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总是在周六做蛋糕。到了下午三点,就会从厨房飘来浓郁的香味。藤岛的假日午后就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或是偶尔眺望着男人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中度过。

  这一天,藤岛梦到自己跟透就像糖果屋的两兄妹一样吃着用甜食做的屋顶,直到被透摇醒吃晚饭,才发觉落日已经从窗外照进来,映照出长长的窗影。

  吃完晚饭后,藤岛在客厅看着电视新闻,整理好厨房的透端了个小托盘进来。

  “请用。”

  托盘上是一个薄桃色,直径约八公分的小蛋糕。上面还装饰着真的樱花花瓣。透苦笑着说:“我在奶油和蛋糕里也加了樱花花瓣,你大概吃不出来吧。”

  “老爹叫我别太喜欢玩花样,但是既然叫‘樱花蛋糕’,就应该在里面放樱花才对啊。”

  藤岛叉了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的确吃不出奶油和蛋糕里有樱花的味道。但犹如日式甜食般的优雅甜味,却弥漫在口腔里。

  “满有樱花的感觉。”

  藤岛诚实说出感想,透高兴地挺起上半身问:“是真的吗?”

  “甜度清爽再加上淡淡的粉红色,入口后想象得出樱花的感觉。”

  透腼腆地笑了,然后坐到藤岛身边来。

  “你很会吹捧我。”

  “我并不是在吹捧你啊。”

  “我在店里常被老爹叨念,有时候还蛮沮丧的,可是一被你褒奖,就觉得明天又可以精神百倍地去上班了。”

  透微笑地拍拍自己的膝盖。

  “坐过来。”

  藤岛瞄了他的膝盖一眼,转开了头。

  “……我很重。”

  “哪会?你轻得很。”

  “我还在吃东西,这样很没礼貌。”

  “我想在特等席看你吃东西的样子。”

  “但是……”

  还在犹豫的藤岛直接被透拉上膝盖横坐。他说没礼貌是借口,其实是不想在这么近的距离让透看着自己吃东西。想到那视线他会食不下咽。……还是赶快把蛋糕吃完吧,藤岛挖得大块一点往自己嘴里送。

  看到他忙碌地咀嚼着,透噗嗤笑了出来。藤岛红着脸不知道他在笑什么,透伸出舌头舔了他的唇边一下。

  “嗯,好棒的甜味。”

  藤岛慌忙擦拭嘴角,但沾到奶油的只有被舔的地方。心想要是吃得太急又会沾得满嘴都是奶油,这次就慢慢来好了。他知道自己越是意识越会出状况,便暗地告诉自己是坐在椅子上,专心吃起蛋糕来。好不容易自我暗示发挥效用,得以专注地享受蛋糕时,却又感觉透的手在他颈上留连,然后催促他“你吃快一点”。

  “我想吻你,所以你要吃快点。”

  透在耳边甜蜜低语。

  要是吃得太快,好象自己很期待透的吻,但慢慢吃又会被看吃相……陷入两难的藤岛索性停手。

  “你不想跟我接吻吗?”

  看着透专注的眼光,藤岛觉得羞耻得背像要烧起来似的。

  “拜托你别说这种话。”

  他的指尖颤抖。透耸耸肩说“我开玩笑的啦,你可以慢慢吃”。在微妙的紧张感中,藤岛终于把最后一小块放进嘴里。还来不及咀嚼,透就移开了盘叉,不给他丝毫准备地吻了上来。他吞下蛋糕的同时,透温暖的舌尖也侵入他的齿列。

  “嗯……嗯……”

  缠绵的吻让他呼吸困难。两人唾液相濡的声音猥亵地在室内响起。在透的诱惑下,藤岛顺着他的引导缓缓伸出舌尖。一开始虽然强硬,但透的吻总是那么温柔,光是吻就足以让藤岛陶醉不已。

  “我有事拜托你……”

  用左手缠住藤岛的右手,透忽然低声对他说。照以往的状况推想。这时的透大概会提出上床这类的要求。

  两人在去年夏天刚两情相悦的时候,藤岛几乎每晚都被透索求。他不是讨厌做爱,只是体力跟不上年轻人的脚步。他当然喜于被爱,也觉得被舔或抚弄很舒服,最大的原因是他无法拒绝透的要求。结果就是太顺从了,某天藤岛竟然在公司昏倒。虽然诊断出来是过劳,不过很明显是高温和连日的睡眠不足所致。

  他本来想打完点滴就自己搭计程车回去,但同事不忍见他一个人,就自作主张联络透。不出所料地,透果然丢下工作冲到医院来,坐在藤岛身边的他,沮丧得教人不忍。后来他就自动减少了索求的次数,变成一周两三次。

  “什么事?”

  透吞吞吐吐地说。

  “你好象不会把工作带回家来吧?”

  藤岛不知道透为何这么问。

  “是啊,我不喜欢在家里工作……”

  这也是原因之一,不过主要还是他不愿意让工作减少了他与透相处的时间。

  “你喜欢一个人舒服地睡觉吗?”

  “能这样当然最好了……不过我没想太多。”

  透加重了抱住藤岛腰间的力量。

  “我不是开始上学了吗?然后啊……”

  透从今年春天开始上料理夜校。学蛋糕的课程一阶段为期两年。白天他仍在蛋糕店上班,日校的话就只要一年。藤岛虽然建议他先停掉白天的班,集中学习一年,但透最后还是选了夜校。藤岛知道他是不愿意放弃蛋糕店的工作,也就没说什么,他也知道透把蛋糕店的夫妇当自己的亲人一样看待。

  “白天工作晚上念书虽然很累,但也很有趣。况且是我自己决定的事,当然没什么好抱怨的……”

  “如果你觉得要兼顾两边很辛苦的话,下班回来之后可以不用帮我做饭……”

  “那没关系。”

  透摇晃着紧握的藤岛右手。

  “我要是不帮你做的话,你一定会随便吃吃吧?反正我也要吃,你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了。”

  我就算一个人也不会乱吃啊……藤岛心中这么想,却没有说出来。

  “撇开这个不谈,我还是觉得不够……”

  “不够?”

  “就是你啊。”

  透认真地说。

  “我不是早上六点起来上班,下午四点回来吗?然后就做好饭等你回来一起吃,等六点半去学校,回到家差不多十一点左右了。就算我第一时间冲回来,洗完澡就要睡觉。要是时间算得不好,有时候一整天都看不到你呢。像上个礼拜二我就大受打击啊。那天下课之后我还跟同学留下来……”

  自从透开始上课,自己跟他见面的时间的确是变少了。透上学的时间是周一到周五的晚上,这段时间藤岛都得一个人度过。没有人可以说话的客厅虽然不大,却有一种空旷的寂寞。他明白这情非得已,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透不用上课的周六日和蛋糕店的定休日,两人都会整天腻在一起。

  “我想每天都一定要见到你一次。”

  “你回来的时候我不是都醒着吗?打个招呼还是有的……”

  “那只有‘晚安’而已啊。”

  藤岛想说何止晚安还有接吻啊。透就把藤岛的腰搂了过来。

  “你的床很大吧?”

  “那又怎么样呢?”

  “就算多我一个人也没问题吧?反正我们经常一起睡到天亮。”

  “……你想说什么?”

  “请让我睡在你的床边。”

  透啪地一声低下头。

  “不一定要做爱,我只要每天跟你睡在一起就好。这样一来就算没时间说话,也能看你的脸看到饱。”

  不行吗?透抬起眼睛看他。

  “我想看着你的脸睡觉,看着你的脸醒来。”

  藤岛不知该怎么回答。在藤岛的床上做过爱后,透会留在自己房间,两人会在一张床上睡到天亮。可是若变成“每天”的话,情况就有点不同了。痴呆的睡相和动作……甚至连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每天都会被他看到。

  “让我考虑一下。”透失望地点点头。他都开口说想一起睡了,自己却无法马上答应他,觉得过意不去的藤岛半谄媚地主动吻他,吃惊的透笑着说“你别在意啦”。比起失望的脸,透的笑脸不知怎的更让藤岛觉得胸口发疼。

  将近午夜零点前,藤岛关了房间的灯。边想着透的要求而无法马上入睡之际,忽然听到敲门声。透略微犹豫地问着“你睡了吗?”,便轻声走了进来,然后提出“我可以跟你说说话吗?保证什么都不做。”的要求,就钻进藤岛身边。

  他絮絮叨叨地念着上了学之后,才知道自己原来不是那么灵活的人,还说班上有个天资不错,技术可以媲美专业的同学,年纪却比自己小……藤岛轻抚着恋人抱怨的头,不久就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

  藤岛把床头灯转小而不关掉,因为他想多看恋人几眼。透为什么会挑今天来跟自己抱怨呢?虽然感觉得出有点刻意,但藤岛并不生气。他凝视着恋人像孩子般半张开的嘴,把鼻子凑到他的颈边好象闻到一点甜味,就趁他睡着恶作剧地舔了一下,尝起来并不甜。

  想到自己保留了他提出想一起睡的答案……其实仔细想想,这些都是小事。比起以前这些日子就像做梦一样。再这样幸福下去的话,他就快忘了对将来的不安。

  他悄悄起床打开窗子。冰凉的空气一下子灌了进来,正觉得全身快冷起来时,他赶紧回到有恋人体温的床上。

  

  去年夏天,藤岛把一切都告诉了透。把他所遗忘的往事……包括母亲残忍的折磨和与父亲的纠葛,还有小时候对他的骚扰,自己就是因为这样才被他讨厌等等……毫不保留地全说了出来。要把这段凄惨的往事说完需要一点时间,透一直抱着藤岛没有放开。

  “小时候的我很可爱吗?”

  在沉重的告白结束后。透的第一个问题有点出人意表。

  “……是啊。”

  “虽然对小孩子性骚扰是不对的事,不过我既然那么可爱,也难怪你会喜欢上我。”

  他轻吻了藤岛的脸一下。

  “我好嫉妒当时的自己……我也好想让你对我性骚扰。”

  “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啊,我真的这么想。”

  “而且……”透继续说。

  “我后来虽然觉得粗暴,但应该不讨厌你才对。我也说不上来……就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

  藤岛不知道真相,但既然现在的透这么说,他对于过去罪恶感的确也减轻了一些。

  隔天,透当然取消了搬家,到了下午,母亲又像前天一样来了,他告诉透有话要对母亲说,要他乖乖呆在房里,只跟母亲单独在客厅里说话。

  这一天,母亲也穿著蓝染的和服。一进来还很在意周围的感觉,后来发现透似乎不在,还以为他出去了,就大剌刺地说“没看到他真好,省得碍眼”。

  母亲优雅地喝着藤岛泡的茶。藤岛坐在她的对面,交握在膝盖上的手心好象要渗出汗来。不管是从前或现在,母亲都让他感到紧张。

  “昨天很对不起。”

  他首先对自己把母亲赶出门外之事道歉。母亲理所当然地叹了口气。

  “算了……妈原谅你。你也被妈的突然来访吓了一跳吧?”

  “那是……”藤岛才一开口,就被母亲抢白。

  “我也跟宏明谈过了……”

  宏明是母亲的再嫁对象。

  “你就到他的公司去上班吧,虽然是东京分公司,不过那里离我们家比较近。到你再婚前就跟我们一起住吧。”

  “我在这里还有工作……”

  “我知道,我看过征信社的调查书了。好象是制纸公司吧?你明明有公司可以经营,为什么要去上那种无聊的班呢?你就在宏明那里多学点经验吧,他说过如果你的表现不错,可以考虑慢慢把公司交给你。”

  “我对于现在的工作很满足。”

  满足……?母亲挑起眉毛。

  “你可是藤岛家的继承人,怎么能屈居于受人使唤的小公司呢?而且薪水也不多吧?还住在这么小的地方……”

  母亲悲哀地环顾四周。这里虽小,对藤岛来说却比以前的家住起来要舒服多了。

  “我不回去。”

  母亲的表情变了,她的眉间拢起凶恶的皱纹。

  “我也不想在继父的公司上班,我要在这里跟透一起生活。”

  “任性也得有个程度!”

  母亲的怒斥声让藤岛抖了一下。

  “你为什么非要任那个男人摆布不可!”

  “这不是透说的,而是我自己的决定。”

  要说出接下来的话,藤岛不是没有迟疑。但他定要给母亲一个了解的理由……所以他非说不可。

  “我喜欢透。”

  他还是无法直视母亲的眼睛说出口。

  “我爱他。”

  在漫长的沉默中,藤岛就像等着审判的犯人般。他不知道母亲会做出什么样的拒绝和侮蔑,但他只有忍耐等待。

  直到听见一个碰撞声,他才抬起头来,母亲正好拿起茶杯要送到嘴边。她啜了一口之后,用冷静到足以让藤岛怀疑的声音说:

  “谁都会犯错。”

  藤岛下意识挺起上半身。

  “我没有错。”

  “启志。”

  母亲静静地教训儿子。

  “有错改过就好。但知道有错还不改的话,将来可是会铸成大错。”

  “……我跟透睡过了。”

  他看到母亲的表情变得僵硬。

  “我爱他才跟他睡,既没有后悔也不觉得自己做错。我从以前就喜欢上他了……”

  “住口!”

  母亲严厉地制止他,举起和服衣袖遮住嘴,瞪大眼睛凝视着藤岛。

  “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如果你知错能改,妈还可以原谅你。你没听到妈说可以原谅你吗?”

  “爱一个人不需要得到原谅。”

  母亲步履不稳地站起,在沙发边不断地绕着圈子。她不时地伸手抚摸头发,因此掉了几绺乱发在脸颊上。

  “那个男人果然是恶魔,居然把那么温和的启志洗脑到这个程度。太可怕……太可怕了。”

  “妈。”

  母亲回头看着藤岛。

  “请面对现实。”

  他缓缓地说。

  “我没有被洗脑,请认真看待我对你说的话。”

  又是漫长的沉默。母亲那像是看到恐怖事物的眼神渐渐变得悲哀起来,她缓缓走向藤岛,伸出那雪白的手指抚摸他的脸颊。

  “我明天会派人来接你,你记得把行李整理好,然后向公司递辞呈。你什么都别想了,只要照妈说的话去做就好。”

  母亲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小皮包。

  “我累了,今天就先回去,明天等你回家再好好谈。”

  看到母亲就要走出客厅,藤岛慌忙追上去。

  “就算派人来接我也不回去,不辞职。留在这里是我自己的选择,透、工作、房子都是……就算不能像以前那样奢侈度日,我还是觉得这里好。”

  母亲一脸什么都没听到的表情,径自走到门口去穿鞋。

  “我不是你的玩偶。”

  听到这句话,她才终于回头。

  “所以不会再任你操纵。”

  母亲以看着任性孩子般的眼神望着藤岛,缓缓张开她那上了年纪却仍然殷红的嘴唇。

  “……可怜的孩子。”

  等母亲回去之后,藤岛还站在走廊不动,直到听见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蝉声才回过神来。他一回到客厅,就崩溃似的坐倒在沙发上,室内还残存着母亲身上的花香。那种甜腻的香气让他反胃,于是回到自己房间,坐在床缘上发呆。听到敲门声也没有反应,门被推开一条缝,透从门缝中探进头来。

  “你妈回去了吗?”

  “……嗯。”

  他有点迟疑地走进房间。

  “你没事吧?”

  “什么?”

  “我好象听见你们在争执的声音,而且你看起来很没精神……”

  藤岛只扯了扯嘴角。

  “能不能让我独处一下?”

  看到透没有离开的意思,藤岛又说了一次。

  “不要,我要留在你身边,这件事跟我也有关系啊……”

  藤岛摇摇头。

  “我想一个人独处,而且这是我跟我母亲的问题。”

  “你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放在心里,可以告诉我啊。如果你妈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你就说出来吧。”

  透的大手紧握住藤岛的双手。那手好热……好热……一股难以压抑的激情让藤岛落下泪来。

  “她说我可怜。”

  藤岛颤抖地说。

  “她说我有问题。我好不容易才能面对她……好不容易才能说出心里话……”

  藤岛蜷起背脊。

  “她否定了我的一切。”

  透紧握住他的手。

  “是我不好,应该在小时候就开始反抗才对。应该多任性一点、多让她困扰一点,多让她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才对,让她知道我不是受她操纵的玩偶……”

  透频频点头。

  “但是……我还是很怕她……还是不想被她讨厌……”

  感觉透抚摸着自己的头,藤岛抬起脸来。

  “现在还不晚阿,反正还有时间,你可以尽量地跟她沟通,直到她真正了解你为止。”

  藤岛环上这个已经不是孩子的男人背脊,压低声音哭泣。透安慰的吻渐渐带有浓厚的热度,但藤岛也想被他拥抱,所以被脱衣服的时候并没有抵抗。他本能地知道,现在的自己最需要的就是这个男人。

  之后他又跟母亲沟通过几次。无论如何否坚持不跟透分手的藤岛,不断被母亲斥责。骂到后来,母亲甚至扬言要杀死透。最后则是哭着哀求藤岛跟他一起到医院去。

  知道儿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听话的母亲改变了做法,开始把目标转向透,先是写毁谤信到透工作的地方诉说他有多么可恶,后来还在店外的玻璃门上涂写透的坏话。

  在透被找麻烦之后,藤岛跑回去找母亲,要求母亲向透道歉。母亲气愤地打了儿子一巴掌,还大叫“你不是人”。被殴打的脸虽然热辣辣地痛,但藤岛的心却奇妙地冷静了下来。

  这件事纠缠了有三个多月。到了年初,母亲突然寄来一封“离缘书”,上面写着‘我的儿子已经死了’。连想都不想去了解的母亲,径自把儿子排除在自己的人生之外。藤岛虽然伤心却不难过……因为他不是一个人了。

  之后,他得到前妻的联络,说母亲想接回自己的孙女。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蔓延到前妻那里,藤岛非常过意不去。不顾藤岛的阻止,母亲三番两次跟前妻联络,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就音讯全无了。

  后来在春天来临之前,藤岛才从前妻口中知道,母亲已经跟继父移居法国。

  

  如今想到母亲那恐怖的执念,藤岛还是会觉得害怕。他轻抚着恋人的指尖,想甩掉那心惊的感觉,结果透的眼睛竟像收到暗号一样睁开了。

  “你从刚才一直在干嘛啊?”

  “没有啊。”

  透的指尖移到藤岛头上轻抚。

  “睡不着吗?”

  “有一点。”

  “因为我在?”

  “不是。”

  透朦胧地眨巴着眼睛。

  “你在我睡着的时候会变得积极,不是摸就是亲。”

  藤岛想着自己会这么做的理由。

  “因为你很会说……”

  透不解地歪头。

  “比如说高兴或是舒服的时候你都会用言语表达出来,但我不行……”

  “不能不说啊,有些事还是要说出来才行。”

  藤岛凝视着恋人不满的眼神。

  “不用言语表示的话,你会不安吗?”

  透撇着嘴角低语“也不是这个意思啦……”。

  “我不说爱你的话,你就不明白吗?”

  透凝视着自己的脸慢慢红了,然后像掩饰腼腆似地把他压倒在床上。两人的距离近得足以接吻,凝视片刻后,嘴唇自然而然地重叠在一起。但那不是藤岛想象中的亲吻,而是混合了欲望的激吻。

  透的大手解开藤岛睡衣的扣子,伸手捏住他右边的乳晕和乳首。那种近乎痛痒的刺激让藤岛的腰颤抖起来。在边吻边被玩弄胸口的情况下,他两边的胸都像朱萸般红透。

  “小小的好可爱,还愈来愈硬。”

  藤岛羞耻得全身发热。

  “求、求求你不要这么说。”

  被透的指尖轻抠了一下,一股电流瞬间掠过藤岛的背。

  “尖尖的它在等待我的触摸呢。”

  在透的大拇指和食指捏弄下,藤岛难耐地呻吟出来,随即慌张地蒙住口。透高兴得眯起眼睛。

  “让我听你的声音。”

  他在藤岛耳边低语。

  “不、不要!”

  透把藤岛的手拉开,接着用舌尖滚动他的尖端,不断吸吮轻咬,还用舌尖戳逗。

  “啊……啊……不……不要……”

  在胸口被交互吸吮之下,累积在腰间的热度开始往某处集中起来。也发现藤岛变化的透弃守胸部,而将他的睡裤连同内裤一起拉下。

  “你这里也在说喜欢我。”

  忍受不了透在言语上的挑逗,藤岛移动腰身想要下床,却一下子就被透拉回来。

  “你要去哪里?”

  藤岛不住地摇头。

  “你只要这样就好吗?都已经这么硬了。”

  藤岛抱头坐在床上。

  “拜托你……”

  “拜托?”

  “拜托你像平常那样做吧,不要说话……”

  藤岛不断后退逃避着透逼近过来的身体,但终于被他夹在墙壁之间。知道自己无路可退的藤岛,抱着膝盖蜷起身体,而透的手就放在他的膝盖上,然后用不容抵抗的强力将之左右分开。

  藤岛已经勃起的分身完全暴露在透的眼前,他颤抖得想要遮掩。

  “为什么要遮掩?”

  他无法回答。

  “你不想被我看到吗?”

  透凑过来舔住他的耳朵。藤岛遮住腿间的手感受到透灼热雄性分身的先端,那迫不及待分泌出来的液体弄湿了他的手背。

  “你怕自己太有感觉吗?”

  透的双手固定住藤岛的脸。

  “每次我说了些什么,你就会变得更有感觉,但你不喜欢这样吗?我从以前就觉得你好象有点压抑……”

  他吻了藤岛一下。

  “你该对自己的身体诚实一点,这样才会更舒服。”

  透边说边拉掉藤岛的手,然后把自己的分身像亲吻似地贴在他暴露的腿间。

  “我好想听你说好舒服或是快要死了这种话,最大的梦想则是希望能听到你主动说想做。”

  所以,透继续说:

  “把自己全部交给我吧,我一定会让你很舒服,不断尝到快感的滋味,而你只要想着喜欢我就好。”

  透把手伸进藤岛的两边腋下,把他拉到自己膝盖上,这种不安定的姿势让藤岛害怕。透开始揉捏他的双丘,然后伸手捏住他的尖端,再经过分泌液的湿润后,直接往他的后门移去。手指毫无前兆的侵入让藤岛挺起背脊,哀叫了一声。

  “会痛吗?我倒是进去得很顺利……”

  藤岛摇着头,感觉透的手指渐渐进入自己体内深处。这虽然不是他第一次被透的手指玩弄,但异物的感觉还是让他无法习惯。透修长的手指在内部蠢动着,不知不觉中又增加了几根。不断被抚弄的那里已经开始麻痹,所以并没感觉特别不适。

  被玩弄了半天之后,藤岛久等的那一点好不容易被触到了。没人触碰的分身前端也开始大量渗出体液。

  “这里很舒服吧?有没有一点麻麻的?”

  在透的压挤下,藤岛的内壁已经不适麻麻的感觉可以形容,而是即将爆发。

  “不要。”

  “啊、你不是很舒服吗?”

  真的很羞耻,但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多余心力害羞了。

  “……我快不行了。”

  “什么?”

  透回问。

  “……我快要射了。”

  透欢喜地在藤岛耳边说:

  “你可以射啊,就贴在我腹部上尽情解放吧。”

  透那种童稚般的语气更让藤岛觉得羞耻,但想忍耐的瞬间就因为透的挤弄而全部释放出来了。

  “啊……啊…啊……”I

  他脑中一片空白,身体也不听使唤地颤抖。好不容易停止颤抖之后,全身的力气像在瞬间消失般。当他靠在透身上喘息时,觉得后门好象被涂了什么东西,接着腰被微微抬起,一个灼热的物体就顶在他蠢动的入口。

  “我可以进去吗?”

  藤岛恐慌地往下看,以往只有被手指和舌尖玩弄,透从来没进入过他的身体。在自己臀部下的分身,看起来比之前还要膨胀。

  “……好大……”

  透轻笑了。

  “不会啊……大概只比手粗一点吧。今天看你的情况不错,就让我进去吧。”

  “但是……”

  “我早就想进去了,不过得先让你习惯才行……如果你很痛的话,我会马上停的,求求你。”

  听到透说早就想做,藤岛便无法拒绝。他点点头。但一感觉到那庞然大物要进入时,他却害怕得搂住透的后颈大叫不要。透抬起他的下颚不住吻他,腰也被他缓缓往下拉。那种痛苦和压迫感让藤岛流下眼泪,感觉透紧拥自己的那一刹那,就听到他说“我进去了”。

  “你感觉得到吗?”

  藤岛摇摇头。透抓过他的右手引导到两人的结合处。

  “摸摸看。”

  他想缩回手,却被透硬拉住。那个连自己也没看过的部位,居然扩张到把透的分身整个都吞噬进去。那种贪欲的羞耻让藤岛几乎晕眩。透靠在他肩上叹息。

  “好舒服。”

  那感动的声音震慑着藤岛的耳膜。

  “真的好舒服…又紧……又温暖……”

  两人不约而同地吻上彼此的唇。透的手伸往藤岛腋下,用大拇指玩弄着他两边乳首。他一挺起背脊,透在自己体内的分身位置有了微妙的变化,一股麻痹感直达腰间。两人互拥片刻后,透就开始律动起来。跟先前压迫感完全不同的摩擦所产生的麻痒感,爬上藤岛的背脊,他连膝盖都开始颤抖起来。老实说,透的动作让他感到痛苦,但又伴随着完全相反的快感覆盖全身。

  “你好美。”

  透边摇晃着藤岛边陶醉地说。

  “你真的好美。”

  藤岛知道自己喘息的表情一定很难看,他难以置信地伸手捂脸。

  “……不要看。”

  “为什么?你不用捂起来啊,用你美丽的脸吻我吧。”

  “我这么难看的表情哪里美了?”

  “真的啊。你诱惑的嘴角、红润的眼眶、颤抖的这里无一不美,我整晚都不想离开你。”

  透握住藤岛的腿间又再度前进,他难耐地喊了出来。

  “我的恋人是全世界最美、最可爱的。”

  透的话好似咒语般,不断在藤岛耳际重复。被摩擦到没有感觉之后,透终于在藤岛体内解放出来。也射在透腹部上的藤岛,就这样坠入了纯白的快感之海中。

  在浅眠中醒来的藤岛发现,自己跟透横睡地密贴在一起。房间的光线太暗看不到时钟,但透过窗帘射进来的天色仍旧是灰茫茫一片。

  被透不断翻搅的那里还隐约残留着麻痹感,只要腰一动,就会伴随着轻微的痛感和异样的感觉。应该不可能吧……他试着伸手往后摸,透的分身居然还在自己体内。就像发现自己失禁般的羞耻,藤岛慌忙把腰缩回来。等透的身体完全脱离之后,他又有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的藤岛,就像刚醒来般紧贴在透身上。但两人原本联系的地方已经不在,正在熟睡的透也不可能来拥抱自己。

  他颤抖地抚摸恋人柔软的脸颊,摩擦他裸露的肩膀,然后抱住他的头轻轻哭了。虽然寂寞,但他知道自己是幸福的,能够被爱而寂寞地哭泣,他知道自己是幸福的。

  ……藤岛凝视着暗夜,在心中祈祷着黎明永远不要来就好。


  隔天,藤岛无法长时间走路。花了好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洗好脸,走到厨房后却一点食欲也没有,而且根本坐立不安。他随便咬了口吐司喝掉咖啡后,立刻躺到沙发上。手足无措的透只能在藤岛周围走来走去,到了上班时间还不出门。藤岛觉得奇怪,讶异地问他“你差不多该出门了吧?”,透低着头回答“我打过电话跟老爹说同居人不舒服了”。藤岛都说自己没事要他去上班了,透硬是不听。

  其实他的腰并没痛到完全不能走路,只是他没有到处走动的意愿而已。透窝在藤岛脚边。看到他低垂着头,像个等待斥责的孩子般,藤岛忽然觉得他好可爱。

  “你一定很受不了我吧?”

  透抱着头说。

  “明明都说不做了又做,不知道分寸让你这么辛苦……”

  他的背蜷缩得更厉害了。

  “我做到一半就有不祥的预感。你这么瘦又缺乏体力,不能让你太辛苦才行,我理智虽然知道,身体却不听使唤,我下次不会再这么乱来了。”

  在做的过程的确很痛,他的身体也还不太舒服……却没有不愿意。但是看透如此沮丧,以后大概都不敢再尝试了吧。他昨晚明明说过被爱的身体是会喜悦的,没想到过了一晚就全忘了。

  真的非说不可吗?这是昨天自己丢给透的疑问。他想起恋人不满的模样。如果那也是自己所期望的话……或许真的应该把话说出来……

  “平常要上班的确很累,不过像这样在假日前夕的话就还可以。”

  透转过头来,一脸无法置信的神情。

  “真的吗……”

  “还有……希望你稍微手下留情一点。”

  “没问题,我保证绝对不再像昨晚那样胡来了,我发誓。”

  看他认真的模样,藤岛觉得好笑起来。在笑容还没消失前,透就吻了上来,昨晚明明吻了那么多次,在大白天接吻却似乎有点不自在。透似乎也这么想,耸耸肩膀说“好象有点不好意思”。

  藤岛执起透的右手,独占似地捧在自己胸前。透的左手轻抚上他的头。藤岛像猫一样舒服地眯起眼睛笑了。那种就在身边的幸福和能互相触摸的舒服,浸透了他的全身。

  “从今天开始,我的床会为你空下一半。”

  透讶异地反问“可以吗?”。

  “我也想一起睡,你就来吧。”

  透用左手遮住脸,看得出他满脸通红。

  “你别用这种表情诱惑我,我会失控……”

  “什么失控?”

  “我真的会……现在心脏已经在狂跳了。而且我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亢奋中。”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就是我已经喜欢你到无法自拔的地步啦。透把头贴在沙发上,然后伸出右手紧握住藤岛的手。

  藤岛也闭上眼睛回握住他,并在心中祈祷。

  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希望我们能永远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