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T 番外 by 木原音濑

 

Story One

 

当北泽的拖把擦到灯熄了一半,空调也关掉的店里的过道时,“那个也算在打工薪水里吗”,一个声音问道。

“不是已经过了打烊时间了吗,就算做没做完的工作薪水也不会增加的,稍微整理一下就回去吧。”

在营业时间已经结束的书店里,下沼茜把两肘支在有出纳机的收款台上,“喂,前辈。”地对着无意停下打扫的北泽真人招呼道。

“时间过没过不是问题,打扫完再回去是常识啊。而且你知道今天因为有一个职员请假,忙得不行了吧。我说你啊,不帮忙也就算了,回去吧。”

稍带粗鲁地说完,北泽向文库架方向的过道移动。虽然将大学后辈的下沼介绍到这书店来打工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但和预料的相反,她在工作态度上有很大问题。上手很快做事也麻利,但却牢骚不断又偷懒成性。

在迎新会上一起喝酒的时候,北泽觉得她是个很灵巧的女孩。很快能抓住身边的气氛,也很会炒热气氛,本以为这样会工作得很好才带她过去的,相处得越久,缺点就越明显。

本来是满怀自信地向店长大宫雄介介绍的,但这样的话……北泽在心里乍舌。应付一时的打工还好,长久下去这样就麻烦了。大宫暗暗为下沼而头疼的感觉,他也感同身受。他知道只是碍于是自己介绍的,大宫才没有出口抱怨。

就算是恋人的介绍,工作总归是工作。虽然觉得这里是大宫的地方,不用顾虑自己,不愿意就可以辞退她,但以那温柔或者是有些优柔寡断的性格,大宫是不会对自己说出来的,于是在心里决定,还是由我来说出“辞退那家伙吧”。 

拿着拖把将过道拖完一遍回到收款台前,下沼已不见身影。北泽收好清洁用具,确认了通向店内的入口已经锁上,最后关上了灯。

北泽一边叹气一边走进职员更衣室。一开门,屋里亮着灯,原本以为已经离开的下沼正孤零零地坐在墙边的折叠椅上。

“前辈,一起回去吧。”

像在撒娇似地语调上扬的声音这样说道。如果这是在迎新会上,还不太清楚对方的情况下,也许还多少会觉得可爱,但现在这献媚的样子只愈发令人不快。

“啊,抱歉,我有事找店长。”

下沼扬起眼睛仰视北泽。闹别扭似的撅起嘴,把脚盘了起来。

“那我等你。”

“真的?抱歉,事情有点麻烦,会花些时间。”

“……那,可以让茜等到满意为止吗?” 

被缠上了。虽然因为是在后辈中和自己很要好也挺喜欢的女孩,才介绍到这里来打工的……但似乎出现了棘手的发展。

在介绍她来打工之前听同年级的家伙说,“下沼啊,有交往的男生了”。本以为既然有男朋友了,就算是女性打工者也不会对大宫着迷,却没想到目标竟然会转向自己。

“那个……我有交往的人了。”

下沼的表情一瞬间僵硬。

“要是我误会了,那么抱歉……就是那么回事。”

在柜子前脱下印有店名的围裙、拿出东西的时候,背后有门关上的动静。真是的……一边想着,北泽也离开了更衣室。一边挨个关掉过道、仓库的灯,一边确认了没有任何人留下,最后向事务所走去。

轻轻地打开门,事务所里亮着灯,十分安静。应该在店长办公桌或是其它的什么地方的男人却没在。去卫生间了吗……想着,北泽走进去,四下扫视一圈后找到了他。

小内堂书店的店长、北泽的恋人大宫雄介,正躺在客用的长椅上睡觉。脚边退货发票散落得乱七八糟。看起来似乎是核对明天一早的退货时筋疲力尽。

北泽不发出脚步声地悄悄走近。工作的时候就觉得他脸色疲倦,知道问起来的话,年长的恋人只会说“没事”敷衍过去,便不好多问。

北泽在沙发旁蹲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宫的沉睡的脸,很久没见过这样毫无防备的睡容了。在事务所、车里的慌乱性爱中,连对方表情都无暇细看。

两人能够共处的时间只有打工和打工之后而已。自己也接受了的这种交往方式,自开始起已经有了半年。

无法随意见面是有理由的。因为大宫还没和前任情人彻底分手就和自己交往了。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原本很认真地想这种男人放弃算了,可想分却分不了,因为到底还是想和他在一起。去年暑假回在宫崎的老家时,北泽本打算忘掉一切的。在感受不到大宫的气息的地方,应该就能忘掉他。可偏偏梦见他好几次,连记忆都来不及褪色。

“我真心喜欢的只有你啊。”梦里,想象出的大宫对自己低语。“真的?”安下心来的自己确认道。他无数次地重复说着“真的,真的”。“不会再说不想见我了吧?”“不会说分手吧?”北泽不厌其烦地确认着,叮嘱着,追问着。“你是不会明白的,走开”,这样的话他半句都没说。

因为喜欢,因为说了喜欢,北泽便说一直等他到和前任恋人彻底分手,就一年。从去年夏末开始,过了冬天,直到四月已近尾声。……已经过了约定的一半了。

想更自由地和他见面。不想要慌乱的做爱而是在床上,然后一起过夜。

悄悄地探出身子,北泽用鼻子蹭蹭大宫的鼻尖。对方微微动了动并睁开双眼时,北泽吻了他。起先不知所措的双唇在主人明白了状况的同时,缓缓地,最终像要吞下他似的向北泽深深求索。

北泽被拉了过去,跨在大宫身上。那大手揉过头发后,北泽被用力拥抱得几乎喘不过气。

腿间的热度一点点聚集起来。紧紧交握的手指也有意这么做,虽然期待着能像平常那样在做爱中狂乱,但却无法再进一步行动。好想做……虽然这么想,却无法说出口。大宫看起来很累,而且还有工作没做完……一旦开始想和大宫做,北泽便陷入忍耐这种无可奈何且难熬的感觉中。

“真严重啊,你眼睛好红。”

北泽仍跨在大宫身上,摸着他的眼睛。那双眼一下子眯了起来,笑了。

“因为我睡着了。”

那给人以温柔的印象的眼角的笑纹,北泽喜欢得不得了。

“累了吧?可是昨天休过假了啊,你干什么了?”

“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意思啊。”

怎么问都得不到回答,只被他用暧昧的笑打发了过去。明明真的很担心他却不配合,北泽一生气便从男人身上下来。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北泽一张一张地拾起踩在脚下的退货发票。

“把这些剩余的核对过就行了吧?” 

“没关系,我来做就好。你去休息吧……你不是把店里都打扫完了么。”

“两个人可以快点做完。”

北泽无视那制止他的声音,立刻开始核对票据。随即回过头。

“喂,这怎么弄才算完?”

 

离开店里已是夜里十一点多。外面有些冷,在T恤上套了一件仍然有些发抖。在这不见月亮的夜里,外面没有灯的话就是一片漆黑。

从书店到北泽的公寓是需要走几分钟的距离。即便如此大宫仍说“我送你”。知道这只是给大宫添麻烦,北泽推辞说“不用了”,大宫便面带难色地说,“无论怎样都想送你……”。北泽觉得别扭,只好说“好吧”。

一坐上车,就发觉不对劲,他直接开过了拐往公寓的转角。还以为是他走错了,一看他一脸若无其事地径直向前开,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这是去哪里啊?”

问他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大宫看起来很开心,北泽也并不是非要对目的地刨根问底不可。似乎是在往宾馆走,那样也好。北泽也很想做。

车开了大概十分钟后进入住宅区,随后大宫把车停在位于一栋六层建筑底层一角的停车场里。

“这是哪儿?” 

大宫果然什么都不说,但却很开心地牵着北泽的手走。两人坐电梯到了五层。走到507号门前,大宫从兜里拿出钥匙。

随着啪地一声打开灯,出现在眼前的,是六七平米(四叠左右)大的厨房和十四五平米(八叠)大的铺有木地板的一居室。

墙边乱七八糟地堆满了纸箱,屋里一片狼籍。因此那有些过于巨大的床尤其显眼。

“昨天刚搬过来还有点脏,请进吧。”

北泽被催促着进屋去。

“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我家。”

说着,大宫一脸得意,把仍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北泽拉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

“抱歉让你等了那么久。”

大宫在耳边低语道。

“抱歉,委屈你了。”

听到这话,北泽心中感动得想要落泪。

“分手了?” 

北泽问,大宫点头。

“真的?” 

用力点头。

“真的?”

明明已经再三点头了,仍一遍又一遍地询问……北泽轻轻地抚上男人的脸颊。

“全部都是我的了?”

“嗯。”

“这脸这手这脚,这指甲这头发……还有……还有……”

 

胸口堵得再也说不出话来。北泽抬起泫然欲泣的脸,便被安抚似地亲吻了。随即那吻变得充满爱欲意味而狂野。

被带往床上的时候,情动的北泽慌乱得手足无措。明明知道一些取悦对方的方法,却只能像初经人事那样紧紧地抱住对方。

背后温暖得就像在守护自己一样,北泽十分安心。两人一直纠缠到脚尖,异常拥挤却很开心。北泽将环在自己腹部的手拉近脸侧,像猫一样来来回回地蹭。

大概觉得这动作好笑,背后响起了轻轻的笑声,头发也被揉得乱乱的。

“在做什么呢?” 

开玩笑地说“盖章”,却好像正中了下怀,男人笑得床板直响。

“睡不着?” 

男人问。想要面对面地说话,北泽便把身子转了过去。

“还不是因为你干了不少坏事。”

怪我啊,男人又笑了。时候是凌晨四点,再过不久就要天亮了。

“你也没睡吧?明天九点半还要上班,至少……”

大宫像小孩一样把脸贴在北泽胸口。为这撒娇的动作窝心不已,北泽紧紧地笼住他的头。

胸前被吸吮的感觉令北泽一凛,轻微的爱抚下他兴奋了起来。

“不……不要做色色的事……”

想推开大宫的头却没成功,刺激之下变得敏感的身体立刻有了变化,就在大宫的手中迎来了不知第几次的高潮。

大宫心醉神迷地舔舐脏污的手。北泽以前也曾经试着喝过一次,又腥又苦,之后再也没尝过。有那么美味吗……看着大宫的表情,北泽想,抓住那脏了的大手拉近自己。

试着舔了一下,果然味道一点都不好。

“恶……”

这个反应令大宫莞尔。

“还不是你自己的东西。”

“就算是自己的,难吃就是难吃。”

说了难吃,大宫仍把其余的液体涂在北泽的唇上。刚要躲开那讨厌的味道,就被大宫封口似的顺势吻住。味道好恶心,但那气味却让人有点兴奋起来。两人深深地吻着,直到味道消散。

 

“说真的,你不睡觉没关系吗?”

北泽虽然喜欢彼此亲热也觉得很开心,但还是担心他。虽然自己已经打定主意翘掉上午的课了,但大宫仍要工作。不睡觉肯定会很难受。

“我倒是想睡……”

“那你就睡啊。我又无所谓。”

“……太激动,睡不着。好久没这样和你在一起了。”

北泽笑着揉弄大宫的脑袋。

“这脑袋里只有色情么?”

不止那些啦……大宫说道,却并没有否认。他的手指不停地爱抚着北泽的身体,回味般地亲吻着他。因为舒服,北泽越来越困,但扔下大宫自己睡觉似乎有点不合适,便开口说道:

“关于我的后辈打工的事情……”

男人歪着头。

“下沼小姐吗?”

“辞了那家伙吧。不用顾忌是我介绍的。”

“为什么?”男人问。

“不认真,还懒散。而且还是你不喜欢的类型。”

大宫的苦笑说明,北泽猜中了。

“不论喜欢不喜欢,工作不认真是有点难办……但也没到要辞退她的地步。”

北泽盯着大宫的脸。

“怎么了?”

“下沼……好像喜欢我。”

说完,男人脸色一变。

“我对她没兴趣,不会和她交往的。”

用力抱紧自己的双手隐隐透出大宫的不安。

“……我喜欢的是你啊。”

为了让他宽心而说出的话,令北泽自己为自己感到不好意思。

“再说一遍。”

“说什么?” 

北泽装傻。

“刚才你说喜欢我……”

“才不要。”

回绝、耍赖、痴缠……直到晨光照进屋来,两人才终于浅浅睡去。

细微的声音吵醒了北泽。双眼困得发疼,身上发懒。时针指向上午九点多。大宫正背对着北泽穿衣服。

打完领带,大宫转过身,终于发现了北泽一直在看他。

“吵醒你了?对不起。”

“没有啦……”

北泽慢腾腾地坐起来。但似乎还是床单的吸引力更大,就又抱着枕头栽倒下去。

“还是睡吧。我要去上班了……”

“嗯。”

“出了这栋楼左转就是柏井线的车站。”

“知道了。到时候会回去的。”

北泽在床单里磨蹭着,大宫在床边坐下,依依不舍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钥匙放在桌子上……不还给我也没关系。”一脸不好意思地说完,大宫出了家门。

门关上后过了一会儿,北泽下了床,走到桌旁,拿起崭新锃亮的钥匙。

“虽然用不上吧……”

大宫不在的时候过来就没意义了……可是好高兴。

北泽回到床上,拿着钥匙把玩了一会儿。玩着玩着又困了,便把脸贴在仍留有大宫气息的床单上,右手握着钥匙,闭上双眼。


Story Two

 

第二堂课结束,北泽真人正要走出教学楼,却在门口停下了脚步。早上就觉得天气有点不对劲,不出所料,开始下雨了。

雨并不大,但却模糊了远处的景色。从身后走来的学生一脸不解地绕过杵在那里的北泽。

北泽回过神,走进雨里。远处迷蒙的树木虽然漂亮,但眼下有闲心看风景的人,似乎只有自己。

到了六月就总在下雨。虽然梅雨让人无可奈何,但雨老是这么一个劲地下,就不想出门了。周六周日就算空闲,也总是窝在房间里——尽管不是自己的房间……这种多少带点感伤的心情,随着离食堂越来越近而烟消云散。他感到了强烈的饥饿。

在卖餐券处排着队,北泽一直很认真地在咖喱还是分量十足的每日都不同的便餐间犹豫,直到轮到自己,最后选了便餐。

没有遇到熟人,当北泽正在学生食堂尽头独自与便餐奋斗时,“北泽”,有人跟他打招呼。在对面坐下的是同样大三的芦屋峰彦。

“吃什么呢?难不成是便餐?” 

“对。”

“我要是也吃那个就好了。”芦屋乍了一下舌,低声说道,把盛有咖喱的托盘放在桌上。

“说起来,你完全没在社团露过面嘛。”

“是么?”

北泽喝了一口淡到像热水一样的茶。他参加了名为“水上运动俱乐部”,简直没有半点纪律性的社团。因为志愿是水肺潜水的成员太少,北泽现在成了只在迎新会上出现的幽灵团员。

“果然和下沼的关系一塌糊涂之后就不想出现了吗?” 

“啊?”北泽反问道。在同一家书店打工(那还是自己介绍的打工……)的下沼茜两个月前辞掉了。北泽对爱意露骨的下沼明确回绝说“我有喜欢的人了”的第二天,她立刻提出了“功课越来越忙了……”这冠冕堂皇的理由。大宫也什么都没说就接受了她的辞职申请。——可他不记得冷战到了一塌糊涂的程度。

“有段时间有传言说,你向有男友的下沼告白,她很困扰就辞掉了一起做的打工……”

“那是什么呀?” 

这话无异于晴天霹雳。

“是和下沼很要好的女生说的哦,说是听本人讲的……”

 不想说是被拒绝了,正好北泽也不去社团,下沼就很可能以她喜欢的方式添油加醋。

“我对下沼没兴趣啦,不骗你。”

“是么?”看到北泽兴趣缺缺的态度,芦屋歪着头说道。

“对了,从迎新联欢会开始就没和你好好聊过了。我不知道被后来入社团的新生问了多少次‘北泽前辈不来吗’。” 

“哦?” 

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低声说道。

“也有相当可爱的女孩哦。你就去一次社团吧~”

“……还是不要了。”

北泽耸耸肩。

“绯闻多麻烦。而且,我现在有正在交往的人了。”

芦屋作出了令北泽困惑的反应。

“你被人死缠着不放,却一直有女朋友啊。是谁啊?我认识的女孩吗?”

“是谁都无所谓吧。”

北泽一口回绝,但芦屋仍紧咬不放。

“我一直觉得你啊,也许实际上眼界很高呢,才对你的那位超级感兴趣。又没什么损失,稍微透露一点不好么。年纪比你小吗?还是大呢?”

不打算说出是男人,只一点点的话,说了应该也没什么。

“比我大。”

“年长吗……”芦屋意味深长地重复道。

“那大几岁?”

北泽稍微想了想,老实回答“三十四”。芦屋的震惊远远超过刚才。

“三十四岁……不就是大妈了吗?”

北泽闻言不禁生起气来。

“什么叫大妈啊!”

在北泽的怒气之下,芦屋慌忙讨好似地笑道。

“这么说不好,对不起对不起。可是你真够疯狂的啊,没想到你居然喜欢年纪大的。不过啊……”

芦屋的声音一下子压低了。

“……年纪大那么多,做起来不会别扭吗?” 

“……没什么别扭的啦。只是那家伙H什么的技术高超得不得了。”

高超得不得了……不清楚是不是真的这样,说得还是夸大了不少。

“啊,是吗。那么经验丰富啊。要是技术那么好的话,年长的或许也不错……”

芦屋貌似信服地重重点头。之后,结束了女朋友的话题,因为芦屋的朋友在旁边坐下,北泽吃完午饭就先离开了学生食堂。

在校内的小卖店里转了转,北泽买了一块口香糖,向下一栋教学楼走去。就快上课了教室里却仍然没人来,正觉得奇怪,看看校内公告板才知道第三节停课。第四节是必修,又不够回公寓的,正苦于干什么都不合适的时候,又遇到了芦屋。似乎上的是同一门课。 

北泽被芦屋拉去,出现在久违的社团室。因为还是上课时间,室内只有小自己一岁、名叫饭田的男生。

“咦?北泽?真难得啊。”

饭田是外貌和北泽这样高个子、长相清秀的奶油小生截然相反的男生。虽然很受女孩欢迎,但因为传言他对同社团的女生始乱终弃,北泽对他没有什么好印象。

“啊,是啊。”

应付完后辈,北泽选了窗边的椅子坐下,翘起一只脚,从运动背包里拿出宝特瓶喝了一口。

“喂,北泽啊。继续刚才的话题,既然是经验丰富的女人,那相应地,她会不会提要求?”

“相应地?”

“哎呀……就是那个,防护措施什么的……”

防护措施或者别的什么,一直都是对方在做,这种事北泽就没仔细想过。

“没什么,那种事他没提过。”

“‘那个’是什么啊?”

似乎被下流话题吸引过来,饭田也加入了对话。北泽觉得郁闷,却没法赶他走。

“北泽的女朋友啊,好像年纪超~大又经验丰富哦。”

明明无视就好了,芦屋却径自说了出来。“哦?”饭田念叨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北泽。

“北泽的女朋友有那么老吗?”

“都三十四啦。”

饭田惊讶得瞪圆了眼睛,随后手捂着嘴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说不定也有那种人呢。说北泽前辈有男人味……倒不如说是可爱。所以也许对大龄女朋友来说像宠物一样……”

芦屋在笑,但北泽被这极其失礼的话彻底激怒了。被狠狠地瞪了一眼,饭田好像终于发现自己的失言似的小声道歉,“对不起……”

“不过啊,女人还是年纪大一点做爱的时候才没什么顾虑。像我之前和女朋友做就很糟糕了。”

颇为感慨地说完,芦屋垂头丧气。

“要插进去的时候,套子弄坏了。好像是指甲还是什么刮到,破了一点点。我心想又不是破在尖上无所谓就这么来吧,可她却暴怒。”

芦屋呼地叹了口气。

“我这边都箭在弦上了。没办法只好把那破了的扔掉。可套子已经没有了,她就生气地回去了……糟透啦。”

那真是灾难啊……饭田抱着胳膊低声说道。

“可是确实会有那种问题哦。只有一个的时候却破掉了之类。我高中的时候,还不太习惯戴,阴毛曾经卷进套子里呢。我嫌麻烦而且难看就那么继续做,结果因为太痛……在射之前萎了,我就纳闷,到底为什么要做啊……”

有啊有啊……说着,芦屋握紧双手重重点头。

“戴套子这种事啊,在习惯之前不就是压力吗?我都不知道失败多少次了。”

北泽插不上话,默不作声地听着。和大宫做的时候几乎每次他都会戴,也没有不够用的时候。在做的过程中北泽也从没意识过“啊,戴着那个呢”。

把不知为什么觉得被排斥了的北泽扔在一边,两人热烈地讨论着套子的话题。

“一旦失败了,女孩子的反应就相当冷淡呢。自己在那边欲火中烧更是郁闷。北泽没遇到过这种事吗?” 

“没……”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说话,套子的麻烦你一次都没有过吗?” 

被芦屋揭穿,北泽没法回答。用都没用过,怎么会知道有什么麻烦。

“……没有吧。”

“咦?”芦屋皱眉。

“假的吧。是男人就应该至少有过一次吧。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都是男人,就坦白说嘛。”

“真的没有……”

说了是真的,芦屋的追问仍十分执着,渐渐把北泽逼进绝境。

“难道……”

饭田突然说道。

“北泽没怎么用过套子的吗?”

 正中红心,北泽一下子连耳朵都红了。这个反应似乎被两人认可了。

“……真没看出来你居然是天然派的。该说是羡慕还是什么呢……”

 芦屋“砰”地拍了一下北泽的肩膀。否认的话就会被追问不戴套的原因。无法反驳,北泽咬着下唇。

“天然派固然不错……不过要小心染病或是怀小孩哦。”

在大发感慨的芦屋身旁,饭田喃喃道,“北泽还真是冒险呢”。 

 

入夜,雨完全停了。因为不用打工,从学校回来之后北泽就一直赖在屋里,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出来。骑车到大宫的公寓要20分钟。从楼下停自行车的地方向上看去,男人的房间没有亮灯。平时他回家在十一点左右,看来出门有点早。

北泽用备用钥匙打开门进屋,因无法忍受梅雨时节特有的潮湿空气而立刻打开了空调,大大方方地从冰箱里拿出宝特瓶,坐在床上喝着。

电视剧和综艺节目都无聊至极,北泽一边想着大宫怎么还不回来,一骨碌躺倒在床上。虽然昨天还有前天都见了面,没什么新鲜的话题……

北泽正像猫一样滚来滚去时,突然想起白天关于套子的话题。无论是芦屋还是饭田,应该都没想到,有个年长且很会做爱的恋人的自己,连一次套子都没戴过。

北泽的第一个做爱对象就是大宫,没有其它的经验。加上自己是“被进入”的一方,没有做过“进入”的一方,也从来没有戴过套子。

接吻、彼此拥抱、身体各处被爱抚,直到身体放松到被进入也不怎么痛的时候,大宫也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这些动作都滴水不漏又自然而然。

因为那家伙以前很花嘛……北泽挖苦着对自己着迷不已的恋人。翻身趴在床上,北泽打开放在床头的小盒子,拿出一只套子。

好想试着用一次,想在勃起的那个上面戴一次试试。明明没有必要却戴套是有点奇怪,但没有经验的话,再聊到这方面话题的时候还是会跟不上。

时间是晚上十点五十分。自慰的话用不了十分钟,如果现在就开始,在大宫回来之前应该就做完了。

北泽坐在床沿,解开牛仔裤的拉链,撸下短裤,把性器露了出来。从大宫搬到这间公寓以来,北泽几乎每天都泡在这里,一有空就做爱,最近都没怎么自慰过……反而觉得新鲜。

力道适中地握住,拇指按着前端。麻痒般的快感在腰际积蓄,性器一下子硬了起来

沉迷其中的北泽直到喀嚓喀嚓的钥匙声响起,才发觉男人回来了。

北泽慌忙把仍在勃起的东西塞回去。因为太急,拉上拉链的时候卷进了阴毛,“疼……”地一下子痛呼出声。

只听得清脆的“卡啦”一声。

“……真人,你在里面吗?” 

从门的那边传来了房间主人的声音。

“等、等一下!” 

不幸中的万幸,半勃起的性器因疼痛而彻底软掉了。整好衣服站起来,北泽一脸若无其事地提高嗓门。

“你回来啦。”

脱了鞋,大宫微微地笑道,“我回来了”,右手揉乱北泽的头发。喜欢那种触感的北泽眯起眼睛,被大宫揽进怀里。

想接吻,北泽便扬起了脸。这意图传达到了,大宫便轻轻地、温柔地含住北泽的唇。气息因深入而几近融化的吻急促起来,全身发热。北泽膝盖发软,为了不蹲下去而用双手圈住大宫的脖子。

“刚才在做什么?”

大宫在北泽的脸侧说道。

“要走之前还有一会儿……”

因为一次都没用过,所以想试着戴安全套——这么逊的事情打死也说不出来。于是北泽硬是岔开话题。

“今天还挺早的嘛。”

“一天都没什么事,所以不加班也没关系。”

“哦……”

撒娇似的把脸埋在男人胸前磨蹭,“好想做爱”,他想。大宫的右手隔着衣服慢慢地向上抚摸北泽的臀部,忽然用力握住。随之北泽背上一阵战栗。

手指卷起T恤,直接抚上了北泽的肌肤。北泽因指尖没完没了的动作而反弓起背,偏过头。偶尔……大宫会狂暴起来,无法自控地在玄关就一直做到最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在那边……做吧。”

北泽催促着男人,视线落在床上,吓了一跳。他忘了本来想用的安全套还放在床上。

北泽从男人怀里挣脱,跑到床前,装作坐下的样子把安全套藏在右手下面,悄悄地扔下床,用右脚踩住。

本打算顺势把它踢到床底下,可大宫的床是下面设计成抽屉的那种,连缝都没有。

“有东西掉了哦。”

大宫进了屋,在北泽的上方轻声说道。

“咦,是吗?”

装傻装得连自己都看不过去。大宫的视线更是盯着自己的脚下不放。

“别傻站在那里啦,去洗个澡怎么样?”北泽轰他走。

“那一起洗?”大宫反问。

北泽慌忙推脱,“我就算了”。 

“啊,不知为什么突然好想吃冰。帮、帮我买嘛……”

大宫没有回答,像是要拿放在桌上的包一样慢慢地弯下腰,随即迅雷不及掩耳地抓住北泽的右脚脚腕,高高地举起来。北泽像小乌龟一样四脚朝天躺倒在床上。拾起脚下未开封的安全套,大宫一脸不解。

“似乎不是什么需要藏的东西啊……”

北泽从大宫手中一把抢过,扔进垃圾桶。他径直向玄关走去,正在穿鞋的时候被抓住手腕制止了。

“你要去哪里?” 

“跟你没关系吧。” 

“我去给你买冰。”

平时毫不在意的哄小孩手段,今天却戳到了痛处。

“谁想吃冰了!我回去了!”

说着,握住手腕的力道大了起来,两手被牵制住,连转动门把都做不到。胡乱地甩着手,却就着双手被抓住的姿势被压在门上。

“你是在等我吧,为什么要回去?” 

在耳边低语,北泽却背过脸去想要无视,随即被用力转过身抱住,胸口变得好闷。

“背上……好痛。”

说完,力道弱了一点,只有一点点。下巴被抬起来,吻住了。明明完全没兴致,舌头缠上来的时候仍然颤抖了一下。

牙床内侧等等弱点被集中攻击,渐渐地脚下开始不稳,加上大宫的手伸进牛仔裤里面揉捏臀部、玩弄腿间,彻底玩弄之后,就在原地仅下半身衣物全部剥到脚下。

半勃起,下半身又被脱光,这个样子再怎么挣扎也回不去了。北泽半抽噎着被抱住带向床上,经过厨房时,挂在脚尖的鞋咚的一下掉在地上。

北泽被压倒在柔软的床上,对方骑在身上。被人从正面盯着看,北泽十分不爽地把头转开。

“生气了?”

没有回答。

“对不起。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虽然不知道理由,大宫仍然道了歉。自己也知道,闹别扭的原因很无聊。

沉默中脸颊相贴厮磨,头发被舒服而轻柔地抚弄着,唇便落了下来。北泽没有直接道歉,取而代之的是轻轻地用舌尖回应。从渐渐发热的肌肤他知道,自己这样的动作让大宫开始兴奋了。

“可以……做吗?”

在北泽下半身脱光、上面T恤卷到脖子的状态下,大宫仍有所顾虑似地请求许可。

“……随便你。”

似乎这回答很好笑,大宫笑着把缠在北泽脖子上的T恤脱下来,保持压住他的姿势,自己也解开领带,脱掉了衬衫。紧贴着自己,还没洗澡的大宫身上传来微微的汗味,那雄性气息令北泽的腿间渐渐发热。

……因为有所意识,北泽注意到了那件事。全身被抚弄舔舐,吻回到唇上时略微改变了角度,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哗啦一下发出撕破的声音。下方传来咕噜的声音,大宫熟练地用一只手戴上套子。这种瞬间是第一次看到,动作流畅又迅速。

炽热的前端轻叩着北泽的后庭。北泽因即将插入的感觉而拉开了身体。

“怎么了?” 

大宫抚摸着北泽的脸颊。

“那、那个……”

“可能会痛吗?再松弛一点吧。”

“不、不是……”

后庭被充分按摩之后已经十分柔软,北泽自己也已经勃起了。他也知道,过了最初的不适后,被插入摇晃是很舒服的。

“我也想……戴戴看……”

大宫歪了歪头。

“那个……安、安全套……”

因大宫的沉默而坐立不安,北泽转开视线。

“讨厌射精弄脏床单么?” 

“也不是,那个……”

嘴上咕咕哝哝的听不清字眼,无法清晰地说出来。

“想至少作为参考试试看……”

“为什么?” 

大宫想知道理由。北泽轻轻咬住下唇。

“因为我……都没用过嘛。想练习一回啦。”

像在进行困难的运算一样,大宫表情微妙。

“练习了最后也是用不上的吧。”

话说得虽然温柔,北泽却一下子生气了。进入方的大宫确实会用,被进入的自己不用。虽然明白……还是很生气。男人微妙的自尊在动摇。

正要推开覆在身上的男人下床,就被抱住了。

“生气了?”

“放开,可恶!”北泽拼命地想要挣脱制住自己的男人。

“……好啦我知道了,别闹了。那么想用,就用好了。”

大宫从盒子里拿出一个安全套包装,放在坐在床上的北泽面前。明明那么想要一试究竟的,突然间又觉得无所谓了,如同火焰熄灭了一样,失去了兴趣。

“够了!” 

北泽把安全套从床上扫下去,用床单从头蒙住蜷起身子。一番折腾后腿间有点软了下去,大宫的那个就不知道了。北泽心想,随便你自己做去吧。

床单被拉开,又拽回来。北泽决定绝对不把脸露出来。

突然脚下被大大地打开,吓了一跳。死守住了上半身,却把下半身暴露在外。防范严密的上半身反而害了他,两手都没法活动。

横抱着北泽,大宫手伸向北泽光溜溜的下身,抓住性器,用几乎弄痛他的力度揉捏着。

“别碰我,可恶!” 

咒骂也消失在床单里面。这时手指开始捣弄更深的地方。手指在那个地方出入到几乎麻痹,随后灼热巨大的东西挤了进来。未经允许就插了进来,又加上了力道,已经无法抵抗。 

“啊……哈……啊、啊……”

插入虽缓慢却坚定。深深地进到里面的时候,大宫停下动作,拉开床单。

北泽蜷起身体颤抖着。进来了……这种感觉夺走了他全身的力气。大宫也很清楚,被插入后自己会一下子老实下来。

平常这时大宫会开始前后的律动,但却没有动作,而是紧紧地抱着那细瘦的身体,在北泽面前又撕开一只安全套的袋子。

“我给你戴,你看。”

北泽从背后被插入,而且也勃起了,大宫把套子放在北泽的性器前端,像穿袜子一样动作自然地一直戴到根部。

戴上期待已久的套子,自己的性器光洁溜溜,却觉得很傻。

“有什么感觉?”

不但难看,而且套子勒得让人无法忍受。

“……好了,够了。”

正想伸手剥下来,却难以置信地……被拦住了。

“你不是想这样试试看的吗?” 

“已经够了。又难看又难受,我不要了。”  

双手被抓着,从背后压住腰的感觉让北泽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突然想知道套子的用法了?”

一边说着,一边被一下下地顶着,北泽随之“啊”地低叫出声。

“有需要那种知识的场合吗?” 

暗藏玄机的说法。

“跟你……没关系吧。”

刚说完,腰上的动作变得激烈起来,像在生气一样疯狂地晃动着。

“住……啊……”

像要被挖空似的冲击之下,明明没那么痛却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被激烈地晃动着,北泽的上半身颤抖不已。虽然狂暴但却出奇地有感觉,被束缚着很不舒服,射精感却愈发强烈。

抚弄了不知道多少次,明知北泽的性器已经快到极限,却不给他最后这一下。难以忍耐之下北泽想要自己解决,却被粗鲁地拨开。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逞强和骄傲不再,北泽用极其甜蜜的声音祈求着,“呐……碰我……用力……”,却完全无法得到对方的响应。煎熬着,煎熬着,忍耐到开始哆嗦了,谁知好不容易才伸出的右手却紧紧地握住即将爆发的根部。

被制止射精的同时被用力顶着,冲击感一直冲到脚尖。

“咿……”

身体哆哆嗦嗦的,只剩下射精感和异物感。

肩上似乎被咬住了,却不怎么痛。强烈的刺激支配了全身。

在大宫格外用力地几乎窒息地紧抱住北泽后,放开了一直堵住的地方。

“啊……哈……嗯……哈……”

脑中、眼前一片空白。全身汗毛竖起,如同有电流在全身奔窜般痒酥酥的,不知为什么,眼泪流了出来。

哧溜……感觉到大宫拔了出来,北泽颤抖着。身体里一空下来就觉得很寂寞,北泽慌忙向男人伸出手。

“呐,抱紧我……”

仍沉浸在兴奋的余韵中的北泽被拉了起来。跨在床上坐起上半身的大宫膝上,面对面地互相拥抱,不停地进行着让人不好意思的响吻。

“肩膀好痛。”

 抱怨完,男人便一脸愧疚地抚摸着北泽的背。

“对不起……留了一点痕迹。”

呼地叹了口气,北泽把脸贴在仍残留着湿意的宽阔的胸膛上,因大宫的味道而安下心来。被欺负也好,让自己痛也罢,既然喜欢上了,就没法讨厌他。

“就好像能看到自己的末日一样,好可怕……”

大宫突然低语道。

“怎么说?” 

“要是被你抛弃了的话,我肯定会死缠着不放的。”

“是你不好啦。”

大宫对北泽的话有些不解。

“做了让我讨厌你的事情,是你不好。”

大宫的苦笑不知怎地让北泽心情变得悲伤。大宫拉近那颗小小的头,把脸埋进头发里。

“你有……其它喜欢的人吗?” 

“……你为什么这么想啊。”

“不是因为想和除我之外的人做爱,才想知道的吗……套子的用法什么的。”

北泽没想到,自己想要试着戴套子的举动,竟然让大宫这样胡思乱想。

“其它人……怎么可能嘛。”

“可是……”

“我只是单纯想知道套子的用法,因为没法跟上朋友的话题啦。作为男人的我,有交往的人却一次都没戴过套子,还是很奇怪的吧。”

“那个啊……确实……”

“而且我说了,我的恋人很会做爱。”

大宫笑着抱住膝上的北泽。

“哦……我很会做爱?”

这说法多少有点惹人讨厌。

“哎呀,那是迫不得已……”

“那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难以回答,北泽低下头。

“……那个我怎么会知道。又没的可比。”

北泽抬起头。

“和其它的比呢?” 

“是吗。”,大宫皱着眉头吻住北泽。一边吻着,一边触摸到北泽仍戴着套子的前端。

“那个,拿掉。”北泽耍赖似的挺起腰。

“不舒服,又好闷……” 

说了拿掉,可不怀好意的指头却玩弄着仍戴着套子的东西。

“都说了我讨厌……”

下流的声音响起。

“真的又闷又不舒服……”

手指放开,让北泽仰躺在床上。虽然很排斥双脚被打开的体位,但一想到是让大宫拿掉套子,还是老老实实地张开双腿。

隔着套子,再怎么感觉迟钝,是不是正在被人口交也还是知道的……

大宫仔仔细细地在套子外面动着舌头。比平时更用力,甚至有点痛地咬着、舔着。也曾被直接含住,但这样却是第一次。

和平时不一样,光凭这一点就有了感觉。北泽的腰颤抖着,被猛地用力吸吮的同时射精了。

套子终于被拿掉,但开放感只有一瞬间。这次,大宫直接将软掉的那个含进嘴里,仔细品尝到让北泽几乎以为那个要融化殆尽。

将自己的那个东西舔了个够的嘴唇吻了上来。嫌恶地逃开,却马上又被攫获,被那灼热而又粘乎乎的、带着苦味的舌头搅弄着。

“一股套子味……”

北泽在亲吻中断的间隙抱怨,大宫笑着蹭蹭他的脸。

“这种事,不能让其它任何人对你做。”

谁会做啊,超不好意思的。在紧抱住的大宫背上打了一下,北泽又加上三倍的力气抱住男人。

手机响起的时候,是半夜两点。因为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手够不着,北泽嫌麻烦想放着不管时,大宫醒了。

“手机在响……”

被人提醒下,北泽只得拿了起来。

“喂,是冒险家北泽吗~~”

沙啦沙啦的一片混乱中,传来了不甚清晰的声音。

“芦屋,是你啊。干吗?” 

“明~天啊,不是要交等等力的论文吗。那个你做了没?” 

“做了也不给你看。正常人怎么能这种时间打电话过来……”

“别说得那么绝情嘛,真的很要紧啦。对了,你现在在哪里?给你公寓里打了好多次电话,你没出去吧。我没记你的手机号,去找知道的人问,累死了。啊,难不成你现在,在女朋友家欢度春宵?”

被说中了,却有些反感。

“我们大~干了一场,正享受余韵呢。别来烦我。”

咻的一声,电话那端传来一声口哨。" 

“说实话,我和饭田打了个赌。”

 “我挂啦。”

“赌北泽还在学校就当爸爸一万……”

北泽没听完就挂了电话。安全套什么的,追根究底是芦屋煽动的结果。北泽把手机往地上一扔,搂住苦笑着的恋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Story Three

 

饭岛千博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看着窗外。雨像云雾般下着,又细又小。最近都是这样的天气。 

这栋有点历史的西洋古典风格咖啡馆,在中午时间还有学生跟OL等顾客,很是热闹。午后两点过后,因为最近天候不佳的关系,客人很少,现在更是除了员工外没半个人的闲散状态。 

几年前当高野说要从高薪的外商公司辞职来经营咖啡馆时,自己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没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内,他就开了这家店。 

靠着当上班族的积蓄与股票,虽然这家纯粹靠兴趣来经营的店没什么赚头也不亏钱,在损益两平下,高野自在地生活着,还有余力照顾失业中的前恋人。 

千博的设计工作在被新人夺走之际,情人大宫也在那时候提出分手,因为工作不顺迁怒情人,自己任性迁怒的结果,让两人感情愈驱恶劣,恶劣到影响工作,因为这样的恶性循环,公私两方都惨到不行,结果是工作泡汤。 

没有工作就没有钱,虽然还有点积蓄,总不能这样坐吃山空。千博正为金钱问题不安时,前恋人高野邀他到咖啡馆当服务生打工。 

两人现在还有性关系。跟高野上床,对千博来说不单只有愉快,还伴随着某种安心感。以前总觉得高野有哪个地方不够,所以跟他分手。但是现在自己也发觉到高野带来的安心感治愈了自己经历挫折之后的创伤。就身心来方面来看,高野是自己交往过的男人中,与自己最相配的一个。 

或许高野现在把自己当成恋人也说不定,能够跟上一个男人分手真是太好了,千博这样想着。 

上一个男人是大自己三岁的书店店长大宫。当时还在跟高野交往中,又劈腿与大宫往来,要说大宫有什么地方比高野好,千博自己也说不上来。 

温柔……大宫只有这点可取。交往时,千博觉得十分幸福,可是也只有刚开始的一年。不久他就开始厌烦起来了,一成不变的性爱、无聊的对话、单调的生活,千博受不了这样枯燥的日子。 

也许该换新对象了,千博这样在脑中盘算着。要是找到更好的男人,就跟大宫分手吧。 

没想到在知道千博外遇后,提出分手的反倒是大宫。从来就只有自己甩别人,没这样被甩过的千博,面子完全挂不住,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再加上工作不顺利,一下子完全丧失了自信心。 

本来觉得跟大宫分手也好,后来却怎么样不肯放他走。那时候打从心底觉得没这个人不行,即使自杀也要留住他的人。 

结果不惜自杀换来的人,半年还不到就腻了。朝思暮想的玩具,只要到手了,反而失去兴趣。当初的热情就象假的一般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厌烦。 

提出分手的人,是千博。 

大宫一语不发,两人就这样分了。是自己先搬出那栋同居的公寓,后来大宫搬去哪里,千博不知道,也从没听说过。 

不过千博知道大宫上班的那间书店,只要想见面的话,也还是找得到人。 

“你真是幼稚。” 

跟大宫分手时,高野这么说自己。 

“只有小孩才这样,得到手的东西就不会去珍惜。与其执着在玩腻的旧玩具上,不如找一个能给自己更多刺激的新玩具。你就是这样子的人。” 

关于自己与大宫的那一段,高野的看法是再贴切也不过了。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笨蛋一个。 

“恋爱是一种情绪。会被周围环境所左右。有时碰到阻碍,反而会让恋爱之火燃烧得更加炽烈。你对大宫的那种执着,是在许多因素参杂下而产生的。但是我想,那么多种因素组合成的执着中,却没有一种是叫‘喜欢’的吧。” 

就是因为不喜欢了,所以才跟大宫分手。谁知道在分手后,反而常常想起这个男人。千博这样跟高野说,高野笑着回答。 

“你们同居也有两年时间了吧。会偶尔想到是很正常,要是这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那才恐怖呢。” 

是这样子吗……分手分得这么不干脆,对千博来说是未曾有过的经验。以前的对象都是说切就切,不但干净俐落而且从未想过还要再见面。 

只是,一个人睡觉时总是让感到寂寞,这时候千博就会想起与自己耳鬓厮磨的男人。但是,自己讨厌无时不刻都粘得紧紧的人,一定会要他离远点。要是单纯陪伴在附近,消除只有一个人的孤独,这种感觉还不讨厌就是了。 

就在此时,一个客人进入店里来。 

千博敏感地察觉到,高野招呼客人的声音透露出紧张。 

高野是已经出柜的同志。年过四十的他,依旧很受欢迎。这个客人大概是高野众多一夜情的对象之一吧,千博这样想着。看到总是沉稳的高野也有慌乱的时候,千博觉得挺有趣的。 

“咖啡跟……嗯,一个三明治。” 

“B.L.T.三明治吗?” 

“对,就是那种。” 

客人有着可爱的脸孔。与其说漂亮,不如说可爱来得贴切。大大的眼睛相当引人注目。从衬衫袖口露出来的是纤细的手臂,这是高野喜欢的那一型。 

高野企图把千博支开,千博以外面雨下得很大,拒绝离开柜台。 

趁着高野到厨房做客人点的三明治,千博与对方攀谈起来。 

“你跟高野是什么关系呢?” 

“说到关系,我们是没有关系的那一种。” 

要说这人是在说谎嘛,但他又没有丝毫掩饰作假的感觉。千博觉得有点奇怪,难道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让您久等了,这是您的三明治。” 

高野端着一盘三明治出来,打断两人的谈话。 

“两人刚刚在说些什么呢?” 

“说什么吗?就职上班这一些的。” 

客人一边忙着吃,一边回答高野。 

“北泽已经决定在哪里就职了吗?” 

原来他叫北泽…… 

高野继续跟北泽聊着,从工作一直聊到潜水的嗜好,也聊到北泽的情人。 

直到来了另外一位客人。千博上去招呼新客人,高野进厨房准备新客人的点餐,留下北泽一人吃着三明治。 

回到柜台的千博以北泽听不到的声音打趣高野。 

“真是可惜。” 

“什么?” 

高野不解地问。 

“你不是想要跟可爱的他搭讪吗?但是人家似乎已经有女朋友的样子了。” 

高野微微扯着嘴角笑着。 

“我没说喜欢他,只是认为他可爱而已……” 

“爱说笑。那是你喜欢的型不是吗?” 

高野苦笑着。 

忙完了客人的餐点后,高野对千博表示稍微休息一下也可以,外面交给他就行了。千博自己一人来到员工用的休息室休息。 

真是不可思议,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千博从休息室走到室外,看着雨景,想起去年这时候,自己真是惨到无以附加的境地。只是过了一年,工作与情人两头空的自己,心境上反而比较安稳。 

千博注意到北泽站在店门口,高野就在他前面,正拿着东西要交给北泽。 

“来,这是你要外带的三明治。” 

为了能清楚听到两人的谈话,千博无意识地往前靠近,借着树荫隐藏自己形迹。 

“谢谢。” 

“……外带的这一个是要给你的他,对吧?” 

“是啊。” 

高野耸耸肩。 

“感情真好,好羡幕哪。” 

北泽开心地笑着。 

“拿三明治给他吃只是个借口。想要跟他聊聊,谈谈暑假的计划。” 

……听着听着。千博突然察觉到,北泽的恋人是男的。本来一直以为他恋人是女人的自己颇感意外。 

高野要拿伞给北泽,北泽说一下子就到,不用了。高野摸着北泽小小的头,像是在摸小朋友那样。 

“那个人哪里好?” 

高野突然这么问,北泽不解地歪着头。 

“对于象你这样的孩子,你理想的对象不该是那种男人……”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北泽说。 

“他虽然狡猾又软懦……但是一直很认真地喜欢着我。我很清楚这样的他……” 

“你还年轻,以后会碰上很多值得去爱的人。” 

“或许吧。我很有人缘喔。” 

高野笑着轻轻敲着北泽的头,但一下子就被北泽躲开了。出乎意外地,北泽以认真的表情对高野说。 

“在我还不能确定自己感觉的时候……他就一直陪伴在我身边。” 

“那也不能保证什么吧。就算他不变心,你变心的可能性也很高啊。” 

“不会的。” 

高野轻松抱着双臂,明显地不认同北泽的说法。 

“要是有更好的人追求你,你就这样开始另一段新恋情也说不定。” 

“绝对不会。我自己知道,要是跟他分手,我就不会再谈恋爱了。” 

“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这么觉得。” 

“……真是羡幕啊。” 

“羡幕谁?” 

对着反问着自己的北泽,高野只是笑着说。 

“你以后不要再来这里比较好?” 

“为什么?” 

高野没回答,只是笑着说再见。北泽想知道答案,但也只能无言地离开。 

高野专注地目送北泽离去,连千博站到身边都没发觉。 

“真是可爱的孩子哪。” 

听到千博的声音,高野才慌慌张张地回过头来。 

“千博……” 

“我以为你要跟那孩子搭讪,不过人家已经有男恋人了。” 

“是啊……” 

“你要是认真去追求的话,没两下就追到手了吧?” 

高野一听,脸上浮出像是苦笑的表情。 

“不要比较好。” 

“没胆量。” 

“也不是没胆量,只是没那心情了。夺走别人的东西还觉得很刺激好玩的时期,我已经过了。” 

雨突然变强了。两人沿着屋檐返身走回去。 

“对我来说,你是世界上最美丽的。” 

“怎么突然……” 

“比起那个孩子、比起任何人,你是最美丽的。无论是十年后,还是二十年后,我还是会这么认为。” 

“你今天有点怪喔?” 

或许吧……高野笑了起来。 

“也许是刚刚那孩子的纯情,感染到我这个欧吉桑上来了。” 

“你在说什么啊,我一点也不懂。” 

高野搭着千博的肩膀,转身一起进入店里。 

千博想到了刚刚那孩子说过的话,喜欢的人只要有一个就好。但是对千博这种以搜集大量男人为自己人生增添色彩的人来说,那种单调的恋爱一点也不好玩。 

可是……要是在过了十年之后,有某个人说自己是世上最美丽的一个,确实感觉不坏。

END