢撒娇吧。所以我觉得年长的恋人才能包容那样的你,和更从容的人在一起才会长久。”
对那种满以为了解自己的语气,却想反驳一下。
“我以前也说过了,跟我交往的可是到了五十岁还是处男像化石一样的大叔。那家伙哪说得上从容啊,就连跟我交往都已经超负荷了,就像快溺死一样挣扎着呢。”
“可是——”里维把食指地在嘴唇上说:
“恋爱方面可能还是个孩子,但作为一个人不是挺可靠的嘛?”
“才不可靠,迟钝,观察力又弱,开玩笑也听不懂。”
说完一口气把烧酒喝光,里维“哼哼”地笑了。
“像个少年一样别扭的福山真可爱,很久没看过你那副表情了。那么今天怎么又过来了?不是有了恩恩爱爱的恋人么?”
里维把玩起福山的刘海。
“说是部里的人要一起去喝酒,我回去了也是一个人无聊着。”
回去了也是一个人?里维反复品味着这句话。
“难不成已经住到一起了?”
糟糕……竟然被他发现了实情。里维把他的那张大脸靠近了福山。
要编出掩饰的理由只会更麻烦。福山干脆冷淡地答道:“算是吧。”明明就这样放过他就好了,却又要追问得更深。
“我最初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是八月吧。现在是十二月初,开始交往到现在好像是四个月了。喂,是谁先说想一起住的?”
沉默着,却被一针见血地道出:“是福山吧。”
“我没这样跟你说吧!”
糟,不小心认真地反驳了。里维的蓝眼睛带着笑意。这真是自掘坟墓。
“处男,第一次,在恋爱方面又是个孩子的大叔一般说不出我们一起住吧这样的话呢。”
里维叹了口气。
“人真是善变啊,以前明明还是个对提议一起住的恋人说过‘没那个必要吧,烦死了’那样毫不含蓄的孩子。”
“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里维用鼻音哼哼的笑。
“这里可是酒吧,是有很多人来发牢骚的地方哦。福山的恋爱史有够奔放的,一脚踏三船也试过对吧。”
“……我要回去了。”
“讨厌,别回去嘛!”里维撒着娇,擅自给他倒了第二杯烧酒。
“我还想多听点你那个年长男朋友的事。是怎么让福山迷恋到那种程度的?带他来这里一次,让我鉴赏一下。”
“坚决不要。”
“为什么嘛!有什么不好的,你不是喜欢着么?”
福山不高兴地闭上嘴。
“莫非是担心他会有外遇?但那都是一把年纪的黯淡大叔了。”
“所以才不要。带到这里来的话说不定会被觉得我找对象困难得都要对这种人下手了。”
“你想太多了啦。”
里维随手抚摸一脸不高兴沉默不语的福山的头,像哄小孩一样动着手指。明知他并非本意却感到很舒服。
“……我是没关系了,但大家会觉得很逊的吧。”
里维“嗯?”地反问。
“比如说,要是我只穿着裆布的话……”
“福山,是真的吗?”
“我说比如!”向惊讶的里维强调。
“虽然自己觉得很自然,但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喜欢却不想让别人知道。别人看来一定会觉得很逊,可是啊……”
里维“啾”地吻了一下他的脸颊,旁边的客人吹起了口哨。
“好可爱。”
里维用充满慈爱的眼神看着福山。
“以前还是个外貌协会又到处招惹美男的人,现在竟然放不开那个完全不可爱的大叔,看来是动真情了。”
被其他客人叫了去,里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福山。为被迫交待了一切悔恨着,一口喝光了第二杯烧酒。慢慢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不到仁贺奈发来的邮件。确认了时间,歪起脑袋细想。已经跟他说好回来之前发个邮件。应该不会去续摊的,但回家的联络也太迟了。心想是不是忘记了,给他发了个邮件:“还在喝吗?”很快就回复道:“跟熟人在聊天,要稍微晚一点回去。”“切。”的砸了一下嘴,收起了手机。
喜欢里维的店里的好气氛,但现在想早点回去。想回去跟仁贺奈在那个房间里缠绵。
打算让仁贺奈告诉他地点,过去接他,但再次拿出手机的时候又觉得还是不要了。男人去接男人也太奇怪了。他说过会计没什么聚会,这次也是久违的了。也许现在正开心着,不能去打扰。
反正回去了也是一整晚在一起,明白了却觉得无法忍耐。明明见面了也不是特别有什么想要说的。
付了钱,里维走过来挽留说:“要回去了吗?再多留一会儿嘛。”,粉红色的嘴唇好像还想继续问些什么。
“再见了。……有心情的话,我把大叔带给你看。”
里维说:“我很期待哟。”,给走出店门的福山送了个华丽的飞吻。
刚坐上回去的电车,仁贺奈就传来了“现在回去”的邮件。时间刚好。福山到公寓的时候,仁贺奈已经先到了,在厨房里喝水,心不在焉地低下头叹气。回来得这么晚,还以为一定聊得很高兴,但却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聚会怎么样了?”
“啊,不也就是那样的东西。”抬起头小声嘟囔道。
“看上去好像很累了。”
仁贺奈右手放在额头上。
“去洗个澡然后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也是,好吧。”
追上走向浴室的男人,拦住了他。
“福山先生?”
“一起洗吧?我不会恶作剧的,只是帮你洗澡。”
“可是……”
“我也想早点睡,两个人一起洗比较快。”
虽是迟疑却也没有固执地拒绝,然后就一起洗了澡。虽然想做爱,可是觉得现在做会很累吧,就让仁贺奈看看,他连口交也忍下了。
大概因为累了,男人走出了浴室变得更沉默。
“发生了什么讨厌的事?”
躺在床上,从背后把鼻尖埋进残留着湿气的头发问。
“不,没什么。”
“回来得这么晚,还以为聊得起劲呢。”
“也不尽是高兴的话题了。”
低声嘟哝道。看到那消沉又极度发愁的侧脸,总想为他做点什么。
“跟我说说看吧?也许能变得轻松点。”
“但那是别人的隐私。”
嘴很严。听到他反复地沉重叹息,不禁为是谁找他谈了这样低落的话题而感到生气。
“只告诉我是跟谁谈的就好。”
“对不起。”,仁贺奈低声道歉。想要逃避福山的怀抱一样趴下,闭上了眼。
到了第二天仁贺奈还是没什么精神。接吻时心不在焉,给他倒的咖啡也只喝了一口。
上班的时候,也一直在意着昨晚跟仁贺奈谈话的人是谁。福山最近听说市之濑交到的女朋友是会计,在散播了“公司里有个熟人喜欢上青木小姐了。”这样的谣言后,当天中午市之濑的女朋友就把他约到了气氛很好的咖啡茶座。为了避嫌,把市之濑也叫上了。然后他装出一副要说青木闲话的样子,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带到仁贺奈身上。
“社长?”
福山低声说,市之濑的女朋友鲇川点了点头。
“在会计的聚会上,忽然看到社长了,会计部里有能见先生和仁贺奈先生这样的资深员工,所以社长偶尔也来一次。仁贺奈先生一直跟社长聊得起劲,第一摊完了后,他们又到了别的地方喝了。”
让他郁闷的人好像是社长。既然是大学时代的朋友,那谈些沉重的话题也能接受。
“说起来,有流言说社长最近和太太好像有点矛盾呢。”
市之濑忽然想起来小声说。
“你怎么会知道那种事?”
福山问道,市之濑回头看女朋友。鲇川迟疑地说:“不要告诉其他人哦。”
“社长秘书跟我是朋友,最近她好像说听到了社长跟太太在电话里吵架说要离婚什么的。社长这阵子都住在公司附近的饭店里面不回家了。”
仁贺奈好像跟社长的太太感情也很好。两个好朋友的离婚问题,说出来也确实不是什么有趣的话题。关系到社长的隐私,不能跟同一间公司的自己说也是可以理解的。
“请问,那个喜欢青木小姐的同事是谁呀?”
鲇川踌躇地问道,福山和蔼地笑了。
“啊,名字不能说,那家伙很害羞的。”
鲇川闭着嘴咀嚼,向上望着市之濑。注意到这意味深长的举动,市之濑歪着头问:“怎么了?”
“青木小姐……她不是喜欢福山先生的吗。”
福山心想应该是吧,但是被察觉自己已经感觉到又不太好,于是故意装出吃惊的表情,然后烦恼地苦笑。
“这句话听过就忘掉好吗?我啊,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听了鲇川的话第二天,跟表情依旧低落的仁贺奈做了。还以为做爱就能够让他忘记烦恼,但他从一开始就不起劲,福山用嘴怎么伺候他还是没有勃起。虽然知道本来就是难勃起的了,但精神方面似乎也有很大影响。试着插进去摩擦一下里面,结果却变成自己单方面追求快感的局面。
“实在很抱歉。”
“我才是,没能做好对不起。”抚摸着道歉的男人的头说。在拥抱着反复接吻的时候,不知不觉睡着了。
……过了午夜,手机的响声吵醒了福山,那不是自己的手机。那么晚了打电话来,是不是亲戚得什么急病了?仁贺奈还没醒来,拿起手机看了看液晶屏幕,上面显示的是“沟渊利子”,是那个跟社长吵架闹离婚的太太。就算有事要谈在这个时间打电话来也太没常识了。想装作没听见电话却一直响。“啧”地咋舌,福山摇醒了旁边的男人。
“有电话。”
仁贺奈像猫一样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坐了起来。右手无力地向奇怪的方向伸出摸索,福山把眼镜递了给他。看到手机的男人神色惊慌,像被按下了开关一样忽地挺直了背。
拿起手机,赤裸着下床跑向厨房。福山从衣柜拿出了厚毛毯,披了在那个赤裸着蹲在厨房角落的男人瘦弱的背上。
仁贺奈不在了,感到怀里空荡荡的寂寞。早点回来就好了,但很久都没谈完。过了午夜一点,以为他终于回房间了,他却穿上内衣裤从衣柜拿出衣服。
“怎么了?”
“我出去一下。”
“已经过了一点了,明天不是还有工作吗。”
“我很担心,不能留下她自己一个人。”
仁贺奈川上外套,好像说他也不听了。
“等一下,我开车送你。”
“我拦计程车。”
“这个时间不出到车站肯定拦不到的。我送了你到那里就立刻回来。”
硬是拦住了着急的男人,用车送他。约定地点在五个站外的车站附近,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室。
车一停下,仁贺奈就从副驾座上飞奔而下,跑进了店里。匆忙得就像是对方暗示说要自杀一样。跟他说过回来的时候也来接,但他拒绝说:“不知道要谈到什么时候,回去的时候在店里电召计程车就行了。”
回到公寓的福山,本来打算一直醒着等待仁贺奈回来,却敌不过睡魔,过了两点就阵亡了。过了早上六点,听到玄关的开门声,醒了过来。
“你回来啦。”
出到厨房迎接,看到仁贺奈脸色苍白。拉着神色呆滞的男人的手,把还穿着衣服的他压在床上。
“就算只有一个小时也睡一下,时间到了我会把你叫醒。”
“我不困。”
“闭上眼,只要躺下就会觉得轻松点。”
“很抱歉,我真的……”
不好意思地低声说,比上了眼。轻轻抚着他的头,只半睁了一次眼又闭上了眼睑。看到他的鼻息逐渐变得均匀,终于安下了心。本来就是容易入睡,睡着了就很难醒来的。
看到睡着了的男人的侧脸,不由得强烈地生了社长太太的气。想打电话来商量也可以,但为什么不能在中午呢?明知道仁贺奈明天要上班的吧,下次再半夜打来就把那手机关了。他这样一个人愤怒着。
从那天起,仁贺奈的手机就频频接到社长和他老婆的电话。即使和福山在聊着,电话一打来就撂下一句“失陪一下”然后拿起手机躲进厨房。平静地聊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一直把自己晾在一边。这也太无聊了。
晚上被叫出去后过了一星期,才以为他终于跟社长聊完,十分钟不到他老婆又打来了,福山的忍耐已经冲破了极限。
“够了吧,跟那两个人探讨人生问题是你的工作吗!”
怒吼了一声,男人结束了跟社长老婆的交谈,把电话握在手中震惊不已。看到了那张脸,确信
仁贺奈完全不觉得自己有做错。
“为什么要那样热情细心的关心那些家伙,夫妻之间的问题让他们自己解决不就好了吗!”
仁贺奈的表情少有地露出了不愉快的神色。
“请不要称呼他们为那些家伙,他们两个都是我重要的朋友。”
“那个我也明白,但也应该有个限度吧。”
“他们都在烦恼困扰,所以才找我商量的。我不想弃我重要的朋友不顾。”
被这个优柔寡断的男人干脆地反驳,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那恋人就怎么样也无所谓了吗,这句话已经到了嘴边,又还是咽了下去。仁贺奈的话也可以理解,自己也觉得自己的不满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是因为“得不到注意。”这种理由。
心想,那两个人索性离婚也好怎么样也好,干脆点来个了断就好了。
仁贺奈的电话已经烦人地响了整整两个星期,到了接近圣诞的十二月后半,福山得到了新消息。
在吸烟室里抽烟时,市之濑走过来坐在身旁。两个人趁着这时候说了一阵营业部长的坏话,市之濑忽然想起些什么,先声明了:“那个,请不要对任何人说啊。”
“什么啊?”
“之前小鲇不是说了社长和太太在吵架吗,好像说终于要离婚了。”
心想,太好了。那两个人的事解决好,仁贺奈就不会再接到电话了。
“原因呢?外遇?”
“好像是个性不合。我觉得社长他既有男子气概,又没听过外遇之类的传闻,在我看来可是个无懈可击的好男人啊。”
回到营业部办公室,打开了日程记事,四天后的平安夜逐渐临近。直到现在,平安夜多数是在里维的店里高兴热闹着渡过的,但今年却不一样。预约了新近落成气氛很好的饭店,和向里维问来的美味日式料理店。本来想订西餐厅,但知道仁贺奈喜欢的是日本菜,便以他的喜好为优先。
礼物也准备好了,想了又想还是决定送衣服,买了喀什米尔羊毛的柔软毛衣。仁贺奈不在乎衣着,再过时的款式都还若无其事地穿着。选择线条集中点的衣服,即使体形不那么紧致,看上去也有那种气质了。之后再慢慢帮他把衣服更新,计划把他改造成一个“知识分子中年”的形象。
最近,两个人之间的交流被商量所影响,也许是因为精神上的疲劳,仁贺奈做爱时经常无法勃起。主动去要求他也不会拒绝,但却让人在意他是不是无法享受。
那两个人要离婚,从商量的操心中解放出来一定觉得轻松了。圣诞节应该可以让仁贺奈转换一下心情吧。
“福山先生,预约了的西原先生已经到了。”
市之濑站在办公室入口朝他喊,福山单手拿起了写着“西原”的文件夹,匆忙站了起来。
工作要拖得很晚,便给仁贺奈发了个邮件说“今天请先回去”。要是差不多时间下班,经常是一起回去的。但因为工作分别是营业和会计,两者之间没有接触点,年龄也不同,被人看见两个人一起回去大概会被觉得奇怪,于是一直是在车站碰头。两个人都晚走就会吃了饭再回去,有时福山也会做饭,仁贺奈几乎不自己做饭。
那边回复:“我明白了。等一下有话想跟你说。”侧头细想,到底是什么话呢?不久前,曾经说过想去看冬候鸟,是不是说那件事呢?
去的话也不是即日来回,要住在温泉旅馆,心想慢慢地观鸟也不错啊。没有比这更朴素的旅行了,要是以前的自己就算被求到也不会去的,那个男人对自己的影响力很大。
在七点半把工作做完,回去的路上进了车站前的书店。拿起温泉导游手册走向收银台途中,看到了摊开摆放的写真集,封面上写着大大的“伯劳”那应该是系列丛书,其他还有《蓝歌鸲》、《翠鸟》和《斑鸠》的。A5尺寸薄薄的,价钱不贵又是新书,仁贺奈的书架上也没看到过,就顺便把《伯劳》也一起买了。
回到公寓,仁贺奈惘然地站在厨房的餐桌旁。开口说道:“我回来了。”,福山把书放在餐桌上脱掉了外套。
“今天回来时很冷吧?”
“啊,是。”
“会不会下雪呢……吃了什么?”
“还没吃。”
“要不要到附近的居酒屋去?但到便利店也可以。”
没有回答,一触碰他那低下的脸,他猛地颤抖。
“啊,抱歉,很冷吗?”
抬起头的仁贺奈表情困窘,福山温和地问:“怎么了?”
“……不久之前,一直在考虑。直到昨天,也还没有今天的决意。”
声音在颤抖。
“你决定了什么?”
仁贺奈退后一步,正面看着福山。一直都视线游移的男人,现在笔直地盯着他看。
“请离开我家。”
福山“诶”了一声,在脑中反复细想这句话。
“怎么忽然这样说?”
心中讨厌的感觉在吵闹骚动。
“请跟我分手。”
深深地鞠了个躬。
“跟我交往到现在,真的非常抱歉。”
……不明白他说的话,这种话不可能会对他说的。昨天虽然没做爱,但也睡在同一张床上。早上也跟往常一样,仁贺奈只喝了咖啡。顾忌到两人一起去上班可能会被乱猜测,福山坐晚了一班电车。连零星的分手预兆都没有。为什么?为什么?脑中的问号乱飞,今天一整天到底发生什么了?在公司发生过什么了?
说起来,以前有一对跟他关系很好的同性恋情侣也是突然就分手了。听说原因是其中一方的父母到了两个人住的地方,结果以一场混战收场。那时候只当是别人的事,心想“随便糊弄过去不就好了嘛。”
仁贺奈唐突地提出分手,也跟父母有关吗?但是福山既没有听过仁贺奈提起家人的事,也没有跟他们见过面。
“不方便搬运的行李,我会送上门去。”
背挺得笔直,以分手为前提交谈。看来是认真的。
“那、那个啊……”
声音嘶哑了。福山挠着并不痒的后脑勺。
“就算你忽然跟我说要分手你滚出去,我还是不明白。是有什么理由吗,听不到理由我就没办法接受。”
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目光忽然低下了。
“难道是被公司或家里人发现了?”
带着相当的确信问道,他却摇头。又不是被别人知道了,那为何要说什么分手?越来越不明白了。
互相沉默不语。好像是有理由的,但又不打算说。不说的原因是因为那个理由对仁贺奈不利?但光是沉默对福山并不公平。
“……我饿了,先吃饭吧。”
仁贺奈抬起脸摇头。
“请不要转移话题。我、我是在很认真地说。”
福山耸肩。
“那你把理由说出来啊,不能说就吃饭。仁贺奈先生也还没吃吧?”
伸手取了冰箱上面的外卖传单。
“要点什么?披萨吗……”
回头说道,却被站在身后的男人吓了一跳。
“请听着我说的话。”
跟那认真的目光对峙,福山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
“让你说理由又不说,这样下去我要饿死的,所以我就说先吃饭嘛。”
把手臂交叉在胸前,低头看矮小的男人。
“你虽然说要分手,但是也不是因为觉得讨厌我吧?”
还是沉默。
“我问你是不是讨厌我,不要不作声,快给我回答!”
连一句“不是”都没有说,为那毫无进展的状态焦躁不安,不小心就大声了。就像被电流通过全身一样,仁贺奈的身体瑟瑟发抖,脸色也吓得前所未有的青,目光流露出畏惧。那时候,愈发觉得这个男人可怜。
“抱歉,说话声音大了。但忽然听到这种话,我实在是没办法接受。”
语调温和地解释道。
“我不会再生气了,好好把理由告诉我。”
心想,站在这里算什么……牵起了仁贺奈的手。把他带到里面的房间,让他坐到床上,福山也坐在旁边。然后耐心等待男人开腔。
“我……我有喜欢的人。”
一直低垂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仁贺奈这么说了一句。福山忽然感到头部受了重重的一击。心中否认,怎么会有那样的事?虽然是其本人在自己眼前确切地说出来的。
“我跟福山先生认识之前,没有跟其他人交往过,也没有过肉体关系。但是,我有喜欢的人。虽然一直只是单恋,但人家现在受了很重的伤,我想在那个人身边支持。”
听到“那个人”,最初浮现在脑里的,是几乎不怎么见得到面的社长。体魄健壮,看上去显年轻,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年轻时的照片也很帅。跟女人结过婚了,怎么看都是个正常向的人。一直单恋却无法表白,对方是男人的话也算可以接受。
恨得咬牙切齿。这阵子不仅是社长的老婆,社长也经常打来电话。本来以为只是学生时代的朋友就随他去了一直忍耐着,没想到他明知道自己就在旁边,却跟暗恋的男人……心想只是装作陪他商量但其实聊得很高兴吧,心中勃然大怒。所谓的厚脸皮恐怕就是这样了。
“离婚了就跟你交往,那家伙这样说了?”
掩着两耳的仁贺奈摇头。
“没有这样说。从一开始那个人就不知道我的心意。”
“就算你怎么喜欢,社长也绝对不会碰男人的!”
仁贺奈吃惊地睁大双眼。
“我、我喜欢的人,不是社长。”
“呃?”
要是不是社长,那还有谁……难道……福山诚惶诚恐,将信将疑地问:
“女、女的那个?”
男人低着头没有否认。混乱的头脑想起零碎的片断。社长的老婆,利子打电话来时仁贺奈的态度。声称因为担心,尽管第二天要上班也在半夜飞奔到她身边。一直都觉得那只是因为朋友的感情,因为他的温柔,但稍微改变一下想法,却是个单纯地为恋爱变得盲目的男人的行为。
“我从以前……就很、很内向又不善言辞,朋友也不多。为了改变那样的自己大学时加入了滑雪兴趣小组。但始终还是不懂得跟人相处,跟同好会里的部员也不熟。社长也在同一个同好会里,善于社交,朋友也多,还经常跟躲在一边的我搭话。……虽然现在还是很熟,但说真心话,其实我有点怕他。虽然明知道他是个好人。”
仁贺奈的嘴唇在不知不觉间流畅地活动着。
“虽然他是很真诚地跟我接触的,但在表面上……怎么说呢。对,就是觉得一直被他俯视着。觉得好像无论干什么都赢不过他,也许是我自己钻牛角尖了吧。”
不知何时白皙的脸颊变得潮红,兴奋地说。
“利子也是少数肯跟我搭话的朋友。但我觉得她跟社长不一样,她是把我放在跟自己同等高度上对待的。就算是女性没什么兴趣的关于鸟的话题,她也听我说到最后。听到她说跟我一样讨厌被困在笼中的时候,我高兴得快跳起来了。曾经跟她和社长三个人一起去野餐顺便观鸟,那时候是深秋,她夸奖了我拍的翠鸟,说很漂亮。”
仁贺奈回头看放在相框里装饰着,已经褪了色的照片。带着充满爱的目光凝视,然后把双手放在嘴边。
“我喜欢上她,想跟她成为恋人,有好几次都想要表白了。但是没有自信,说不出口。连她的脚步声都是那样可爱,能跟她说话就会高兴一整天,当时还认真地觉得要是被她讨厌就活不下去了。”
眯着眼睛浅笑说:“那时候还年轻。”
“在我烦恼着的时候,她已经开始跟社长交往,还一毕业就结婚了。她已经成了人家的老婆我也只好放弃,这样考虑着去了几次相亲,结果还是不行。我无论怎么样也无法忘记她。”
诉说着恋爱的男人眼中发出了光芒,像少年一样带着愉快的表情。他那样直诉出自己感情的兴奋表情,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看到过。本来觉得他对于恋爱,对恋爱的表达方法都很晚熟,其实并非如此。
仁贺奈轻轻按住自己的胸口。
“虽然我想在她身边支持她,可我没有奢望过能跟她恋爱结婚。但是,我想成为她烦恼时能跟她商量,能帮助她的人。”
……听着这兴奋至极的声音,心中渐渐变得不快。
“只做朋友就好,只是跟她商量的话,我觉得没有必要跟我分手。”
嘴半张着,笨拙地移开了视线。
“不用说什么朋友、想在她身边支持她这种漂亮的话了,清清楚楚说出来更好吧。说想跟那个女人交往,想跟她做,所以我会妨碍到你们是吗!”
福山一脚把眼前的矮餐桌踢倒。餐桌倒下了,飞撞向对面的墙壁。旁边的男人像石头一样一动不动。
“好一个奸诈的家伙啊,利用朋友的信赖,为了自己的利益在中间挑拨离间,故意让他们分开的吧!”
“我只是想让他们各让一步,听了他们的话后像信鸽一样把那些感受传达给双方而已。我绝对不会做让利子悲伤的事!”
越听仁贺奈对女人的思慕,怒气就越旺盛。福山钳制住低下头的男人的下巴,强行让他看着自己。
“那个女人不知道你是个能爽到就跟男人也可以的没节操家伙吧?要不要我把什么都告诉她?告诉她你是个后面被插就会兴奋得发狂的淫乱家伙!”
仁贺奈脸色铁青,向福山靠近。
“请、请不要这样。”
“跟那家伙交往的话,让她知道你真实的一面不是更好吗?你跟男人女人都可以的啊!”
就像晃动的玩偶一样,头不住地摇。
“不要、不要……绝对不要!”
福山粗暴地撞开靠近他的男人,走向书桌,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翻开了通讯录。
“你拿我的手机干什么?”
“我要告诉那个女人,你是个跟男人上床的变态家伙。渊沟利子,就是这个?”
“不要!”
男人像要扑到他一样冲了过来。因为冲击力手机落在了地上。仁贺奈爬过去抓住了电话,紧紧抱在胸前弓起背。
“被、被你做了那种不像话的事,死也不能让利子知道。”
“什么不像话,是你自己一直让我做那种不像话的事的!”
仁贺奈的表情软弱地歪曲了。
“我又不想做。”
那是极为细微的声音。
“别说谎了。引诱了我,明明是个处男又那么容易就张开了腿,不管跟男人女人都想做,那是你饥渴吧!”
仁贺奈眼中含泪,嘴唇发抖。
福山“嗬”地歪了歪嘴角,轻轻抬起下巴。
“比起认识的人,还是不认识的人不会留下后患症吧?真是个卑劣的男人。”
“不是,不是,不是!”
“你是想跟我做的,被我邀请了就那样地高兴了。想试着做点色情的事是吧,快给我承认了!”
“不是!”
听到那样的怒吼,心里勃然大怒了。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用左手扇了男人一个耳光。尖锐的声音,手掌麻痹的痛感。眼镜被扇到了右边,仁贺奈忽然倒在地板上。
紧紧握着电话,仁贺奈愕然了。福山靠近他,他惊惶后退。
“对、对不起了,我不是有意打你的。”
自己先动了手,看到可怜地变得通红的脸颊让他胸口发痛。蹲下来,想伸出手抚摸,仁贺奈却明显地偏开了脸。这些细节都让福山胸口像摩擦般的疼痛。
明明很生气泪腺却发热了,几乎哭了出来。男人把跟自己的关系全部否认,被插入、勃起、射精这些全都否认了。明明生气却很想哭,心乱如麻。
不想分手。心中所想的只有这个。要怎么做才能让他重新考虑?以前也上演过几次的恋爱闹剧,但全都是对方大哭大闹着结束。从来没挽留过,所以不知道该怎么挽留。
“我、我啊……那个,我也不知道做了这样的时候说说这种话算得了什么,可是我喜欢仁贺奈先生。”
跟上次单纯的甜言蜜语不同。诉说“喜欢”的时候,福山的额头上冒出了汗。
“因为喜欢你,所以不想分手。”
没有斟酌过的真心话很土。但是再也说不出别的了。仁贺奈把脸转到旁边,不看着福山说:
“我不喜欢福山先生。”
胸口被沉重一击。紧握的指尖瑟瑟发抖,咬牙切齿。
“那太奇怪了,当初是因为喜欢我才跟我睡的吧?”
仁贺奈把目光藏在紧握着手机的右手上。
“不是因为喜欢才做的。那天晚上,聚会独处的时候,是福山先生跟我说‘很久以前就已经喜欢你’的。但是,我却只知道福山先生的名字。”
其实自己也是一样。当时只知道仁贺奈是个会计大叔。
“我对自己喜欢的人说不出口。虽然有过几次表达心意的机会,但害怕被拒绝,什么也做不了。福山先生却对年长了二十岁的我表白了。异性暂且不说,我心想跟同性表白需要多大的勇气啊,到底烦恼了多久……你当时真的很可怜。所以你跟我说只有一晚也好我想跟你睡的时候,我就想,只做你一晚的恋人吧……”
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最初睡过的那晚第二天早上,仁贺奈的态度会那样笨拙。没有被爱的感觉,这样想并不是错觉。那个男人对自己,除了同情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在做之前,我已经说过只能有一次。但是第二天,福山先生却完全不记得了。你跟前一天晚上不同,对发生了这样的事感到生气,我很害怕,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我觉得自己不是被喜欢而是被讨厌,终于意识到那只是喝醉后开的玩笑。无论如何本来也应该只是做过一次就完的男人,之后却被叫出来,被抱了,我觉得自己一直在被玩弄。但是要是问你,你是这样表达爱的人吗,是真心还是玩弄我的,也许我只会受伤吧。所以一直无法确定,才拖拖拉拉的把关系持续到现在。”
因为觉得好玩就上了没经验又生疏的年长男人,仁贺奈经隐隐约约注意到了。然而福山说的话他却违逆不了。讨厌的话就直接说出来,这只不过是福山的一厢情愿。
“最初的确只是玩玩,但是现在我喜欢上你了,我真的喜欢你。……虽然好像很难以置信,但是你相信我。”
仁贺奈避开目光躲着他的手臂。不想再看福山。
“我也想过就这样也没关系吧。在福山先生厌倦之前,只用身体跟你交往。但是不行,我接受福山先生的只有身体,心却没有。我不能欺骗自己的心。”
在福山面前,仁贺奈双手按在地上跪下了。
“请务必跟我分手,拜托了。福山先生还很年轻又帅气,很快就能找到喜欢的人了吧。然后很快就能把年长、不善言辞、床上功夫差、人又无聊的我忘掉。”
抬起头的男人,眼中带着狂乱的决意。
“拜托,拜托了……”
没有说分手,却含着泪反复地磕头。仁贺奈一再磕头恳请,直到那些话让福山支离破碎,无法复元。
没有被爱。仁贺奈的心已经不能强带到任何地方,也无法再纠缠。福山面前,只看得见绝望恋爱的终结倒下。
抓起外套和提包向外飞奔。快步走在到车站的路上时,看到了什么东西纷纷扬扬落下。天下起了雪。
呼出的气变白,对出现在眼前的所有……连对躺在路中间的野猫都强烈地生气。在车站月台,把只是碰了碰他肩膀的上班族痛骂了一顿。那个跟仁贺奈年龄相近的男人,像逃跑一样走远了。
回到了阔别两周的公寓。屋里跟外面一样微寒,嗅到了空气中飘散的气味。明明是自己的家却感到陌生。
打开房间的电灯,把包扔到沙发上时,被钢椅脚绊了一下右脚。咔的一声,脚上传来了钝痛。
“妈的!”
就连对这样的小事也爆发了盛怒,把那张名设计师设计的复刻版椅子踢飞了。烦恼了很久才买下的椅子在地面被敲得面目全非,书桌上的书全部扫落。把指尖所触碰倒的一切全部扔到一边,用力踢开。就在他像疯了一样肆意胡闹的时候,被塑料的碎片割到了左手手掌。
尖锐的疼痛让他找回意识,突然停止了行动。这是什么?歪着头想,看到塑料相框被摔成了两半,那是自己很喜欢的相框。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种事?
如台风过境般的房间里,听到了熟悉的邮件提示音,那是仁贺奈的邮件。慌忙站起来,把散落在周围的物件拨开,靠近了沙发,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福山先生放在我家里的行李,明天我会让快递送上。这次请真的结束了吧,拜托了。”
心中涌上的情感漫溢而出,双眼落下了泪水。按着眼角,不想哭却哭了出来,他抖动着肩膀啜泣。
不想为那种男人哭,根本不值得那样留恋。只要认真起来,更年轻、更漂亮、床上功夫也好的恋人马上就能找到。
什么都不愿想,脑中却浮现出了那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反复回想分别的场景,一直烦躁和难受的心情感到了疲累。走到了厨房拿出了秘藏的烧酒,坐了在流理台下的地面上把盖子打开,连杯子都不用就直接倒进嘴里。空荡的胃被酒精烧得火辣辣的,喝太快而洒落下的酒把衬衫和领带濡湿。喝得满身湿透,喝到烂醉还是觉得痛苦。怎么痛骂心里还是觉得难受。带着痛苦、悲伤、不甘心的情绪,哭着入睡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差不多八点。穿着大衣睡在厨房里的身体每个关节都在疼痛,胃也觉得恶心。左手手掌的血已经止住了,但手指一动就传来锐痛。打电话回公司请了病假。在像被小偷翻过一样的屋里,屈坐在沙发上抽烟。打开电视,新闻主播笑得亲切和蔼,连看到这个都不禁觉得生气,关掉电源把遥控砸到了墙上。
过午时分,门铃响了。觉得可能会是仁贺奈,心里剧烈地动摇。蹒跚着走向玄关,打开门的时候却只能用失望沮丧来形容当时的心情。
是快递送来的行李。里面是放在仁贺奈家里替换的内衣裤和西装外套,还有琐碎的生活用品。看来是他一走仁贺奈就已经在打包行李了。
昨天买了后忘记拿走放在那里,装着关于温泉和鸟的书的纸袋也在里面。纸袋没有打开过的痕迹,看来他看对自己买了什么都没兴趣,心中一阵空虚,纸袋拆也不拆就扔进了垃圾箱。扔掉的同时,心想能把买书时的心情也一起扔掉就好了。
晚上去了Janis。吧台座上,三言两语就被坐旁边的男人搭上,在洗手间里做了。不愧是经常到处勾搭的人,那里也松得让人扫兴。
男人说想去酒店,被拒绝后又愤慨地回去了。之后,一直跟坐在旁边的男孩子聊天。那个据说二十三的男孩,眼睛大大的脸长得很漂亮。触摸他的脸颊、亲吻他的耳边调情,然后把他也带到厕所里让他给自己口交了。他求着说“插进来”,却只是嫌麻烦地把手指伸进去粗暴地翻搅。
是不知道谁说是自己的生日,店里喧闹起来。请客喝酒、醉倒发狂的家伙擅自爬上吧台跳起了舞来。福山单手拿着烧酒大笑,大口喝着酒。
被摇了摇肩膀叫醒,里维在眼前蹲下。周围的音乐和喧嚣都消失了,只听见清洗餐具的水声。
“你还好吧?”
冰冷的东西碰到他的脸颊,那是水。伸手抢了过来,一饮而尽。
“你喝太多了。偶尔歇口气也可以啦,可是玩到这么晚,跟你一起住那个恩恩爱爱的男朋友会担心的哦。”
听到男朋友这个极普通的词,胸口就像被猛抓了一把般的痛。咬牙切齿之后,大大地叹了口气。
“跟大叔已经结束了。”
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里维惊讶地“诶?”了一声,吃惊地睁大双眼。
“不是很迷恋的吗?为什么要甩掉嘛!”
听到他说的不是“被甩”而是“甩了”时感到安心了。福山轻轻地耸了耸肩。
“还是厌倦了啊。他哭着跟我说不要分手还缠着我,烦到我都觉得他这样下去可能会变跟踪狂了,你说这多郁闷啊。都那把年纪了我还对他认真过,他已经要感谢我了。”
要是这是真的话,那该多好。要是因为自己厌烦了把那个男人抛弃……里维用悲伤的目光盯着自己。
“不能说那种话哦。让他迷恋你到哭着哀求这种程度的,是福山自己吧?人无论到了几岁都还是会恋爱,到了几岁都还是会受伤的。”
是是,这样轻声附和道。把空的玻璃杯放在吧台上,看看手表,头班电车也差不多开了。必须得回去换衣服上班了。
“喂,我算是好男人吗?”
里维生气地嘟长了嘴。
“是好男人啦,但今天看起来就像个恶魔。”
在公司很开朗,工作也做得积极麻利。在同一间公司里,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会跟仁贺奈擦肩而过。绝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因为失恋受打击而低落的模样。
下班后每天晚上,都到里维的店里去。有同伴的店里很好玩,斟酌着调情的话也很高兴。喝了酒喧闹,捕猎年轻的男人带走。看一看碰一碰就能勃起的敏感性器,摸到的皮肤也是紧致有弹性。
玩得兴致上来了就想干脆带回家去,想到这里情绪又急转直下,这显示出了自己所身处的状况。家中满是垃圾,被甩了后自暴自弃,把家里弄得一团乱之后也还没有收拾。把屋里变脏的责任推卸给了仁贺奈。但就算是那个男人的错,那又怎么样。他不会道歉,也不会来收拾干净。
福山把垃圾一脚踢开靠近沙发,坐了下去。打开电视里面正在放新闻,喧哗着倒数迎接正月到来。说起来,到今天工作是已经做完了。
预约了在平安夜的饭店和餐厅都取消了,在那天去了里维的店。靠近派对尾声的时候,被男大学生搭讪了。面带含羞地说不太有经验,做起来却熟练得可疑。跟他搭上,只是因为觉得他长得有点儿像年轻时的仁贺奈。
本来觉得应该是由自己主导的,带到旅馆去之后一关上门就被缠着索吻,让他吃了一惊。
大学生自己脱掉衣服躺在床上把腿张开,连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大声的呻吟,一看到勃起的性器便兴奋莫名。福山对那与预想中相反的积极反应,热情迅速冷却了下来。
仁贺奈脱掉外衣后脱内裤的动作会有迟疑,最后一定是由福山来脱。当然也不会自己把两腿张开,他不说“把腿张开”的话,双膝就会紧闭。无论多少次都是一样,不明白那不习惯的部分。
而且也不会像这样呻吟。只会紧闭双唇,痛苦地泄漏出像哭声一样的声音。
除了低下视线的眼角部分就没有相似的地方了吗,在寻找中射精了。缠绕在腰上的欲望很清晰,却对身边的温暖感到厌烦。以前也常有这样的感觉。对交往中的男人,做完之后会忽然感到他的存在很烦人,所以马上就去洗澡了。要是对方是仁贺奈,他想下床自己也会像小孩子闹别扭一样制止,一直把他抱在怀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不同的感觉,真希望能有个解释。
“好冷淡。”
回过头,看到那烦人的温暖轻轻侧脸看着这边。不回答他径自抽烟,他却把带着湿气的手掌摸向自己的大腿。慢慢地描画,然后把手探入福山的股间,握住了那低垂的阴茎。
“太棒了。”
“跟谁都这样说吧。”
福山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面,大学生摇头。
“是真的啊。”
被夸奖了也没有觉得不舒服,但并不认真回应。福山毫不留恋地拿开摆弄着自己阴茎的手,走下了床。洗澡的时候大学生也进来了。虽然想一个人洗,但赶他出去又太不成熟。便顺着气氛抱在一起接吻了。
“跟我做爱感觉棒吗?”
听到了粘腻的撒娇:
“很棒哦。”
能够插进去,有可以射精的快感,这并不假。大学生向上看着他,向他靠近。
“以后也想不时跟你见个面。”
把大学生和仁贺奈放在一起问那个比较好的话,所有人都会选大学生吧。又年轻,床上功夫和长相都过得去,胜负已分。
可是为什么自己还是会选仁贺奈呢?明明跟其他男人一起更快乐,为什么还是会想念那个人的身体?为什么本来应该快乐地跟仁贺奈一起度过的平安夜,会跟这样的男人一起过?
福山推开大学生的肩膀先走出了浴室。从冰箱里拿出啤酒喝,那个男人又穿上了浴袍,苦笑着靠近他。
“只能做,不能有以后?”
把大学生粗暴地拉向自己吻住。最初紧张的身体,在深吻的时候慢慢放松,把手臂环在了他的脖子上。离开嘴唇,用湿润的眼睛向上看着福山低声说:“对不起。”
“我说太多了,对不起。因为你太冷淡了。”
就算听到道歉也毫不动摇,毫不心软。被哀求就用接吻堵住,即使还能插入。忽然想到仁贺奈也是这种感觉,没有爱,只有快感的话也可以做。
抱住偎依着自己的人的后背,在变红的耳边轻声说:
“我不喜欢你。”
抱着的身体激烈颤抖了一下。他想离开又押着他的背把他强行拉向自己。毫不怜惜地把食指插进狭窄中粗暴地搅动。
“不、不要!”
大学生认真地反抗。
“这里也松垮垮的了,一直在不节制地用吧?”
大学生推开福山,匆忙穿上衣服逃出了情趣旅馆。
听着门关上的声音大笑,倒在床上笑得打滚。注意到笑着的自己是那样奇怪的一瞬,笑容一下子消退。
把一个没见过不认识的男人当成仁贺奈一样复仇。人家明明是示好,却又给他放了狠话说不喜欢。这种事做了又怎么样?做了也不怎么样,只会徒增空虚。
整理好仪表,出了旅馆。走向大路拦计程车的时候,天空又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雪。被仁贺奈甩掉那天也下着同样的雪。站着呆望雪的时候,心中涌起一道热流,不禁觉得想哭。
仁贺奈并不温柔。他应该知道自己已经完全陷进去的了,但他还是说了“不喜欢你。”,完全没有为这边着想过。为什么自己只对那个男人倾心?跟他亲亲热热会觉得很高兴,做完之后也不想离开。身体被满足之后心情也不会变冷,余韵一直暖烘烘地缠绕不息。希望一直跟他一起。
电视里依旧喧闹。自己心里闷闷不乐的感情能早点消失不见就好了,但又无法让它消失。就像一直没收拾的房间一样混乱。
对艺人的笑声闭上了眼叹息。跟仁贺奈已经完全没办法了。既然那样就只能向前看,想忘记感情只要性。就算付钱也好,希望能抹去跟仁贺奈在一起的记忆。
但知道自己不会这样做,真心的祈求能做到就好了。
正月,只有1号在老家露过一面,年末和正月都参加了里维主办的派对,也出席其他店的庆典,忙得不可开交。很讨厌家里一直都是那副样子,所以被邀请了也没有拒绝。
跟仁贺奈分手之后,一次也没出现过在会计部。要向会计提交的文件,全部都塞给了市之濑。因为女朋友在会计部,市之濑嘴上会抱怨“又来了啊”,但是其实并不讨厌去。
即使在电梯里也不想碰见,只要不是向客人介绍的场合就一定会爬楼梯,神经质地避开接触。
就算怎样注意,只要还在同一个公司工作,就有碰见的可能性。一月末,到客人家里拜访后回到公司的福山急忙跑进了一楼的洗手间。在那里意外地碰到了仁贺奈。
仁贺奈的表情震惊,他自己也震惊。仁贺奈急忙退后两步,瑟瑟发抖着鞠了一躬飞快地从他身边走过。
因为不想见才避开。因为明白见到了只会更痛苦。但是看到那胆怯的态度,还是受了打击。自那之后何止没见过面,连用电话和邮件都没有联系过。已经那样了,自己对仁贺奈来说还是不愉快的存在。总算领悟到了。
一回到办公室,就谎称还要去见下一个客人,再次外出了。把手机关掉,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拿着罐装咖啡,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天空是混杂着灰色的蓝,风冷刺骨。
发了一会儿呆就抵不过寒冷站起来走了,进了一眼看见的漫画茶座。选了学生时代看过的漫画,把自己困在包厢里。哗啦哗啦地翻页,内容却看不进去。
难道全部的全部都是谎言?一起去观鸟的时候还是那么高兴的表情,也看过他做爱时有感觉的表情。真的全都是讨厌的事吗?一件好事都没有想起过吗?
事到如今已经没必要问那种事了。痛苦的泪溢出眼眶,福山用漫画遮住脸用力吸了一下鼻子。
度过下了好几次雪的寒冬,进入了三月。年度末忽然变得繁忙,工作和文件都一下子激增。
即使那样还是不断去里维的店里狩猎。对跟仁贺奈分手之后起就没有固定的对象,只要是过来搭讪的男人都拉去上床的福山,里维惊呆道:“地拉网!”
每天跟不同的男人肌肤相亲,却再也没有像仁贺奈一样的男人。有弹性的肌肤,敏感的身体。无论怎么看都是现在得更好,可是却无端想念起仁贺奈的肌肤和声音。所以经常做到一半闭上眼,告诉自己那是年轻的仁贺奈,侵犯着眼前的男人。那样做心情会变得好一些。跟和仁贺奈岁数相近的男人睡过一次,结果只得到多余的忧郁。
那一天,福山跟设计师一起跟上上个礼拜委托的客人说明无障碍改造设计图和预算的情况。因为是年轻的客人,只说一次就能听懂了,问题也能问到点上。谈得非常顺利,但是也用了三个多小时。
谈完已经过了下午四点。上午的工作延长了,午饭还没吃就忽然要跟客人交谈,福山饿到了极点。但还是想先抽根烟,这种想法也太悲哀了,烟民的劣根性。
把客人送到大门入口之后,马上回头走向吸烟室。比他先来的人有两个,是矮个子的和稍胖的女孩,两个都是会计,但不是市之濑的女朋友。福山跟那两个人保持着距离,把无上幸福的一根烟吸进五脏六腑。
“那是真的吗?”
矮个子女孩高亢的声音一下传入了耳中。她连呼出烟的动作都很没风度。
“真的哦,那是小鲇从社长秘书那边听来的。那两个人关系不是很好的吗。”
微胖女孩极力辩解。猜测道,他们说的小鲇应该就是市之濑的女朋友鲇川。
“可是离婚到现在还不够三个月吧,马上就说再婚了不是太快了吗?离婚的原因果然还是这个,外遇嘛。”
福山的耳朵反应到离婚三个月。难道是说社长?装作没注意地仔细倾听,微胖女孩“呼呼”地笑了。
“那个啊,据说社长要再婚的对象就是刚离了婚的太太,破镜重圆了。”
心中传来“咯噔”一声的脉动。
“搞什么嘛,要复合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别离婚。”
矮个子女孩把香烟掐灭在烟灰缸。
“嗯,那也是,不过这不是也挺好的吗。”
两个人一起走出了吸烟室。平时也是这样肆无忌惮地说着社长闲话的吗,也不怕再婚的事会传遍整个公司。
福山急忙回到办公室找市之濑却找不到人。发了个邮件,回复说现在外出了马上回来。十五分钟后,后辈刚回来,就带他到了角落。
“怎、怎么了吗?发生了什么惨事?”
没想到自己表情会这么紧张,不禁苦笑。
“不,也不是什么重大的事。社长要复婚的事,你知道吗?”
市之濑吃惊地问:“咦?”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你的女朋友鲇川小姐的朋友说得头头是道的,你快问问看。”
市之濑的表情写着难以置信。
“为什么要那么在意社长的事?”
福山压低了声音说:
“其实啊,公司里面……名字不能告诉你了,有个真心喜欢社长的女孩子。她跟我说想确定这个传闻是真是假。”
随便撒了个谎,后辈惊讶地睁大了眼。
“哇,真是高雅的品味。这么说来,跟福山先生谈这种事的人还真不少。之前不是还说有个熟人喜欢青木小姐的吗,很会收集情报嘛。”
“我很交游广阔的。”
随便应付道。
“快告诉我是谁,我绝不告诉其他人。”
兴致勃勃的市之濑探出身。
“不要问到那边去。几乎想去表白了才听到那样的传闻,她现在低落得不得了。虽然她说讨厌婚外情要是复婚了就放弃,但是在中途放弃才是最伤的吧。”
市之濑爽快地接受了收集情报的任务。用邮件把他女朋友的情报网用尽,不到两个小时就彻底调查清楚了。
下班后,请市之濑到居酒屋吃饭,他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
“要复婚的事果然是真的啊。”
装出一副平静的表情,其实福山已经高兴得快跳起来了。
“社长他对于复婚的事好像很高兴,据说随便套一套就全部跟他自己的秘书说了。不论怎么样也好,你说得那个女孩也太可怜了。”
福山说喜欢喝多少就喝多少,市之濑高兴地问“真的可以吗”他觉得今天被喝到钱包空空都还是能笑。
蠢男人。那么喜欢社长的老婆,为什么又要帮他们复婚?开解伤心的妻子时,听到她说了“那个人其实不错”,就毫不犹豫地给他们当了中间人吧。是那个男人的话就绝对有可能。
无论中间的过程如何,要复婚就证明仁贺奈跟那个女人没有在一起。在女人回复单身时,有跟她表白过吗?啊啊,那种事也不用管了。怎么样也好,仁贺奈现在都是被甩掉变回一个人了。
“福山先生,难道你喜欢她?”
抬起脸,醉眼朦胧的市之濑向上盯着福山问。
“就是喜欢社长那个女孩,你看上去很高兴哦。”
“笨蛋,才不是!”
尽情喝着美味的酒,过了九点便告别市之濑回家。今天不想去里维的店了。一回到家就马上把还在凌乱状态的房子收拾干净。拿出珍藏的烧酒,为仁贺奈的失恋而举杯。
“活该!”
呵呵呵地笑,向着天花板倾诉。
听到社长要复婚那天起,手机就一刻也不离开身边。把来电铃声的音量调大到睡着也能被吵醒。准备着伤心的男人想起前度恋人,来谋求安慰的时候随时都能回应。
但是过了两天、三天,还是没有任何联络。电话就不用说了,连电邮也没有。就算成为了别人的老婆也一直爱慕着的女人,到终于看到希望能把她得到的时候,却亲手打碎了自己的梦。应该是受了相当沉重的打击,一点儿也振作不起来了。思念越强烈就越是这样,年纪只在多余地空长。
应该是很想要安慰,很想被温柔对待的。但为什么就是不联络?为那沉默的电话焦急,考虑着又觉得不联络也并非无理。关系到仁贺奈的性格,也许就算怎样寂寞,事到如今也不会求助于那个“被自己甩掉的男人” 。
眼前想要的东西无穷无尽。福山不再迟疑,拿起市之濑的文件自己去了之前一直逃避的会计部。
仁贺奈坐在会计部的角落里面,在接待的女孩在上午和下午的休息时间去了吸烟室,或者繁忙的时候就会出来帮忙。福山确认了接待的青木去了吸烟室之后,就到了会计部。
“打扰了。”
打了一声招呼,弓着背在办公室角落工作的仁贺奈转过身,见到这张脸吃了一惊。仁贺奈虽然没有那次在洗手间里碰见那样惊讶,但比起那个时候明显瘦了。
仁贺奈左顾右盼,注意到接待的女孩子都不在了,才好不容易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得明明够慢了,大腿还是撞到了书桌的一角,小声说道:“好疼” 。
“请问有什么事吗?”
不正眼看面前的福山,仁贺奈问道。
“请处理这些文件。”
递出了市之濑的文件。接过了后,仁贺奈哗啦哗啦地翻着用夹子夹着的文件。
“这里没有盖章。”
在他指着的地方,确实没有盖章。
“啊,不好意思。我去盖了后再拿来。”
福山抓住文件的边缘。
“不是急件,没关系。可以先把文件放在这里,然后请告诉市之濑先生,五点之前到这里来盖章。”
“我明白了。”
仁贺奈不抬起头。福山也不放开手里抓着的文件。
“那个,我要把文件放好了?”
“……你没事吧?”
还低着的小小头颅轻微颤抖。福山看了眼周围,低声说:
“别人跟我说了社长要再婚的事。然后我一直觉得很在意。仁贺奈先生,你还好吗?”
低声、安稳地诉说。仿佛要告诉他,我可以把你曾经对我那过分的态度忘掉,我可以原谅你。
“要是觉得累了,随时打电话联系我。”
没有反应。特地来到这里了关心他了,他却好像一点也不高兴。还是体会不到自己的意图呢?
仁贺奈终于抬起了脸,刚动了动嘴唇,背后就传来了“是福山先生吗”的搭话声。休息时去了抽烟的接待青木回来了。
“有什么事吗?”
青木亲切地笑问。
“啊,我已经交给了仁贺奈部长。”
“是吗。”青木遗憾地垂下了眼。在他转移了注意力的时候,仁贺奈已经拿着文件躲回角落。
福山摆脱掉还想说点什么的青木,回到办公室。那瘦削、憔悴的姿态,仁贺奈果然如福山所想,受到了相当沉重的打击。满不在乎地出现了在他面前说要安慰他。都跟他那样说了,不久之后肯定会主动联系。
回到办公室的福山在妄想。仁贺奈或许会打来的电话,用憔悴至极的声音诉说的“我想见你”然后自己就会飞奔到那个公寓,抱紧那个男人,原谅哭着说“实在非常抱歉”的他。
在分手后的三个月里面很痛苦。但是在结果上或许经历这么一次会更好。要是仁贺奈心里一直怀有对女人的思念,那自己也会觉得讨厌。被女人彻底甩掉,把那陈旧又乳臭未干的思念全部舍弃回到自己身边,只要这样就好了。
这次他回到自己身边,就绝对不会再让他离开。要把那个男人训练到完全不想跟女人做。把他调教得只能由自己来满足……他是这样想的。
给了仁贺奈一条退路后大约过了一星期。结算年度末尾的三月还剩五天。即使跟自己说是因为太忙才没有联系,一个星期也太长了。烦恼着是不是要主动发个邮件,但是自己都做了那么大的让步了,这次无论如何也希望由对方主动。
听不到铃声,却不时看看手机确认。已经是极限了,心里带着无名火,决定了明天就给他发邮件。就在那天晚上,让他望穿秋水的仁贺奈的来电铃声在屋里响起。匆忙关掉正在看的电视飞奔向手机。为了不被察觉等待已久的心情,做了一下深呼吸。
“你好,我是福山。”
隔了一会儿,仁贺奈才低声说:“晚上好,我是仁贺奈。”
“这么晚了还打扰实在是很抱歉。”
听到了本人的声音,福山兴奋得快跳起来了。抬头看看钟,才刚过九点,开车到他的公寓还不用二十分钟。
“没事,我什么时候都方便。”
“之前对我的关心,实在非常感谢。其实我是有事想问福山先生,所以今天才给您打了电话。”
带着微妙疏离感的语气也像足了仁贺奈。很想见他,现在就想见,找出钱包和家里的钥匙,在家里踱来踱去。对急躁的自己说“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但却兴致勃勃得不得了。
“要见面谈吗?”
福山没有考虑过电话对面沉默的意味。
“我到你那边去。反正也用不着二十分钟。”
聊着电话披上了外套。走向玄关时突然想起来,行李用快递送来的时候,仁贺奈把买了放在那儿的保险套也放进去了。回到睡房,从放在边桌上的箱子里抓起一次分量的少量装润滑凝胶和保险套放进口袋里。
“不用见面,在电话里说十分钟就可以了。”
一直想着自己的事,听不清对方的话。
“啊,抱歉,刚才你说什么?”
“现在福山先生有恋人吗?”
准备穿上鞋的脚静止了。分手之后睡过的男人,十根手指头都数不完。但是喜欢他的感觉不是假的,仁贺奈也没有权去责备他在分手后的行为。
“没有啊,怎么可能有?”
“是那样吗,我明白了。那么,您觉得会计部的接待青木瑞希小姐怎么样呢?”
自己也察觉到了青木对自己的好感,鲇川也说过“青木小姐好像喜欢福山先生”但是现在为什么要问这个?
“怎么样?没什么啊。”
“其实今天,有个为年度末离职职员办的送别会。那个时候,青木小姐问我是不是跟福山先生很熟。之前看到我们在会计部有说过话,听说以前也见过我和福山先生一起吃饭。我说是朋友,她就说想让我帮忙问问您有没有交往的对象。”
拿着手机的手轻轻颤抖着。难以置信,一直等一直等,却没想到等来的电话竟然是这种内容。
“我会告诉青木小姐您没有恋人的事。还有要是福山先生不介意的话,我很乐意当两位的媒人……”
“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用冷淡的语气,说出了生硬的话。
“我一直都喜欢着你,你是真的不明白吗?”
对那边的沉默勃然大怒。仁贺奈是明白的,明白了还想给他介绍女人。
“你真差劲,明知道还要问我这种事?”
“啊……不,不是那样……我对福山先生的心意,那个、实在很感谢。我现在还不想跟任何人交往。青木小姐既年轻又可爱,我觉得她跟福山先生非常般配。”
左手紧握着拳,生气得不得了,泪腺却发热,眼泪滑落了。这样的自己真够空虚。
“我是彻头彻尾的同性恋,对方不是男人我就勃不起来!我跟那边都可以没节操的你不一样,你介绍女人也只会给我添麻烦!”
“那个……我、我不知道。实在非常抱歉。”
“……你对我就那样没兴趣?”
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为什么我会对你有欲望,为什么我要说喜欢你?你甚至没想过要查一查同性恋是哪种人吗?”
“对不……”
话被粗暴地打断。
“我不想再看见你!”
怒吼着吧手机砸向了墙壁。很讨厌这个哭泣受伤的自己。有多期望就有多绝望。讨厌仁贺奈,喜欢着却又讨厌。
不想哭,眼泪却擅自涌出。已经惨不忍睹了,眼泪却无可抑止。
以前也跟男人交往过几次,但厌倦了就抛弃。双方在恋爱上会有着温度差,分手的时候也无法达成一致,所以才吵架。然后优势一直都在温度偏低的自己这边。
被仁贺奈甩掉后才知道“被甩”的感觉,那种无论怎样努力怎样纠缠对方也不回头的空虚感。现在总算明白了哭泣的家伙们的感觉。即使是明白了,事到如今又能如何。
连把低落的情绪发泄到其他男人身上的心情也没有,闷闷不乐地过着。年度末忙得不可开交,幸好自己一直是夜猫子。什么也不想只顾着工作,累得倒在床上的瞬间,福山才得到救赎。
到了四月,新同事的入职让办公室变得一度热闹起来。三号公司组织全体员工去赏花。仁贺奈坐在社长身旁,喝着啤酒。现在也不再靠近会计部了,但没见仁贺奈也不过是十天。仁贺奈抱着社长的肩膀笑,看到他的身影心中无故发热,也不该悲伤的,却不禁潸然泪下。
“福山先生,怎么了?”
对惊讶的市之濑敷衍道“眼睛里进了砂子”,站了起来。在公园的饮水池一边洗脸一边告诉自己“不行”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第二天,到Janis勾搭上年轻的男人上床。在做爱的中途是忘记了,但刚一做完又想了起来。仁贺奈的声音、气息、肌肤的触感。激烈恋爱的后遗症总是无法根治。
快进入四月中的时候,忽然倒春寒。营业部的人也垮了,总看得到咳嗽着的员工。
那一天,福山不小心翻出了提交期限为今天的收据。经常帮自己拿收据到会计部的市之濑因为感冒请假了。不符合他壮汉的形象,率先被流行病击倒了。
本来打算让新人帮忙,但他们都忙得没坐的时间了。跟自己说这个时间接待的青木也在,只要不去看仁贺奈就好。就这样走向了会计部。
带着心理准备进入的会计部,却为在角落的指定席却看不到仁贺奈的身影而低落。
负责接待的也不是青木,而是经常在吸烟室里抽烟的矮个子女孩。忽然在意起那次把话说绝挂了电话之后,仁贺奈究竟是怎么跟青木说的。
“青木小姐休息了?”
矮个子女孩意味深长地笑着告诉他:“昨天去了研修”。他又装作不经意地继续问:“仁贺奈部长呢?”
“部长请了病假。他说有急事的话,就打他家里的电话或者手机。”
“病假?哪里不舒服?”
“听说是感冒。他本人说今天比较严重,但明天应该能来。”
福山把文件交给那个女孩之后离开了会计部。仁贺奈请了病假。一个人住的他能好好吃饭吗?会不会去不了医院在家里受病痛煎熬?对这些在意得不得了。即使明白他已经不是小孩,到了那种情况也能自己叫救护车。
在公司的时候,也闷闷不乐地烦恼着。烦恼到最后,到了下班时间的五点就把工作草草应付完离开了公司。在吉祥寺站下车,到公寓附近的商店街采购食材。
走出了商店街的拱廊,能看见公园旁边迟开的樱花已经盛放了。其他樱花树的花都已经凋零,长出了新叶。听到了吱吱的鸟叫声向花荫凝视,因为昏暗却什么都看不见。走在曾经不知走过多少次的路上,对自己的拖拉和不干脆苦笑。听到他病就特地出来。心想,在这个时候对他温柔的话,或许他就会肯顺从自己了。
即使他说了不喜欢自己,即使他还给自己介绍别的女人,无论受多少次伤心里还是为他想着“如果、如果”,这是因为仁贺奈是孤身一人。因为是孤身一人,觉得那个男人的心情也应该能回到从前。
按下门铃,没有回应。没感觉到那不舒服的身体在走出来,稍微等待了一下又按了一次。这次听到了沙哑的应答,感到了有人靠近的气息。门开了。
察觉到是福山,仁贺奈惊讶地把眼瞪大。他穿着皱巴巴的睡衣,消瘦的脸颊更憔悴了,胡渣乱长,头发也像没洗过一样一束一束的竖起。
“好久不见。”
仁贺奈张大着嘴,就像被要说出口的话呛到一样弓起背猛咳。等他咳完,对他说:
“听说你请假,就心想不知道怎么样了。”
“啊,是。只不过是感冒了,给大家也添了麻烦。”
“想到你一个人也不会好好吃饭了,给你带了这个。”
“啊,不用了……那个……”
福山对客气的男人苦笑了。
“连收下我买的东西都觉得讨厌?”
“也并非那样……”
对仁贺奈特有,兜着圈子什么也不说的做派感到焦躁,强行走进了他的公寓。
“福山先生,那个……”
仁贺奈从背后蹒跚着追来。房间里跟离开时一点都没变,记起了怀念的感觉。
“今天吃了什么?”
仁贺奈低垂了目光,陷入沉默。
“什么都没吃?”
“啊……只在早上吃了一点面包。因为不觉得饿。”
福山伸手摸了摸仁贺奈的额头,他又颤抖了一下。
“好像还在发烧。再睡一下?我去随便做点什么。”
“我真的没有食欲……”
“不吃的话体力会降低。就让我去做吧,你躺着去。”
硬把仁贺奈带到床上,把他塞进被窝。其实好像是连要起床都很辛苦,仁贺奈一躺下就没再起来。
趁这时候,福山在狭窄的厨房里准备晚餐。粥是真空包装的,容易消化的菜是在食品店里买的。把现成品稍微加工一下,就完成了看起来味道不错的“病人餐”。
仁贺奈为难地看着准备好的晚饭。那表情莫名地让福山焦急。
“再不吃就要凉了。”
劝了他他也没有拿起勺子。
“不想吃我做的饭?”
“也并不是……”
“那就快吃啊。”
用严厉的语气这样一说,他就胆怯地颤抖,终于拿起了勺子。开始时是缓慢地动着勺子,后来逐渐变快。虽然他说没有食欲,但看着他吃了三分之二,也总算安心了。
把说要自己洗餐具的男人重新塞回床上。稍微收拾好回来时,仁贺奈又再次躺着闭上了眼。也许是吃饱后觉得困了。就算不是那样发烧的时候也会比平时睡得多。现在能够轻易侵犯他了,沉浸在这种残酷的妄想中,坐在床的下面、仁贺奈头部旁边的地板上,紧紧盯着熟睡的脸。
明明只不过是看着累极的男人的脸,那缓缓盈满了心中的甜蜜感觉又是怎么回事?能够为仁贺奈做上点什么也觉得很高兴。败给了诱惑,手指轻轻触摸那因为发烧而发红的脸颊。还以为已经睡着的男人慢慢睁开眼,用发红的双眼看着福山。
“……为我做了那么多真是非常感谢。”
“那没什么。”
“不用再担心我了,福山先生请回吧。”
甜蜜的感觉因为那一句话而出现了裂缝。
“想我马上回去?看来你真的很讨厌我啊。”
带着讽刺的语气断定,仁贺奈连忙摇头。
“不是的,可是在这里久了,应该会觉得无聊吧……”
盖着被子咳嗽起来。
福山把从被褥里露出的小小的右手握紧。很烫。仁贺奈慌忙想抽回,又被福山抓紧,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我做的饭,好吃吗?虽然我想这样问,但那只是现成的罢了。”
紧盯着他,他垂下目光。什么也没说。
“很难吃啊。”
一听到又匆忙回答道:“很好吃。”
“要是仁贺奈先生说想我做饭,我每晚都会过来做的。”
用撒娇的语气轻声说道,他听到后把半开的嘴角紧闭。
“我会很珍惜你,不会做野蛮的事,也不会欺负你。所以再跟我交往一次吧。”
把仁贺奈的手指从拇指到尾指逐根含在嘴里,用舌头舔,故意吸得发出声音,他用微弱的声音反抗:“请不要这样。”
“跟社长的太太已经不行了吧,他们都已经再婚了……有跟她说过喜欢她吗?”
小小的头颅左右摇摆。没能把握住重新来到面前的机会,连思念都无法传达,仁贺奈的爱情再次被封印。
“你打算从今以后的一生都只靠爱的回忆活下去?”
闭上了眼,头没有动。
“一个人不寂寞吗?”
福山在抓住的手的手背上,印下了一吻。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一直都是一个人,让我在你身边可以吗?”
闭上的眼慢慢睁开。明白他眼里泛红和湿润都是因为发烧,还是像被迷惑了一般把嘴靠近。灼热的唇几乎要把人烫伤。仁贺奈没有反抗。抓住了……就在这样想的那一瞬,门铃声叮咚地响了。仁贺奈的身体猛地一颤,推开福山覆盖在上面的上半身。
对这大好时机的打扰感到十分生气。把想起来的男人按回床上说:“我出去就行了,你躺着。”
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中年女人。短头发,凛然的表情,腰板挺得直直的。穿着衬衫和浅棕色的窄裙,白色的外套也显得很高雅。女人看到福山,歪着头说:“唉呀?”
“这里不是仁贺奈先生的家吗?”
心又乱了。这家伙是社长的老婆。虽然是第一次从这么近的距离看她,但是轮廓跟仁贺奈相册里面年轻时一样。
“没错。”
口气有点粗鲁地回答。
“仁贺奈先生不在吗?”
“啊——现在不太舒服正在睡。”
从屋里传来叭嗒叭嗒的脚步声。穿着睡衣的仁贺奈把开襟毛衣披在身上,慌忙赶到玄关。
“利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仁贺奈的声音有点变了调。
“我先生说你感冒请假了。我心想你一个人,大概也不会好好吃饭吧。这位是?”
抢在仁贺奈之前自我介绍:
“我是福山。在公司受到仁贺奈先生照顾,所以今天特地来看看他。”
“啊,是这样吗。”
仁贺奈径直挡在福山身前。
“但是,他很快就要回去了。”
根本就没有说过要回去。现在被当成妨碍了,还怎么能回去!福山下定了决心。
“来了个美人,就请别赶我回去吧。”
像开玩笑似的责怪道。女人把手掩在嘴边,轻轻浅笑。
“可以打扰一下吗?”
“啊,是,请进。”
仁贺奈手忙脚乱地把拖鞋放在玄关上。看到他这样,心里觉得堵。福山来过这里都有几十次了,但他一次都没把拖鞋拿过出来。
女人踏进屋里,稀奇地环视整间房。
“我还以为一个男人住家里会乱七八糟的呢,但这个房间还真漂亮,就像样品房一样。”
男人害羞地低头说:“过奖”把房间布置得这样漂亮的是福山,但被称赞的反而是仁贺奈,看到他那害羞的样子不禁怒火中生。
“啊,是这张照片。”
女人走近书架。
“真怀念,是大学时拍的照片吧。”
拿在手上的是里面放了翠鸟照片的相框。
“我也拿到过呢,应该还在相簿里面吧?”
看了一会儿照片的女人,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
“喂,你吃晚饭了吗?”
看见仁贺奈的迟疑,福山在他前面回答:
“我做了让他吃了。”
“是吗?真是细心。仁贺奈学长,有这样可靠的后辈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没吃晚饭,准备了很多不同的呢。这个还能保存几天,我先放到冰箱里去吧。”
“特地给我准备了真是非常感谢。”
福山拿东西来的时候,他拐弯抹角地拒绝。但这女人拿来的他却没有拒绝。看到这带着微妙区别的态度,内心深处不由得升起无名火。
“不用客气,我也受过你很多照顾了。啊,我去泡个茶吧。”
仁贺奈蹒跚着追上女人。
“不用了,我自己来。倒是利子你先请坐。”
“要是知道了我让身体不好的人去泡茶,我先生可是会骂的哦。他会说你到底是去干吗的?”
女人和蔼地笑,站在厨房。仁贺奈回到了房间,坐在餐桌前。然后小声跟坐在对面的福山说:“请、请回去吧。”
“为什么一定要我回去?是我先来的吧。”
生气地说道。仁贺奈的表情快要哭出来了。厨房里面传来打开橱柜的声音。
“……利子是第一次来我家。所以可以让我跟她独处吗?”
用哀求的语气说。
“跟她独处你又要怎么样?你想跟人家的老婆表白?”
仁贺奈猛地摇头。
“我没有那种想法。我只是,想要两个人独处的时间。她是因为担心我才来的,所以……”
“我不也是一样吗?”
压低声音说话的时候,女人泡好茶进来了。仁贺奈说着“抱歉”,不好意思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女人也拿起自己泡的茶放在嘴边,仁贺奈凝视着她的动作。那是泫然欲泣、痛苦又炽热的眼神。
跟他一起住了一个半月。跟自己在一起时仁贺奈总是呆滞的表情,这种热情的眼眸从来没让自己看到过。
“您跟仁贺奈先生是大学时代就认识的吧?”
福山开腔,女人看着他。
“没错,当时我先生跟仁贺奈学长还有我都是在同一个兴趣小组里的。”
“学生时代的仁贺奈先生,是怎么样的?”
“福山先生!”
仁贺奈紧抓着福山的衬衫。
“那些事仁贺奈先生完全没告诉过我嘛。”
“我的那些事就不用说了。”
女人好像对仁贺奈的激动感到不对劲,歪起脑袋想了想。
“也没必要当成秘密吧?说起仁贺奈学长啊,嗯……是个很老实的人。虽然很沉默寡言,但我一直觉得他教会了我很多。虽然到现在也还是那样。既温柔又体贴,作为丈夫绝对是一百分满分的人,可是为什么没听说过有恋人呢?”
女人看了仁贺奈一眼,低声笑了。女人只当仁贺奈是朋友,但男人并不是这样,看出了这件事感到十分厌恶。
“我都已经一把年纪了。”
“真不好意思,我也是一样的年纪呢。”
“对、对不起。”,仁贺奈低下了目光。没有回报的恋爱,却是无法结束的恋爱。看着两个人的互动,被这种气氛恶心到了。跟女人视线相交,福山莞尔一笑。
“其实仁贺奈先生他年轻时好像有喜欢过您啊。”
女人吃惊地睁大了双眼,惊呼道:“咦?”
瞄了旁边一眼,仁贺奈也瞪着眼,嘴唇瑟瑟发抖。那快哭出来的眼神,怎么看也不像是高兴的表情。
“那是真的吗?仁贺奈学长。”
被女人这样问,仁贺奈低下了头。像坚硬的石头一样不动、不做声、不否定,那就等于是肯定了。
“那我也说出来吧,其实啊,我在最初相遇的时候是喜欢过仁贺奈学长的。”
福山惊讶了,仁贺奈也瞠目结舌。女人轻轻拨了拨头发。
“我先生他非常积极,后来就被他得手了。本来是两情相悦的,还真有点遗憾呢。”
喜欢、喜欢、喜欢……但是没有勇气说不出口的仁贺奈,要是在当初拼命地再拿出一点点勇气,那两个人的未来或许就不会是一场梦了。讨厌自己无法融入在两个人之间流淌的微妙空气中间,福山硬把嘴插进去。
“但是仁贺奈先生现在好像有很喜欢的人了。好像还是比他小上一轮多的。”
“是个年轻人?公司里的吗?”
女人兴致勃勃地问。仁贺奈不高兴地瞪着福山。
“没错没错。我觉得那个人完全被仁贺奈先生迷住了。”
女人高兴地把十指交叉双手握在了脸前。
“那不是很好吗,仁贺奈学长。不要太在乎年龄哦,年轻人才有希望,你得快点搞到手了。”
美丽的脸,却说出了有点低级的话。仁贺奈虽然笑了,但那张脸就像是被什么操纵着一样的不自然而僵硬。
女人做了三十分钟左右就回去了。对要回去的女人说:“夜路危险让我送你吧”,仁贺奈却被笑了。“身体虚弱的人就好好的躺回床上去吧。”被这样温柔地拒绝,脸红到了耳根。
女人走出去,玄关的门刚关上,屋里就被沉重的气氛包围。仁贺奈泄气地垂下肩膀,步履不稳地回到房间,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女人打算洗了再回去,想她快点走的福山就说:“还想再喝点茶,就由我来洗吧”,茶杯就这样放着了。
仁贺奈拿在手上的茶杯,沾有浅浅的红色。一注意到仁贺奈拿着女人用过的茶杯,就勃然大怒地把茶杯抢了过来。
“请、请还给我。”
“我拿去洗。”
“不用洗了,把那个还给我!”
“你真恶心!”
怒吼出声,仁贺奈的身体僵硬地挺直了。
“那只是脏了的餐具吧,你打算一辈子都不洗放在那儿吗?”
福山不管他的抗议就把茶杯洗了。洗干净后,放在一起的茶杯已经分不开哪个是谁用过的。
收拾好后转过身,仁贺奈已经钻进了被窝里。女人来的时候一直坐在餐桌旁,但对自己好像并没有用那份心。福山冷冷地俯视床上隆起的被褥。
“曾经是两情相悦的,真遗憾。”
没有回答。
“要是喜欢上的时候就表白了的话,可能会进展不错。可是现在也没办法了。什么都没说出口的,是你自己。”
“……请你回去,我已经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了。”
胸口被那虚弱的声音勒紧了。
“真是直接啊。仁贺奈先生已经没有给我递拖鞋、没有送我到车站了。你对那个女人却体贴得我看到都觉得扎眼。”
仁贺奈从被褥里露出脸,盯着福山的双眼充满了怒气。
“你为什么要告诉她?我喜欢她这种事……事到如今已经……”
福山耸了耸肩,歪着头。
“不为什么。”
看到他装糊涂,仁贺奈猛地坐了起来把右手按在左边胸口。
“我一直一直最珍惜的思念,为什么要由你跟她说?”
“那你自己说了吗?看到了自己的立场不是更好吗?对那个女人来说你只不过是个普通朋友,她没把你当男人!”
“那种事我一开始就知道了!”
仁贺奈用沙哑的声音怒吼。
“为什么一定要由你说出来!我是已经什么都无法做了,但是这为什么要由你来提醒我?”
“你啊……”
福山指着仁贺奈。
“你是不是觉得没有肉体关系只有思念的感觉就是干净又纯粹的?”
福山嘲笑语塞的男人。
“你这不是在自我陶醉吗?要让我说的话你简直就是自我陶醉至极了,真烦人。”
仁贺奈两手紧紧握着拳,剧烈颤抖。脸上的红晕绝对不是因为发烧。
“要让我说的话,烦人的应该是你!”
通红的双眼直直盯着福山。
“我已经说过不喜欢你,你却把自己的爱强加在我身上,跟你说过会给我添麻烦你也不听。你这个人一直、一直都只考虑你自己!”
胸口被沉重的疼痛扎入,双手汗湿了。
“究竟要我说多少次讨厌你才会明白?我不喜欢完全不为他人设想以自我为中心的男人、也不喜欢那种不正常的性!你问我一个人不会寂寞吗,但我并没有感到寂寞,因为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的。寂寞的其实是你自己吧?”
已经无限接近要害。仁贺奈轻轻叹气。
“我已经后悔过不知多少次,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后悔过。要是那一天没觉得向我表白得你可怜就好了!”
仁贺奈小小的双手掩住了脸。
“跟像你这样的人,我一辈子都不想扯上关系。”
从掩住脸的纤细手指指缝中,水珠淅沥沥地掉落。声音也开始哭泣的男人,小幅度弓着背,嘴里泄漏出呜咽声。
想靠近,却不能靠近。想触碰却无法触碰。他觉得仁贺奈的全身简直宛如被细小的针覆盖了一般。
“请回。”
声音颤抖的仁贺奈诉说。
“那个啊……”
“滚!”
第一次听到了仁贺奈的怒吼。福山像被声音震慑了一样后退,出了公寓。应该是走过商店街坐上电车的,但却完全记不起自己是怎样回到家。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房间里面,坐在沙发上。
逐渐地,连用愤怒和悲伤都不足以形容的情绪汹涌而上。但是那已经无处可逃,集中在泪腺里逼出了眼泪。
说出真话有哪里不对了,说那像亡灵一样的爱情恶心有哪里不对了!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一边把自己的所谓正当化,另一方面,对伤害了仁贺奈最珍惜的东西也有了自觉。可是真的很生气,对他态度的差别,也对他的轻视生气。
要是忘记那种大叔就好了。但还是不接受教训一再出手,明明都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他还是不喜欢自己?明明是个勃不起的大叔,床上功夫又差,又只会讲鸟的话题……还是喜欢。
就连呼吸,心里都觉得痛。累了,已经太累了。不想再期待,也不想再努力。但还是想要,想要那个男人。
帮帮这样的我……低声说着,却没有能救他的声音。
烦恼到无法入睡,早晨还是会来。福山整晚没睡就去了上班。昨天感冒请假了的市之濑回来上班了。比起刚病愈的市之濑,福山的气色更差,要是不说出来福山还更像大病初愈。
对工作也没有干劲了。刚到休息时间,就到了吸烟室。吸着烟也还是感到不变的空虚,血流凝滞的感觉让思考也多少变得迟钝了。
市之濑一走进来便把口罩拉到下巴,咳嗽着叼起香烟。那是典型的即使身体怎么差,刚病好还是抗拒不了香烟的尼古丁中毒者。
“你啊,这个时候就节制点吧。”
用看不下去的语气说。市之濑苦笑:“戒不掉。”
“随便你吧。”
福山吐出些许白烟。
“现在这个天气,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好像很多人都垮了。会计部好像也终于有人住进医院了。”
有了不好的预感,问道:“是我认识的人?”
“是仁贺奈部长。好像从昨天开始就请病假了,晚上还紧急入院了。听说是肺炎。都上年纪了,又那么瘦弱,看上去就像没什么体力。”
不自觉地探出身子。
“那么严重?”
“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小鲶说下班后会计部几个人一起去医院探望。”
市之濑置身事外地呼出烟。
回到办公室后,比之前更没心情工作。昨天硬闯了进他家让他说了那么多是不是不太好?本人不想那样做却把他的心意传达给了那个女人这样是不是也打击到他了?一直反复想着这些。
累极了躺在床上,只想象了一下痛苦的仁贺奈就变得坐立不安,理性压制住了飞奔到连名字也不知道的医院的冲动。
“跟像你这样的人,我一辈子都不想扯上关系”,昨天这句话已经是下了最严重的最后通牒了。就算去了医院探望仁贺奈也肯定不会高兴。那个男人心里等待期望着的只有那个女人。想见面、想看到他的脸的只有自己。
都已经明白了还是觉得必须得做点什么,跑到了附近的书店里,买了一本野鸟随笔集。回到公司直接到会计部把鲶川叫出来,把刚买的书交了给她。
“可以别告诉仁贺奈部长这是我买的吗?他一定不希望我这么费心的。”
鲶川问了两次:“名字不说也行”,他也确认了两次:“行了。”
只让别人带进去果然还是忍不住,问到了医院的名字,下班时特地去看了。到了玄关还是在外面徘徊而没有进去,结果还是回去了。
福山联系上一个旧相好,回去的路上去了旅馆。反正就这样回去也是睡不着。做的时候脑里面还是想着仁贺奈,说不上失败但是也很快软了下来,终于还是半途而废。
“没什么精神呢。”
男人横卧着抽烟。虽然只是双方有欲望时才做的关系,但现在为止这样低落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心里有点事,抱歉。”
“算啦。啊,对了,‘仁贺奈’是谁?”
没有焦距地呆望墙上挂着的画的福山,被忽然说出的名字吓了一跳。
“怎么忽然这样问?”
“快射的时候,你说了几次‘仁贺奈’啊。我是M,所以这种场景也蛮喜欢的。”
……差劲透了。即使只是想身体爽快一点,心底却反而积聚了朦胧的残像。福山道歉道:“抱歉。”,然后背向旁边的男人拉上被子盖住了头。
第二天,下午两点过后,福山在医院前。跟客人约了在外面见面,回去途中顺路到了这里。在路过的花店里,买了紫色小颗粒和白色的花搭配浅茶色的叶子,素雅的小小花束。店里也有很多玫瑰、百合这种看起来华丽的花,香味也很强烈,但是总觉得仁贺奈还是会喜欢这种像野花的。
即使已经来到了,还是没有进医院里面。明知道一定会被讨厌还是前去,的确是需要勇气。徘徊了约莫十五分钟,心想还是回去吧,正想回头走的时候听到了招呼声:“哎呀,是你。”抬头一看,站在眼前的是社长的老婆利子。
“在仁贺奈学长的家里见过一次的……是福山先生吧?你也是来看望仁贺奈学长的吗?”
穿着质感柔软的连衣裙,整齐的化妆,与年龄相应的美丽。看到那华丽的笑脸,感觉到当中有作为被爱之人的从容,不禁觉得苦闷。
“我,那个……来是来了,但没时间进去了。”
“是吗?真遗憾。”
女人一眼看到了福山手上的花。
“请问,如果方便的话能帮我交给仁贺奈先生吗?”
“可以啊。”
女人接过花束微笑道:“好可爱。”
“那束花,可以不告诉他是我送的吗?”
“啊?为什么?”
“其实我们吵架了,见面也只会不愉快。”
“那样的话,说是你送的不是更好吗?”
“可我想他应该还在生气。”
“吵架了什么的,那个人竟然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呢。”
女人把花凑向脸,轻声嘟哝。从她右手抱着的大袋子里,瞥到了像男人内衣裤的布料。难道……
“每天都来看仁贺奈先生的吗?”
“是啊。他父母都过世了也没有兄弟只有自己一个人,所以总要送点换洗衣服。”
心想,你就好了。被期待着来看望,照顾了又会受到发自内心的感谢,真好。就算什么也不做只是站着也会被仁贺奈思念……
“他以前很照顾我。而且又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要是我什么都不说他也不会想要拜托我的。”
跟女人站着聊了五分钟左右就走了。在回公司的路上,心想仁贺奈会为那束花而高兴吧?心里觉得他要是不知道是自己送的,以为是那个女人拿去的话就应该会很高兴。他以为是那个女人送的,也许就枯萎了都舍不得丢弃。那是连残留着口红痕迹的茶杯都不让他洗的男人。
跟自己说,即使那不是真的,即使是一厢情愿,只要他能珍惜自己所送的东西,然后稍微变得平静一点,那送给他也有意义了。
想象着因为花束而开心,把高兴的脸靠近的仁贺奈。一想到可能连花束都比自己更被爱,更被珍惜,心里就苦闷起来。不至于傻得想变成花,但是真想被认真喜欢一次。
女人在固定的时间去看望仁贺奈。福山每天都会托她带点东西给仁贺奈。公司离医院很近,女人来的时间也刚好和公司的休息时间重叠,稍微离开一下也没有谁会注意到。自己无论如何也走不开的时候,就会托新人去帮忙送。
仁贺奈入院的第五天,把看望的礼物交给女人的时候,她莞尔一笑:“也差不多该见见他了吧。”
“呃……不用了。”
没有见面的勇气。女人耸耸肩。
“他也不是个那么固执的人了。”
“有机会的话我会亲自去道歉的。”
“他明天就要出院了哦。”
心里就像什么被抽走了一样空荡荡的。明明应该高兴,却又感到寂寞。要是他出院了,就不能再托女人给他带点什么。不知道是自己送的他就会高兴,会珍惜。这样改变了一下想法,就连挑礼物也变得高兴。连后天那份都已经准备好,但是已经送不出了。
“他好像蛮开心的,看不出有哪里不对的啊。”
“那就好。”
自己说出的话,听起来就像事不关己。一阵风吹过,福山打了个大喷嚏,背上感到一阵寒意。
“唉呀,还好吧?注意身体。”
沉默着轻轻鞠了一躬,回头走了。即使只是单方面的,跟仁贺奈之间连着的细细丝线也完全切断了。女人说仁贺奈不固执,但并不是。爱一个女人爱了几十年,他其实是个很执着的男人。
……发呆握着车厢吊环摇晃,却被从脊梁透上的恶寒惊醒。觉得有点儿冷了。心想,该不会感冒了?又忍不住饥饿下车去了Janis吃晚饭。
“福山,今天脸有点红哦。”
里维也这么说了,但是吃了饭再喝点烧酒身上就能变暖一点了吧,随便敷衍道:“没事。”只在店里吃了饭,早早就回去了。但第二天早上,起来后就觉得身体变得异常。
额头很烫,知道应该是发烧了,可是这天的上午和下午都有预约了的客人,请病假就要变更很多预定而非常麻烦。福山路上到便利店买了营养饮料一口气喝下后就上班去,与工作作战。
面对客人的时候相当的紧张注意所以没发生什么事,一回去就垮了,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动不了。
“福山先生,你还好吗?”
市之濑是因为担心才问的,但却连回答都嫌麻烦。头还发晕,办公室里明明不热,额头上却冒出豆大的汗珠。
下午会客后就回去吧,去医院吧。之前要先抽烟……没有食欲却想抽烟,打算去吸烟室,站起来时地面却在晃动。其实晃动的是自己的身体,却感到地面在摇。差点倒在地板上,刚好让旁边的市之濑扶住。
“哇,福山先生你身体很烫,没事吧?”
自己也觉得也许是很严重了,还被接二连三的问句击倒。被不断问“你还好吧,你还好吧。”,想让自己振作的支撑在摇晃。结果,还没等到中午就早退了。
到了公司附近的诊所,瘫坐在椅子上。也没等多久,光是坐着都觉得很累。被叫到诊断室里先量体温,听到了三十九度之后简直怀疑起自己的耳朵。这样的高烧,近十年来都没试过了。
诊断的结果,说是感冒,拿到了退烧药和一些其他的药。坐计程车一回到家,就直接走向床。连站着都觉得累。一躺下,全身就陷入了像下沉一般的感觉里。总之就是不想动,还奇怪地有种会这样死掉的错觉。
过了下午四点,手机响了。是市之濑打来的。已经打了电话给下午约好的客人,并把赔礼道歉列入要跟进的事项中,其他的工作全部交给了市之濑,不禁担心起来。
意料之中,是关于上午客人的文件确认事项。并不是很复杂的事,就让市之濑补写了上去。说话的时候,脑里就像被一张薄膜包着一样不清醒。
“身体怎么样?好点了吗?”
谈完公事后,市之濑问道。
“啊啊,只是有点发烧,没事。”
“我之前不是感冒了吗,担心不知道是不是我传染的……”
听到这低落的语气,福山边咳边笑了出来。
“哎,不要在意了。据说那个什么的感冒不会传染嘛。”
“没有那样的谚语吧。而且那个什么是什么?真过分。”
市之濑的声音好像有了点精神。
“啊,说起来会计部的仁贺奈部长来问了福山先生在不在?有东西要给你,写了张便条在你桌子上。”
脑中的薄膜一下子破了。心脏也不自然地搏动。
“有、有东西给我,是什么?”
“好像是祝贺病好了的礼物。你去看望仁贺奈部长了吗?我女朋友也拿到了,里面好像是点心。”
挂了电话之后,又躺回枕头上。是谁告诉了仁贺奈那些礼物是“自己送的”了?是最初帮忙带了本书的鲶川,还是社长的老婆?从可能性上说,比起只去了一次的鲶川,帮自己送了几次的社长老婆可能性更高。因为告诉她吵架了,可能她会特地说“是福山先生送的哦”。
还以为能让他高兴地收下,穿帮了可真惨透了。
为了仁贺奈而挑选的各种东西,也一定无法得到欢心。分手的时候连保险套也送回来的男人,这次可能也会把那些礼物打包送回来。只是想象心里都已经受到沉重的打击,抱住了头。
当没看见就好,什么都不说扔掉了就好。特地拿过来归还那真是让人讨厌的礼仪。大概是连他的心意都不愿意接受吧。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里福山哭了。眼泪就像泪腺的开关坏了一样涌出来。认不清事实。仁贺奈是抱着什么心情送来祝贺病愈的礼物?对自己送的礼物又是怎么想的?这只有他本人才明白。但光是想象一下都想哭,自己很不正常,身体也不正常。
忽然强烈地想喝酒,爬到厨房喝了烧酒。胃部深处受到猛烈的烧灼,然后就像反射运动一样恶心呕吐……太差劲了。
回到床上,蜷缩在被窝里。觉得就这样死掉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了。寒气让身体猛地一颤,无奈地感到空虚。不想孤独一个人。
但也做不了爱,也没有哪个家伙会理会他这个病中的男人。想了很久,给以前的恋人发了邮件。在那么多前男友里面选了这个,是因为他分手的时候一直哭一直哭,哭成了泪人,当时觉得烦死了。现在想起来,其实那只是因为对自己的留恋。
“现在在做什么?我想见你。”
“我跟你已经完了。现在很忙。”简单的回复,无情的话语。对这种平时的自己说一声“嘁”就能忘记的内容,却无意义地受伤,这样的自己太空虚了。
刚收到那个男人的邮件,又有一封传来了。还以为一定是那个男人发来的,一看却是里维。写了“有个人数限定的单身派对,来不来。”。知道福山和仁贺奈分手后,里维就经常邀他参加派对。日期还没到,所以回复了“去”,后面还附加上“感冒了起不来。”
下午过了五点,门铃声响起。忽略了一次,但接二连三地响,烦得受不了。终于认输,蹒跚着走向玄关,从猫眼里看到的是蓝色的眼睛,让他吓得几乎跌到。
“里、里维?”
“是啦——快开门呀,福山。”
打开了锁,里维穿着牛仔裤和宽领衫,外面是皮外套,走在路上很独特,但在店里只是普通的装扮。他拿着果篮站在门口。
“干什么啊?”
“还问干什么?一看就知道是来看你的吧。”
以前在店里喝得烂醉时送过自己回家,所以里维知道福山的住处。
“平时连句软弱的话都不会说的福山,却发邮件给我说病得起不来,我会担心嘛。”
里维把手放在福山的额头上。
“热度好像很高,有好好吃药吗?”
“有啦……”
福山摇摇晃晃的,里维把他塞回床上:“好啦好啦,快躺下。”里维问他想吃什么,他没有食欲便拒绝了。
被问及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贴心地说再盖暖一点好像更好,刚才还绝望的心情才稍微有点好转。
“对了里维,你今天的工作呢?”
“开店准备交给店员了,我在开门之前回去就OK了。”
好像还会再陪自己一阵,感到安心了。里维在床沿坐下用他的蓝眼睛盯着福山。
“什么,怎么啦?”
里维眯起眼睛微笑。
“虚弱的男人好可爱哦。我都想把你吃掉了。”
跟感冒不同的寒气顺着脊梁骨涌上。里维虽然说话娘泡,可身体却很结实。现在这样被推到了也逃不掉。看到他充满危机感的表情,里维笑着伸出手指点了点福山的脸颊说:“不会真的把你吃掉啦。”
“因为我不想让福山讨厌我啊,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达令以外最喜欢的人了。”
明明很高兴,却不知不觉用惹人嫌的语气说了“跟谁都这么说吧。”。里维轻轻叹了口气。
“真别扭,虽然我也喜欢你这点啦……不然谁会毫不犹豫地跑到病了客人的家里看望嘛。”
头被轻轻抚摸着,不高兴地低下了。里维笑了出来。
“对了对了,除了水果也给你带了别的礼物。”
里维从皮包里拿出来放在桌上的,是三盘最新GV的DVD。
“符合福山的爱好,都是新作,很漂亮哦。我喜欢更激烈的,可是福山你喜欢有品位一点的H吧?光躺着那么无聊,可以看这个洗洗眼。”
“多、多谢了。”
“然后这个,虽然是进口的不过我强烈推荐。”
里维拿起了三盘里面最上面的一盘,是外国人的GV。
“小受超可爱的,现在还有时间,一起看吗?”
“不,今天就算了,以后再说。”
虽然相信里维,可是刚说完想把你吃掉,又说看个金发GV吧,总觉得奇怪。福山有信心对着里维不会勃起,可里维说不定看了DVD就兴奋起来,一不小心就会越过朋友的界线。
“啊,里维,拜托帮我把茶拿来,在冰箱里。”
里维可爱地回答道:“是——”,去了拿茶。然后凝视着拿起塑料瓶喝的福山。
“对了福山,你对鸟有兴趣?”
“……怎么问这个?”
“书架里面不时有好几本鸟的书吗?”
“以前的男人忘在这儿的。我都不想要了,只是忘了扔。”
里维把食指抵在嘴唇上。
“嗯……那我可以拿吗?前阵子有只迷路的小鸟掉在家里阳台上,受了伤飞不起来了。虽然是达令在照顾,可是我也想查一下。”
书架里的书也不是仁贺奈的,那时福山想和仁贺奈有话题而买的。犹豫的时候里维好像察觉到他的迟疑,急忙摆着右手说:“啊,不行吗,说了这样不客气的话真抱歉。”
“……没关系,我都已经用不着了。”
门铃响了,里维转身:“哎呀?”
“是谁来了呢?”
“反正都是推销吧。”
福山躺在床上不想动。里维站起来说:“我帮你去。”里维一看就知道是外国人,击退推销员再适合不过了。
“喂喂,认识公司里面一个叫仁贺奈的吗?”
回到床边的里维这样说。福山一下子坐了起来。
“仁、仁贺奈……”
“公司有个叫仁贺奈的来了,大概四十五岁以上吧。他说带了礼物来看你,可以让他进来吗?”
脑里面一片混乱。他来这里干什么……不能认为他只是纯粹来看望。难道是要把自己托社长老婆送的礼物直接还回来?那可真是……有够惨的。
“等、等一下。”
里维歪起脑袋。
“让他回去比较好吗?”
或许真的是来看望的。但要是他把东西全部还回来的话就不想见他。因为搞不懂,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直不回答,里维压低声音说:“难道……”
“那个人,就是福山你之前交往那个年长大叔?”
事出突然,没办法顺利编出谎言。
“那个……啊……姑且算是吧。”
“分手的时候,你说过他缠人得快变跟踪狂了呢。会不会是听说福山病了,趁机想来复合的?”
里维一直相信着福山的谎言。事到如今,就更说不出口其实自己不是甩了别人而是被甩了。
“不然我装成你的恋人,帮你把他赶走?”
“不、不用了。”
里维托着他带美人沟的下巴。
“可是,对于不想继续下去的福山来说的确很麻烦呀。把新恋人好好展示给他看,那个大叔就会干脆地放弃了吧。”
“我、我来说。”
福山拉住了正要走向玄关的里维。
“对、对这个家伙,要我本人跟他说才行。这次我来搞定。”
里维颌首道:“虽说是啦……”,从上面俯视床上的福山。
“可是你真的起得来吗?”
面对面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单人座上是仁贺奈,对面的长座坐着福山和紧靠着福山的里维。
仁贺奈应该是刚下班,还拿着上班用的包。放在脚边的包旁边,有个大纸袋。一想到那里面可能装着自己送给他的东西,便无法正视。
“听说您病了,所以冒昧前来打扰了。”
带着些许紧张的表情,在沙发对面深深低下头。
“……啊,是吗。”
因为旁边坐着里维,福山的语气变得生硬了。
“谢谢关心~。”
里维坐在福山旁边发嗲。心想仁贺奈可能瞄了一眼里维,他却还是目光低垂。
“我去泡咖啡。”
里维故意做作地给福山抛了个媚眼,站了起来。
“听说您请假了,那个、身体还好吗?”
他垂着头大概不知道,福山又想跟他做了。实际上福山正发着高烧,严重得身体都好像要飘起来。其实连坐着都很辛苦。叹了口气下定决心问:
“我说啊,你是来干什么的?”
仁贺奈的身体猛地一颤。那是福山最想知道,又不想知道的事。
“听说请病假了,我来看望……”
“久等了——”
正在这个时候被里维打断了,他泡好了咖啡进来。仁贺奈道谢说:“非常感谢。”,却没有拿起杯子。
泡好咖啡后,里维又忽然不见了。正在想他跑了到哪里去的时候,又跑回来坐在福山旁边娇羞地靠在他身上说:“喂。”
“好无聊哦,一个人看很没劲啦。”
里维在桌子上放下了什么。那是进口GV的DVD。仁贺奈看到后倒抽一口冷气,福山惊呼道:“呜哇!”
“哎呀,好害羞。”
明明是故意放在那儿的,里维又把DVD抱回了胸前。仁贺奈又低下头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头,眼睛却没看着福山。
“那个,冒昧请问一下,您……是正在跟福山先生交往吗?”
仁贺奈直勾勾的看着里维。
“讨厌,别问这种一眼就看得出来的事啦。”
里维紧靠着福山娇嗔。
“也……也是。我太迟钝了,非常抱歉。”
仁贺奈挠着后脑勺的右手在轻轻颤抖。
“今、今天知道您身体不舒服还来打扰,真的非常抱歉。”
仁贺奈向着他们两个礼貌地低下头,拿着纸袋站了起来。然后在玄关再鞠了一躬后回去了。
门关上,脚步声渐远。里维双臂交叉在胸前低声嘟哝:“是个寒酸的普通大叔。”
“……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仁贺奈一回去,乏力的福山倒在了沙发上说。
“福山说他像跟踪狂一样纠缠,不过他现在看来也打算放弃了。可是,好像觉得有点可怜。”
里维把指尖放在唇上。
“恋爱在退出的时候是最重要的,我也觉得一直依依不舍的不太好,不过他好像还真的很喜欢福山呢。”
一直心不在焉的听着,忽然被那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个大叔喜欢我?”
“他一直在发抖啊。”
“那家伙一紧张就发抖。”
福山随口断言,里维皱起眉说:“你生什么气嘛。”
“他说是来看望你的,那不是因为喜欢你吗?以为我是你的恋人他不是受了打击吗?本来把礼物都拿来了,结果也没有送出。”
把探病礼物拿走了?一般不会这样。不能再仔细想为什么会发生不一般的事了。心中不知道是惶恐还是不安……
“可能是因为介意我吧。哎?那是什么?”
里维指着单人座的沙发,旁边放着一个皮包。皱巴巴、仁贺奈用惯的通勤包。
“是那个人的包吧?把探病礼物拿走却把这个忘在这里了。真是个糊涂虫,不过只要里面没有钱包什么的就好。”
福山从沙发上站起来。脚还站不稳,站起来很快就跌坐了下去。但还是甩了甩头硬撑着站起来,抓起通勤包往玄关走去。
“怎么啦?要去哪里?”
想甩掉抓住肩膀的手时,反作用力太大撞到了墙。
“你站都站不稳还怎么去呀,忘在这里的包我去帮你拿给他。”
“……不用了,我自己去。”
甩开了因为担心而制止的里维,坐上了电梯。扶着墙壁,有种像走在云上一样的失重感。
“用不着硬撑吧,我都说过要去了……福山到底是怎么了?”
对面前的里维的叫声充耳不闻,走出了公寓。傍晚温度稍微下降了,风很冷。身体开始发抖。被冷冽的空气刺激到喉咙,就像反射一样咳了起来。
仁贺奈到福山家时,都是坐地铁回去。向着通往地铁站的小路走,注意到对面逐渐靠近的身影。像背负着全世界的不幸一样地弓着背,向福山这边走来。
男人也注意到了,快步走向福山。
“在路上发现包忘记拿了,特地帮我送出来真不好意思。”
仁贺奈感到十分抱歉地低下头。
“到外面来没事吗?”
喉咙好难受,身体也忽然涌出讨厌的汗。福山瞪着仁贺奈。
“怎么可能没事?”
对面的男人听到他的怒吼猛地一颤,表情变得僵硬。
“实、实在非常抱歉。”
福山紧紧抱住了怀里的包。两个人沉默站立了好一会儿。沉默本来是仁贺奈的专利,但看到他一直没有把包还回去的意思,也隐藏不住困惑先开口了。
“可以把包还给我吗?”
“你为什么要来我家?”
福山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对话接不上。
“我说了是为了探病……”
“不是那样的吧!”
“真的就是探病。对了,我忘记这个了,小小心意,请笑纳……”
福山一手挥开了递过来的纸袋,纸袋掉在路上滚了两圈。看得出来仁贺奈倒抽了一口凉气。
“为什么到这里来,说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仁贺奈闭上嘴低下了头。风很冷,脑里却像被怒火燃烧一样沸腾着,站不住了……福山忘记了在旁边紧张地注意着事态发展的里维。
“我已经说了几次是来探病的了,接受不了这个答案的是福山先生自己吧。”
他的话深深烙印在沸腾的脑中。没错,仁贺奈已经说了几次是来探病的了,讨厌这个答案的只有自己。
“你是在乎我才来的吧!”
“听说你请了病假,谁也会觉得担心的。而且收到了别人的礼物,回礼是礼貌。”
踢了一下右边的电线杆。本来就摇摇晃晃的身体受到反作用力,变得像喝醉了一样的步履蹒跚。
“别给我说这种场面话了,既然是我一厢情愿那你当没看到不就好了吗?真遗憾啊,不是那个女人送的。还是知道是我送的后觉得讨厌就全扔掉了?你还真够无情的。”
僵硬的表情崩溃,快要哭出来了。
“我没有……扔掉。”
“就算不要了,也别送回来给我!”
“我不会那样做!”
“你不是做过吗?觉得我碍事了的时候,不就把行李全部送回来了吗?”
仁贺奈用右手捂着嘴。
“对……不起。”
连说话都慢慢感到辛苦了。身体在剧烈摇晃,倒下之前被里维撑住了。
“福山,我们回家吧。你已经到极限了,这样下去会死的哦。”
“你给我说清楚,现在就在这里说!”
身体被里维支撑着,福山向面前的男人怒吼。仁贺奈脸色发青,嘴唇剧烈发抖。
“……我不想说。”
仁贺奈摇头。
“说出来也没用了。我一直都是那么迟钝,所以这次不想再后悔。但还是不行。这次真的要完了,对不起。”
“你搞什么!”
甩开里维,抓住了仁贺奈。
“福山,别这样!”
里维从背后拉着他。
“别给我擅自说完。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那算什么?我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被福山摇晃着,仁贺奈开口了。
“当作所有事都没发生过就好了。就像你以前说的那样,我的人生或许真的很寂寞,但是那样也没关系。我的人生里面少了你也没关系。”
……一直以来都是沉默寡言,说不清话,但面对自己的时候这个男人却变得能说会道。福山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的时候,泪水已经先从双眼掉落。
面前的景物在摇晃,以为是因为眼泪,却不是。双膝乏力,福山蹲在了原地。但是抓着仁贺奈上衣的双手却不肯放开。
“放过我吧。”
蹲着低下了头的福山控诉道。
“不要说少了我也没关系。”
手指用力抓紧,声音颤抖。风吹过,全身冒出寒气。剧烈的颤抖无法停息。
被什么触摸了耳廓。
“福山先生,回家去比较……”
“不!”
福山摇头。
“不要回去!”
“是我不好,让你跑出来。请回去休息吧。”
“我不回去,就要死在这里。”
真的觉得死了也好。热度上升,头脑沸腾然后死了也好。那样的话这个男人就会为杀了自己后悔一辈子。不回家,去死……像小孩子一样闹别扭。在那时候,身体忽然被拉了起来。
“里维,你这家伙!”
“福山,时间到了,该回家了哦。那边的叔叔也给我过来吧,在这个傻孩子冷静下来之前帮我照看一下。我该去上班了。”
……结果,福山被里维架着回到家里。大概因为被外面的冷风吹过,脑袋晕乎乎的,头痛欲裂。觉得恶心到厕所里吐过之后,累极了的他连一步也走不动。
在床上叫了几次仁贺奈。像小孩子一样叫唤道离开我我就去死,紧握住了那小小的右手。意识像波澜一样断续,在尚未清醒的时候里维已经离开。每次醒来,都寻找仁贺奈的身影。感觉到他的身影和温暖的右手,又安心地闭上眼。
额头被擦拭的感触把他从睡眠中捞起。闭着双眼追逐那感触,脸的周围被温柔地用毛巾一样的东西描画,听到了最后的叹息声,心中感到烧灼一般的痛。
以为仁贺奈被惊呆了,又感觉到他的手指拨开自己刘海的触感,开始感到并没有吓到他。他的触摸很温柔。
一睁开眼,触摸自己的手指被藏了起来。仁贺奈低下头避开视线,摘下眼镜揉着眼。
“现在几点?”
福山一问,仁贺奈又戴上眼镜低声说:“十一点了。”时间虽短也睡了好一会儿,再加上出了汗,身体稍微变得轻松了一点。想坐起来又感到一阵眩晕,还是放弃了,侧身躺着面向坐在床沿的仁贺奈。
“你问过社长的太太?”
“问什么?”
“就是你住医院的时候,我带了很多东西给你。”
“利子什么也没说。”
福山歪着头。
“那你为什么知道是我拿去的?”
隔了一会儿才听到回答。
“我一直,看着窗外。”
仁贺奈带着迟疑地宣告,低下了目光。
“……我的病房就向着玄关旁边,我一直看着窗外。”
想象着,从窗口俯视外面的仁贺奈,他的到底看的是什么。
“你一定是一直等着社长的太太。”
仁贺奈双手僵硬地交握,没有否认。
“看到你们一起,所以我就问来了病房的利子,跟福山先生说了什么。她只是说是刚好碰见的。但是第二天、第三天,福山先生也来了医院前,却没有进来就回去了。我一直想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在医院玄关前的踌躇被知道了,福山不快地趴在枕头上。
“在那时候,我也察觉到大概是因为我说了‘不想扯上关系’这种话你才不来的。当时一时冲动说了那样的话,真对不起。”
趴在枕头上看不见,仁贺奈现在也许是低下头了。
“我把福山先生送的礼物并排在桌子上,仔细想过了。因为在医院里除了睡觉什么也不能做,所以我想了很长时间。我说了不喜欢福山先生和不正常的性,但其实跟你在一起并不是没有高兴的事,那些我已经不再否认。虽然我说过一个人也不寂寞,可是一个人其实很寂寞。”
福山稍稍抬起了脸。
“首先的答案,是你说的‘只有思念的恋爱并不美’,否认了我的恋爱观。你擅自把我的思念告诉利子时,我简直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但是第二天,利子对我的态度还是没有改变,我就明白了即使把拼命隐藏的心情暴露出来,还是什么都不会改变。”
仁贺奈双手交握,抵在了嘴角。
“每天收到福山先生的礼物,我很高兴。”
胸口剧烈地悸动。
“说了过分的话我很想道歉。我不想再重复和利子那时候的错,但已经太迟了。”
沉默了一会儿后,仁贺奈松开互握的双手,按住了头。
“我太卑鄙了。来这里,只是因为想用探病当作理由……求你跟我复合。”
听到了像做梦一样的话,福山掐了一下自己的脸颊。难以置信,他认真地怀疑这是不是高烧下的幻觉。
“你,喜欢我。”
男人低着头,没有回应。
“来这里,吻我。”
仁贺奈抬起头,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福山。
“不、不要。”
“为什么?你是喜欢我的吧?”
仁贺奈颤抖着摇头。
“就算我是喜欢,福山先生现在不是已经有了交往中的人吗?”
“你说里维?我没跟那家伙交往。”
“可是,他让我‘不要问那种一眼就看得出来的’。”
“他只是开玩笑装成我的恋人罢了。要是我们真的在交往,他怎么可能把我的前男友留在我身边自己去工作?”
对那有说服力的话,仁贺奈睁大双眼发着抖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没有跟任何人在交往。被你甩了后,也一直只想着你,只喜欢你一个。所以,再靠近我一点。”
一步、一步地,就像过独木桥一样,胆小的男人逐渐靠近。抓住他的手臂,他轻颤,却没有甩开。
“喂,喜欢我吗?”
仁贺奈还是泫然欲泣的表情。
“现在,就在这里说。你对我是什么感情,好好说出来。”
用力咬住嘴唇,低下了目光,额头紧紧靠在床边的仁贺奈颤抖着表白:“我喜欢你……”
福山趴着,抚摸仁贺奈的头。
“这次不是好好说出来了吗。靠自己,跟喜欢的人说出了喜欢。”
手中小小的头颅,在轻轻发抖。
“每一次恋爱的终结,都能从中成长。”
福山把仁贺奈拉近身旁。从手掌吻到手背,摘下了他碍事的眼镜。快哭出来的表情真的流下了眼泪。
接吻时轻轻把舌头探入,仁贺奈吃惊地发抖。问道:“怎么了。”他目光低垂,轻声说:“好烫。”
“福山先生嘴里好烫。”
“因为我太喜欢你,喜欢到发烧了。”
仁贺奈笑了。把他拉过来再次吻住,缠绕他的舌头。结束了长又缠绵的吻,仁贺奈喘息着,眼角发红。
“……口渴了。”
福山小声一说,仁贺奈就嘟哝道:“我去拿水。”福山又抓住了想要离开的人的手臂。
“我想喝你。”
好像搞不懂他的意思,仁贺奈歪起了头。
“我想吸仁贺奈先生的。”
一听到这句话,脸色顿时变得通红。
“我想要,给我。”
“现、现在不干净,我还没洗澡……”
“就那样可以了。我想闻到你的气味。”
反复请求,认输了的仁贺奈跪立着把裤子连同内裤一起褪到了大腿。
“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仁贺奈的性器像贡品一样搁在床褥上。福山从床上移动,把他柔软的性器含在口中。“呜”——仁贺奈小声呻吟。
舌尖记起了那感触。只是想到那时仁贺奈的,便高兴得快哭出来。一边吮吸一边催促道:“快点,快点。”
“我、我没办法那么快。”
焦急了起来,福山把仁贺奈的上半身拉到床上,用唾液濡湿了指尖插进了后面的夹缝。
“啊、不要。”
左手固定纤细的腰,右手在里面搔弄。白皙的腰猥亵地扭动,含在嘴里的终于变硬。仁贺奈呼吸开始急促。
“呜、呜、啊……啊……”
那膨胀至极的开始在嘴里发抖,从里面一搔弄就轻而易举地射了。终于把被给予的喝干净,又纠缠不休地用舌头缠绕。
“福山先生,已经不行了。”
仁贺奈流着泪哭诉。
“还想要……想要更多。”
射第二次用了很久,福山吸吮到觉得仁贺奈的性器都快融化了。
把刚射了精的的仁贺奈脱了个精光,拉到床上。
“我啊,今天大概没办法勃起了。”
把仁贺奈压在身下,抱在怀里轻声说。
“但我想一直这样。”
轻抚他的脸,梳弄他的发,把他紧抱在怀中。在延绵不尽的接吻中,两人不久便沉沉睡去。
Janis开店前十分钟。里维喜欢这种喧嚣之前的轻微紧张感。
外面下着雨。六月阴雨连绵,顾客怎么也多不起来。虽然潮湿又郁闷,但客人带进来的雨的气息也不怎么讨厌。水当当的好男人,日本有这样的好词。
把开店准备做好后在店的一角抽烟。“里维”,打工的大学生藤冈向他搭话。
“什——么,怎么啦?要是想加工资的话我可不要听哦。”
里维半开玩笑地抛了个媚眼,藤冈害羞地笑了。纯情又年轻的孩子。在店里很受客人欢迎,经常被邀约却洁身自好。
“我不是想说钱。从美村那边听说,昨天福山先生来了,是真的吗?”
里维呼出一口烟说:“来了呀。”
“那个,听说还带来了年纪比他大很多的恋人。”
“没错!”
昨天,开店之前很久未见的福山出现了。自从他感冒到他家探望后就没见过,已经两个月了。
除了达令以外最喜欢的人,这并不是玩笑。里维很喜欢的客人福山,那天带了另一个客人来。被介绍是恋人的男人仁贺奈,今年五十一岁。外表是什么特征都没有的普通大叔。里维与仁贺奈见过面,那是在他们两个激烈纷争的时候。
福山在店里一直兴高采烈的,跟仁贺奈一直形影不离,最后牵着手一起回去了。他们回去之后,酒保美村尽管看到了他们恩恩爱爱的场面,还是向里维确认:“福山先生,是在跟那个人交往吧?”他们看上去就是这样的不般配。无法接受以前交往过那么多男人的福山所选择的竟然是“那种大叔”,最后还说出了“大概是金主吧。”这种过分的话。
福山为什么会喜欢那个男人,里维也不明白。的确是曾经分开过一次。福山说是他甩别人的,知道其实他是被甩的之后十分震惊。这个世界不时会出现让人大吃一惊的事。但是现在两个人是两情相悦的,福山也迷恋得头脑发热,这已经是再明显不过了。
听说他感冒了去探病的那天,福山哭着纠缠那个男人。就像小孩子一样,诉说着全心全意的喜欢。里维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福山,深切地感受到了他胸口的疼痛。对让他这样的,叫仁贺奈的那个人感觉却有点复杂。说句真心话,也许总觉得有点不甘心。
“是真心在交往的吗?美村说是金主……”
里维扑哧一声笑了。
“怎么会是金主?他们都很认真的。虽然旁人看来是有点滑稽……啊,你有说过福山不错吧?”
藤冈脸色泛红。
“你虽然是福山喜欢的类型,但是时机错过了呢。”
里维把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他们的年龄,差很远吧。能够长久吗?”
里维摆着右手。
“你想等他们分手?然后乘虚而入?不要做这种麻烦事了,找别的男人去吧。”
藤冈不愿放弃,纠缠着问:“还是不可能的吧?”
“你好好想想,福山并不是因为年龄和相貌才跟那个人交往的哦,你还想要怎么争?”
藤冈沉默了。里维叹了口气。
“我啊,曾经对福山说过,让他找年长的男人交往。我虽然没猜错,但真没想到会是那种大叔呢。”
撒娇的福山,那多可爱啊。想象两个人像小狗一样互相调情,里维有点心痒。
那两个人真的能够长久吗,这个还不太敢肯定,不过只要福山幸福就好,里维叹了口气。
“喂喂,快要开店了哦。快把别人的男人忘掉,今晚也要给我好好努力工作哦!”
后记——
大家好,我是木原音濑。这次买了《now here》的各位,真的非常感谢。这本有一点点“银色世代”却闪闪发光(只是我个人的主观想法)的书,能让大家看得开心就最好了。
怎么在这里告白了呢,我喜欢大叔。几年前就开始注意到这种兆头,最近愈发厉害。开始的时候,大叔是攻受皆可的,最近大叔受的比率显著增高了。
然后比起帅大叔,已经觉得软弱无能的大叔更能吸引自己了。因为跟读者妹妹们年龄相差很远,要不把大叔写帅一点……曾经有这样想过,但是怎么也觉得不太适合。软弱的,消极的,相貌普通的大叔,到底会被谁所爱……虽然没有这样考虑过,但渐渐的就让年轻人尽情地喜欢了大叔。
在二人心意相通之前,这本书的真正主角仁贺奈,心中是否有了那么多的矛盾?尽情想象两个人之后的故事,说出这个小小的梦的时候却被朋友说了我:“你也未免太热衷了吧”,所以那些就只留在我的脑里面了。
帮我画插画的是铃木蔦小姐。没有手下留情画出来的大叔,非常不错。最初看到仁贺奈全身像草图的时候惊愕于那写实。然后就那样变得妩媚,我觉得实在太绝妙了。至于福山也很有气氛,在一见到插画的时候就感到形象凝聚在脑中。真的非常感谢。
一直关照我的担当者,谢谢允许了我写了有一点点“银色世代”的大叔。自己没怎么察觉到,跟大叔的年龄差好像是高了点呢。以后也请多多关照。
这部作品虽然是跟同人志同步完结的,但在小说化的过程中细节部分稍微修改过。结尾也变了点吧?如果有手上有同人志的读者朋友,希望可以比较着看,看不出同的乐趣。
要是有看完本文后还看后记的读者,陪我到现在真的非常感谢。方便的话,请把感想告诉我。
希望以后还会增加更多更多不同类型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