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改变change it by 木原音濑 


 


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要送到印刷厂的稿子在今天完成了。把自己负责的作家稿子在限定的时间之内完成,我正松了一口气想要起身下班的时候被叫住了。 


长得还满端正,不过眼角有点下垂的总编辑向我招手,我微笑着走近他。总编辑柏崎肇是SEEBA出版社老板的儿子,现年二十七岁,性格温厚而开朗。 


“有什么事吗?总编。” 


 


“你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了吧?” 


 


他点起一根平时常抽的香烟,我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 


“是的。” 


 


“现在才通知你似乎有点赶,可能要麻烦你调部门。” 


“调部门?” 


我惊讶地反问。总编把刚点上的香烟捻熄在烟灰缸里。 


“怎么会在这种青黄不接的时期调部门呢?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不是……” 


 


总编掩住嘴有点暧昧地说: “N-PRESS那边的人手不足。” 


 


 


光是听到调部门就已经够今我吃惊了,没想到还是N-PRESS,我的眼睛瞪得更大。 


 


“您是开玩笑的吧?那里是公司里想申请请调最多的部门啊,多的是想进去而进不去的人,怎么会人手不足?” 


 


我夸张地耸了耸肩。 


 


“而且,我不适合那种神经紧绷的经济情报杂志啊!还是少女小说编辑部比较适合我的个性。”    


 


总编抿着嘴过意不去似地看着我。他把手顶在下巴上叹了一口气。 


 


 


“我记得你大学有选修阿拉伯语系吧?日常会话应该没有问题才对。”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提到阿拉伯语?总编用他思考时惯用地头歪向右边的姿势对我说: 


 


“其实是N-PRESS最近半年要做个报导中东经济的特集,采访时需要翻译,他们就问我知不知道有没有人通阿拉伯语……然后你的名字就出来了,是N-PRESS的总编直接点名的哦!” 


 


 


“说到阿拉伯语,我也只……” 


 


“我虽然也对他们擅自借调我部门的员工而抗议过,但是被N-PRESS的总编硬压了下来,在开会讨论之后就决定要借调你半年。” 


 


 


 


 


听到这里,我就算再怎么想抗议也说不出口。既然会都已经开了,也就表示柏崎总编辑有尽力帮我说话。 


 


“抱歉,一切已成定局。” 


 


“……我明白了。” 


 


听到我的回答,总编才安心似地松了口气。 


 


 


 


 


“调职的时间在下个礼拜,你要负责的作家还有三井一起配合,半年之后我会负责把你领回来,到时候你要是因为N-PRESS太舒服而不想回来也不行,我会用绳子把你绑回来。” 


 


“怎么可能?我看是我哭着求你带我回来的可能性比较大吧!” 


老实说要我到根本就跟兴趣不合的经济情报杂志去真的很不起劲,不过又不能不遵守上司的交代。 


我在大学时候念的是文学部,到这里来上班、所填的希望也是文学杂志的部门。结果落地生根的反而是少女取向的青春小说杂志“JULIUS”。我对这份工作相当满意。 


“JULIUS”是创刊没多久的杂志,读者倾向国高中生群,所以部门里年纪大的职员比较少,也没有明显的上下关系之分,相处非常融洽。 


 我,安冈结城,二十四岁,进SEEBA出版社一年又十个月。事情就发生在寒冷的冬温稍微缓和一点,二月快要接近下旬的时候。 


SEEBA出版社的招牌杂志N-PRESS在经济情报杂志里算是卖得最好的前三名,读者群涵盖了大学生到中年上班族,不过这本杂志可不是从一开始就这么受欢迎的。 


在四、五年前还算是一本名不见经传,只能混在三流八卦志里卖的杂志。 


让N-PRESS有今天的成绩,并成为SEEBA出版社最自豪杂志的人,就是现任N-PRESS的总编辑内藤宏。 


以最高成绩从东都大学经济学系毕业,在一十四岁这种异常年轻的年纪就出任总编辑的他,不知道利用什么关系,让美国以不喜欢接受访问闻名的名经济评论家柏兹·巴明根的长篇专访,在N-PRESS上刊登出来。 


 


 


结果造成杂志大卖之后,业绩也就月月水涨船高。 


 


这就是我所知道关于N-PRESS和内藤宏的一切。 


 


 


 


 


我在要调职的前一天才从同事口中知道,原来柏崎总编跟N-PRESS的内藤总编是同一所大学的同学。 


 


既然能跟我们那个性格开朗的总编做朋友的话,想必也不难相处吧?我试图做比较乐观的想象,尽量减轻自己的压力。 


 


 


 


 


晚上九点,绝大部分的同事都已经下班了,我却为了明天的调职还在整理桌子。突然听到开门的声音,应该外出的柏崎总编探头进来,看到我还在就“哦”了一声挥挥手。 


 


“加班啊?” 


 


“不是,我只是在整理东西而已,马上就要走了。想到要到N-PRESS就开始紧张起来,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还没见过内藤总编呢……” 


 


“不会吧?” 


 


柏崎总编瞪大了眼一副非常吃惊的模样。 


 


“他在公司里不是很有名吗?” 


 


“我知道他很有名啊,但就是没机会看到。JULIUS在三楼而N-PRESS在八楼吧?老实说,我从进公司之后就没有到过三楼以上的楼层。” 


 


“话虽如此……我从以前就觉得你是个随遇而安的家伙,没想到对于这种事还真的漠不关心啊!” 


 


柏崎总编的口吻虽然不至于到嘲讽,不过听得出来有点啼笑皆非。 


 


“我又不是女职员,没有必要去调查全公司男职员的资料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你好歹要知道总编辑的长相吧?要是再这样下去的话,要混出头可就难了。” 


 


总编意味深长地笑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步步高升啊,我知道自己的份量,能在这里上班就已经够幸运了。” 


 


总编耸耸肩苦笑了。我整理好桌面后拿起外套。 


 


“要不要去吃饭?我请客。” 


他拍拍我的肩。 


 


“我是很想去啦,不过可惜已经跟别人有约……” 


 


“女朋友啊?” 


 


 被总编一语道破的我不禁红了脸。总编却有几秒皱起眉头。 


 


“你们交往很久了吗?” 


 


“是啊,从高中到现在已经有七年了吧?等她明年从大学毕业我们可能打算结婚。” 


 


“是吗?” 


 


“那我先走了,总编。辛苦了。” 


 


 


 


 


我快步走出编辑部。出了公司大门后看到一个女人走过我的面前!她有着一头像她一样的直长发。满脑子只想跟绫子见面的我,一下子就把工作的事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在饭店的最高层,光是一晚的住宿费就要我一个月薪水的房间里,我和内藤总编并肩坐在沙发上。 


 


跟澳洲来的经济学者克拉克·欧文约好访问的我们早就在这里等候,不过距离原先约好的八点已经足足多等了一小时。 


 


澳洲是属于英语系的国家,我们公司多得是英文流利的职员,不晓得为什么就是偏偏把我带来,而且还是总编亲自访问。 


 


不过,欧文先生和内藤总编原先就是朋友,在形式上虽然是专访,不过早上同事就跟我说过,把这次当成练习就好不必太紧张。 


 


我想这大概是要我先熟悉部门工作的预备动作吧?不过,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虽然我是从别的部门被挖角过来的,但是也用不着总编亲自出马测验能力吧? 


 


要测验就测验吧!最好是知道我无能后,早点放我回JULIUS去吧! 


 


然而,这是我调到N-PRESS以来的第一个工作。想到如果做得不好的话,可能会让柏崎总编面上无光的时候,我就忍不住紧张起来。 


 


房里的暖气并不太强,但我的背已经渐渐渗出汗来,不知不觉中我握紧了自己的大拇指。 


 


再加上坐在旁边的内藤总编眼神实在太恐怖了。听说是柏崎总编的朋友,事先又没看过的我还把他想成是一个不难相处的人,没想到实际接触之后才发现原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那跟温和或开朗无缘的面无表情人及锐利的视线,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会流于私情的人。再加上他高大的身躯和英俊的容貌更加深了那种感觉。 


我不停地抠着指甲,这是我在焦躁时的习惯。真希望欧文先生快点来,这样我就可以从他那纠缠似地的眼光中被解放。 


 


我自认不是个怕生的人,但这个男人却让我手足无措。 


 


优秀的头脑,不带一点人世尘埃的感觉。我真怀疑他也跟我们一样是人吗?他跟柏崎总编是好朋友的事会不会是空穴来风? 


我瞄了内藤总编一眼。那冰冷的巨孔和嘴角,好象不管说什么都会被嘲笑。连一句‘好慢啊’都说不出来的我只能无措地低下头。这时绫子的脸突然浮现在我脑海。 


 


“加油啊!别怕。” 


 


那温柔鼓励我的声音。我尽量忆起她的声音,不断地重复在脑海里播放激励自己。 


 


感觉到内藤总编起身的我抬起头来,正好迎上一双如同玻璃珠般的瞳孔。 


 


“柏崎对你说了什么?” 


 


“啊?” 


 


我痴呆地反问。看到目瞪口呆的我,那双玻璃股孔仿佛打心底不屑出来的感觉。 


 


“他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啊,他只告诉我来支持翻译工作而已……” 


 


虽然名义上我是被“挖角”到N-PRESS,但是那种异样的感觉,还是让我觉用自己似乎是一个‘不速之客’。期待和失望的心情在我心中翻搅。 


 


内藤总编凝视着我一语不发。找不到答案以不安在胸口膨胀起来。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他不屑地丢下一句话。我果然是个不速之客,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点说呢?在什么都不知道的状况下还紧张地坐了一个小时以上。我觉得自己像白痴一样。 


 


他突然抓住我的右手,那种粗暴的感觉让我觉得他是不是要打我。下意识闭上眼睛毫无抵抗的我,所受到的是比被殴还要恶劣几十倍的待遇。 


 


他毫无前兆地吻住我的唇。 


当我发现那股冲击是接吻的时候已经是过了几分钟的事。他不但吻住我的唇,还连带拉过我的腰来。反应迟钝的我即便赶紧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推开,他也只不过往后退了两步而已。 


 


在他那有如玻璃珠的瞳孔凝视之下,我虽然本能地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却还是强颜欢笑地僵硬着表情说: “请别开玩笑了,我是男人啊!” 


“我看也知道你是。” 


拼命想把这个意外归咎于玩笑而带过的我,却被内藤总编的一句话击溃了所有的努力。 


当我意识到他是认真的时候突然觉得害怕起来。眼前的男人变得异样巨大起来,我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 


他只丢下一句“过来”就径自走到里面的房间门口。想到那扇门里面有什么,想到自己接下来即将面临的命运……我的背脊掠过一股恶寒。 


“开什么玩笑……” 


我转头就往门的方向跑,但是门怎么都打不开,不管是拉或推都毫无反应,只发出愚蠢的喀擦声而已。我听到背后传来几声冷笑。 


“这里除了自动锁之外还有一副内锁,钥匙在我这里。” 


 


我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脚下一轻,整个人已经被他扛起来走向黑暗的房间去了。 


 


我怎么抗议都没有用。他把我丢在床上之后,就好象理所当然似地开始脱我的衣服。 


 


全身上下不停地被玩弄,连自己没有看过的地方也被粗暴地对待,我痛得都快昏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被解放,只觉得好象有一年那么长。 


 


我像一条搁浅的鱼般全身赤裸地趴在满是绉褶的大床上。身体的疼痛和心理的创伤让我泪流不止。 


 


我隐约听到冲水的声音,想趁着他不在的时候穿衣服走人,无奈身体不听使唤。我全身痛得根本爬不起来,当我在床上挣扎的时候水声停止了。 


 


门打开的声音让我吓了一跳。脚步声越来越接近。我赶紧抓住不干净的床单裹住自己后蜷缩起来。他坐下来的重量让床发出叽嘎的声音。 


 


“你睡了吗?” 


 


他用手轻轻拨开我被汗水浸湿的前发。我全身颤抖地把他的手推开。 


 


“别碰我!” 


 


我的手才一动就连带扯动腰间,痛得差点叫出来。 


 


“你的精神还不错嘛!” 


 


悠哉地说完之后他粗鲁地把我翻过来,玻璃眼珠像看着玩具似地俯视着我。我瞪了他那像人偶的瞳孔一眼。 


 


“请你不要碰我。” 


 


“我为什么不能碰自己的东西?” 


 


他抚摸着我身体的手一点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 


 


“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你别信口开河!” 


 


“当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就是我的了。” 


 


他笑着一把拉开包在我身上的床单,我嘴上虽然逞强,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发抖。 


 


他慢慢覆盖住我的身体,又让我回想起前一刻那痛苦的记忆。 


 


“又哭又生气,你有一张忙碌的脸。” 


 


他的大手抚上我僵硬的脸。 


 


“不……不要” 


 


“要怎么样是我的自由!” 


 


我试图抵抗的双手轻易地被他单手抓住。当我知道自己无力抵抗时只能闭上眼睛大喊: 


 


“你再敢动我的话我就死给你看!” 


他的动作好象有瞬间的停止。还以为此话奏效的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他在笑。 


 


“那就死给我看啊!还是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要死很简单,咬舌自尽如何?只要咬断舌根三分钟你就会窒息而死。你喜欢的话也可以咬我的试试看。” 


 


他真的不对劲,他真的有问题。 


 


“你放手啊!你别……” 


 


我连声音都被他占有了。不想让他为所欲为的我拼命咬住牙关,但是他突然捏住我的鼻子让我不得不张开嘴,他就趁机把舌头伸了进来。 


 


“嗯嗯……” 


 


他就像来咬舌自尽般地故意挑逗我、嘲笑我。冷眼看着拼命想逃的我,他悠裁地慢慢解开裕袍的腰带。 


 


柏崎总编坐在椅子上,用他一贯懒散的姿势把脚撑在桌上抽烟。我无视身旁跟我讲话的同事直接走到中间的办公桌。发现我的总编只挑了一下眉毛笑着跟我招招手。 


 


“安冈你怎么回来了?” 


我一句话也不说地把一封信递到他面前。到公司来的途中附着在身上的细雪,随着我的动作飘散在他的桌前。 


 


“我要辞职。” 


 


他目瞪口呆地在我和辞呈之间来回看着。 


 


“怎么回事?宏……内藤总编知道吗?” 


 


“他不知道,我也不想告诉他。总编你一定知道吧?明知道还把我往那里推。” 


 


“等一下。” 


 


他单手制止我,然后看了一下附近的情形。其它的同事都在观察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总编把我的辞呈对折后放在口袋中站了起来。 


 


“在这里不好说话,你跟我来。” 


 


我跟着他出了公司之后,来到一条位于附近小巷子里有复古风的咖啡厅。总编可能是常客吧,站在吧台里看似店长的中年女性一看到他就浮起一抹微笑。 


 


“这里的咖啡很不错。” 


 


总编向店长点了两杯AMERICAN,明明在下雪却觉得异常口渴的我,伸出手想要拿水杯的时候跟总编的手指碰个正着。 


 


我反射性地打掉他要拿杯子的手指。那声音在安静的店里显得格外刺耳。他慌忙收回手讶异地看着我。 


“抱歉!因为你……碰到我的手指。” 


 


我控制不了自已声音里的颤抖。总编好象发觉了我那道像防弹玻璃般的障壁。 


 


“安冈,你该不会……” 


 


我垂着头听他愕然的声音。他该不会是在同情我吧?越想越生气的我不禁把水杯啪的一声用力放在桌上。 


 


“你根本就知道那个男人的事吧?会变成这样应该很容易想象啊!我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 


 


“我大概猜得出来他会做什么,我也知道对不起你……但是我也无可奈何啊!” 


 


垂着眼睛的总编没有否定他知道的事实,而且不止如此,在面对身为“被害人”的我,他还大言不惭地说“无可奈何”。 


 


“他是我的好朋友,只要是他真心想要的东西我都想帮他得到。他是第一次对别人发生兴趣,所以当我听到他说‘想要安冈’的时候就无法拒绝。” 


 


也就是说人格和意愿都没有受到尊重的我,就像贡品般被他献给了那个男人。 


 


“为了友情你就可以不顾别人的感受吗?反正我也只是个莱鸟,就算被拿出去当玩具也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 


 


我用力怒瞪着总编。 


 


“要玩‘友情游戏’你们自己去。我恕不奉陪!” 


 


在咖啡还没有送来之前话就说完了。 


 


“我对你完全幻灭。” 


 


我不屑地丢下一句后站起来。 


 


“宏不知道会不会答应?” 


 


“管他答不答应!我就是我,不想也不受任何人的约束。” 


 


“宏一定不会放手。” 


 


“要找对象的话,请找那种会高兴的人去应付他吧!” 


 


看到总编不再开口,我快步走出咖啡厅。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天空变成灰蒙蒙的一片。 


虽然那件事仍然让我无法释怀,但是一想到以后就可以跟那个男人断绝关系,才稍微有点平衡。 


 


……然而,那只不过是我短暂的好梦一场而已。 


 


接到JULIUS的同事打电话来是我离职三天后的事。前几天还下着大雪的天气转眼间就回暖起来,有点春天要来的味道。 


 


“你到底怎么了?” 


 


拿起话筒就听到同事担心地问。 


 


“没请假就三天不来上班,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不来上班也得先说一声啊!” 


 


我告诉他已经辞职的事,对方有几秒钟的沉默。 


 


“你等我一下。” 


 


过了几秒,同事透过话筒对我开骂:“这么忙的时候你还在说什么梦话啊!总编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啊。总而言之,你赶快来上班。客户来问‘安冈怎么了’的时候要回答的可是我哩!” 


我握着被粗暴挂断的电话气得浑身发抖。难道我递的辞呈被压下来了吗?为了彻底把这件事解决的我换衣服准备出门。 


 


一看到一副就像要来吵架的我,似乎早已预料到的柏崎总编并没有太多惊讶的表情。 


 


“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明明已经递了辞呈……” 


 


我一进了JULIUS的编辑部就直接走向总编的桌子。他抬起右手制止立刻就要切入正题的我。 


 


“你现在的上司是N-PRESS的内藤总编,如果没有他的答应你是无法离职的,请你直接去跟他交涉吧!” 


 


都已经遇到那种事了,叫我怎么平心静气地站在他面前! 


 


“我也帮你说话,要他适可而止,但是……”柏崎总编说到一半突然把视线看向我的背后。我反射性地回过头,看到了那个最不想看到的人。 


 


“那不是内藤总编辑吗?” 


 


不知道是谁在低语,女职员都站在原地呆望着他。 


 


要是没有先前那件事,我想我可能也跟他们一样会因为“世界上居然有如此内外兼备的人”而感叹不已吧!但是,现在在我眼里的他只像一头丑恶的猛兽,恣意地玩弄别人的身体,还像虫般的侵蚀……视线一相遇他就对我笑了。 


 


“肇,你借调给我的员工怎么连假都没请就不来上班了?” 


 


他还故意站到我的身边来。光是闻到他的气息就足以让我发抖。 


 


“你把他带走吧!安冈,你直接跟宏谈。” 


 


“怎么……等一下!”我的血气像在一瞬间全都褪光了。我根本就不想跟他一对一的独处,而且就算独处也谈不出什么结果。他要是一个能够商量的男人的话,事情就不会演变到现在这种地步。 


 


那一夜不管我怎么哀求他都无动于衷,那么自我的男人我又能奢望他会听什么? 


 


“结城,跟我来。” 听到他直呼我的名字,我的心脏好象被人狂揪一把似地惊跳。周围的人都兴致勃勃地看着我们的对话。无法忍受那种有如芒刺在背上的视线,我只好轻轻点了个头。 


 


走进电梯里的时候我跟他保持距离地站在一角,看他按下八楼的按键,我还以为他要到N-PRESS的编辑部去。 


 


随着一声轻响电梯缓缓上升,这时我才想到自己正跟他独处在一个窄小如箱的空间里。 


 


“你以为我会允许你辞职吗?”一直背向我的他忽然转过来说话让我吃了一惊,他好笑似地眯起眼睛。 


 


“如果你有意不跟外人接触地住在我的公寓里的话,我可以考虑让你离职,其余免谈。” 


在沟通之前就听到这种离谱的事,一大堆问号在我脑中盘旋。 


 


“我记得你上次也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又不是属于你的,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而且……” 


 


他只有眼里充满笑意。明明我才是正义的一方,为何他还能笑得好象是我错了一样呢……我不禁又是一阵恐惧。他轻跨一步到我面前,连带恐惧地拥住了我。那股强力让我全身发抖,抖得不能自己。 


“我可以在这里抱你,就向上次一样。” 


 


电梯越来越接近八楼,随着上升的数字,我觉得自己好象快被压迫感搞得窒息了,不由得挥动四肢挣扎。 


 


“放手啊,你这个混蛋!” 


 


“要是你肯听话,我当然会放手。” 


 


过了七楼,再过几秒钟八楼的门就要开了。 


 


“我听、我听就是了,你先放手啊!” 


 


他放手跟门开几乎同时。有两个中年职员走进来看到他慌忙低头打招呼。到了八楼之后他不到编辑部反而向资料室走去。看他的态度就知道要我一起过去,但是我即使走到门口还是裹足不前。 


 


“你想在有人的地方说话吗?”被他这么一说我才不得不走近门口。他走进室内,打开一张折叠椅坐下来。到这种时候还觉得他的脚好长,连我自己都觉得悲哀。 


 


“听说你父亲在N公司上班?”响在耳边的低沉嗓音,我有一股不样的预感。他双手交握地放在膝盖上瞪视着我。 


 


“你要辞职是为了逃开我吧?为了怕到时候你又不见害我找得太辛苦,我帮你准备了一个坚固的脚铐。” 


 


“难道……” 


 


“你要是敢偷偷离职的话,小心父亲饭碗不保。”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要炒一个老男人鱿鱼轻而易举。” 


 


“你只是在吓唬我而已吧……” 


 


“要不要试试看?” 


看到我表情的变化他愉快地笑了。 


 


“不愿意的话就别妄想从我身边边开。” 


 


我几乎快哭了出来。我想要找到一个能够解决的办法,却在半路走进了死胡同,混乱的脑子里浮现不出任何好点子。 


 


“到我身边来。” 


 


我动不了。他再命令了一次。到了第三次看我依然没动,他皱起眉头,自己走过来轻捏住我两边耳朵。 


 


“你有一双没用的耳朵。” 


 


“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我连咒骂都失去了力气。他吻住我无力抵抗的嘴唇,就像捕获猎物的猫一样,肆意侵犯着我的口腔。 


 


然后他伸手解我的领带,上次那痛得几乎令我晕眩的记忆再度重现。 


 


“不要……” 


即使抵抗他也不停手。后来听我放声大叫他才停下来用大拇指轻抚着我的脸。 


 


“今晚到我家来。” 


 


“不要。” 


 


他动了一下眉毛然后轻笑。“那就在这里做好了。” 


 


“你……” 


 


“我哪里都无所谓,地点就让你来决定好了。” 


……最后我选择了他的住所。 


“结城。” 


 


被叫了一声才回过神来。我本来在看报纸,过了半晌才知道自己只是在发呆而已。 


“你很累吗?” 


 


绫子担心地看着我。周六结束了半天班后,下午我就直接到她的住所。我们说外面在下雨,要出去实在有点懒,于脆去借录像带来看算了。 


 


“他”经常要在假日加班,多亏了这一点我才可以在周六日偷得跟续子相聚的时间。相聚不一定要玩乐,光是这样静静地坐在一起感觉也很舒服。 


 


即使身在这唯一能令人平静下来的地方我也藏不住满脸忧郁,绫子看着我叹了口气。 


“看这场雨应该不会下得太久,既然这么难得我们干脆出去走走吧!” 


 


“不用了,好麻烦。” 


 


 绫子温柔地轻抚我的头发。 


 


“在公司发生了什么事啊?” 我 


 


霎时血色尽失。她知道“那件事”?是谁告诉她的?难道…… 


 


“我猜对了吧?”绫子把长发塞在耳后微笑地说。 


 


“你怎么知道?” 我颤抖的反问。 


 


“上次你不是告诉我要调部门吗?工作的内容不同,人际关系也要从头开始培养起,一定很辛苦吧?” 


我僵硬的身体一下脱了力。是我太紧张了,绫子怎么可能知道那件事?我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我呆望着温柔微笑的绫子,心想谁也不能保证她有一天会知道那件事。我从没有在绫子面前提过他的事,绫子应该不知道他的存在。 


我只不过是他玩弄的对象而已,就充分见识到他强烈的独占欲。要是被他知道绫子的存在……那种会拿别人的亲人来威胁的卑劣男人,很难保证不会再用其它卑鄙的手段。 


 


绝对要瞒到底。 


 


“结城,你怎么了?表情好恐怖哦!” 


 


“没事,真的。”看到我笑了凌子也跟着微笑。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保护她。 


 


“对了,你最近怎么礼拜五都不在家里啊!” 


 


我又忍不住心悸起来。虽然可以确定绫子一定不知道却无法安心下来。礼拜五就是他的“指定日”。 


 


“我得陪上司应酬啊……” 


 


“好辛苦哦!” 


我不想骗绫子,以前也从没有骗过她!因为没有必要。但是,要是把那件事告诉她的话,我们之间肯定完了,所以我没有说出来的勇气。亲人和绫子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没有力量反抗他,只有服从而已。 


 


“你要是累了的话就先去睡吧!” 她的体贴和温柔让我不知如何去面对。 


 


在耳边低语我的名字的不是绫子,而是会震动耳膜的低沉男音。重复听他叫了几声后我不耐烦地转过脸去,都已经让你尽情玩弄了,拜托你就放过我吧。 


 


“你今天心情好象特别糟?” 


 


我把已经到了喉头的”罪魁祸首就是你”这句话硬生生吞回肚里去。 


哪个男人会在被强迫跟男人做爱后还能满脸喜色的?我那里不但痛得要死,连身体各处的肌肉都好象在抽筋。不过比起第一次来,已经渐渐习惯之后的确是减轻了不少身体的负担。 


 


他突然扯掉我包在身上的床单。我那连澡都没洗还留着情事痕迹的脏污身体,就这么暴露在灯光之下。 


 


我慌忙伸手想夺回床单却被他抓住手,他让我整个人坐起来后直接拥入怀中凝视着我的脸。不想跟他视线接触的我低下头盯着他隆起的锁骨看。 


 


他的大手包住我的面颊硬把我的脸抬起来,明知道他要吻我,我却把力量集中在下巴地抵抗他。察觉出我的抗拒后,他没有再强迫我,只轻吻我的头发。要是不管他,就会一直被他抱住,我轻推了他的胸膛一把躺下来,待要拉过被单的时候,却被他从背后抱住。 


 


“稍微驯服一点。” 


 


我又不是猫狗,说什么”驯服” ? 


 


从他说话的方式就可以知道这个人的思想,谁会对一个把人当成动物对待的家伙”驯服”?开什么玩笑! 


“请你放手。” 


 


我试着挣扎也不见背后的体温消失,他的腕力反而越强。从过去几次的经验中,我知道这种时候不管做什么他都不会离去,干脆就等他愿意自动离开再说。 


颈项传来一抹湿润的感觉,与其说是舔还不如说是一个浓密的吻。感觉那强而有力的吸吮,我知道他是想留下痕迹。 


 


在肩胛骨、背骨留下吻痕的他,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低声说:”你完全不看我,要怎么样你才会看我、才会想我?……要你眼里的一切全都消失吗?把你的亲人、朋友、还有你到现在所有见过的人全都杀掉的话,你就没有什么可看了。” 


明知道他是说笑,但是那认真的口吻仍然让我心惊胆战。 


 


“太不公平了,我的眼中只有你,你却一点都不在乎我。” 


 


他抚摸我的手指急速冰冷下来。 


 


“那又怎么样?” 


 


他把我转过来,不想他是用什么表情说话的我紧闭上眼睛。要是他是认真的话那我该怎么办?他把右腿贴在我的腿间让我不由自主睁开眼睛,却看到他在笑。 


“我想杀了你。” 


 


他忽然一脸严肃地用修长的手指压住我的脖子。忘了抵抗的我只能籁籁地发抖。他的手指虽没有加重力量,却也没有离去的打算。 


“该怎么办才好?” 


 


他问这句话的对象应该不是我,而是他自己。 


我真的怀疑自己会被他杀掉。我独自在房间里想起他手指的感触时仍不住发抖。我什么也没有做啊,都已经让他为所欲为了他还有什么不满? 


 


一想到他的事就让我彻夜难眠,想到星期五的来临就害怕得终日惶惶不安。我知道自己的神经已经在严重损耗中,我怕自己等不到他对我厌倦之日来临,就濒临疯狂边缘。再也受不了的我只能把他叫出来,知道真相的只有他而已,除了他我还能找谁商量? 


 


我只在电话里对他说了一句”希望你出来跟我见面”,他没有多问就答应了。迟了五分钟才现身在约好的咖啡厅的柏崎总编,一看到我的脸就半开玩笑地说了句 “假日加班”。  


 


来不及等到总编坐定我就叫了出来。 


 


“那个人脑筋有问题啊!我……一定会被他杀了。” 


 


总编吃惊地望着我。 


“一定会……他一定会杀了我……” 


 


“你冷静一点。” 


 


“上次他还笑着掐住我的脖子啊!” 


 


“ 你先喝口水冷静一下” 


 


我把他递给我的水口饮尽,因为喝得太急了所以咳嗽不止。 


“喂,你没事吧?” 


 


我的喉咙好痛,痛得快要裂开了。也不知是喉咙痛的关系还是突如其来的空虚感,我的眼角浮出泪水。 


 


“我想他一定是很重视你才会出现那种行为。” 


 


总编安慰的话让我想吐。 


 


“我再也受不了!” 


我不想再跟他有关系,我还不想死啊!我趴在桌上好久,总编也抱着手臂不说话。 


 


“我承认宏的确是有点怪异,不过跟他从前某段时期比起来已经算正常很多。” 


我缓缓抬起头来,总编迷惘似地左右摇摆着头。 


 


”算是我多管闲事吧,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为什么我会默认两个男人之间那种不寻常的关系……” 


 


他叹了一口气后静静地开始叙述。 


 


柏崎肇和内藤宏相遇是在大学二年级的冬天。那时刚好有一个跟肇参加同一个讲习会的女同学拜托他写报告。 


 


还满喜欢那个女同学的肇想施恩于她当然二话不说答应了。答是答应了,但是后果必定是他得开始勤于跑图书馆。 


 


当他在大学图书馆里抱着成堆的参考书那一刻时,悲剧发生了。逞强地想要一次把十几本参考书抱到桌上,而理所当然会被如山的书本遮住视线的肇差点撞到从前方走来的女同学。 


他虽然幸运地没有撞到女同学,但是因为突然紧急改变方向而失去平衡,手上堆积如山的书就这么倒在坐在右边的男人背上。 


 


书发出一声巨响掉落在地面,边承受着四周责备似的眼光,边红着脸赶紧弯腰拾书的肇,歉疚地向那个无辜受害的男人道歉。 那像人偶一样面无表情的英俊男子也不生气,只是用冰冷的眼神凝视着不停道歉的肇。 


“真的很抱歉。” 他看看手表,”都已经快中午了我请你吃饭。” 


 


“不用了。” 


 


男人第一次开口。他有着一副跟他俊美的外貌不相称的低沉嗓音。肇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客气,没想到男人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我没有贫穷到要受陌生人恩惠的地步,你没听过'多此一举'这四个字吗?” 


男人说完再度把视线落在书上。什么叫多此一举!这个没有礼貌的家伙。不吃就不吃,有什么好神气的?肇虽然在心中抱怨,但是反向的期待却开始膨胀起来。 


 


他从来没看过这么俊美又趾高气昂的男人,再加上他那令人不由自主要服从的气质。这家伙就是所谓的高档货,一般世俗的邀请是无法打动他的。 


 


他越来越想了解这个男人,他想让他对自己发生兴趣。但是用太普通的方法无法打动这种典型的人,要是被他判定对方比自己无品的话,他可能连话都不愿意跟你多说一句。 


肇死马当活马医地故意高傲起来。 


 


“你别以为朋友一开始就是朋友,大家都是从陌生人开始的。所以,你今天要跟我一起吃饭,懂吗?” 


男人抬起头凝视着肇的脸,他看不出那副无表情的面皮下在想些什么。 


 


“你是个怪人。” 


 


“是吗?”男人微挑起唇角,表情虽怪但应该是在笑。 


 


“我可以跟你一起吃饭,但你没有必要请客,我们互不相欠。” 


 


男人拿起书静静地站起来。 


 


“你要到哪里去?” 


 


男人指了指墙上的时钟。 


 


“已经中午了。” 


 


时针正指在十二点,宣告午休来临的音乐在馆内响起。 


在图书馆遇到的高傲男人,内藤宏是那种越是交往越觉得“奇怪”的家伙。由于他俊美的外貌当然不乏爱慕者的追求,但是全在他的冷言冷语之下打了退堂鼓,无法得到他一丝青睐。  


认真于课业的他在午休或空档的时候,就待在图书馆里看书。 


又不是预备联考的高中生干嘛不放轻松一点?对于肇的疑问宏笑着说他已经够放松了。刚开始听到宏是读经济系的还让肇吓了一跳。 


“经济?你不是英文系的吗?”初次在图书馆相遇时,肇记得宏看的是莎士比亚的原文书。 


宏阿莎力地说:“那只是我在确定自己的语文能力而已,要不然谁要看那么无聊的书。” 


每次在校区内看到宏的时候肇一定会出声打招呼。脚步总是匆忙的宏却从来没有拒绝过肇的邀约。他平常并没有什么事,会那么勤于跑图书馆也只因为那是个能安静看书的地方而已。 


肇跟宏并肩坐在中庭的长椅上喝咖啡。肇不时输瞄着身边俊美的男人侧面。宏在学校里算是个名人,除了出众的外貌之外还有高傲的性格及完美主义,听说IQ也不低呢 


 


就算是智商高又怎么样?不通人情事故的他一定不知道就算是念同一所大学,两个不同系的人要经常见面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一定不知道我一天到晚在找他吧? 


他们是在冬天相遇,转眼间季节已经快到夏天。太阳已经强到如果没有遮蔽物的话,根本就睁不开眼睛的地步。 


 


宏歪着头从正面凝视着肇。“准确率是百分之十四,但实际上却是百分之四十五,也就是三倍再多一点,让人不得不怀疑那是不是企图性的行为。” 


 


“你在说什么?” 


 


宏经常会用突兀的方式来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肇已司空见惯。  


 


“就是我见到你的准确率。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你、你说什么?” 


 


宏扬起唇角。 


“你、你别搞错,我只是对你有点兴趣而已。” 


 


“兴趣?” 


 


初相遇的时候肇就开始利用朋友收集关于宏的资料。一向交道广阔的肇还奇怪为什么自己没听朋友谈起有这么一号人物的事,理由很简单,因为宏是个“不受欢迎”的人,所以没有人想提起他的事。 


也不知道他本人有没有自觉,宏在跟别人说话的时候总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不但不受同性欢迎,连被他出众的外貌所吸引的异性也望之却步。 


 


对他忠告也没有用,而且他好象还是故意这么做的感觉。 


“对,就是兴趣。内藤宏所抱持的想法、对什么东西有兴趣、讨厌什么我都想知道。” 


 


有几秒钟宏似乎高兴地眯起眼睛。 


 


“我不告诉你。” 


 


宏站起身来。 


 


“你要是不能了解我的话,就会一生对我发生兴趣。” 


 


“怎么可能?” 


 


宏对肇伸出右手。 


 


“我喜欢你,你够聪明。如果你真的那么在意我的话,我可以让你当我的朋友。我爸也曾叫我找个能打心底信赖的朋友。” 


 


表示友谊的右手和高傲的宣言。让你当我的朋友?哪有人这样说话?活了将近二十年还不知道怎么说话的男人。朋友不是说当就能当的。   


本想说明的肇还是决定算了,他不想把宏当作一个连这种事都不知道的男人,而且他怕说出口会伤了他。 


 


“那是我的光荣罗?” 


 


“当然,你应该心存感激。” 


 


那过度的傲慢让肇瞠目结舌,但他还是握住了宏伸出的右手。就在这个时候、这个瞬间,柏崎肇成了这个骄傲又不懂人情事故的男人的好友。 


 


在两人大四那年,几乎每个同学都在积极寻找就业机会的时候,肇却不见宏有什么动作。 


“你打算到哪里上班?你的选择应该比我们还多吧?” 


 


“我已经决定要当议员秘书。”  


 


在花已经谢了大半的樱花树下,宏边看着厚重的原文书边说。 


 


“你该不会是想……” 


 


“我会慢慢成为一个政治家,你就跟着我来吧!” 


 


宏直视着肇。政治家。跟这个认真而高傲,却充满了不可思议魅力的男人一起站在政治舞台,那是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可以成就一番事业,肇好想看,他好想亲眼目睹这个男人的未来。 


“我……” 


 


想跟你一起走。到了喉间的话却被肇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放松自己紧握的拳头叹息地说:“我不行,因为我必须继承父亲的公司。” 


“太可借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完后又开始低头看书,连一句“不管怎么样你都要跟着我”,还是“你再考虑一下吧”都没有。 


宏是那种一旦被拒绝就会完全失去兴趣的典型,肇掩不住失望的感觉。 


 


如果宏坚持的话,或许自己可以舍弃身为一个出版社社长儿子的身分,跟着他从政也不一定啊!他多希望它能挽留自己。 


 


经过这件事之后,肇隐约知道自己在宏心目中的地位也不过如此,他难以忍受地起身离开了宏的身边。然而,宏就算知道肇已经离开自己身边,仍旧不在意地继续看他的书。 


明知道自己不被放在心上,肇还是无法远离他。只要在午休时间到学区内的图书馆一定找得到他,就像固定在一个地方啄食的公鸡一样,在同一个地方和时间,要找到宏并不难。 


 


但是,这几天突然不见宏的踪影,刚开始肇还以为他刻意躲避自己,但是后来听跟宏选修同一科系的朋友说了才知道他原来没来上课。 


 


“大概有一个礼拜了吧?因为他总是坐在最前面正中间的位置,所以只要不来就很明显。” 


 


在没见他两个礼拜后肇来到他的住所。他以前曾经因为要来跟他借报告资料而来过一次。 


宏住的地方是华厦中的独门独户,一个学生住得起这么昂贵的地方可见家境富裕。肇漠然地想这家伙根本就是个少爷嘛! 


 


按了几次铃都不见有人应门。心想是不是不在的肇试着转了下门把,没想到门竟然开了。宏居然会没锁门,一点也不像他的作风。 


“打扰了。” 


 


肇象征性地打了一声招呼后走进去,才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他有不好的预感,他记得宠是不喝酒的。明明是大白天却把窗帘全部拉起的房间一片黑暗,肇越来越不安。 


 


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低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 


 


“喂,你太不够意思了吧,朋友来看你还装作不在家。” 


 


肇走了两步差点被脚下的酒瓶绊倒,好不容易才习惯黑暗的他发现地上到处都是酒瓶,房里也一片凌乱。他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是一尘不染的! 


肇捡起一个空瓶粗鲁地放在宏正面的桌上。 


 


“你这个帅哥该不会是失恋了吧?怎么搞成这样?” 


宏抬起头来。深陷的眼眶和消瘦而胡渣丛生的脸颊,他混浊的双眼凝视着某处不动。 


 


“你是谁?” 


 


他沙哑地问。 


 


“你神智不清了吗?我是肇啊!” 


 


宏皱起眉心,无力伸出的右手又立刻垂下。 


 


“我原谅你擅自进入我的房间。不过,你能不能去帮我确定一件事?大家都骗我说我爸死了,根本不可能啊?他们只是想把我撇到一边而已,还装模作样地连丧礼也办了,真是愚蠢至极……那个女人,一定是君江的诡计。” 


“君江?” 


 


“她是我义母。” 


 


宏瞪着肇仿佛在责备他怎么连这件事也不知道。从口气听得出他喝醉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肇还是继续说:“说的也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不过,反正你不是现实中的人,我只是在做梦而已。” 


 


“你在胡说什么啊?什么现实和梦境。一点都不像你的作风。”  


 


宏怒瞪着肇。 


“不像我的作风?你的意思是说我必须时时刻刻逞强吗?要你多管闲事。……奇怪,明明是在做梦,你从来不会反驳我的啊?你到底是谁?算了,你走吧!看到你只会让我生气。” 


宏像解除咒语似地拍了三下手,看到肇还是没有消失再拍了三下手。知道肇是活生生的人后突然发狂似地冲上来掐住他的脖子,他的手指渐渐深入肇的颈部,快要呈现缺氧状态的肇抓起酒瓶往宏头上砸去。 


宏发出一声近乎野兽的吼叫倒在地上。 


肇不停地咳嗽,好不容易调整好呼吸回过头来的时候,却看到宏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怕是自己刚才把他打昏的宏赶紧扶起他,宏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骗我,谁来告诉我他们都是在骗我。他怎么可能会死?他说过等我大学毕业就要去帮他,还说期待我的未来……” 


“宏。” 


肇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毫无防备的宏,他抱住肇持续痛哭。肇自然而然地吻住他,宏也不抵抗。就像在安慰亲人似地,肇一遍又一遍地吻着他。 


 


“父亲是我的支柱,要是他不在的话,我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 


“不要。” 他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要为你活,也不要为任何人活……” 


 


宏像突然断电似地一动也不动。感觉到腕中的重量,肇再度抱紧了宏。 


理想终究是理想,梦境还是梦境。肇是个很容易接受现实的人,但是宏却并非那么简单。他会回答肇的问题也会听他说话,然而就是不肯主动踏出一步。 


在肇的追问下宏道出了他的家世背景。宏的父亲是议员,而母亲则是他的情妇。 


 


为了得到有利的后盾,宏的父亲娶了当时一个有名政治家的独生女。然而在没有爱的基础下两人的感情自然不佳,久而久之几乎形同陌路。 


 


这时父亲与宏的母亲相遇了,两人虽然相爱,但是父亲为了前途无法离婚,所以母亲明知道不对,却还是甘心屈居于情妇的地位。 


 


知道自己微妙的立场,也知道会造成今天这种状况全是父亲所为,但他无法去憎恨自己的双亲,因为他知道两人都是真心爱着自己。 


在宏小学毕业时结束了与母亲独居的生活,等不到宏毕业的母亲因病去世。 


 


在没有多少人来吊唁的葬礼中,父亲拥紧了宏纤瘦的肩膀。他把宏领养回自己家里,在那里等着他的是父亲的正室和大自己五岁和三岁的哥哥。宏知道自己不受欢迎,能忍耐下来完全是因为父亲的关系。 


在母亲已经病逝的现在,他唯一能依靠的只有父亲。孤独的宏开始以父亲为生活重心,他还以为会这样持续一生一世。 


 


没想到那重心突然消失了。就像互相牵制的月亮与地球一样,失去了地球的月亮开始不安定地摇晃。 


肇想成为他的地球,想成为那个互相牵引、互相依靠的存在。但是,宏拒绝了肇,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不断地寻找能够成为他地球的人。 


然而,他还是抱着一丝淡淡的期待,期待他有天会回头看自己一眼。如果肇放手不管的话,宏甚至会忘记吃饭,想到他没有自己或许会活不下去,肇心中就涌起一股莫名的义务感。 


不过,那义务感变成重担并不需要太多时间。毫无反应的宏让肇越来越焦躁,不管他就会死的义务和责任感,沉重地压在肇的肩上。 


总而言之,不能让宏独处,不能让他一直不去上课。但是,不管肇说什么宏总是心不在焉,一看就知道完全没有听进去。 


 


肇开始领悟到这已经超出自己所能负担的范围了,或许把他交给专门的医生会好点也说不定。肇原先还天真地想他只不过是因为父亲过世一时混乱而已,过段时间应该就会恢复正常。 


而且,他想凭自己的力量把宏拉回正常的世界,不想因为他的没有反应,就像烫手山芋似地把他丢到医院。然而,精神上的鸿沟远比想象中还要深长而难解。 


肇几度试图说服宏却因为他的毫无反应弄得精疲力竭。有一次他无意中说到 :“要是看到你回大学念书而且取得顶尖成绩的话,相信你父亲在天之灵也会觉得安慰吧!” 


无意间地一句话却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宏居然重回校园开始上课。看到又像往日般在图书馆看书的宏,肇失望地想能让他起死回生的居然不是自己而是个亡灵。 


不过,肇还是相信宏站起来了。没想到在接近毕业的时候宏的忧郁症又犯了,还以为他早已痊愈的肇,这才知道自己那句话只有一时的效力而已。 


他一定要想办法,想办法让宏有活下去的目的。 


 


遍寻不着方法的他把脑筋动到父亲所经营的出版社SEEBA身上。SEEBA是一个拥有多种杂志的出版社,其中最让父亲伤脑筋的就是经济情报杂志N-PRESS。    


 


刚创刊的时候销售量还颇佳,但是后来每下愈况,连内容都变得跟三流八卦杂志无异,停刊只是时间的问题。这时抱着碰运气心态的肇再度向宏暗示。 


“你父亲不是很想知道你的实力吗?你就把SEEBA出版社的经济情报杂志N—PRESS做起来看看。” 


大学毕业后,宏就进入SEEBA出版社隶属于N-PRESS部门,那正是传说这本杂志撑不到半年的时候。 


 


没想到一年后N-PRESS就突破了创刊以来从未有的十万本销售佳绩,而那期就是刊登了后来一直被业界津津乐道的、最厌恶访问的名经济评论家柏兹·巴明根的长篇专访。 


那次之后,N-PRESS的销售量就直线上升,入主市场三大经济情报杂志之一。连肇也没想到宏真的能把N-PRESS做起来。不过,反正宏已经找到生活目标,结果怎么样都无所谓。 


在N-PRESS开始稳定成长的去年夏天,一抹不祥的阴云缓缓飘了过来。宏五年前的老毛病又犯了,相信他已经站起来的肇尽量不去多想。 


然而,宏确实开始远离他的世界,在N-PRESS已经步入正轨的现在,他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使命了。如果不赶快找些什么给宏的话,他又要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夏去秋来,情况依然没有改变。宏越来越心不在焉,常利用自己总编的职务之便请假。不上班的宏只是无所事事地坐在家里发呆,就像一个等待褒奖的孩子一样。 


 


肇试着用跟N—PRESS时同样的手法,想再把一个积弱不振的编辑部交给他,但是这次他不上当了。他日复一日地任自己沉溺在深不见底的暗潮之中。 


 


无法解决的情况持续到了冬天。肇被宏的突然来访吓了一跳。那累积了半年的阴霾仿佛一扫而空似地, 


 


宏开朗地对他说:“能不能把你编辑部的安冈结城给我?” 


 


“为什么是我?” 


 


“我也不知道,你直接去问宏吧!”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的柏崎总编顿了一下。 


 


“老实说我没有想到宏会对亲人以外的人发生兴趣,所以我才没有拒绝他的要求。” 


 


“那他什么时候才会放了我呢?” 


 


“我也不知道。” 


 


结城脑子里突然掠过“一生”这两个字,他害怕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那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要属于他吗?我都要跟他一起活下去吗? 


 


“他是个可怜的家伙,但是却一点也没有发现自己的不幸。” 


我说不出话来。我们默默地凝视着眼前冰冷的咖啡。看到自己的模样倒映在黑色的液体里奇妙地扭曲着,好滑稽。我是来求总编帮我的,为什么现在却反过来要帮他? 


 


对总编来说,只要我在内藤宏的身边他就能安心,只要我在内藤宏的身边,他就能维持正常状态,完全不必担心他会不会哪天老毛病又犯了。 


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解决,我站起身来。总编抬起头。 


 


“就算是说谎也好,对他温柔点吧!” 


 


我没有回答,就算是说说我也不想那么做。一点小事、一句不经意的话就足以造成把自己逼到死角的后果。 


 


礼拜五,我像平常一样来到他的房间。他已经事先给我钥匙,所以不必从里面开门我也能进去。 


 


刚开始拿到钥匙时我还想又多了一副枷锁,连看到都觉得厌恶,现在……倒是很方便。 


 


他在书房里没有出来,可能是在处理什么工作吧? 


 


我从就近的书架上拿出一本文库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是艾拉·昆恩的书。绫子也非常喜欢这个作家,以前还借了好几本他的书给我看。 


 


我翻了几页看下来越看越有趣,等到看到三分之一的时候他从书房出来了。太专心的我一点也没有感觉。 


 


“《Y的悲剧》?” 


 


他从我背后拿走了书。正看到精采处的我自然不高兴地瞪着他,他就像要讨我欢心似地轻抚我的下巴后吻上我的唇。 


 


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因为一个吻而大惊小怪,所以就随他去吧!因为那是最快、也不痛的解决方式。只是轻触的吻慢慢加深,他开始伸手解开我的衬衫钮扣。 


“我不要在这里。” 


 


我喘息地说。 


他轻轻笑了: “我想在这里抱你。” 


 


“别开玩笑了,等一下……” 


 


那令人晕眩的深吻。他就如同自己宣言地在沙发上抱了我。 


 


虽然中途场所移到了床上,但是被他用勉强的体位贯穿摇晃之下的我背痛得要死。 


 


听着我的抱怨,他从床上下来把我看到一半的书拿过来。我把左手交给他,用右手捧著书看。他把我的左手当玩具玩,一下子轻抚一下子舔弄,搞得我静不下心来。 


 


“书架上还有几本艾拉·昆恩的书吧?” 


 


刺激耳膜的低音。 


 


“没想到你也会看推理小说,我还以为你会看不起这种无聊的消遣书。” 


 


“这是我高中时代买的,因为我看了原文之后还是有些看不明白的地方。犯人是……” 


 


“等一下,别说……” 


 


“就是在一开始出来……” 


看到我真的慌了的他好笑地故意逗弄我。看到一半的文库不知同时掉在地上,他覆盖在我身上抱住了我。 


 


“《X的悲剧》也还好。” 


 


“我跟绫子借来看过。” 


 


被他轻吻喉间的我舒服地不经意脱口而出。他抱住我的手臂突然僵硬起来,视线冰冷地瞪着我。 


 


“那是谁?” 


 


我倒抽了一口气,就像偷情被抓到的奸夫。一阵尴尬的沉默,他温柔地梳弄着我的头发。 


 


“是朋友。”   


我背转过他,心想不管他再怎么追问都不回答。他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轻抚面颊。 


 


“对了,肇曾经告诉我你有一个从高中就开始交往的女朋友,是不是就是你刚才说的人?” 


 


就算不说他也什么都知道。无意辩解的我从他的身体下挣脱出来。 


“我想不用多说你也应该知道,以后不准跟她见面。” 


 


“你的意思是……” 


我背着他把话挑明了说。 


 


“如果我不听话的话,你就会不择手段让我见不到她吧?” 


 


“嗯,这是个值得考虑的方法。” 


 


我的头一下子整个热了起来。   


 


我厌恶自己为什么还会觉得这个男人的吻很舒服。我弯下腰想捡掉落在床下的衣服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搂了过去。 


 


“我还没有说你可以回去。” 


 我无法忍受什么都让这个男人支配的感觉。明明都已经归咎是自己运气不好而几近放弃了,残余的自尊还是会不定时钻出来穿破我的心膜。 


 


“看到像你这种只会鄙视他人,以为有力量就可以得到一切的人就让我想吐,我连你的脸都不想看……要不是被你威胁,我早就辞职也不用遭受到这种悲惨的对待。” 


从背后抱住我、抚摸着我胸口的就是那个我不想看到的男人。 


 


“要是没有你的话,我就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我每天都在心里几十遍、几百遍的想你早点死。” 


我说的每个字都是我最真实的心情,没有一丝谎言。我转过头去想看他用什么表情听我说话,我想狠狠地伤害他。然而。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受伤、生气或是悲伤的表情,他那双玻璃瞳孔中充满笑意。看到那张笑脸我咬紧了下唇。 


“为什么你还笑得出来?反正我说什么都只是在你手心上狂吠的狗而已。” 


 


“你听上虽然说着不愿意,还不是跟我做爱?” 


 


他充满自信地说。 


“那是因为被你威胁……” 


 


“不是只有痛苦吧?我进去的时候你也会觉得舒服啊!” 


 


我踩着脚强忍羞耻,我羞耻得几乎想把自己杀了。 


 


“你特别喜欢后体位吧?进去之后再加上逗弄一下前面,你根本就没有抵抗力。” 


 


无法反驳的我只能愤怒地瞪着他。我会变得奇怪是在听过柏崎总编的话之后。 


我不是同情他,但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盲目地憎恨他。我心里多了一层稍微能包容他的空间。想到他曾是那么寂寞无助,我就无法全然厌恶他,而对他的爱抚生出不该有的反应。 


 


“别这么楚楚可怜地看着我。他像安慰孩子似地说者伸手轻抚我的脸颊。用那我刚开始还会厌恶到起鸡皮疙瘩的手指。 


 


“我不是在欺负你,只是想逗逗你而已。” 


只是单方面承受的吻。刚开始还觉得很不自然,习惯了之后却觉得舒服。把自己交给对方的感觉令人陶醉,尤其是压倒性的力量。 


 


“我喜欢你的可爱。用这种话来形容一个男人或许不恰当,但是我找不到更贴切的话。” 


 


喜欢这两个字让我安心。在沉醉的同时,我的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我再这样下去不行,这只是暂时性的感情而已,我只是在同情他而已,我只是喜欢他的肉体而已,等这股热情冷却之后……但是,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冷却呢……? 


 


我第一次整晚住在他的公寓里。以前不管被他玩到多晚多累,只要一完事我就立刻走人。 


 


但是,昨天因为吵架太累,所以就直接在他床上睡着。在接近凌晨时曾经醒来一次的我,感到背上的体温又安心地沉沉睡去。 


 


“原因?因为你长得像我母亲。” 


 


我在接近中午时醒来。错过了回去时间的我,在他的催促下只好到厨房吃他烤好的面包。我看着他起身泡咖啡的背影,突然问出来他为什么要选择我。 


 


“对。” 


 


他把一杯散发着浓郁香味的咖啡放在我面前。 


 


“我的母亲是个有道德而聪明的女人。不但温柔坚强还很疼我。长得与我母亲神似的你怎么可能会讨厌我?我想我的确没有估计错误。” 


这不是恋母情结吗?我心里想着但没有说出口。  


 


“如果我不是长得像你母亲的话,恐怕你连看都不会多看我一眼吧?” 


他难得地闭口不语,我反而被自己的话伤到。他并没有否定的表现也伤了我。 


 


他是个诚实的人,但我还是希望就算说谎他也能说是因为“我”而选择我。想到这里我才发现我到底在想什么?就好象已经爱上他一样。居然还希望他说谎。 


“世界上有几百万人,能遇到你的机率只有万分之一不到,所以我很庆幸自己可以遇见你。人从生到死能遇到的人不多,陌生的比熟悉的人还多。” 


 


他用温暖的手指轻抚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的我。    


 


“所以就把我们的相遇当作是命运吧!” 


喜欢上一个男人,喜欢上内藤宏这个人是命运吗?我不要。我不想被他看到我欲泣的表情,于是转开头去。不想被他察觉的感情,要是被他知道的话……我怕我会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从话筒那端传来的声音就像多年前的收音机一样,她的声音听起来好遥远。 


 


“你最近怎么了?为什么都不在家里?也没跟我联络,工作那么忙吗?” 


 


我暧昧地笑了。我拿着话筒看着房间四周。只有短时间没回来而已,曾经是自己熟悉的房间和觉得好象有风灌进来似地好冷。   


“不是啦,我最近有点事……” 


叫我怎么说得出都是在跟男人做爱?就像发情的公狗似地每天每夜。从住在他公寓那一晚起,失去了回家机会的我完全操控在他的手掌之下。 


 


他叫我别回去就不回去,我一点也没有不愿意的感觉。只要他需要在哪里都可以做爱,不管是在厨房或是浴室。   


 


“明天能不能见面?我有事想跟你说。我上次不是跟你提过认识一个经营不动产的朋友吗?他说要带我们去看一间很便宜的中古屋。” 


 


“公寓?做什么?” 


 


“讨厌,你怎么忘了?我们不是在讨论结婚之后住的问题吗?” 


 


“是啊!”   


 


我暖昧的语气让绫子不安起来。 


 


“上次我跟你提的时候你就不太起劲,你是不是不愿意啊?” 


 


听到我嗯了一声,绫子就不说话了。外面正在下雨…… 


我从他的住所去上班,下了班又回到他的住所。 


 


今天是因为他要出差不在家,不想独自待在那个没有他的房间,我才会回自己的住所来。 


“不关房子的事。而是我觉得我们应该重新审视彼此的关系。” 


凌子过了半晌才回答。  


 


“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别人?” 


 


“我喜欢的人只有你啊!” 


 


“我不懂你的意思。” 


 


“如果是为了你的话。” 


 


“你这算什么回答?” 


 


“我喜欢你,我喜欢的只有你。” 


 对内藤宏说不出来的话,他一辈子也听不到的话。他一定很羡慕吧?我边想边重复着说。 


 


“我马上到你那里去。” 


 


没听到我说“别来”的绫子迅速挂断电话。握着没有人声的话筒,我茫然地凝视着虚空。 


“啊……啊……” 


 


我害怕地抱着头呜咽出来。把一切都告诉绫子吧!我崩溃在榻榻米上。 


绫子能谅解吗?她会轻蔑我吗?我已经不行了,我需要一双拯救的手,把我从对内藤宏的感情里拉出来。 


 


绫子没有责备我。听完了所有的事实后她说我很可怜。在她温柔的拥抱里我不由自主地比较起来,他的肩膀比较宽,颈脖更粗,肩膀的筋肉也相当结实…… 


“我来想办法,我来让你获得自由。” 


 


我知道她是诚心这么说的,但是我不觉得她有对抗内藤宏的能力。一开始就知道的我,只是想借着她拉回一点我快要流向内藤宏的感情而已。 


他看起来很不高兴。每次只要一进房就积极地过来抚摸我的他,今天却碰也不碰我一下,并且沉默不语。 


 


我虽然假装无视他的存在,但是心中却被不安困扰着。我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吗? 


 


我真的没有印象。早上去上班的时候看到他还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无法无视他的我强迫自己无视。 


 


我不喜欢那个担心被他讨厌的自己,这对以前的我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啊!没想到现在却恐惧被厌恶,我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我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如果不找一件事来集中精神的话,我会继续胡思乱想。突然他夺走了我的报纸撕成碎片,然后用手粗暴地抓住我的下巴。 


 


“我忘了你还是个男人。” 


我不快地试图挣脱他的掌握。 


 


“我不是叫你不准见那个女人?你为什么还见她?什么时候睡过?” 


 


“关你什么事?” 


我的眼前突然一片黑暗,他整个人覆盖上来之后把我紧拥在怀中。在他粗暴的深吻下我几度无法喘息。终于离开的他怜爱似地抚摸着我的脸颊。 


 


“今天那个女人到公司来找我,说有了你的孩子要我把你还给他。” 


 


“怎么可能?……我没有听绫子说过啊!” 


 


我慌乱地抓住他的前襟。 


 


“你会不知道孩子的事?” 


他疑惑地歪着头。这难道是绫子为了救我的谎言?他安心似地笑了。 


 


“原来那个女人在说谎。” 


 


我无法肯定也不能否定。我不记得最后一次跟绫子发生关系是什么时候,他温柔地拥住发呆的我。 


“别想从我身边逃脱,我会杀了你。” 


 


甜蜜,却又残酷的一句话。 


 


当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我记得他说公司出了一点麻烦要去处理,然后在睡眼惺忪的我脸上留下一个吻后就出去了。 


就算醒了我也继续赖在他的床上,他的床睡起来好舒服。躺着躺着,床旁小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我却不予理会。响了十声挂断后又再度响起,我只好接起电话。 


“安冈,你是安冈吗?” 


 


我花了一点时间才听出那迫切的男音是柏崎总编。他叫我立刻到K医院去一趟。 


 


“宏出车祸了,现在情况很危急……” 


他说是被对向想要超车的车子牵连…… 


我赶紧穿上衣服,但是膝盖却抖得站不起来,我为什么会这么慌乱?因为他的性命岌岌可危? 


我讨厌那个男人,我喜欢那个男人。我曾不只一次想逃,冷静想想有什么比现在更好的机会呢?我要是丢下一切逃走的话,他也无法追来,所以…… 


我花了好长的时间穿衣服,然后打开他房里的衣柜翻找。那是他叫我别回去的时候我从家里带来的外套、衬衫。 


我拿出一个大行李袋,也不分是他的还是我的衣服,抓到就往里面塞。 


我想我可以走,只要不看见受伤的他。 


 


我颤抖着手指打电话,拨通了那个前一段时间还每天打的号码。 


 


响不到两声,她就接了。 


“我现在就到你那里去。” 


 


“宏还活着。” 


 


柏崎总编毫无抑扬顿挫地说。 


 


“你消失得真彻底。那天你迟迟不来,我还以为连你都出了车祸而担心得要死,没想到你趁宏受重伤的时候逃走。我到宏的住处去找时真的吓了一跳,幸好那惨状没有被他看见。” 


 


我拿着话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从内藤宏手上逃脱已经一年,自认已经整理好所有情绪之后才拨了这通电话。 


但是不想直接打给他的我,就转打给柏崎总编。 


“他的伤是痊愈了,花了半年时间,不过后来转到精神科去。宏在动完手术恢复意识后就一直在等你,还讶异你为什么不来,一天到晚就是跟我提你的事。受不了的我终于把你逃走的事实告诉他……” 


我听到他轻叹了一口气。 


“光是这一句话就足以让他崩溃,无计可施的我又开始给他暗示。‘安冈玩捉迷藏迷了路,正在等你去找他回来’。虽然是谎言,但是宏站了起来。他辞掉了公司的工作专心找你。” 


一成哭了。 


 


在打瞌睡的绫子醒来安慰着他。听到孩子的哭声,话筒另一端突然无声无息。 


 


“我只想过普通的生活。” 


 


“我是宏的好朋友……” 


 


我挂断了电话。 


“谁打来的?” 


 


绫子问。我轻摸她抱在胸前的小婴儿的脸。 


 


“公司的同事。” 


 


一成好奇地抓着我的手拿一握一放。 


乡下房子通常附有宽阔的庭院,我在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在院子里散步。以前的房客似乎很喜欢植物,所以院子里种了很多四季花卉。前院是梅树、樱树,后院则是柿子。 


四岁大的儿子一成在我的脚下绕来绕去用他的大眼睛看着我,示意我将他抱起。 


 


我把已经不轻的儿子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坐在我肩上的一成手上拿着樱枝高兴地摇晃着,花瓣纷纷落在我的头上。   


“一成,别这样。 


我把一成放下来,不知道加减力道的他握碎了一手花片。 


“不好看耶。” 


 


“当然是自然的最好。” 


 


“自然?”   


 


一成疑惑地反问。 


 


“就是长在树上啊!” 


明明无风竹栏却发出啪啦的声响。 


 


我转过头去,有个人站在那里。 


 


当我认出他是谁的时候,立刻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再进来。 


“好长的捉迷藏啊!结城。” 


 


他笑着说,难以想象我们已经分手五年了。 


“回家了。” 


 


他看我像石膏像一样不动不解地歪着头。 


“快过来!” 


 


我步履不稳地走向竹栏内侧,但是只有一步而已,再也无法前进。 


一成叫着:“客人、客人!” 然后躲在我的脚边。 


他无可奈何般地叹了口气。 


 


“不过去牵你就不会走吗?真是的。” 


他牵住我的手往竹栏外带。我踉跄地跌进他怀里然后被紧拥住。 


 


他低声说“我好想你”,“太久找不到你……我都快疯了。” 


“你太笨了。” 


 


绫子、一成,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点小幸福全都从我眼前消失,我紧紧地抱住这个拥抱着我的男人背脊。 


风又刮了起来,竹栏的门被吹得啪啪作响。 


 


看到呆坐在樱花树下的儿子,她做了一个吊起眼睛的生气表情。 


 


越接近黄昏,风中的寒意就越强。 


“妈很担心啊,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 


 


孩子嘟起嘴。 


 


“爸爸不见了。”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她抱起孩子。 


“爸爸待会儿就回来了,可能是去买香烟了吧!” 


“他真的一下子就会回来吗?” 


她笑着对儿子说。 


 


“是啊,他不会突然不见的。” 


她抱着儿子准备走进家中时,突然转头走向竹栏锁上了门。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