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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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硝子(garasumiko) 

录入:兔子  

校对:白菜 



  从没见过性格那么扭曲的家伙。 

  小林昭雄被人称为彼得。就是童话《彼得与狼》中的那个彼得。说到这儿应该可以想象得出他为什么会得有此名吧。没错,叫作小林昭雄的这个男人爱告密、说谎、毒舌……所有惹人厌的部分一应俱全的人就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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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石洋一打着哈欠漫步在走廊上。离开始还有一小时。单肩背着书包独自走着的白石突然被同班而且是同桌的笠原政宗从背后轻敲了一下。 

  “哟,你不会一大早就这么哈欠连天吧。一定又是熬夜打游戏来着吧。” 

  白石回过头,又打了个哈欠。 

  “才没有呢。是今天早上晨练太累了。” 

  “哦对了,白石是田径部的嘛。怎么,预选赛快到了?” 

  白石点点头。已经三年了,这次是最后的大赛。感觉入学好像才是昨天发生的事,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白石脑中想着这些老气横秋的事。高中入学考时,白石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私立英潮高中。英潮是县内有名的升学学校。所以理所当然的,升学学校附属的社团大都很萧条。英潮也不例外,运动系的社团更是特别薄弱。但是不可思议的是,只有田径社很强。 

  在白石国中三年级的时候,英潮高中二年级生岛崎俊夫在全国大赛上打破了200米跨栏的高中记录。白石也同样是练跨栏的,所以从此以后就很崇拜岛崎。说什么也想和岛崎上同一所学校。 

  国中时代还算小有名气的白石进入高中后在运动成绩上就毫无建树了。大概是己经到极限了吧,连自己都不禁这样想。但是就这样放弃跨栏又觉得对不起自己。就算放弃,也想至少在最后的全国大赛上留下光辉的一笔,来为自己的跨栏生涯画上句号。想到己经是最后的机会了,所以练习起来自然也就更加努力。而且最近的状态很不错,如果就这样保持到比赛,应该能拿到不错的成绩。 

  白石又打了个哈欠。其实练习也没那么辛苦,只是为了参加晨练不得不早起来学校。只是这样就够受的了。因为自己完全是不能早起的人。斜眼瞥了一眼哈欠连天的白石,政宗为难地叹了口气。 

  “喂喂,白石。一年级的在看着呢。你也多少顾及一下周围啊。” 

  “这有什么啊,不过是打个哈欠而已。” 

  政宗一副“真是个麻烦的家伙”的表情耸了下肩膀。 

  “你的fans会哭的哦。明明长了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可偏偏配上了这么个吊儿郎当的轻浮性格,你不觉得有够滑稽的吗。” 

  “……你说这话可没什么说服力。” 

  白石不想被这个性格和容貌都远在自己之上的政宗这么说。不过之后也无意和政宗抬杠,在打下一个哈欠时白石姑且顾及了一下四周地用手捂住了嘴。 

  当然也注意到了周围一年级生的视线,但白石不认为全部都是投向自己的。其中有一半,甚至一半以上都是看向政宗的吧,白石注视着政宗心想。政宗总是说别人的时候振振有辞的,但其实他自己才是那种走在大街上回头率达九成的“好男人”呢。 

  “啊,对了。刚刚小林被人拖进校舍了。” 

  轻描淡写地说出的话让自己差点就这么一耳带过地忽略掉了。书包“啪”的一声从白石的手中掉了下来。 

  “……你怎么不早说啊!” 

  “我忘了啊。对了,好像是二年级的石田。那家伙自从被小林发现他和女友去了爱情旅馆后,好像就相当地憎恨小林。” 

  “你要忘的话干脆忘干净点儿,别跟我说啊!” 

  “为什么呀?” 

  政宗满不在乎地问道。 

  “我听到的话……不就不得不管他了吗!” 

  白石飞奔着跑了出去。捡起白石掉在地上的书包,政宗笑了。 

  “真是的,白石这家伙还真有意思。其实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的嘛。哎,不过也就我知道他这么爱操心。” 

  白石赶到时事件已经结束了。面对眼前的惨状,白石抱住了头。昭雄就在那里。但石田已经不知去向了。昭雄虚弱地瘫坐在老旧的储藏室门边。脸已经被打得惨不忍睹,嘴唇破皮出了血。制服上也满是尘土。 

  “喂,昭雄。能站起来吗?” 

  没有反应。 

  “你别装死啊!喂,我问你能不能站起来!” 

  还是没反应。这个没礼貌的家伙!对担心你的本大爷就这种态度啊!果然还是不搭理他的好。不过白石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嘴上还是又一次叫出了那个名字。 

  “昭雄!” 

  一片静寂。紧接着,开学式的钟声便缓缓响起。 

  “我要被你害得迟到了。” 

  昭雄的身体虚弱地摇晃着。随后就这么扑倒在地上。白石瞬间被吓了一跳,慌忙将他抱起。此时,这个自己从小学起就认识的青梅竹马小林昭雄已经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  

  昭雄恢复意识时是在去保健室途中的白石的后背上。感觉到了背后昭雄的动静,白石停住了脚步。不出所料,果然是注意到了。 

  “疼……” 

  昭雄低声咕哝着。 

  “那当然了,都被打晕过去了。是谁都会痛。这该让你吸取点教训了,以后少对别人的事说三道四的。” 

  “……我可不想被你说教。” 

  突然从后面被揪住了耳朵。 

  “好疼!” 

  手不知不觉地松开了。昭雄双脚着地,虽然身体有些摇晃但最终还是自己站稳了脚步。随后怒瞪着回过头的白石。 

  “就算你不这么多管闲事地背我,我自己也能走!我根本就不用你管,走开!” 

  “靠!你就对跑过来帮你的本大爷说这种话啊?!什么自己能走,明明已经被揍晕过去了,还逞什么强!” 

  昭雄那不知好歹的口气让白石也不禁出言讽刺了起来。 

  “谁也没让你帮我啊,而且你来的时候石田不是早就没影儿了吗?你这个斑秃男!” 

  白石的脸瞬间抽搞了一下。昭雄顶着那张青肿的脸,呵呵地笑着说。 

  “好像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吧。你头上有个十元硬币大小的秃斑。这让你特别介意,于是就用你爸爸的鞋油涂在上面想把那块秃斑掩盖掉。可结果上游泳课的时候一沾水鞋油全都被洗掉了,脑袋上面就露出干干净净的一块秃斑。真是笑死人了。连老师都笑得不行了。” 

  脸一下涨得通红。那时,因为秃斑的事而被嘲笑觉得丢脸极了,幼小的心灵被严重伤害到的白石只穿着一条泳裤就这么跑回家了。回到家后就扑到母亲怀里大哭。最初看着哇哇大哭的儿子而慌了神的母亲,在听到理由后敲着白石的斑秃头说。 

  “原来是你啊,我说最近鞋油怎么都用的那么快呢。不过是块秃斑嘛,那么在意干吗。” 

  不光没有安慰还被痛骂了一通。 

  “别跟我扯以前的事儿!自己能走的话就自己走!” 

  怎么会认识这种家伙呢!白石“磅磅”地用力跺着脚走开了。昭雄不是只有今天特别傲慢无礼,而是一贯如此。虽然每次白石听到昭雄和人打架都会跑去帮忙,但大部分时候等他赶到,架也已经打完了。结果现场就只剩下被修理得惨不忍睹的昭雄。昭雄打架超弱。但因为他从来都不吸取教训,总是明知故犯地一次次对别人的事说长道短,所以总是被视为眼中钉,被众人围殴。但昭雄却还是不知变通地做着同样的事,让这样的挨打惨剧不断地重演。 

  白石和昭雄的交情也没有多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学、国中、高中都在同一所学校。无法抛开这倒霉的青梅竹马之情不管。如果昭雄打架强点自己也就没必要担心了,但昭雄不仅缺乏运动神经,而且腕力还差。所以不管怎么样,只要听到昭雄和人打架就会不由自主地奔过去。不过说到底,白石也确实是烂好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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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石走后,昭雄就一直坐在那里。脸很疼,腹部周围也因石田那混蛋的几记重拳到现在还一阵阵抽痛。疼痛不单是因为被打,还有那家伙最后居然从自己身上踏过去。疼得根本站不起来。要是体质差点的,说不定就这么被废了。“呸”地吐了口唾沫。感到了口中的浓重血腥味。 

  “虽然石田那混蛋有够可恶,不过更可气的是白石那个笨蛋!” 

  拖着激痛的双腿,昭雄一瘸一拐地蹭到了保健室。  

  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知道哪里不对。从刚刚开始周围的人好像一看到自己就在笑。昨天还没有这样呢。有躲在柱子阴影下嗤嗤偷笑的家伙,也有明目张胆地指着自己放声大笑的家伙。原因还没容自己去调查,谜底很快就揭晓了。午休时,大笑着回到教室的政宗走到白石面前说道。 

  “白石啊,你小学时用父亲的鞋油隐藏秃斑的事是不是真的?” 

  流言的根源只可能是那个家伙。白石冲向昭雄的教室,但昭雄不在班里。向就近的一个学生询问昭雄的去向,结果那家伙居然还反问自己昭雄身上的伤是哪儿来的。 

  昭雄好像两小时前就离开了教室。肿着双颊、踣着脚出现在教室的昭雄吓了大家一跳,不过很快就“啊,又来了”的习以为常地见怪不怪了。因为昭雄这样混身挂彩地来学校已经不是件新鲜事儿了。虽然老师有问过出了什么事,但昭雄也只是冷着脸回答说“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知道昭雄会在学生会的白石直奔那里。愤怒地踢开学生会的大门,却没看到那个引发自己怒火的家伙的身影,倒是精明干练的副会长角川勇和书记中岛友纪回过头看向白石。 

  “你这么吵让我们很困扰啊,白石洋一君。” 

  被异样的气氛所压倒,白石不禁向后退了几步。角川冷眼盯着白石。像是为了缓和紧张气氛似的,中岛面带微笑地对白石说。 

  “是有事找会长吗?不过他现在好像因为身体不适去保健室了。” 

  “我们正在准备会长选出的下届学生会继任者的相关资料,所以希望你不要打扰我们。” 

  角川面无表情地说道。虽然同班但完全不熟悉,角川是个让人感到莫名压迫感的男人。就是在班里,也是个别样意义的另类存在。头脑好而且乐于助人,但总是面无表情,一脸不爽的样子。给人感觉相当冷酷而且不好接近。对于总是精神旺盛地与人笑脸相迎的白石来说,虽然并不讨厌角川这种性格的人,但那却是自己最不善应付的类型。 

  和如冰山般难以亲近的角川正相反,中岛总是一脸笑眯眯地样子。为人冷酷的副会长和亲切过头的书记,一对形成鲜明对比的组合。不过倒还感觉挺协调相称的。 

  “别站着了,坐下吧。我给你倒杯咖啡,请把门关上。” 

  怎么办……白石脑中掠过一丝犹豫。但又因角川视线中明显的“逐客”意味而坐了下来。中岛熟练地泡上了一杯咖啡。看着那双灵巧的手,白石迷惑地想着,这两个人真的是在那个昭雄手下工作的啊。 

  昭雄是学生会会长。就是那个小林昭雄。本来是大家恶作剧胡乱投的票,谁想到还真使他当上了会长。 

  2年级第二学期学生会改选。在从班里选出候选人的时候,昭雄正好不在教室。那时就有人恶作剧地推举昭雄为会长。大家都觉得很有意思就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将名单提交给了学生会。昭雄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成了学生会会长的候选人,而且还不得不发表竞选演说。 

  竞选演说是在星期五的下午举行。所有学生都集中在议会堂,听取推荐者的推荐讲演和候选人的竞选演说,然后进行投票。 

  昭雄没有推荐人。因为根本是给哄上去的。会长候选人却没有推荐讲演是前所未有的。最后连老师都看不下去了,亲自出面在班上询问“没有人愿意做吗?”即使如此,还是无人响应。最后是靠抽签选出了同班的一个叫齐藤的学生为昭雄做应援演说,问题才得以圆满解决。 

  但对于这样的事昭雄不可能全无反应。虽然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但其实心里恐怕早就气炸了。于是最终便发展成了那个有名的“扒手事件”。 

  事情发生在星期四的午休。因为找昭雄班上田径部的部长有事,所以白石当时碰巧在场。午休铃响过后,齐藤便叫住了要去食堂的昭雄。似乎是要谈有关明天演讲的事。齐藤的声音自然地传到了站在附近的白石的耳中。 

  “但是我也很为难啊。根本不知道明天要说什么。” 

  齐藤不正经地鬼笑着对昭雄说。真是有病……白石当时这么想。 

  “是啊,你还真是倒霉啊。” 

  昭雄难得地微笑着回应齐藤的挑衅。 

  “说实话不就好了。说我是个爱说谎造谣、背后说人坏话的差劲家伙。” 

  昭雄笑着说。齐藤的表情一下僵硬了起来。“什么嘛”,齐藤苦笑着说。 

  “话虽如此,不过果然还是很难开口吧?” 

  昭雄笑了。 

  “我是无所谓啦。反正是事实。不用在意的。我本来就最讨厌说谎了。” 

  将两人的对话不知不觉听边耳中的白石心想,昭雄这家伙还真能自暴其短啊。 

  “话说回来,你之前在背巷的那间书店里偷过书吧。会长候选人是个大骗子,他的推荐人是个小偷,还真是最垃圾的组合啊。笑死人了。” 

  不过笑的只有昭雄而已。大家都瞬间一楞。教室内一片死寂。 

  “小林你又来了,又在胡说八道了。” 

  拍着昭雄肩膀的齐藤的背脊明显地颤抖着。昭雄看着这样的齐藤更加放大了声音说道。 

  “你不是被那里的店员抓到了吗。当时说什么来着?你边哭边道歉,说什么这是第一次,是一时冲动。求他们不要通知学校。是啊,如果学校知道的话,肯定是要停学的嘛。” 

  周围立刻骚乱了起来。齐藤铁青着脸抓住昭雄的衣领。 

  “我说你他妈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我根本没做过那种事!还有,你什么意思!?没人给你做推荐讲演,我是看你可怜才特意过来帮你的,你居然这样恩将仇报!” 

  被齐藤紧揪住的昭雄“呵呵”地笑了。 

  “谁也没求你啊。你这个小偷。要不是我说的是事实,你慌什么呀。” 

  齐藤啪地给了昭雄一掌。比齐藤小一圈的昭雄向后跌了出去。头撞在桌子上的昭雄强忍着巨痛还一副很开心的腔调笑着说。 

  “你真是个笨蛋啊。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嘛。” 

  齐藤奔出了教室。昭雄冲着他的背后怒吼着。 

  “你他妈去死吧!!” 

  就这么坐在地上持续大笑着的昭雄让人觉得莫名得恐惧。如果真有恶魔的存在,大概就是昭雄现在这个样子吧。 

  午休时跑出教室的齐藤那天就没有再回到学校。当然第二天也没有来,结果昭雄就没有了推荐人的推荐演讲。轮到昭雄发表竞选演说时,他只是鞠了个躬,什么也没说地就这么走下了演讲台。不管从好坏哪个意义上看,昭雄都成了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放学后投票开始。昭雄以微弱的优势压过了最有竞争力的候选人谷当选了学生会会长。从知名度上确实是昭雄略胜一筹……总之很有意思,戏谑的选举结果就是,世界上最没信用的一个大骗子会长就这么诞生了。 

  因为是这么产生的一位会长,所以谁也没有对昭雄抱有什么期待。当然他本人对这点是毫无自觉的。虽然这样的学生会很让人担心,但也算有失就有得吧。当知道副会长和书记全面接手了昭雄的工作后,就一直很好奇,这世界上还真有心胸比海还要宽广的人存在啊。 

  这其中一“得”就是将美味的咖啡放在白石面前的中岛。  

  “说起来今天的会长还真是惨呢。脸整个都肿起来了。我刚看到的时候吓了一跳。脚看起来相当得疼。听说过会儿是打算上医院的……” 

  “真是的,说一声不就好了……” 

  副会长角川敲着资料堆积如山的桌子。看着这样的角川,中岛呵呵地笑了。 

  “他不可能向你求助吧。与其求人,说不定他宁愿被打死呢。” 

  白石心中咋舌,没想到这个温厚的学生会书记还真是相当了解昭雄啊。白石喝着咖啡听着角川和中岛的交谈。 

  “说起来和会长打架的是谁啊?白石君,你知道吗?” 

  角川温和的声音先询问着中岛,但随后如南极冰山般寒冷的视线却射向了白石。前后明显的态度转变令人吃惊。感到中岛温柔的假面也有了瞬间的剥落。难道其实中岛也是讨厌自己的? 

  白石不禁这样想。 

  “和他打架的是二年级的石田。” 

  “哦,是石田那个笨蛋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以优雅的口气说着“笨蛋”之类的嘲讽话,听起来让人感觉那个人真是个笨蛋。尤其是被中岛这么优秀的人说出来,感觉就更加明显。 

  “看来之后有必要和他打个招呼了。” 

  翻着资料的手停了下来,角川以低沉、恐怖的声音这么说道。听起来简直就好像电视剧中复仇台词。 

  “好啊,不过就算你不出手,石田那家伙也会马上玩儿完的。” 

  什么意思?难道要为昭雄报仇?昭雄被修理得混身挂彩不是家常便饭吗。而且就算怎么想也不全是石田的错。是昭雄自找的。 

  “昭雄也有错啦。” 

  白石说道。中岛细长漂亮的眼睛瞪着白石。老实说,被这么漂亮的一张脸瞪着实在有些恐怖。而且中岛干吗这么瞪着我啊,我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 

  等一下,这个中岛不是有名的仁慈、好脾气到人称“中岛佛”吗?我没有做什么非得让他这么严肃地瞪着我的事啊。大概是看出了白石的动摇吧。中岛严厉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弛。 

  “这不是理由。有仇即报,这也是正当防卫。会长是个很容易树敌的人,所以为了避免他再受到严重的伤害,我们本来是打算好好保护他的……可恶!” 

  “不至于吧……” 

  在白石看来,昭雄只是个惹人憎恨的家伙,绝对不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存在。中岛笑嘻嘻地说。 

  “我是会长的FAN哦。” 

  昭雄的FAN!?白石惊得差点儿没闪了腰。至今为止,诸如“讨厌”、“去死”之类的对昭雄的咒骂话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倒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说是他的FAN。大概是因为自己极度震惊的表情吧,中岛意想不到似地歪过头。 

  “我和角川都是会长的FAN哦。确切的说是想和他交往啦,不过现在还不行,所以正在为得到会长的信任而努力。” 

  这是所男校,所以偶尔也会有人被同性所吸引。但怎么也没想到正经的书记和副会长居然也在此行列中,而且对方居然还是昭雄……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吧。 

  “看你这么吃惊,白石君应该是对会长没什么非份之想哦。” 

  “……什,什么意思啊……” 

  面对迷惑的白石,中岛直白地问他对昭雄有没有抱有恋爱的感情。拜托!正常男人都不会有吧! 

  “如果你对会长没意思的话,那么就请不要妨碍我们的恋爱之路。” 

  我什么时候妨碍你们前恋爱之路了!?你给我说清楚啊!……很想这么开口大喊,但还是忍住了。 

  “我没妨碍你们啊!” 

  白石不爽地甩出这么一句。看着这样的白石,中岛喷笑了出来。感觉连那个一向面部神经麻痹的角川都难以掩饰地露出了浅笑。 

  “不过我真是不明白,那家伙倒底哪儿好啊?” 

  这是实话。无论是长相还是头脑都平凡得毫无显眼之处。也没什么特别的优点。至于体力嘛,打架的结果就能完全说明问题。性格更是勿庸质疑的极端恶劣…… 

  “会长是个很脾气犟的人。有时候会想他为什么会固执到这种程度呢……看着就让人莫名地心疼,不管怎样都想为他做点什么。” 

  中岛回答了白石的疑问。那种宠溺的口气听起来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在泛滥。反正中岛是认真,就更觉得“爱怎么着随便你”了。就算那样的昭雄让人心疼,但谁叫他偏喜欢干那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呢,所以他也是自作自受。 

  大概是因为白石的一脸不爽,中岛像是能看透人心似地笑着说。 

  “很奇怪吧,不过也是呢。我最开始也是很讨厌那种人的。” 

  哦?白石好奇地歪过头。最开始也是讨厌的? 

  “是啊。转变是从那次的学生会预算案开始的。” 

  兴趣被渐渐勾起。很好奇那个从讨厌巨变到喜欢得成了昭雄FAN的理由。中岛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这样看着白石的脸停住了。 

  “你想知道理由吗?” 

  中岛问。白石老实地点点头。 

  “那我还是不要告诉你了。省得我再增加一个情敌。” 

  这个家伙……白石握紧了拳头。这个家伙的性格也不见得有多好吧。 

  “中岛,你说太多了。” 

  就在角川这么说着的时候,走廊上传来拖拽着什么的声音。走过去想确认是谁的时候,门在白石拉开前被打开了。 

  散布流言的祸根在看到白石的脸时虽然有一瞬间的吃惊,但很快就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得意地笑着说。 

  “我还在想你也差不多该来了吧。斑秃头。” 

  一开口就被这样侮辱。流言的根源勿庸质疑就是昭雄。白石真有种想把眼前的桌子椅子全都砸向昭雄的冲动,但最终还是控制自己不要感情用事,极力故作平静地说。 

  “你的脑子已经老化到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了啊。真是岁数不饶人啊。” 

  但昭雄不会堪于忍受这种程度的讽刺。他鼻哼了一声,很开心似地开口说。 

  “你不是没改名吗。白石秃子。” 

  “是洋一啦!你这个混蛋!” 

  白石的忍耐己经到了极限。早就忘了昭雄还是个伤员,抡起拳头正要招呼上去的时候,有谁抓住了自己的制服上衣。是那个沉默冷酷的副会长。 

  “你们两个,在门口吵有碍办公。” 

  低沉到可怕的声音响起。角川露骨地瞪视着白石。一副如果自己敢给昭雄一拳,就会百倍奉还的架式。昭雄以稳健的步伐走向会长的座位。欸……白石心中咋舌。那刚刚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昭雄的脚跟肿涨得显而易见,但本人却看不出一点疼痛的样子。昭雄注意到白石看向自己脚跟的视线后,隐藏似地将脚转到了椅子后面。 

  “斑秃头,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快滚!” 

  昭雄稳坐在会长的椅子上傲慢地说。更不是你该来的地仿。你才不配呆在这里呢。 

  “这就是我帮你得到的回报啊!” 

  “想让我领情你最开始就别多管闲事。而且我本来就讨厌你。” 

  “我也最讨厌你了!” 

  白石毫不犹豫地马上反击。 

  “啊啊,那还真是巧啊。我也最讨厌你了。看着你就让我作呕。” 

  冰冷的口气令白石不禁背脊一颤。昭雄一副和白石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似地怒瞪着白石。 

  “讨厌的话正好,那你以后也少管我的事!” 

  觉得这么说着的自己很可悲。昭雄一脸严肃地看着白石,随后突然大笑了出来。昭雄的笑声在这狭小的学生会室内回响。有什么好笑的?白石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 

  “管你的事?那是你自己吧。明明谁也没求你,可你就像个跟屁虫似地总跑过来多管闲事,还沉浸在所谓帮助我的优越感中,真恶心!我没说过吗?我都说很多次了吧……我用不着你管!” 

  被指责什么“优越感”令白石多少有些吃惊。白石自己完全没这么想过。但是在昭雄还有旁人眼里看来,或许确实如此。面对沉默的白石,昭雄慢慢地说道。 

  “我最喜欢看你困扰的表情了。一看到你为难的样子我就心情大好。” 

  “变态。” 

  白石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 

  “有话就说啊,白石洋一。” 

  昭雄轻蔑地笑着说。白石转过身,走出了学生会室。门被用力甩上时房间内的玻璃窗被振得嘎嘎作响。  

  “看什么看!”  

  面面相觑的中岛和角川回过头。昭雄严厉地瞪着两人。  

  “不许看!你们不是还有一堆重要的工作要做吗!?”  

  中岛掩饰着动摇,强作笑脸地说。  

  “对不起。”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你不是真心想道歉。看着我就让你那么高兴啊?”  

  中岛的笑脸有了些微的僵硬。因为不理解昭雄话中的含义。难道说……中岛心中一惊。会长怎么会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呢。  

  “我又不是展览品!”  

  原来会长话中的意思是对不敬视线的抗议啊。中岛这才松了口气地露出了从容的笑容。昭雄冲着笑容满面的中岛鼻哼了一声后,闭上了眼睛。随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似地嘴角微扬,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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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场上人影稀少。四周已完全陷入了朦胧的夜色中。暗色的夜幕笼罩着校园和操场。  

  光线已经暗得连跑道都看不清了,但田径部的热血少年却还沉默地继续练习着。  

  “白石前辈也太拼命了。”  

  一年级的小鬼咕哝着说。  

  “最后了啊……前辈~~可以了吗?”  

  听到后辈的声音后回过头。白石举起一只手回答。  

  “还有一圈。你先回去吧。”  

  这么说着的白石继续跑着。为了在这次的全国大赛中取得好成绩而努力练习着。虽然一方面是这个原因,但诱发自己这么拼命的主要原因是那个可恶的青梅竹马。跑起来的时候脑中就无暇想其他事了。白石本来就不善于用脑子思考这些烦心事。那个家伙心眼儿怎么那么坏啊……这种事就算想也找不到答案。顶多也只能说是天性如此。周围一片黑暗,连建筑物的轮廓都已模糊不清了。“就到这儿吧”白石嘟囔着。  

  白石横穿过只剩自己一人的操场。剧烈的运动使得浑身汗流浃背。麻利地将替换的运动衫披在肩上后,关上了部室的窗户。必须要去还钥匙,职员室应该还有老师在吧……漆黑一片的教学楼内只有消防灯的红光在四处闪亮着,这样的气氛实在有些鬼异。夜晚的校园果然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白石自然地加快了脚步。经过自己的教室后径直走向职员室。就在这时,什么东西突然冲了出来把白石撞到在地。  

  “好痛……”  

  声音同时响起。走廊上的塑料瓦片正中白石的面门。  

  “谁啊!?”  

  至今为止拼命地训练总算暂时忘掉的某个家伙的声音穿透耳膜地响起。白石单手捂着脸嘟嚷着对方的名字。  

  “昭雄……”  

  “是白石你这个家伙啊。”  

  白石抱住头。这家伙在这儿晃什么呢。  

  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一团漆黑中只有昭雄的眼睛像野猫似地耀眼发亮。  

  “我是不知道你在这里干什么,不过你快点回去啦。”  

  白石不拘黑暗地匆忙离开了当场。把钥匙放回职员室再回到走廊时,昭雄还蹲在那里。低着头蜷缩着。就算注意到了脚步声也没有抬起头。  

  白石打算置之不理。今天被他那么侮辱到现在心情还很不爽。从昭雄身边走过,走了五米左右后停了下来。果然还是无法视而不见。  

  “啊,真是的……”  

  白石回过头。  

  “你快点回去啦!看着你就生气。你杵在这儿干什么呢!”  

  昭雄抬起头,随后露骨地将脸甩向一边。  

  “我看见你的脸就想吐。”  

  辛辣的一语。白石完全被气炸了。  

  “你这个家伙……”  

  一把抓住昭雄的衣领。对关心你的本大爷就这种态度啊!昭雄的身体猛地向前倾倒。  

  “好痛,放开啦,你这个混蛋。”  

  白石的视线集中到了昭雄脚下。昭雄双脚的脚腕都被包上了白色的绷带。  

  “你……脚疼得走不了路……?”  

  昭雄挥开了抓着自己衣领的白石的手。  

  “你怎么那么烦啊!我脚一点儿都不痛。”  

  “果然……”  

  “我才不疼呢,这点程度的伤算得了什么。”  

  昭雄站了起来。但因为脚下不稳只能依靠着墙壁才能勉强站直。白石烦躁地搔着头。这家伙……打算就这么回家啊。脚疼的话就应该打辆出租车或是借坐在谁的自行车后座上啊……  

  “哎,真麻烦。”  

  白石说着背起了昭雄。  

  “你干吗?!放下我!”  

  “少罗嗦!我把你送回家,老实点儿。”  

  “谁要你送啊!”  

  无视昭雄的抱怨,白石不由分说地背起这个体重意外轻的固执的家伙。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昭雄像个孩子似的大吵大闹,还用手揪着白石的头发。背着一个人走路毕竟很辛苦。白石走起来后昭雄就放弃地不再吵闹了。  

  “真是的……疼的话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真受不了你……”  

  “我都说了我不痛!”  

  “好,好……”  

  逞强能到这种程度也算是国宝级的了。通学的路上,有人从身边经过。是同校的学生。暂时老实下来的昭雄等人走过身边后,又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放我下来!难看死了!”  

  “就算把你放下来你自己也走不了啊。”  

  昭雄沉默了下来。一向恶毒的嘴居然没有反击让人觉得异常得别扭。白石为掩饰这种莫名的不适感而有意开朗地大声说。  

  “我现在可是热血沸腾呢。马上就要到全国大赛的预选赛了。这是最后的全国大赛了,所以自然要全力以赴……”  

  “啊,对了,你是玩跨栏的。虽然中学的时候名字还偶尔会出现在报纸上,不过上了高中后就完全不上道儿了。江郎才尽了吧?哎,没有才能还真是可悲啊。”  

  他是真想让自己把他被扔下来啊。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处境啊。昭雄身体僵硬地爬在白石背后。  

  “就是因为没有才能所以才要用更多的努力去弥补啊。希望至少能在高中最后的比赛上留下好的成绩。我早就知道自己没有才能了……”  

  哼。背后的混蛋哼笑了一声。真是个讨厌透顶的家伙。  

  “你真是笨蛋,大笨蛋啊。”  

  自己辛苦地背着他回家,可昭雄却一丁点儿感激的意思都没有。这家伙从以前开始就是这么个性格吧。白石偏过头。记得小学的时候还挺天真可爱的呢。对啊,很直率,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大哭或大笑。可什么时候起性格变得这么扭曲了?停住了脚步。昭雄揪着白石的头发没好气地问。  

  “干吗停下?”  

  “带你来看一下。”  

  白石停在了一个小型私人诊所门前。门牌上写着“儿科”。  

  “这里不是儿科吗?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认识这里的医生。大人还是小孩的有什么区别啊。重要的是这时候也没别的医院可去啊。”  

  “我不要!”  

  “别抱怨了。”  

  无视昭雄的吵闹,白石敲着儿科诊所的后门。  

  “井口爷爷,是我。”  

  里面传出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随后门被打开了。  

  “是白石你这小鬼啊。”  

  屋内走出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爷爷。这里是白石小时候经常来的医院。小鬼头时的白石经常受伤,所以没少“光顾”这里。  

  “我朋友受伤了,麻烦您给看一下。”  

  “我不要让这种糟老头儿给我看!”  

  昭雄当着井口爷爷的面就这么无礼地说。但爷爷面对孩子毕竟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对于这种程度的刺激根本无动于衷。井口爷爷“呵呵”地笑着说。  

  “还真是个有个性的孩子啊。进来吧,我看一下。”  


  昭雄的脚虽然没有骨折,却扭得很厉害。  

  “孩子,会有点疼,别哭哦。”  

  治疗脚前井口爷爷这么说道。  

  “谁说我疼了!”  

  昭雄倔强地强笑着说。井口爷爷握着昭雄的脚又曲又伸地鼓弄了一阵。其间,昭雄没有喊过一句疼。但从他那流着汗强忍泪水的样子就可以知道其实一定很疼。  

  “要老实两三天哦。”  

  虽然伤势大概处理了一下,但昭雄还是很虚弱。白石也毫无怨言地背起了昭雄。一定相当疼吧……能明显地感觉到绕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双手臂的热度。  

  “你没事吧?”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还是不禁关切地询问背后的那个人。  

  “怎么可能没事。”  

  虚弱的声音回答着。已无力逞强的昭雄将额头搭在白石的肩头。  

  “被打得走不了路不说,最后还得忍受那糟老头儿差劲的按压。我现在都快疼死了。”  

  在白石背后嘟嘟嚷嚷抱怨着的昭雄突然沉默了下来,随后在耳边大喊了一声“好臭!”。  

  “练习后起码得把衣服洗一下吧!”  

  “罗嗦。闭嘴!”  

  这之后,那张刻薄的嘴就这么一刻不停的一路抱怨到了回家。一直背到昭雄家的玄关后,把他放了下来。昭雄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就这么进了家门。  

  “我说你啊,如果能稍微正常一点说话其实也挺可爱的嘛。”  

  自己无意道出的一句真心话令昭雄回过了头。  

  “我才不想被你这种人说可爱呢。今天的事别指望我会感谢你。”  

  白石感到瞬间的挫败感。昭雄眯着眼睛瞪视了白石一会儿后,关上了门。门被关闭的瞬间,白石有种昭雄的心也就此封闭了的错觉。  


  ********************  


  昭雄和母亲两人住在一栋老旧的三层公寓的二楼。只有六叠大小的狭小房间。公寓被四周的高层建筑围绕,终日不见阳光。阴暗潮湿,就算再往好了说,这种环境也实在不怎么样。但是对于昭雄来说,这里却是他的整个世界。  

  母亲芳美在一家快餐点做女招待,晚上上班,到天亮才回来。昭雄白天去幼儿园,晚上则在芳美工作的快餐店的女用休息室里玩耍。芳美不会把昭雄一个人留在家。但似乎也从没考虑过这里的环境过于复杂,不是孩子应该待的地方。  

  芳美总是被同事嘲弄。这就是你那个寸步不能离的小孩啊?很乖嘛。把他带到这种地方来不是很麻烦吗……芳美一只手熟练地化着妆,另一只手抚摸着坐在自己膝盖上的昭雄的头。  

  “我并不觉得麻烦啊。虽然也可以把他留在家里,但是那样的话昭雄不是会很寂寞吗。带到这里来又可以有人陪他玩,我空下来的时候也可以和这个孩子在一起。”  

  和芳美关系最好的,比她大五岁的三枝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边涂着血红色的指甲油边说道。  

  “你还真是疼爱他啊。毕竟是最爱的男人的孩子啊。”  

  芳美完美妆容的脸展放出生动的笑容。孩子气的表情遮盖住了她脸上浓厚的色彩。把昭雄从好友的膝盖上抱下来,芳美轻吻着那张白净柔嫩的小脸。吻过后留下了淡淡的口红的痕迹。“这个孩子是个惊奇箱哦。总会让我大吃一惊。是我最最重要的宝物呢。”  

  脸颊被来回地揉蹭着令昭雄很开心。好友精心装扮的脸已经被蹭得一塌糊涂。一直到母亲从快餐店辞职,昭雄每天晚上都会到这里来。  

  最后那晚的事至今记忆犹新。尽管己工作多年,但那一天,母亲还是从工作了近八年的快餐店辞职了。关于辞职的理由没有对昭雄说过一句。  

  “我辞职了。”  

  语气轻松平常得就好像在道“早上好”、“晚安”一样。夜晚,芳美让昭雄钻进了自己的被子。昭雄已经八岁了,所以理所当然地和母亲分床睡的。然而那晚却是特别的。  

  “到这边来,我们一起睡吧。”  

  母亲的胸前暖暖的,有股很好闻的味道。抱住昭雄的头,芳美抚摸着儿子的头发,开口说道。  

  “妈妈有了一个很喜欢的人。”  

  母亲在昭雄的耳边小声说道。  

  “明天,妈妈喜欢的那个人就要去美国了。说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再回来。半年、一年、或是十年……妈妈等不了这么久。所以要和他一起去。但是那个人不知道昭雄的事。妈妈没有告诉他。因为那个人说他讨厌孩子。”  

  昭雄的身体僵硬了起来。感觉搂着自己的母亲的手腕和胸脯就好像陌生人的一样生疏。  

  “妈妈要一起去。”  

  并不是征求昭雄的同意。是自己已经决定好的事。  

  “你要抛弃我吗?”  

  昭雄的脸颊被“啪”地掴了一下。母亲一脸严肃地怒斥着。  

  “谁要抛弃谁啊?我没有抛弃你啊。我还是你的母亲啊。你是我亲生的,我是昭雄的妈妈,我一辈子也不会抛弃你的。”  

  昭雄紧抱住母亲。既然还是自己的母亲,又为什么要说去美国的话呢?为什么不说让自己和她一起去呢?  

  “那我……怎么办?”  

  “昭雄嘛,可以去我姐姐那里哦。姐姐没有孩子,所以一定会很疼爱你的。”  

  昭雄目不转睛地盯着母亲的眼睛好一会儿后,战战兢兢地问。  

  “不可以去父亲那里吗?”  

  母亲微愕了一下,随后温柔地笑着说。  

  “我以前不是说过了。昭雄的爸爸是船长,回不了家的。”  

  昭雄瞪视着母亲。不允许母亲对自己撒谎。  

  “你之前说他是飞行员。再之前说是汽车司机。我爸爸到底在哪里?是做什么的?”  

  母亲面露困扰地避开了昭雄的视线。随后稍微沉思了一下后说。  

  “……昭雄的父亲是世界上最帅、最聪明的人……总而言之,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所以什么都能做。”  

  “骗人!”  

  昭雄不相信。母亲拉过闹别扭的儿子,然而昭雄的手却用力地挣扎。  

  “我也不了解昭雄的父亲。说不定是船长,也可能是飞行员,或者是汽车司机……究竟是哪个我也不知道。说不定哪个都不是。”  

  昭雄己完全混乱了。这与至今为止自己所认知的父母应有的样子完全不符。父亲和母亲不可能没有相爱就生下了自己。但是,这又是怎么回事……  

  “母亲很高兴能有一个这么喜欢的人。我本来以为一生都不会再恋爱了。生昭雄的时候也是,我以为我一生会只爱昭雄一个人。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会和他一起去。但是我一定会回来的。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们又会再见面了。会过多少年呢?一年、两年、也或者是十年。到时候你已经十八岁了呢。就好像打开惊奇箱一样,好期待那个时候啊。”  

  惊奇箱是母亲自己。第二天醒来时母亲已经不在了。放在桌子上的便条纸上只写了一个电话号码。昭雄慢慢地转动着电话机的拨号盘。  


  对于母亲的记忆只有前八年。八年前没有孩子的夫妇现在也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了。突然接到妹妹的儿子的电话,对方露出明显的困惑。但毕竟还是无法放任不管这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外甥。理所当然地将昭雄接了过来。  

  昭雄渐渐地融入了这个家庭。从小就经常和大人接触的昭雄很清楚应该如何待人处事。怎么做可以博得好感,怎么做会招人厌烦。昭雄一直在努力着做到最好,加之母亲的姐姐也是个明理的人。所以无论是对昭雄还是自己的孩子,都一视同仁。昭雄也是个守礼乖巧的孩子。从来没有吵架或发脾气的时候。平静的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度过着。  

  然而,那个笨蛋的一句话却将这一切都逆转了。就在自己十一岁那年……  


  ********************  


  白石洋一用拳头蹭了一下自己那黑呼呼的脏脸。昭雄眯着眼睛瞪着洋一。洋一站了起来。昭雄摆出应战的架式。洋一掸了掸衣服上的土。  

  “胆小鬼,有本事就堂堂正正地决一胜负啊!”  

  洋一大喊道。昭雄若无其事地冷静地说。“什么堂堂正正。先动手的人不是你吗?胆小鬼说的是你自己吧。我是因为看你发疯了才躲开的。”  

  放学后的操场。因为攀登架的使用权问题,昭雄的班级和洋一的班级发生了冲突。平时关系还不错的两个人,说是好友也不为过。这样的两个人却发生了争吵。争吵中先动手的那一方是不对的。在这一触即发的气氛中,事态逐渐发展成了针对个人的口舌之争。  

  先是互相找碴儿,接着发展成了谩骂对方的父母。  

  “你妈是母猪,母猪!”  

  “你爸是秃子!”  

  昭雄一言未发。只是瞪着洋一。攀登架的使用权属于昭雄。因为先来到这里的是昭雄班里的人。知道自己是占理的一方,所以昭雄觉得自己不必参与这种无谓的争吵。  

  “我可知道哦。你爸爸是个坏人。是个做了坏事在蹲监狱的坏蛋。”  

  洋一直指昭雄地这么放言道。昭雄全身冻结般地定在当场。为什么洋一会知道自己父亲的事?但想了一下后,又笑了出来。连母亲都不知道的父亲,这个家伙怎么可能知道。昭雄确信洋一在撒谎。  

  “你知道什么。少骗人了!”  

  昭雄轻蔑地说。这让洋一更加气极败坏。  

  “我听说是你爸把你妈给强奸了。然后你妈的脑子也变得不正常了。你爸做了好多好多的坏事,现在正在监狱里蹲着呢。一辈子也出不来了。我妈妈说你是坏蛋的小孩。是没人要的孩子。”  

  虽然同为小学五年级生,但昭雄的心理年龄却和洋一不同。虽然还是小鬼的洋一说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词,但昭雄却明白它的意思。那指的是一种恐怖而且肮脏的行为。  

  “骗人……你骗人!”  

  昭雄明显的动摇让洋一感到自己刚刚的话确实起了效果。随后更加得意地说。  

  “怎么可能骗人。我妈妈就是这么说的。不光是我妈妈,大家都知道的。”  

  昭雄冲着洋一就是一拳。打算不打到他否认誓不罢休。然而急躁的昭雄却反被洋一打得很惨。虽然被又踢又打,但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因为真正的痛处在别的地方。  


  ********************  


  回到家后只能一个人整理着混乱的思绪。无法和人倾诉。昭雄的耳边还回绕着占领了攀登架的洋一那得意的大笑声。洋一的话无数次地在脑中回转。  

  “你是坏蛋的孩子。”  

  “你是没人要的孩子。”  

  昭雄哭了。就算说是没人要的孩子,母亲也说过我是最重要的。说我是她的宝物。说我像惊奇箱一样让她很期待。说她很高兴能生下我。  

  船长、飞行员、汽车司机。孩子所梦想的理想的父亲形象消失了。母亲在撒谎。一个温柔的谎言。这个谎言一直温柔地包裹着昭雄,没有说出事实是为了不让昭雄受到伤害。用谎言守护着昭雄。谎言那薄薄的保护膜就这么被白石洋一徒手撕开了。将包裹在其中的昭雄完全地暴露出来,彻底打垮。被孩子无意识的残忍狠狠地伤害着。昭雄紧咬住嘴唇。不可原谅!我一生都不会原谅你的……  


  ********************  


  于是昭雄开始用新的谎言替代曾经保护自己的柔软的薄膜。但是这次与母亲保护自己的温柔完全不同。是既伤害他人也刺痛自己的东西。每次撒谎都会伤害到自己。但是也慢慢习惯于这种痛了,最后已麻痹得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还可以相信谁呢……真相不一定都是正确的。如果连谎言都无法保护自己,那自己甚至都无法独自站立。  


  ********************  


  洋一是个笨蛋。说了那些伤害昭雄的话,可自己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了。还不知原因地吃惊于好友对自己态度的改变呢。  

  昭雄总是撒谎。这是为了掩盖因被剥落了防御而完全暴露在其他孩子面前的劣等感。是昭雄为了保护自己而做的伪装。因为总是撒谎,所以昭雄被大家讨厌、总是被欺负。滑稽的是每次昭雄被欺负都是洋一在保护他。昭雄被欺负的时候从不在意被怎样的恶语相向。因为知道这是伤害对方的代价。对方和昭雄的立场应该各占一半。然而洋一却任意地打破了这种平衡。  

  郁闷得让人发狂。不管怎么跟他说“不用你多管闲事”,但只要一听到昭雄被人修理洋一都会马上飞奔过去。连昭雄都没想到这种情况一直从小学持续到中学甚至高中。对洋一的讨厌与日俱增。沉浸在保护自己的优越感中的洋一那虚伪的样子令昭雄格外反感。昭雄真的是很讨厌洋一。  


  昭雄进了玄关后就倒了下去。脚疼得完全无法站立。昭雄低声呻吟了出来。  

  “哥哥?”  

  听到声音来到玄关的是表妹月子。月子比昭雄小两岁,今年16岁。就读于附近的男女混校和爱学院。是个温柔可爱,有点自满的妹妹。月子看到表哥的样子吓了一跳,“啊”地尖叫出来。昭雄慌忙把手指竖在嘴边,做出让她安静的手势。月子也闭上了嘴。但眼神中还满是担忧。  

  “不要对姨妈说,她会担心的。”  

  月子叹了口气。  

  “又打架了?就算我什么都不说很快也会发现的啊。因为哥哥你的脸上全是伤啊。还有,你的脚是怎么回事?能站起来吗?”  

  搭着月子的肩腾,昭雄总算是进了房间。躺在了床上,月子坐在床边,用手轻抚着昭雄青紫的眼眶。  

  “为什么又打架啊?你明明不擅长打架的。”  

  抚摸着眼眶的手感觉很舒服,昭雄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是对方先找碴儿的。”  

  “那你不买账不就好了。”  

  “那可不行。”  

  月子没再说话。从床边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回过头。  

  “要吃点什么?我去给你拿。”  

  确定月子己下楼后,昭雄将手指轻轻地按在刚刚月子触碰过的眼眶上,随后将手指移到嘴边。小心翼翼地轻吻着。沉浸在这放纵的甜蜜感觉中的昭雄,脑中突然浮现出洋一的脸。只是想到那家伙气儿就不打一处来。抄起手边的闹钟向墙壁扔去。发出一声重响。什么正常点说话其实很可爱的。我还就这样儿了!抓起书正要扔出去的时候,月子回来了。昭雄把书放了回去。月子捡起地上转动着的闹钟,放在昭雄的桌上。  

  “好大的声音啊。为什么这么生气啊?”  

  “……我没生气。”  

  “骗人,骗人”  

  月子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似地笑着说。  

  “今天是和白石君一起回来的吧。还真是难得呢。记得以前白石君还经常来家里玩呢。”  

  “有吗……”  

  “哥哥,你现在和白石君也很要好吧?”  

  “这个……”,  

  “他有女朋友了吧。”  

  昭雄不觉咽了下口水。月子的脸不知为何骤然绯红了一片。  

  “哥哥不知道吗?”  

  “我对那方面的事没兴趣。”  

  “哥哥对女孩子好像还真是兴趣缺缺呢。白石君很有名哦。就算在我们学校,也有很多人说他超帅的。”  

  昭雄避开了月子的视线,接过月子拿来的盘子。晚饭是奶酪烤肉和蔬菜沙拉。  

  “姨妈今天又晚了?”  

  “嗯,好像是。”  

  “哥哥!”  

  表弟正和从敞开的房门那边飞扑过来。手里拿着一本电脑游戏攻略。小学六年级的正和最近正着迷于一个叫Super-Cyst的电脑游戏。  

  “告诉我啦,我不能晋级啦。”  

  昭雄慵懒地横躺在床上。  

  “我告诉你的话,不就没意思了吗。”  

  昭雄已经把Super-Cyst全部通关了。正和不满地鼓着脸。看着这样的表弟,昭雄“呵呵”地笑了。  

  “拿过来吧,我教你。”  

  “太好了!”  

  正和开心得大叫着跑下楼。昭雄最拿这个表弟没办法了。只要他拜托的事就无法拒绝。月子刚刚的话被岔开,现在一副不满的表情。月子瞥了一眼正和下楼的楼梯。  

  “你也玩电脑游戏?”  

  月子摇摇头。  

  “我喜欢白石君。”  

  昭雄假装没听见。  

  “也对,你也通不了关。”  

  “我是认真的!你好好听我说啊!”  

  月子生气地喊道。昭雄被惊得调羹掉在了地上。  

  “啊啊,弄脏了。”  

  调羹在地上转了三圈后停了下来。昭雄将它捡了起来。  

  “我听到了,你喜欢那个白石嘛。你用不着那么大声喊我也听得到。知道啦。我会帮你问的。问那家伙现在有没有交往的女生。真没辙,明明和那家伙关系不怎么样的,哎,真是的……”月子的表情一下明朗了起来。随后抱住了昭雄开心的叫着。  

  “谢谢,哥哥!”  

  长长的发丝触弄着脸颊。昭雄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已不自然地红了起来。昭雄轻敲着月子的头。  

  “放开啦,好热。”  

  “我最喜欢哥哥了……”  

  月子不断重复着这句昭雄一直想说,却可能一辈子也说不出口的话。  


  白石吃了一惊。在午休的走廊上。从食堂回来想去买杯果汁的白石在自动贩卖机旁看到了昭雄。昭雄正在按酸乳对应的按钮。这让白石想起了昭雄对碳酸类的饮料一向很排斥。小学时的生日宴会上,只要碳酸饮料一摆上来,昭雄就会露出一副快要哭了似的表情。昭雄单手把酸乳从自动贩卖机里拿了出来。但并没有要马上离开的意思。  

  白石买了一杯可乐再回过头时,昭雄还站在那里。不知为何,就是一言不发地从昭雄面前走过都觉得莫名的紧张。不过就算搭话,两个人也谈不到一块儿。  

  “喂。”  

  昭雄叫了白石一声。白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因为完全没想到那个昭雄会主动和自己说话。昭雄瞪视着白石。那眼神怎么看都觉得不怀好意。  

  “我有话要问你。这里……不太方便。你跟我来。”  

  昭雄先走一步。白石虽然心有不爽但还是跟上了昭雄的脚步。昭雄来到了无人的学生会室。  

  “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昭雄毫无前兆地这么问道。白石惊得瞪圆了眼睛。昭雄不耐烦地又重复了一遍。  

  “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昭雄瞪着白石。  

  “喜欢的人?”  

  “有还是没有,说清楚!”  

  昭雄“梆梆”地敲着桌子。  

  “没有没有,没有特定的人。”  

  昭雄鼻哼了一声。一脸的不快。  

  “好了,你回去吧。”  

  昭雄转过身,背对着白石。白石思考着昭雄话中的含意。为什么要问我有没有交往的人呢。这个男人……为什么……白石被自己突然想到的事吓了一跳。自己被洗脑了吗。居然会想到说不定这家伙他……喜欢我?  

  “我叫你回去啦。己经没事儿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虽然不敢相信,但这个想法却在脑中挥之不去。  

  “你没事吧?”  

  昭雄皱着眉头。似乎不明白白石话中的意思。  

  “我是说你的脚。”  

  “一看不就知道了。多此一问。”  

  “要我送你回去吗?我有自行车。”  

  话一出口白石自己都吃了一惊。昭雄也瞪圆了眼睛。  

  “……多管闲事!”  

  昭雄的声音严肃得可怕。  

  “我就是死也用不着你管!”  

  昭雄拖着不方便的脚走出了学生会室,白石没有追出去。心脏鼓动得厉害。没来由的心跳加速。手捂着嘴边,就好像不这么做心脏就会蹦跳而出一样。  

  这样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  


  别开玩笑了。中岛盯着白石这么说道。中岛的身后站着那个如影子一般的角川。提出和昭雄一起回家的那天放学后,白石就被中岛叫了出来。而且还是用校内广播的喇叭公开传唤,这让白石感到很不舒服。情绪不佳的似乎不只是白石,中岛漂亮的眉也紧蹙在一起。  

  “我应该已经问过了。你不喜欢会长吧?你当时回答是的。那今天又是怎么回事?简直就好像提出约会邀请一样……”  

  “你们看到了?”  

  “我们就在旁边的房间。只是你没注意而已。”  

  “啊,这样啊。”  

  一想到自己当时的窘态被看到了就觉得很丢脸。那之后白石就满脸通红地坐在当地。  

  “真受不了。”  

  白石搔了搔自己的头。  

  “那家伙好像喜欢我。”  

  白石的一句话令中岛紧咬住了嘴唇。手掌也被攥得发红。角川悄悄地轻触上中岛的手,却被中岛一下挥开了。  

  “我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所以才警告你的。”  

  “你就算这么说也没用啊。不是我喜欢昭雄,是昭雄喜欢我。”  

  角川再度握住中岛的手,但这次没有被甩开。  

  “自信过剩的白石虽然讨厌,但我却不认为会长会喜欢他。”  

  一向沉默的副会长这么说道。  

  “我觉得会长谁也没有喜欢。”  

  “你知道什么?你毕竟不同,根本不是真的喜欢会长。我一直在看着会长,但会长的视线总是在白石身上。”  

  “也可能是我们和他太接近了所以没有注意到。”  

  “角川,别开玩笑了。你不是认真的所以才能说出这种话。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真正在意过谁啊。”  

  角川的扑克脸渐渐阴沉了下来。  

  “说什么也喜欢会长,其实不过是想和我在一起的借口。”  

  “没错,是借口。”  

  这么说着的角川一把抱住了中岛。突如其来的状况同时惊愕住了中岛和白石。  

  “会长永远也不会注意到你的。所以还是放弃吧。虽然也许会很痛苦。但我会用自己的感情几百倍地补偿你的。”  

  “我怎么会喜欢上一个一点感觉都没有的人!?”  

  角川半强迫地吻住了中岛。也毫不介意白石的视线。中岛反抗地推着角川的肩膀,但角川却丝毫不为所动。  

  嘴唇暂时离开了一下。  

  “别闹了,我……”  

  角川无视中岛的控诉,将嘴唇再度贴了上去。斜眼瞪着白石的角川的视线中带着明显的逐客意味。白石逃命般地跑了出去。我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男同志之间的亲吻……白石羞得耳根通红。今天受的刺激也太大了。一个人面红耳赤地跑到走廊,发现有扇窗敞开着。是谁忘了关吧,这么想着的白石走到窗边。通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对面的操场。一个再熟悉没有的背影穿过了操场。拖着不方便的脚缓慢移动着。没错。就是他。白石把关着的窗户全部打开。  

  “昭雄!”  

  昭雄回过头。当发现声音的主人是白石后,又转过身继续走。白石放下了自己快被拍碎了的右手。  

  “如果像角川那样强吻他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居然会这么想的自己实在有些恐怖。  


  最初以为是恶作剧心理。有意欺负自己喜欢的人。所以最初就算他什么也不说,也可以忍耐。一边忍耐着一边想“啊啊,我是宽宏大量。大人不计小人过”。可忍耐总是有限度的。白石的耐性继续了两周左右。  

  自从那天昭雄问过白石有没有喜欢的人之后,昭雄对白石的中伤就更加变本加厉。到处散播空穴来风的谣言。很清楚谣言的根源和散布的原由,所以和为自己抱不平的朋友相比,白石本人倒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殊不知,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昭雄更加恼怒。  

  白石虽然并不介意这些谣言,但还是有极少数的笨蛋相信了谣言。谣言从那些笨蛋那里传到了老师耳中,白石被班导师叫出去训话。对方直截了当地开口说道。  

  “我听说你在和人同居,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方还是比自己大五岁的风尘女子……”  

  白石微笑着没有辨解什么。班导师应该知道自己是住在家里的。  

  “还听说对方已经怀孕六个月了。”  

  老师严肃的表情令白石多少有些不安。  

  “全都是谣言。”  

  “但是所谓无风不起浪,这种谣言能传得沸沸扬扬说明你自己本身也有一定的问题吧。”  

  结果训话持续了大概30分钟才结束。虽然是谣言,但就这么放任不管似乎也很麻烦。看来有必要警告一下昭雄了。迂回的爱情表现做得太过也多少让人感到困扰。  

  这么想着的白石在去社团活动的路上正好看到了昭雄。这倒省得花时间找了。白石一把抓住昭雄的肩膀。与其开口叫,倒是直接上手比较快。昭雄吃惊得回过头,注意到是白石后肩头紧皱地瞪着他。  


  ********************  


  把昭雄带进了旧体育用具室。谈话不想被他人听到。关上用具室的门。从老旧的木制门缝间透出的光线中,可以清楚地看到飘扬的尘埃。  

  “什么事?啊,算了,你就是不说我也能猜个大概齐。”  

  昭雄从堆放着一堆红色头带的脏纸箱中拿出一条,用指尖把玩着。  

  “被老师叫出去训话了吧。哈,活该!”  

  白石目不转睛地盯着昭雄。一言不发的白石令昭雄气得将头带扔了出去。  

  “你说话啊!”  

  头带打到白石的胸口上,随后掉在了地上。  

  “坦率点!说实话!”  

  白石的话令昭雄瞬间愣了一下。白石确信昭雄喜欢自己,所以才这么强势。  

  “你说啊!”  

  “实话?我不记得我只对你说谎啊。你让我很不爽。所以只要看到你困扰的样子我就高兴得不得了。”  

  “逞强。”  

  “什么!?”  

  白石不屑的口气令昭雄更加恼怒。昭雄冲着白石的脸狠狠地抡出一拳,但却在击中前被白石抓住了手腕。想要将手抽回,但白石却紧紧地钳制着昭雄令他无法摆脱。  

  “放手,你这个混蛋!”  

  “不要。放开的话你不是又要打过来了。”  

  昭雄气疯了。知道手腕无法自由活动后便开始上脚踢白石。  

  “你这个家伙……”  

  白石感到自己眼前将要面临同样的场面。没错,就是在学生会室中角川和中岛接吻的那一幕。角川用绵长的吻封住了中岛一次次的反抗。现在是同样的情况。白石松开了昭雄的手腕,随后环抱住了他的背脊。对方在白石的怀中瞬间安静了下来。回忆着记忆中的镜头。角川先抬起了中岛的下颚……白石仿效着同样抬起了昭雄的下颚。虽然轻柔地吻了上去。  

  冰凉的触感。柔软清凉,感觉很舒服。舒服得连对方拼命地挣扎都没有注意到。搂着后背的手移到昭雄的脑后紧紧地固定住。然后将自己的舌悄悄地滑入昭雄的口中。卷住了那条想要仓皇而逃的舌。这么专注地深吻还是第一次。虽然也有过接吻的经验,但那时因为一触摸到女孩就会感到紧张,也就无暇再想其他的事了。大概是意识到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昭雄终于安静了下来。白石将嘴唇离开,昭雄的唇边还残留着溢出的唾液。分不清是谁的,白石用舌尖将它舔舐干净。一点肮脏的感觉都没有,这让白石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昭雄的唇显得格外红润。白石没有意识到这正是自己的“杰作”。  

  “你满意了?变态!”  

  从被滋润得异常性感的唇中吐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我还想再吻一次。”  

  来不及躲闪的一个把掌迎面而来。漂亮地正中面门。白石的脸上马上浮出一个清晰的手掌印。  

  “你开什么玩笑!?想什么呢你,混蛋!去死吧!现在我们两清了!”  

  什么两清?白石追上跑出去的昭雄。  

  “你别过来!”  

  昭雄用力挥开抓着自己肩膀的白石的手。白石因为反作用力而向后退了几步。腿绊到了脚下一条破旧的粗绳。白石没在意地向前一冲。固定搁架的绳子因白石的脚下的拉扯而牵动着搁架摇摇欲坠。紧接着,就听到搁架上旧道具掉落而发出的重响。昭雄回过头大喊。  

  “快躲开,白石!”  

  昭雄拽住白石的手,但已经来不及了。搁架“咣当”一声倒塌了下来。  

  “啊啊啊啊----!!”  

  如野兽般的惊叫。尘土飞扬中昭雄看到的是右腿膝盖以下都被压在搁架下无法动弹的白石。  

  昭雄瞬间僵在当地,但马上又被白石痛苦的呻吟声唤回了神智。慌忙地想要搬起搁架,但老旧的搁架沉重得根本不是昭雄一个人就能搬得动的。夹在搁架和地板之间的白石的腿渐渐渗出黑红色的血,慢慢地扩散在周围的地面上。浓重的血腥味让昭雄恶心得想吐,但还是抓着搁架用力地向上抬。  

  “没用的,搬不动的。”  

  白石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昭雄终于判断,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根本不可能搬动的。  

  “我去叫人来。”  

  这么说着的昭雄踹开门,奔了出去。  


  ****** 狼来了 ******  


  昭雄抓住就近的一个学生的手腕。被抓住的学生瞪着昭雄。  

  “架子倒了,有人被压在下面。我一个人搬不动,你来帮我搬!”  

  对方粗暴地甩开昭雄的手。昭雄已经忘了,被他抓住的这个人就是曾经被他狠狠中伤过的学生。  

  “别骗人了。”  

  “我才不求你呢!”  

  昭雄气得冲着对方的小腿猛踹了一脚。那家伙的旁边正好有其他学生经过,昭雄一把抓住了那个学生。二话不说,直接拉着他向体育用具仓库跑去。但对方的力气比昭雄要大,中途就被挣脱开了。  

  “你干什么呀!?埃?你不是那个小林吗?怎么,又要玩新游戏了?”  

  “架子倒了,有人被压在下面。我一个人搬不动,你来帮我!”  

  “又来了。你这种话可骗不了我。你再装得一本正经也没用的。”  

  “你去死吧!!”  

  昭雄又跑去找其他的学生。但每个人的反应都一样。  

  脑中一片混乱。谁也不相信自己说的话。昭雄跑出校门。学校里已经没有人相信自己了。  

  昭雄最后抓到了一个路过的上班族。三十岁左右看起来还不错的男人跟在完全不认识的昭雄身后跑向体育用具仓库。带着校外的陌生人向白石的方向跑去的昭雄此刻感到前所未有的懊悔。  


  ********************  


  急救车将白石送到了医院。左脚虽然只是擦伤,但右脚却是严重的骨折。痊愈需要两个月。等到那时,白石的全国大赛就已经闭幕了。  

  住院的第三天,一个自称是昭雄姨妈的女人来医院探病。那是个看起来很有教养的优雅女人。  

  “我是小林昭雄的姨妈。”  

  穿着素雅和服的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这么说道。手里拿着一袋水果和一束鲜花。  

  “我是应该把昭雄带来的,但那个孩子说什么也不肯来……”  

  对方说着低下了头。  

  “您不用道歉。本来也是我自己绊倒才被压在架子下面的。”  

  昭雄的姨妈歪过头迷惑地说道。  

  “但老师说那孩子是故意的……”  

  “不是的。是我自己绊倒的。所以和昭雄没有关系。”  

  “那孩子什么也不说,学校的老师说都是他的错的时候,我也觉得那孩子不会做那种事的……”  

  昭雄的姨妈轻叹了口气。  

  “明明只要说清楚不就好了。那孩子啊,从以前起就总是顾虑太多,又不善言辞,所以很容易被人误会……”  

  白石感觉昭雄的这个姨妈还真是个不错的人。对方没呆多久就回去了。茫然地发着呆的白石突然很想见昭雄。想起了三天前的强吻。自己都想不到会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只要一想到当时的场面,就不禁面红耳赤。  

  昭雄的姨妈离开后不久,又有一个人影进入了白石的病房。是中岛友纪。看到门口穿着英潮高中校服的中岛后,白石吃万一惊。今天不是休息日,所以下午两点不应该有学生来探病的。中岛一脸严肃地询问白石的病情如何。  

  “没什么事,还有三周就能出院了。只是一时半会儿还得架着石膏。”  

  白石难掩吃惊地回答说。  

  “我有话想问你。就是关于你的伤,是会长故意的吗?”  

  “啊,这个啊……”  

  白石用手指敲了敲吊着石膏的右腿。  

  “不是。是我自己脚绊在绳子上,然后牵动架子倒下来的。和昭雄没有直接关系。”  

  中岛安心地叹了口气。  

  “学校里都传言是会长故意推倒了架子害白石受伤的。会长什么都不说。那些同情你的家伙每天都在找会长的麻烦……”  

  白石叹了口气。终于知道了中岛为什么严肃到甚至特意旷课来找自己了。  

  “我和来探病的每个人都解释了,是我自己摔倒的。”  

  中岛无声地点点头。  

  “角川没有一起来吗?”  

  无心问出的一句话却令中岛的表情明显地阴沉了下来。  

  “没有。我也没叫他来。你干吗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啊,没什么……”  

  “就算那家伙再喜欢我,我也不会回应他的。那是当然的,我喜欢的是别人。除那个人以外,我谁也不想要,谁也不想看到。”  

  白石不快地低头。中岛这样不好,还是觉得他应该放弃昭雄。因为那家伙喜欢的……很可能不是中岛。似乎看穿了白石的心思,中岛问道。  

  “你是真的喜欢会长吗?”  

  “就算说是认真的……”  

  这么一本正经的质问让白石很困扰。看着吞吞吐吐的白石,中岛轻叹了口气。  

  “我怎么都不觉得你是真的了解会长。你又知道会长的什么呢?”  

  被对方责问得哑口无言。白石陷入了一种“自己是错的而中岛是正确”的错觉中。  

  “我第一次注意到会长是在新任学生会开始运作的时候。刚开始的第一份工作是预算分配。大家都是新手所以很多事都搞不明白。只能参考去年的预算分配勉强去做。会长虽然出席了讨论会,但也仅是出席而己。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这么自然地被大家无视了。”  

  中岛停顿了一下。  

  “那天放学后,我发现会长把上衣忘在了学生会室。开始我也不知道那是谁的,但看到衣服内侧的名字后才知道是会长的。还在想‘什么嘛,是那个笨蛋的啊',就顺手把衣服往椅子上一扔。结果从衣服口袋里掉出一张纸。打开一看,居然是已经做好的今年的预算企划。是会长自己做的。比谁都要提前完成。看到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当时不把这个拿出来让大家看呢。那样大家也会对会长另眼相看的啊。想到这儿我就觉得很难过。是啊,会长是无法拿出他做好的预算案。因为我们全都无视他的存在。”  

  中岛怒瞪着白石。  

  “我那时觉得无法保护自己的会长很可怜。所以很想告诉他……其实不用那么折磨自己的。”中岛所说的事白石半点也不明白。但虽然不懂还是故作理解地点点头。  

  “我不会放弃的。”  

  中岛丢下这么一句话后,连声招呼也没打就这么离开了白石的病房。中岛回去后,白石思考着没有否定被误解的谣言的昭雄的事。明明结解释一下不就好了,但昭雄为什么不这么做呢。那样自己也不会被讨厌,其他人也会理解的。白石实在无法理解昭雄目前这种沉默的态度。  


  田径社的队员周日集体来看白石。被说到“无法出席大赛实在很遗憾”时,白石无奈地搔搔头。虽然的确有些遗憾,但就此和田径世界脱离也感到轻松了不少。白石的右脚治愈后虽然可以正常地走路,但医生说他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尽情地跑动了。  

  无聊的老师散布出谣言后,谁也不再避讳昭雄的话题了。  

  “听说那个叫小林的是寄住在他姨妈家。”  

  一年级的后辈森不客气地直呼昭雄的姓。森的一句话算是打开了大家的话匣,众人开始纷纷数落昭雄的恶行。  

  “听说那家伙的妈妈和男人私奔了,所以就把他丢给了自己的姐姐。那家伙好像是个私生子。大概是他母亲年轻的时候玩出了圈儿生的,听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这些话还是第一次听到。其他队员对着吃惊的白石用力地点着头  

  “小林那家伙性格那么扭曲大概也和他这种不幸的身世有关吧。”  

  “这次白石也遭难了。全是被那个小林害的。”  

  “所以我不是说了很多次了吗。那家伙根本是自作自受。”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昭雄的坏话后,就回去了。空闲下来的白石无聊地随手翻着漫画。不久又突然感到一阵困意,于是便闭上眼睛睡着了。  


  ********************  


  回到了那令人怀念的地方。小学时的操场。秋千和攀登架排放在操场的一边。白石爬上攀登架。因为身材长高的缘故,爬起来有些吃力。攀上最高点后俯视下方。虽然不是多了不起的高度,但和从前一样让自己有种伟大的自豪感。  

  把手放在额头上眺望远方。看到操场的角落处有个小小的身影。啊,原来还有学生啊。那时的白石不知道这是在梦里。那个学生看到了白石。白石向他挥挥手。那个孩子发现白石后向攀登架跑来。那孩子是小时候的昭雄。看起来只有10岁左右。昭雄瞪着白石。和现在一样的严厉眼神。  

  “都是你的错。”  

  昭雄咕哝着说。白石不明白昭雄为什么责备自己。于是不解地歪过头。  

  “是你的错,全都是你的错。”  

  昭雄的眼泪不断地涌出眼眶。不知道怎么就把他惹哭了的白石一下慌乱了起来。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只能不知所措地踱来踱去。面对这个总是哭个不停的昭雄,白石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说。  

  “总之都是我的错,所以你别哭了啊。”  

  昭雄抬起头。  

  “那你以后不许再抢走我重要的东西了。”  

  重要的东西是什么?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白石还是点点头。昭雄擦了擦眼泪坐在了攀登架的下面。没有要登到白石身边的意思。  


  ******************  


  昭雄就这么把自己闷在房间中。一步也不走出来。其实,就是想出去脚也动不了。自己倒是无所谓的。  

  大概是身体意外的敏感吧,受到伤害后神经上还没感知的昭雄,身体倒会先一步发送危险信号。  

  至今,那个声音都清晰于耳。人脚骨断裂的声音,和老旧房屋发出的嘎吱声很像。搁架倒塌,被夹住的白石的脚发出了这种吱吱作响刺耳的声音。白石的脚骨断裂了,他的最后一场全国大赛也随之离他而去了。  

  他将一切都赌在了这次的全国大赛上,因为这次是最后的大赛了。从探病回来的姨妈那里听说,白石的脚还是像之前那样不能动。只是正常的走路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是自己夺去了白石的脚。知道月子喜欢白石,所以才那么嫉妒。如果当初没有嫉妒得恼羞成怒……如果没有去散布那些子虚乌有的谣言……白石也不会叫自己出来了吧,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胸口好痛。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自己夺去了白石最最重要的东西。这样自己就再也没有翻身之地了。必须要为白石的脚付出代价。不管用什么来补偿自己都无法心安理得。门铃声响起。昭雄用被子蒙住了头。以为是老师又来了。不久后听到了上楼的声音。是姨妈的脚步声。姨妈小心翼翼地敲着门。  

  “昭雄,那个……”  


  白石重新回到学校的时候,班上的气氛异常热烈。班上的同学将白石团团围住。  

  “哟,一个月的世外生活感觉如何?”  

  政宗开玩笑似地问道。  

  “吃得不错,棒极了。”  

  “不过也不方便吧,总得架着拐杖。”  

  “还好,两个月后就不用了。”  

  “欸……这么厉害啊。”  

  后面的人也逐渐围了过来。开始还心情不错地回答问题的白石看到这如山的人群也越来越不耐烦了。而且问题都大同小异。  

  “小林去探病了吗?”  

  饶了我吧。白石说有话要和政宗说,于是从人群中抽身出来,架着单拐来到了无人的走廊。说有话要说其实是借口。白石只是想躲到安静点的地方。  

  “真受不了。”  

  白石无奈地叹了口气。政宗漫不经心地掏出一支烟。  

  “那家伙来学校了?”  

  只说“那家伙”就知道指的是谁的只有政宗。政宗手里夹着烟,点点头。  

  “你受伤后大概三天没来学校,不过现在已经正常来上课了。只是总是没精打采的。说什么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真是的,厚脸皮这种词就是为他那种人发明的吧。”  

  “是吗……”  

  “之前学生会组织了一次集会,但有一半的人都抵制参加。一半是因为讨厌那家伙而拒绝参加,还有一半则是抱着看热闹的心去的。连老师都说这种情况还真是前所未见。”  

  “怎么这样……”  

  “现在所有人都无视那家伙了。班里也没有一个人和他说话。不过学生会就另当别论了。”怎么会这样……没想到自己不在学校的这段时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话题的主角在那边。”  

  顺着政宗所指的方向看到了昭雄。昭雄注意到白石后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昭雄慢慢地走向白石。  

  “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说。”  

  “你走开”这么说着的昭雄瞪着政宗。但政宗也毫无示弱。  

  “不要。白石没话和你说。而且这次再让你们俩单独在一起的话,说不定就不只是腿废了。”  

  面对政宗挑衅的口气,昭雄笑着回应说。  

  “滚开吧,这里没你的事儿。而且我和白石说话有必要得到你的许可吗?”  

  昭雄单手把政宗夹在指间的香烟抽了出来,紧攥在手中。政宗和白石都瞬间楞了一下。  

  “你听到了吗?你很碍事。”  

  昭雄把皱皱巴巴的香烟扔在地上。被昭雄异常的迫力所压倒,政宗选择了离开。政宗走后,昭雄正面直视着白石。  

  “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但是只能有一次。只要是我能做的事我都会做。就算是不能做的我也会尽力做能做的部分。”  

  昭雄毫无预兆地这么说道。这就是一次都没来医院看望自己的昭雄的道歉方式啊。但是就算被道歉,白石也不认为昭雄有什么过错。  

  “不用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但昭雄却并不理解。  

  “什么都好,你说吧。这样我们才能两清。”  

  “但是,如果我说现在让你马上就死的话,你也不可能做到吧。”  

  “我会去死。”  

  昭雄毫不迟疑地立刻回答。白石突然觉得很可怕。完全不知道昭雄在想什么。必须要说点什么。但又不能说得不合适。白石思考了片刻。  


  ********************  


  姨妈的声音响起。  

  “芳美来了。”  

  裹在棉被中的昭雄腾地跳了起来。飞奔到门口。  

  “她说想要见你。丈夫也一起来了。”  

  搭在门把上的手指瞬时僵住了。母亲的丈夫……就是十年前的那个男人吧。将母亲从自己身边夺走的那个人……  

  “她说想带你一起走。”  

  构造出温柔谎言的母亲遵守了约定。那个承诺会再和自己相见的约定。昭雄想走出去。想到即将见到母亲,昭雄就激动得想哭。但手指却僵硬得无法动弹。连勉强的弯曲都无法做到。昭雄急坏了。再磨蹭下去的话说不定母亲又要走了。但是,手指无法移动。昭雄紧咬着嘴唇。与母亲只有数步之遥。她就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  

  “请您告诉她,我不想见她。”  

  “昭雄……”  

  “请转告她,我已经不记得你的样子了……”  

  昭雄奉上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希望以此起码可以偿还对白石亏欠的百分之十。  

  昭雄跌跌撞撞地走回了床边。眼泪不断地从眼眶中涌出。不是不想见。那是自己等了十年的母亲啊。但是,不能见。这是自己做出的决定。  


  ********************  


  白石仔细地考虑了一番。不能提没用的要求。思考的结果是,很想再吻上那片嘴唇。但又觉得只吻一次太可惜了。于是改变了措辞。  

  “我的要求就是,你以后什么都得听我的。”  

  “期限呢?”  

  “一生。”  

  明明只是个玩笑,但昭雄悲伤的表情却令白石很受打击。  

  “我不会提很难的要求啦。还有,你说什么都听我的不是故弄玄虚的吧?”  

  昭雄摇摇头。这代表着不容反悔的承诺。  

  “我想和你接吻。”  

  昭雄抬起头,看着白石的脸。白石以为会被拒绝,却没想到昭雄向前迈了一步。用手托住了昭雄的下颚。白石很高兴这次完全不用担心会被抵抗。  

  “你不把眼睛闭上吗?”  

  昭雄闭上了眼睛。白石慢慢地将唇贴了上去。今天昭雄的嘴唇有着些许的温热。令自己心动不已。上课铃声响起,但白石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  


  嘴唇被吻着,但昭雄的心里却难过得想哭。希望眼前这个男人快点放开自己。已经数不清至今为止因为这个男人而失去了多少东西了。  

  守护着自己的温柔的谎言  

  和也许一生都无法被自己告白的月子  

  最初的亲吻  

  和一直等待着自己的母亲  

  自己其实没有那么任性。要求的东西也并不多。然而自己渴望的东西却一样不剩地从手中溜走了。最后只剩下悲惨的自己。  

  这个男人要吻到什么时候才满足啊。同性之间的吻,只有恶心这一种感觉。恶心得快要吐了。而且对方还偏偏是这个男人。  

  昭雄慢慢地睁开眼。从高处的窗口望向外面的天空。心想,如果就这么死了该有多好。死掉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除了那个最讨厌的自己。  

  爱说谎的彼得被狼抓走了。之后怎么样了呢?不知道。但只清楚一点。那就是,彼得注定不会得到幸福。  






  后记  


  这是我很喜欢的一个故事。写的时候一直在烦恼着,如果对方是主人公这种性格的人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是喜欢,还是讨厌?如果讨厌,那么就必须需要足够的理由,所以以此展开写了很多。最初创作的故事在写的过程中发生了改变,结果就变成了这么一篇虎头蛇尾的东西。应该会有不少人因为这个半途而废的故事而消化不良吧。对不起啦。  




                     By木原音濑  

                     于1999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